一輛銀色跑車在夜色中駛入莊園,在庭院前停下。
斑大的男人走下車,徑直步入高大的宅邸。梅尼恭謹上前,為他月兌下大衣。
「夫人正在廚房準備晚餐,先生是先去廚房看看,還是先上房休息?」梅尼掛好大衣,有禮地問。
閻寒正要往樓梯走去,卻因梅尼的話停住了腳步,一挑濃眉,「她一個人?」
「不,我妻子也在。」
「那就好。」閻寒明顯松了口氣,「只要廚房沒著火就好。」他一邊交代一邊往二樓走去。
「先生。」梅尼在後面喚道。
他在階梯前停下腳步,側首轉身,微微挑眉。
「主臥室的燈不能正常工作,夫人建議您今晚到其他房間休息。」
挑起的濃眉鎖在了一塊,「知道了。」他轉身步上樓梯。
「寒兒,你回來了。」貝黎兒夫人出現在客廳,叫住了已上到二樓的閻寒,她依然一身優雅衣著,「你爸和馨緋兒呢?」
「在後面。」閻寒靠在欄柱旁望向母親,看著她朝自己走來。
「我正等你們釣的魚,媽媽今晚給你們做好吃的。」貝黎兒夫人走到他面前,掃了掃四周才抬頭看他,「你覺不覺得這個房子太大了,房間太多,缺少人氣?所以媽媽建議你不要老住在一個臥室里,該到其他房間睡睡,這樣人氣會比較旺。」
閻寒忍住皺眉的沖動,「房里的燈壞了?」
見兒子對自己的主意不以為然,貝黎兒夫人只好無辜地解釋道︰「斷電了。」
「為什麼只是我的房間斷電?」濃眉擰成了一團。
「這個……這個問題太深奧,讓我好好想想。」貝黎兒夫人轉身開溜,去迎接丈夫和女兒。
閻寒轉身打開房門,啟動了所有開關,房間卻幽暗無比,只有從窗外灑落進來的淡淡月光和浴室玻璃門透出的光影,隱隱約約勾勒出臥室的空間輪廓。他一雙濃眉鎖得更緊。
突然,一種氣息侵入他敏銳的感官。沒有猶豫,他徑直走過偌大的房間,推開浴室的門,望見眼前的景象,他腦袋呈現出片刻的空白,視線直直地落在赤果果地浸在芳香的熱水中、正睡得安然的女子身上。
淡藍色的燈光下,浴池里漂浮著嫣紅的玫瑰花瓣,輕輕遮掩住她沒入水中的身子,有幾片從漫溢的邊沿淌落,掉在了浴池前雪白的墊腳浴巾上。
也許是感覺到周圍的異樣,殷然顫動了一下睫毛,然後睜開了眼,正好望入那雙熟悉的藍黑色眼眸里。
「你——」她的身體瞬間僵住,定定看著近在眼前的俊朗臉龐。
這是夢嗎?這是她腦海最先閃過的念頭。但那股淡雅卻極具侵略性的男性氣息告訴她這個男人是真實的。但是,他怎麼會在這里?
