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玉露一相逢,使勝卻,人間無數。
趙荃發現弟弟近來不太對勁,沒事總往外跑,他也無意干涉他的自由,何況過去趙闕向來很知分寸,從不令他操心。然而,他最近的一些舉動,不但讓他看得一頭霧水,搞不清楚他在玩什麼花樣外,連平日兄弟倆商議國家大事,或是討論該如何處理某些事物的專屬會議時間,也都不見他的人影。過去從未發生過這種事,趙荃開始有些擔心了。
好不容易今日總算讓他逮到機會,在趙闕又要溜出宮之前,先把他給攔下。
「闕,我要和你談談。」
「怎麼了,有急事嗎?」一身輕便裝扮,趙闕有些訝異于他竟在這個時間出現。
「你說呢?」趙荃瞄了一眼他一身的黑衣黑褲,不覺皺起眉頭,「你要去哪里?」
「這個……沒什麼呀,就和平常一樣去夜游而已。」
針對這明顯的謊言,趙荃就更擔心了。「夜游會做一副梁上君子的打扮嗎?闕,你是不是瞞著我在進行什麼事?」
「我只是不想太招搖,你知道的,畢竟你在宮中,我在宮外要是讓人發現就不太好了。怎麼回事?哥,過去你從不會問我的行蹤的?」趙闕雖然一副打哈哈蒙混過去的態勢,但是他臉色卻有些心虛。
「這七天來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平常時間我不能下來這里你是知道的,可是等到我晚上擺月兌眾人的眼目下來的時候,你卻不見人影。我們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你說母後和我當初安排這地下宮殿給你還有什麼意義。」
「很抱歉,我沒有像只哈巴狗在這里等著您的大駕光臨,聖上。還是您想乘此機會廢去我這座地下宮殿也無妨。」
「趙闕,你說這話是真心的嗎?」趙荃神色一凜,他沒想到會從弟弟口中听到這種話。
「對不起,哥。我無意……」趙闕搖搖頭說︰「就當我沒說過那句話吧!」
「我可以當自己沒听到那句話,卻不能當自己沒發現你變了。趙闕,究竟怎麼回事?你平常和我不是無話不談的嗎?為什麼最近你卻什麼事都不告訴我,就連冷謙謙的事也是,你擅自將他開除,鬧得東宮跟我吵,周妃跟我質問。而我卻連個蹩腳的理由都找不到。」
問題就出在這兒,關于冷謙謙的事,他無法阻趙荃說個分明。他曉得趙荃為他擔心,可是事情尚未結束之前,若是讓趙荃知道了冷謙謙的秘密,那麼冷謙謙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他需要爭取一點時間,讓冷謙謙帶罪立功,就算到最後一切東窗事發,說不定冷謙謙還能將功贖罪。
雖然對哥哥感到有點抱歉,趙闕還是下定決心撒謊說︰「我開除他,不過是因為他許逆我的言詞,給他一點教訓而已。等他在家好好思過向善,我自然會讓他恢復原職,在那之前,就請皇兄暫且別管這檔事吧?
「忤逆?那番話我也听到傳言了。可是我不懂當初以‘抗金論’贏得狀元頭餃的冷謙謙,怎麼會一下子發出反對戰爭的宣言,實在太奇怪了。」
一點都不奇怪,畢竟那是自己與冷謙謙安排好的戲碼。趙闕拍拍趙茶的肩膀說︰「冷謙謙的問題就交給我煩惱,你還有許多政事需要處理,不必為一個太子少傅傷腦筋。」
狐疑地看著趙闕,趙荃不解地搖頭說︰「我總感覺你有事在瞞著我。」
「我是瞞著你沒錯,你沒听過飆馬這玩意兒吧?最近在城中相當風行。乘著大黑夜,大伙兒競飆快馬說有多刺激就有多刺激,所以才會連夜不在這兒。」
「飆馬?你又迷上什麼奇怪的東西了。」
「新鮮好玩而且,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玩得過頭。」
勉強接受弟弟這番說詞的趙條,曉得自己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趙闕願意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他吧!
