掮客 第4章(1)
作者:绿痕

先是莫名其妙遭魔教教主看上,后又为养伤而失了大笔银子,故而不得不躲在小庄内养伤的冰霜公子,近来日日悲愤抚琴,以泄心头大恨之余,也吵得山庄内没一处安宁。

身为山庄主人的某二人,在隐忍了十来日终于受不了琴音声声传脑后,今儿个一早,他俩只好藉采办伙食之名,出门以图个耳根子清净。

只是街也是不能随便乱逛的。

将预备屯积的粮食堆放在马车上后,难得出门一回的云侬,来到镇上最大的酒楼,本是想买几坛好酒,以庆祝她与严彦两人从此金盆洗手远离江湖的,可偏不巧,一位对他俩来说都十分眼熟的故人,在他们将跨出大门时,将他俩给堵在酒楼大门边不动。

一时之间,三张脸庞上各自有着不同的神情。

久旱逢甘霖般惊喜不已的,是当今杀手排行榜上的状元,龙项。

像是一脚踩着大麻烦的,是曾经与他有过那么点小饼节的云侬。

不知该高兴还是该觉得碍事,故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是严彦。

在他们三人堵住酒楼妨碍他人进出许久后,龙项看了看四下,二话不说地便扯过严彦的臂膀,一把将他拖至楼上预定的包厢里去。而被他俩落下的云侬,则不疾不徐地跟上,并在进了包厢合上门扇后,似笑非笑地盯龙项瞧。

“你……你这婆娘又在打什么歪主意?”被她看得浑身泛过阵阵寒意的龙项,随即想起了上回与她交手后的刻骨铭心教训。

云侬的两眼定在龙项紧握着严彦的那只手上不放,“正巧,我也想问你这句话。”

在他俩之间的严彦,有些不明白此刻空气中荡漾的诡谲是从何而来。

“小侬,你认识龙项?”怎么好像一副很熟的模样?

她不答反问:“你也认识他?”

“算是……”他顿了顿,苦思了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给出个他认为差不多的答案:“半个朋友。”

“才半个?”龙项听得满腔怒火都快烧了上来,“姓严的小子,好歹我也同你喝过酒、烧过黄纸,你这家伙能再不讲义气点吗?”枉他这些年来掏心掏肺地当这臭小子是兄弟,他居然只是半个朋友?

严彦拨开他的手,“义气一斤值多少?”

“你哪时被这敛财的婆娘给带坏了?”龙项想也不想地就将云侬当成元凶。

“木头,你先过来一下。”云侬赶在他俩叙旧之前出声打断他们。

严彦二话不说地推开龙项,乖乖步至她的身旁。她侧首瞧了瞧一脸惊讶的龙项,然后两手重拍在严彦的肩上语重心长地道。

“我记得,我曾叫你多交几个朋友。”早年前,因她老觉得他性子太孤僻,又甚少与人往来,为了开拓他的视野,也为他在江湖上行走方便,她是这么叮咛过他。

“交了。”

“我不是叫你交杀手当朋友的。”他哪个不交偏挑个同行?

他不解,“有差?”

“好让你们哪日一言不合互砍时,还看在同行的份上互打对方五折吗?”他也不想想这人的排名还在他上头呢,他怎么就这么不爱惜他的小命?

从没想过这点的严彦,认真地想象超那景况一会儿后,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她。

“九折尚可,五折太亏了。”依他看,倘若他不放水的话,他和龙项最多就是打平。

“喂!”被晾在一旁的龙项听不下去了。

云侬防备地一手将严彦拉至身后,接着巧笑倩兮地朝龙项一揖。

“状元兄,别来无恙?”

龙项可没她那好心情,“见到你这张脸,我就心疼我那些被你坑过的钱……”

她甚是愉快地扬高了唇角,“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你!”龙项气结地指着她的鼻尖,“我也不过是砸过你一回生意,你还好意思记恨我?别忘了当年你可是因此讹了我一大笔银子!”