「我不知道你在洗澡。」他淡淡道,身形未動,沒有避嫌的意思,那雙深眸格外銳利,讓人難以呼吸。
殷然驚惶失措地退到浴池另一邊角落,雙手遮在胸前。
「你怎麼會在這里?」
閻寒沒有錯失她心慌意亂的嬌羞神色,相對于她的手足無措,他表現得泰然自若。當然了,沒穿衣服的又不是他。
半晌,他才吐出四個字︰「這是我家。」
起居室里,壁爐里的熊熊火焰增添了房間里的暖意。
爐邊高級的軟墊子上,躺著一個精致絕倫的金發少女,可愛得一塌糊涂,像極了一個洋女圭女圭。她正閑情地撫模著懷中小松鼠的淡金軟毛,想要睡覺的小松鼠正滿意地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
修長的男人姿態閑適地坐在黑金條紋的豹皮墊子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火光照在他俊美、立體的五官上,流淌出溫柔的光影,柔化了他冷硬的線條。
眼前一幕,是一幅極其溫馨、美麗的畫面。換上衣服來到起居室的殷然屏息凝神,靜靜地望著,不敢出聲打攪。
突然,安靜的洋女圭女圭轉移了視線,發現了門邊的殷然,精致的臉蛋一亮,一骨碌爬起身跳下臥榻,驚喜地嚷道︰「哥哥,這是你的女朋友嗎?」
沒等愕然的當事人回神,她已經抱著被吵醒的小松鼠沖上前,愉快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馨緋兒,它是小淘氣。」她指指懷里的小松鼠。
閻寒坐在火爐旁的軟椅上,靜靜地凝視她,依然是一副雋永、淡然的樣子。殷然急忙收回目光,掩飾自己的失態,微笑道︰「你好!馨緋兒。你可以叫我殷然。」
「你比我大,我叫你然姐姐好了。」馨緋兒湊上前,眼楮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的容顏,「然姐姐,你好漂亮!」她毫不掩飾歡喜之情。
殷然莞爾而笑,「你更漂亮。」馨緋兒外貌精致絕倫,與貝黎兒夫人很相似,體態輕盈苗條,小巧玲瓏又典雅萬方,純真又帶些調皮。公主般的美貌與氣質,使人覺得她來自一個美好、純潔的世界。
「才不呢。」馨緋兒拉她到軟榻上坐下,然後從椅上跳起來,「咚咚咚」地蹦到閻寒身邊,征求他的意見,「哥哥,然姐姐很漂亮對不對?」
閻寒若有所思地看了殷然幾秒鐘,看到她美麗的眼楮里流露出的羞意時,深沉的眼眸閃出一絲光芒。他收斂眉目,勾起薄唇,伸手揉了揉馨緋兒的發心,算是給她的回答。馨緋兒懷中的小松鼠突然趁機一蹦,跳到他身上。
「小淘氣,不可以。」馨緋兒輕呼,伸手要抓它過來,可是小松鼠緊緊抱住他不放,像只無尾熊似的,硬是要賴在他懷里。
閻寒站了起來,皺眉望著懷中毛茸茸的小家伙,似乎在考慮如何處置它。殷然看著眼前突兀有趣的一幕,驚奇之余又想笑出聲,出于禮貌和矜持,她最終忍住了肚里的笑意。
見小松鼠軟硬不吃,馨緋兒頓時叉著小蠻腰,挑眉瞪眼地沖它吹胡子,「倫迪哥哥不在,你就轉移了對象。要是哥哥把你扔出去,我就不管你了,讓你在加拿大冬眠。」
這句威脅終于管用了,小松鼠嘎叫了幾聲,嗅嗅閻寒身上的氣息,才不甘不願地跳離他的身體,回到馨緋兒的懷抱里。
小鬧劇剛落幕,一個與閻寒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出現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十多歲,他就是閻霽。貝黎兒夫人的大名如雷貫耳,但殷然對閻霽和閻寒這對父子的身份及背景卻一無所知。不知是她孤陋寡聞,還是他們名不見經傳。
認識了家里所有成員,晚餐也正式開始了。
罷開始第一道菜時,梅尼先生端來一瓶淺黃色的香檳。他開啟香檳,動作輕微到位,只听得見氣泡微弱的聲響。
貝黎兒夫人望向殷然,展顏歡笑道︰「殷小姐,我要離開加拿大和美國一段時間,關于‘絲綢’廣告的事宜,你找寒兒談就可以了。」