時間接近午夜。謙謙平常這時候早就就寢了,可是最近這幾天,她每到這時刻,就會保持高度的警戒狀態,身上的衣服裹得密不透風,雙眼睜很大大的,無比專注地注意著窗外的動靜。屋子里的僕人都已熟睡了,可是她不能因此而掉以輕心。
沒錯,這才是真正危險的時刻。任何風吹草動,她都不會遺漏。
所以當門上傳來詭異的敲打聲,她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什麼時候「他」光明正大的從門口進來了?小心地下床套上軟鞋,謙謙走到房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確定門外的確有人試圖闖進來,她決定給他一個教訓。
拿起門旁用來拴門的小細棍,另一手配合著深呼吸,
門拉開後嚇到的不是她想像中的人,臉色發青跌坐在地上的是來自康王爺府的舞女小瓶兒。
「公……公子……」含淚的雙眸,隨時都會放聲大哭起來的小嘴,顫抖不已地看著她。「小瓶兒做錯了什麼嗎?」
「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敲我的房門做什麼?」明知自己弄錯人,罵錯對象,謙謙還是先發制人地問道。
「瓶兒是見公子屋內的燈還亮著,想為您送點點心過來,而且恰好康王爺也有話要我傳達給公子,誰曉得瓶兒才想要出聲叫公子,您就突然拉開門,把瓶兒給嚇死了。」真是倒楣呀,本來想獻獻溫柔,巴望能得到賞賜的,卻弄巧成拙。
「康王爺有什麼話,快說。」
「王爺說,明日午時三刻,東城門往西三里的竹林小屋,有人會在那兒等您。請您務必要到。」
「王爺沒交代是什麼樣的人在等我嗎?」
「他只說您到了那兒,問問對方是否‘記得帶火來了’?對方的回答若是︰「水到渠成」,您只要收下對方交給您的東西,帶回府第里來,就沒事兒了。」
「是嗎?我曉得了。你沒事下去休息吧。」
「怎麼?你還有事嗎?」
小瓶兒低頭看著自己這一身輕薄撩人的衣裝,難不成這冷公子是「無能」嗎?
自己藉口說要送點心給他,手上根本沒捧「菜盤」,只有自己和一壺酒,這樣明顯的挑逗他都不懂嗎?他還是不是個男人呀!
本來康王爺將自己轉贈給這位年輕俊少公子時,自己還被姊妹們羨慕得要命,說她是麻雀攀上了枝頭,運氣真好竟能被冷公子挑上。哪像她們大部分的姊妹不是被腦滿腸肥的老色鬼當小妾,就是年紀大後淪為粗魯鄉莽做牛做馬的糟糠妻。起初小瓶兒自己也很高興,但是隨著時日過去,來到冷府至今,冷公子卻連踫都沒踫過她半根汗毛,讓她開始擔心自己哪里不討冷公子喜歡,是否遲早會被掃地出門等等問題。
看樣子,自己和姊妹們都算計錯了,這個冷公子根本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連她這樣活色生香的美女投懷送抱都沒有感覺,分明是只呆頭鵝。
「公子,奴家是怕您天冷,想陪您共寢……」
「不必,我床上的棉被夠用了,你要是自己怕冷就讓管家多給你一床棉被,別穿得這麼少在屋內走動。你快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公子!」被一手推出門外,當下小瓶子就吃了閉門羹。
謙謙听得門外傳來一聲咚。求歡不成的舞女踢了她的門板一腳。
「唉……明天,過了明天一切就沒事了。」忍耐地按按發疼的鬢角,謙謙提醒自己務必忍耐,直到她揭穿康王爺與汪柏的狐狸面具,就可以切斷所有理不斷剪還亂的關系。
「哇?一轉身,就看到「他」四平八穩地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您……您什麼時候進來的?」
趙闕笑嘻嘻地拍拍床鋪說︰「听說你的床很冷,我來幫你暖一暖。」
「感謝您如此‘不必要’的關心,我的床好得很,一點都不需要增加溫度了。倒是您自己,冷落了宮中眾多嬪妃們的床,不怕您的嬪妃們著涼嗎?」
害自己生出這雙熊貓眼的元凶果然出現了。
「哎呀,冰冷的臉孔更添你的美艷,我就是對你這種冷冰冰的態度上了痛,現在朝廷見不到你,我就寢食難安,非得來看看你的小臉才睡得著。你說這該如何是好?謙謙。」
謙謙沒好氣地說︰‘請聖上命人打造冰床一張,就可解決。」
「可是我熱情如火的心,只需要你的慰藉呀?