“你砸的那笔生意,正是严彦的买卖。”云侬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早已消灭的怒火,又因这位状元郎而又开始隐密燃烧。

身为掮客,她其实也不爱与江湖中人结仇的,可这位向来就在江湖上横着走的杀手状元,那回偏巧不巧地就是挑上了她为严彦安排的买卖,她记得当年龙项收了大笔的保镖金,说什么都要保护严彦正要下手的对象,使得进入杀手这一行以来从未尝过败绩的严彦,不但头一回因下手失败砸了买卖得付出庞大的赔礼金,还因此躺在床上养伤养了半个月……

哼,伤了她的人,这要她如何不记仇、如何不去替严彦找回场子来?当年她没高价将这位状元郎卖给那位看上他的外族公主,他就该感谢严彦要她别太记恨了。

“……你俩何时狼狈为奸了?”没想到他俩之间有这层关系的龙项,呆楞楞地张大了嘴。

她这才正式告诉他,“我一直都是他的掮客。”

“怪不得……”龙项恍然大悟地拍着额,不一会儿又气急败坏地问:“原来你是为了护短才暗坑我?”搞半天那位外族公主会追在他身后三年,就是因她想替严彦解解气?那她后来还好意思跟他收取打发外族公主的那笔钱?

“客气客气,就是不知公主殿下近来可好?需要我通知她一声,好让她与你叙叙旧情吗?”反手暗地里将他卖过一回的云侬淡淡地笑了笑。

“你……”陈年噩梦又再次被她挑惹起,龙项恨恨地瞪着这个害他远远避走关外三年的元凶。

严彦动作飞快地挡在云侬的面前,一掌使劲地推开想上来一清旧怨的龙项。

“你怎会来这?”之前不是听说他在江南做买卖吗?

龙项没好气地抹抹脸,“我这不是在躲人吗?”

“躲谁?”

“那个……”他蓦地闭上嘴,一甩先前的怒意,反而亲亲热热地一掌环上严彦的肩,“我说小严哪,老哥我——”

云侬先一步地截断他的话尾,“木头,该回家了。”

“哦。”

龙项赶紧口下留人,“等等,严彦得留下来!”

“不知状元兄找他有何要事?”云侬微微眯着眼,非常清楚这位招招摇摇饼江湖的状元郎惹是生非的能力。

他模模鼻子,“我不过是想请他替我挡挡某个人而已。”

“何人?”

“……武林盟主。”

“天快黑了,咱们回家收衣服煮饭。”云侬勾过严彦的手臂,决心速速带他离开这位招蜂引蝶的旧友。

“既然你在此,那找你更佳!”龙项踩着疾快的步伐,一转眼就来到门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染指他媳妇?

严彦沉下了脸,一手覆上了腰际的软剑,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慢着,你先让我把话说完!”不知他俩是何关系的龙项,连忙赶在他出剑前举高了双手自清。

云侬清冷地问:“当年坑了你一笔后,你不都说咱们已断绝往来了吗?”

“事有轻重缓急。”

“很好,咱们没交情。”反正她家中还有一个养伤的冤大头,不差他这另一笔钱,况且,她才不想平白无故沾惹上武林同盟那个人麻烦。

“你当真不伸个援手?”龙项烦恼地一手抓着发,没想到她半点情面也不看。

倒是严彦缓下了脸色,“你何时与武林盟主结梁子了?”

“其实也不是结梁子……”他吞吞吐吐地说着,后来迁怒地瞪向严彦,“总之说来说去这事都是你害的。”

“我?”

项愈想愈忿忿不平,“谁让你干这行干得那么低调?你要是高调些,宗泽他也不会找上我了。”

“状元兄,咱们很忙。”云侬冷不防地提醒他。

知道左右都躲不过她的质问,龙项挺不情愿地咂了咂嘴,对近来也不知躲哪去,故而还没听到消息的这两人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们也知道,干咱们这一行,若非必要,其实咱们也不想无缘无由就去同那些江湖正派人士交手,毕竟井水不犯河水,功夫路子走得更从来就不是一道。”

“然后?”

“前阵子的武林大会你们知道吧?那个也不知吃错啥药的宗泽,在又连任了武林盟主一职后,突然就兴起了想与我切磋武艺的念头,说什么都要与我一较高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剑。”

严彦一楞,“切磋武艺?”

“对,他还说到时他要广邀武林同道观战,就当是做个见证。”龙项有苦难言地皱着一张脸,“你说那小子这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平淡,没事找事吗?都拒绝他不下十来回了,他却是死活都听不进耳,硬要我与他一战,不但派出了大批人马四处找我,搞得我像名逃犯似的,还害得我近来因忙着躲他,都没法去接我的买卖。”

“宗泽怎不找韩冰?”严彦想不通地问,因他知道,韩冰的武功造诣其实也不逊于龙项。

龙项烦躁地摆摆手,“人家冰霜公子是使刀的,宗泽是用剑的,所以宗泽看不上他。”

“所以你就四处躲?”