兩位當事人不約而同地抬頭,愕然望向自作主張的貝黎兒夫人。
「有問題嗎?」夫人挑眉。
閻寒沒有說什麼,神情恢復波瀾不興,繼續進餐。
「沒有。」殷然收回眼中的驚訝,微笑回道,「我知道了,夫人。」
一會,開胃菜撤下,魚蝦為主的海鮮端上了桌面,伴以一款粉色香檳。
「殷小姐是和家人一起住在蒙特利爾嗎?」閻霽突然開口。
殷然一僵,隨即搖頭,「沒有,我一個人住在這里。父母早幾年過世了。」
餐桌上霎時陷入了岑寂。閻寒剛好叉了一塊魚肉舉起,就此停在半空中。
「可憐的孩子。」貝黎兒夫人握住她的手,難過道,「我們很遺憾。」
「沒關系,都過去了。」她的語氣很平靜,但閻寒看出了她眼里一閃而過的憂傷。
「然姐姐,我和哥哥把一半的爸爸媽媽給你,這樣你就可以和我們一同擁有一個家了。」歡快的話語一下打破了沉郁的氣氛。
「我不介意多個女兒。」閻霽贊同地點點頭。
「我介意!」貝黎兒夫人瞪視丈夫。
閻霽聳聳肩,不置可否,準備保持沉默。
馨緋兒眼珠轉了轉,望向不知所措的殷然,「然姐姐,雖然我沒有姐姐,可是哥哥他不缺妹妹。這里是哥哥的家,一切由他說了算,所以我們要先問問哥哥他缺什麼。」
「你哥哥什麼也不缺,就缺個老婆。」貝黎兒夫人笑得甜美極了。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坐在那,目光一齊落在殷然身上。
剎那間,尷尬將殷然內心的憂傷沖淡。貝黎兒夫人和馨緋兒都坦率得讓人難以招架,仿佛要語不驚人誓不休。
閻寒靜默坐著,眼光始終落在她身上。
「貝黎兒。」閻霽搖頭嘆息,制止妻子的胡鬧,然後轉向殷然,「他們喜歡開玩笑,希望你別介意。」
「沒關系。」殷然得體一笑,克制內心的羞意,輕啜了一口冰得恰到好處的粉紅香檳。這些不同年份、不同色澤、不同味道的法國香檳,是為了配置不同的餐具和菜色。豪華昂貴之程度,讓人不敢想象。
「抱歉。」貝黎兒夫人彎唇甜笑,試探道,「我以為你沒有男朋友。」
「沒有男朋友並不代表沒有喜歡的人啊。」馨緋兒搭話,語氣歡躍。
被說中心里秘密,殷然又恢復燥熱,她躲閃眾人詢問的目光,沒有說話。
「哥哥,你說呢?」馨緋兒的神情和語氣洋溢著愉悅的氣息。
閻寒將幽思的目光從殷然身上移開,拿過一杯果汁,遞給馨緋兒,想封住她語出驚人的小嘴,「這是大人的事。」
「又要把我隔離到兒童區去了!」馨緋兒嘟起紅唇抗議道,但還是乖乖喝果汁。
「別生氣,女兒,很多時候你爸爸也會把我隔離到兒童區去和你做伴。」貝黎兒夫人動作優雅地品啜美酒。
閻霽露出不以為意的淺笑。
「孩子們長得這麼快,我幾乎認不出你們了。記得小時候,我用毯子裹著你,讓你在床上滾來滾去。」貝黎兒夫人感嘆,望向閻寒,「想當年,我二十歲就有了你,可你現在三十了,卻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貝黎兒夫人抱怨道,「跟我簡直沒法比。」
「爸當時是三十一。」閻寒淡淡提醒。
殷然一味地盯著自己的盤子,專心吃著櫻桃,默不作聲,內心卻不若表面那麼平靜。
貝黎兒夫人放下刀叉,不甘心就這樣被兒子輕描淡掃過去。
「兒子,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早生下你嗎?那是因為我想早點抱孫子。」她一副深謀遠慮、用心良苦的樣子。
「可是爸爸說,是媽媽亂模爸爸才有哥哥的。」馨緋兒插嘴。
「什麼亂模?」貝黎兒夫人美目一瞪,不滿地反駁,「我是在挑選模特兒,不叫他月兌衣服,怎麼知道他的身材棒不棒?不用手去模模,怎麼知道手感好不好?」
「媽媽,做模特兒與手感有什麼關系?」馨緋兒偏著臉兒,很是迷惑不解。
貝黎兒夫人馬上被問住了,一時語塞,目瞪口呆望視了女兒一會,才道︰「乖,這個問題你去問倫迪。」
餐桌上縈繞著歡快和諧的氣氛。殷然靜靜地坐在一旁聆听他們的對話,感受著他們的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