「喔,是這樣嗎?那麻煩你帶著熱情如火的心去安慰一下我家的小舞女如何?她似乎很需要男人的慰藉。她不錯呀,身材好得沒話說,說不定你會考慮把她列入尋歡芳名簿之中。」
「真是無情,我抱別的女人你也不介意嗎?你不想獨佔這個——」趙闕揚揚眉,稍稍解開了衣襟上的兩顆扣子,賣弄男性魅力的說︰「別人踫都踫不到的萬金之軀嗎?換做我是你,絕對不會放過這麼棒的男人。」
謙謙絞緊眉心,「我沒見過像您這樣向自己臣子送上門的皇帝倒是真的。」
「呵呵,我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的,只有你是特別的,謙謙。至于你自己特別在哪里……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是呀,您的特別大概包含了‘三宮六院’百來位嬪妃,外加外頭不知多少歡場女子,真是可怕的「特別」。臣哪有這個膽子和天下的女人為敵?所以我只得含淚‘放棄’您這萬金之軀,去找更純潔的女人了。」
「嘿,這是你第一次對我其他的女人吃醋,好現象。」
「誰在吃醋了!」
「不要害羞。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這樣吧!如果你答應成為我的人,我就為你一個人守身如玉,如何?反正我現在除了你以外,對其他的女人都沒興趣。」
站到氣得渾身發抖的謙謙面前,他微笑地說︰「這麼感動呀?感動得渾身發抖?」
「誰……唔!」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堵住她的唇,還乘她不注意的時候不知塞了什麼藥到她的口中。等到她為避免窒息而把藥吞下去後,他才輕松地放開她。
「你給我吃了什麼藥?」謙謙死命地咳,卻沒辦法將入喉的東西給吐出來。
「放心,不是什麼毒藥,只不過……」
「不過什麼?」謙謙緊張地往後退一步,要是他起了什麼歹念,她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放聲叫人了。
「會讓你愛上我的藥呀!」
謙謙一愣,「胡——胡說八道,世上哪有藥會讓人……」
乘機又親親她的臉頰,趙闕走到窗戶邊,揮揮手說︰「明天,好好加油呀!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往好處想,只要你捉到了犯人,這出戲就可以落幕,你也可以重回我的身邊,咱們倆就可以雙宿雙飛,如何?很期待吧?」
「誰會期待這種事!」
沒給謙謙說話的機會,他就消失在窗口外。
真不知道這人腦子里在想些什麼!謙謙懷疑地模著喉嚨,唉,相信他不會毒害自己才對,謙謙自我安慰地想,畢竟自己還沒幫他捉到賊黨,他沒理由謀害她。
但是,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太危險了。自己就算擋得了一時,也避不了永遠。現在連親吻這種事都快變成家常便飯了,自己不知不覺中連「抗拒心」都變得蕩然無存——把純潔的她還回來!
如果皇上是個討人厭的家伙,或許這種決心還會更強烈一點。可是偏偏他太懂得如何「點到為止」,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他的陷井中。軟硬兼施的手腕,不知曾在多少美女面前屢試不爽,自己怎麼敵得過這個情聖!
總之,等到這次的事件結束,洗刷父親的冤屈,報了一箭之仇,自己就沒有理由繼續待在宮中。沒錯,照堇堇的建議,也到了自己該辭去宮中職位的時候,乘著聖上還沒有完全佔據她的內心時,早點抽身而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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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謙在指定的時間來到康王爺所說的地方,為周遭荒涼的氣息嚇了一跳。也虧得康王爺能在城郊找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眼看著竹林小屋就在前方,謙謙不禁緊張的吞吞口水,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有人在嗎?」她一邊問著,一邊推開了竹林小屋的門扉。
幽暗的小屋內,連句回應都沒有,謙謙不禁皺起眉頭,莫非是自己搞錯時間了?可是午後三刻這一點,她記得清清楚楚的,不可能出錯。
「喂?里面有沒有人呀!記得帶火來了沒?」再次試試暗號,可是還是沒有任何人回話。謙謙大膽走進屋內,「喂?有人在嗎?」
「咯」地一聲,謙謙頓覺腳下似乎踢到了東西,絆了一下腳。「什麼東西呀?」
她蹲子就看漆黑的空間往腳下模索著……溫溫熱熱的物體,這是什麼呀?
謙謙拿起隨身帶著的火招子,點亮火一看——
「哎呀!」
一名顯然斷氣多時,雙眼如凸魚死睜,七孔流血的無名尸就躺在她眼前。
「喀答」一聲,竹林小屋的門不知何時被人由外鎖了起來。「誰?誰在外面?開門呀!里面有人死了,快開門!到底是誰?」
無論如何敲打都打不開那扇看似破爛,其實還挺堅固的竹門,謙謙越發的慌張起來,她現在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怪不得她一直覺得事情順利得有鬼,原來這就是康三王爺他們打的主意,自己掉進了敵人安排好的陷講中了!懊死!
「嗚……咳咳咳……」大量的濃煙飄進了竹林小屋。
那些人打算燒死自己嗎?這個無名尸想必也是某個可憐的倒媚替死鬼,他們如此安排自己和間諜同室,八成是要制造自己和這個人黑吃黑不成,反而互咬一口,自相殘殺。到最後,自己一定會被冠上賣國賊的罪名。
「可惡!開門,你們這些……混帳,開門!」
不行了,頭好昏喔,這些煙有點古怪,為什麼自己會渾身無力?意識逐漸被黑暗給吞噬了,自己居然會笨得上了康三王爺這種當,實在太蠢了,為了這點失誤而丟掉性命,就算到九泉之下也沒臉見爹爹的面呀!可惡……皇上……對不起……辜負了您對我的期望了,要是您身邊沒有那些紅粉知己、三宮六院,說不定我……我真的會……喜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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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
「啊,昏死過去了。王爺給的迷迭香還真不是普通的有效。不過燒了這麼一小截,就已經昏過去了。」
「好了,事不宜遲,剛剛殺那家伙的刀在哪里?」
「就在這兒,拿去。」
將刀塞人昏迷中的冷謙謙手中,兩名黑衣人站起身,「好了,大功告成。接下來咱們去官府通報,這樣便把王爺交代的事完成了。咱們倆也可以拿著賞金逍遙一陣子了。」
「嘿嘿,這家伙真是可憐,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會成為代罪羔羊。我已經等不及領王爺給我們的百兩黃金賞賜了,走吧!」
「等一下,還有這個。」
另一人將一張寫有幾位朝中大臣名字的假信放在死去的那人身上,如此一來,捏造出這些大臣與金人來往的假罪證也就完美無缺,達到汪柏除去政敵的野心了。
「可以了,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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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擁右抱著美女,手中持著美酒,無視于白天夜晚狂歡不斷的康三王爺,高座在廳堂正位上,哈哈大笑的說︰「很好,很好,你們辦得很好,我很滿意。」
「謝王爺贊賞。」黑衣人呈上先前得手的情報,諂媚的說道︰「如果沒有王爺高人一等的計謀,屬下等人也不可能如此順利地達成任務。」
「說得不錯。「康王爺推開兩名美女,摩拳擦掌地說︰「喏,把情報拿過來給我看看。」
「是,王爺。」恭敬地以雙手奉上好不容易到手的軍情。
瞄了一眼復雜的布軍圖,這正是金人處心積慮希望弄到手的情報呀!有了這情報不但可以大挫宋軍士氣,拉下幾個囂張的邊境大將軍,建立自己在宮庭的新勢力,更可從金人手中獲得無數金銀財寶,世上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一想到此,康三王爺就更加得意地狂笑起來。
不過,眼前還有些小蒼蠅等著分食一杯羹呢。
「辦得好!你們兩個辛苦了,按先前所說的百兩黃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來人呀!拿上來!」康三王爺一揚手,左右隨侍們立刻扛兩箱沉甸甸的大木箱。一掀開木盒蓋、令人眼花撩亂的金子成堆成堆地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些是賞給你們的。」
「多……多謝王爺!」兩名黑衣走狗就像餓狗見著了骨頭,雙眼已經黏著那些金子不放。
「哈哈,這是你們應得的。來,王爺我各賜你們一杯酒,算是我給你們送行,約定好的,你們從此以後就不可以再出現在京城內,要是被人看到了,那可不妙。」
「王爺不用擔心,小的會帶著家人滾得遠遠的。」
「是嗎?好、好。我相信你們,我康三王爺向來最喜歡重承諾的人。來,一杯薄酒,我以你們前主子的身分,祝你們一路順風,順利到達……快樂的彼岸。」
興奮的兩人絲毫沒有懷疑地,舉起酒杯——
「快樂的彼岸,指的是地獄嗎?康三王爺。」
「聖……聖上!」
倉皇的從座位上跳起來,康三王爺以微抖的雙腿步下高台,「您,您怎麼會突然來到我這個寒酸的王府呢?小王有失遠迎……呃……」再次吞口口水,康三王爺急忙地藏起手中的軍情圖。
「你不用藏了,朕全都知道了。」
「全……全部……臣不……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
「在說你意圖勾結金人出賣國家重大軍情,還謀害朝臣意圖嫁禍殺人,順便還加上斷絕情報不擇手段,連自己的手下都要殺人滅口。不多不少就這些足以讓你送交刑部大審的罪狀。」從皇帝身後,清晰堅定的語氣述說罪狀的人,本該是躺在竹林小屋內,等著被人以「殺人謀反」之罪捉起來關的冷謙謙。
「你……你,他們不是……你怎麼可能在這里?」康三王爺活像見鬼的指著冷謙謙說︰「我曉得了,你勾結這兩個敗類,想要……想要陷害我入罪是吧?」
謙謙鄙夷的看著他,「王爺,事已至此,你就乖乖俯首認罪,在聖上面前坦承一切罪狀,說不定聖上還能從輕發落。」
「我,我什麼也沒做。你休想誣陷我!」康三王爺踉蹌地爬到趙闕腳邊,一掃先前得意自大的神情,抱著他的腳跟說︰「聖上明鑒,臣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您的事,這一切都是臣胡里胡涂,听從丈人指使,誤以為能從中賺取一筆厚利而已……請聖上饒命,臣真的無意與您作對的,聖上!」
「夠了,康三。我沒興趣听你在這兒求饒。汪柏人呢,在你府中吧?」
「我……我不曉得呀,聖上。您一定要捉到他,他才是一切主謀,我只是听他的安排去做而已,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搞什麼花樣。」
趙闕不悅地皺起眉頭,「從以前你不學無術、荒誕婬亂的舉動就夠讓朕生氣,想不到你竟和汪柏等人同流合污,勾結外人對朕不利,料你那腦袋也想不出這種毒計,要是你現在乖乖把汪柏交出來,朕還可以給你一點寬容……」
「我是真的不曉得汪柏到哪里去了。」
趙闕看一眼謙謙,兩人以眼神交換了意見,看康三這副怕死的模樣,恐怕是沒有能力扯謊才是。趙闕宣布將康三王爺押送刑部受審,包括那兩名黑衣人一並調查,整個王府上上下下的財產家眷全部充分納庫,靜待刑部調查。
撤兵後,趙闕在大批禁衛軍保護下,打道回宮。謙謙特別獲準能騎馬隨行一旁,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取道京城大街,引起不少注目。
「如此一來,朕和你的計劃也算大功告成。」
「多謝聖上。」
「謝朕?為什麼?」坐在轎內僅是透過薄薄紗窗往外注視著她的目光,和以往一樣在銳利中有著一絲愉悅的挪揄。
「若沒有聖上的先知卓見,賜臣解藥。今天我就真的會中了奸人毒計,捉人反而被擒,壞了大事。」謙謙一邊說,臉也不覺發熱。自己昨晚還在心中罵他罵得半死,心想他不知給自己吃了什麼鬼東西,現在才曉得自己不但是以小人之心愛君子月復,在謀略的段數上也遠不及聖上,竟沒看出康三王爺和汪柏的奸計。
今天能這麼順利地將賊黨一舉成擒,也等于洗刷他們冷家一半的冤情,自己欠聖上的實在太多。
「啊,那個呀!」趙闕點點頭,以只讓她听到的聲音說︰「你不用太在意,我只是預防萬一給你吃下而已,沒想到真的起了作用。真是遺憾呀,早知你會如此感激,我當初給你吃下時就先討賞了。」
「聖上說笑了,您什麼都有了,哪還需要什麼賞。而且臣也賞不起。」
「誰說的……我最想要的……還沒到手呢。我真盼望那藥不是什麼解毒丹,而真是愛情靈藥,那我就能將愛卿的心給弄到手了。」
謙謙沉默了一會兒。趙闕為這反常的沉默好奇地抬起眼,只見他平日冷靜又矜持到極點的冷少傅,居然滿臉通紅的一言不發。平常要是開這種玩笑,冷謙謙早就發作了。不是斥責他的漫天笑話,就是反駁他的調戲。可是現在她的反應,簡直和……允許情郎接近的處子一樣羞澀。
「你當真了?朕只是開開玩笑罷了,找不會要你以身相許回報的。」面對她這樣不尋常的反應,趙闕反而有點乘人之危的罪惡感,忙著打圓場說。
「……聖上若是覺得有趣而作弄臣下,那麼臣下充當您的開心果也無妨。不過,如果聖上剛剛說的話有幾分真心,臣下也不再……反抗,隨您高興吧。」
「冷謙謙你……你是當真願意……」趙闕千想萬料都沒有預測到會從她口中听到這句話。不再反抗,也就是說她會順從地做「他的」人?
懷抱著必死的決心,謙謙當然曉得,她現在所允諾的事,也代表自己身分將會被聖上給揭穿,欺君的罪狀也就等于自己一手寫下自白書。可是她並未後悔剛剛出口的話。
「你曉得朕一旦將你弄到手,是絕不會再放你離開。
一旦你成為朕的人,就永遠永遠獨屬于我一個人羅。這樣你還會說隨我高興嗎?」一改嘻笑口吻,趙闕嚴肅的說道。
謙謙胸口一窒,近來這種胸口發熱的情況越來越多了,都是因為聖上接近的關系。開玩笑也好,半真半假的親吻也罷,自己仿佛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越來越難控制自己。
可悲的是,任誰都曉得,沒有人能獨佔帝王的寵愛。
就算現在聖上因著「新鮮」、「有趣」、「好奇」這些理由而想要她,等到明日朝陽升起,自己不再有吸引他的理由,寵愛也就不再了。所謂永遠的獨屬,不過是漂亮的場面話而已。
然而,這些問題都已經無所謂了。如果她就要因為「欺君之罪」被斬首,而成為沒有明天的人,那麼就短短的一些時刻也好。她想知道被人擁入懷中的喜悅、痛苦、悲傷、狂喜,她願意以一夜夢幻交換下半輩子的未來。
洗刷父親的冤情之後,她已經別無負擔,可以放手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想過的日子,想品嘗生命的點點滴滴。
前半生不能自由作主的運命,至少在此時,奢侈地浪費一下生命又何妨?
謊言也罷,真實也好,如果沒有體驗過,自己這一生什麼也不是。游戲一場,夢幻一場,墮落或是空虛,這些都是只有自己才能決定的事。
「聖上,你相信‘永遠’嗎?」
趙闕微微蹙起眉,「朕剛剛的話是認真的,冷少傅。」
「臣斗膽地說,我不相信。但是,我願意相信聖上口中的‘永遠’。不管您的‘永遠’是多久,我都奉陪。」
映著午後的旬陽日光,此刻她冷冽艷然的容顏,有著一抹言語無法形容的出塵月兌俗,唇邊的笑意若有似無的平添一絲悲壯果決的色彩,從未給人女性陰柔嬌媚之感的她,卻在這時分外美麗動人。
「你的話很耐人尋味,我希望你‘奉陪’的決心足夠堅強,因為我想我會毫不客氣地要你‘奉陪到底’。」
如此特殊的人兒,一旦得到後,他怎麼可能舍得放手呢?趙闕曉得冷謙謙以為這是一時迷戀,但是他見過世間女子無數,卻沒有人能像她一樣讓自己如此動心、動情,說是奇跡也罷,說是頑石點頭也罷,一旦動了真心,他是再無回頭的路。
他要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