“呃……”

旁听的云侬,云淡风轻地踩他一脚,“江湖第一杀手混成这副德行,您不如自挂东南枝算了。”

“我哪知我怎这么倒媚?明明杀手界那么多人,那小子哪个不找偏要找上我?”龙项也想不通他到底哪招惹那位宗泽了,明明宗泽都已坐上武林盟主宝座多年了不是吗?全武林都奉他为尊不说,连朝廷也都承认了他的地位,那小子究竟还有啥好不满的?

她含笑地为他解惑,“谁让你杀手这一行干得声名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每你大刀金马地把姿势一摆,全江湖的武林豪杰有哪位认不出你来的?有谁不知你高居杀手排行榜首席?又有谁不知你霸气十足的龙刑剑,一出鞘便是所向无敌?你说,在你恣意横行武林还树大招风这么多年后,武林盟主他不把你当成目标他找谁去?”

“我、我又不是……”被呛个正着的龙项,结结巴巴地开口想反驳。

她一句话堵死他,“不是故意出风头的?你要好意思说出来,我也不嫌你说这话太违心。”

“你、你这婆娘……”就快恼羞成怒的龙项,气急败坏地指着这个拆穿他的死对头。

严彦款款接上一句,“世上最聪明最温柔美丽。”

“……”有他这么噎人的吗?

云侬不给他机会拖严彦下水,“总之,这娄子是你捅的,我家木头压根就没必要替你挡着那尊想跳墙捞过界来比武的大佛,更阻止不了盟主大人想与你切磋武艺的决心,有本事你就在他面前自废武功,告诉他您老人家早已搁下屠刀,准备洗手从良嫁人去了。”

“你这女人……”

“句句在理。”严彦瞧着她那再明显不过的护短模样,心头不禁涌上了阵阵止不住的喜悦。

“……”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你别指望严彦他会亮出他第三的名号,代你去与盟主大人一较高下,我说什么都不会准的。”她说着说着又把严彦拉到她的身旁去。

深知她有何能耐的龙项,唯恐她就这么撒手不管,于是只好挖掘出自己身上所有的耐性,硬着头皮对她放软了身段。

“我说贪钱的婆娘,我同你做件买卖行不?”据他所知,她所经手的买卖,只要她愿做,几乎没有不成的。

她挑了挑黛眉,“我家木头已金盆洗手,往后再不干杀手这一行了。”

“不不,我不是找他杀人,我是找你做生意。”龙项尽可能和颜悦色地与她打商量,“只要你能帮我打发宗泽,价钱、价钱……!

“嗯?”

他壮士断腕地道:“价钱一切好谈。”

“是吗?不干。”云侬只转眼想了想,很快就模透了他在打什么主意。

“为何?”

“因我有我的底线。”她是为了严彦而踏入掮客这一行的,严彦既已退出江湖,她自然不必再继续窝在这池浑水里搅和。

“像你这种人也有底线可言?”她不是只要有钱就什么生意都肯接吗?

“正因就是没有,所以才积极追求。”

“你你你……”

云侬再次牵起严彦的手,“咱们回家。”

当严彦被云侬拉着走出包厢时,他侧过脸有些担心地看了龙项一眼,而后他也没添上一句话,就这般被她给拉走了。

走出酒楼来到马车的停放处,将所买的酒坛子都搁上马车后,云侬心细地察觉到,他素来勤快的手脚似是拖拉了些,以及他面上那略带犹豫的神色。

“木头,他真是你半个朋友?”她怎么也不想让已上岸的他再涉足江湖琐事,尤其是在他已准备与她隐居后。

她看着难得反常的他,“生平头一回交的朋友?”

“……嗯。”

“你还有几个朋友?”这点很重要。

“没了。”

严彦见她问完了话也不上车,就只是站在他面前不说不动地看着他,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的他,有些担心地上前握住她的手。

“小侬……”

罢了罢了……总不能因想要维护他的安全,而让他连段难得的友谊也保不住吧?天知道,要他这人对他人敞开心扉有多难,而要找上一个能够忍受他这怪脾气还与他称兄道弟的人,又是有多么不易了。

谁让他是她唯一的软肋?

云侬揉了揉两际,半晌,她还是不得不为他软下心,违背起她的原则来。

“你在这等等。”她简单地吩咐过他,转身就朝酒楼的方向走去。

遭严彦抛弃的龙项,枯坐在包厢里,才正在苦思着接下来该怎么避开武林盟主旗下那些粘人的小虫子时,突然间,云侬的那张脸庞又出现在厢门处,而此刻在她面上,却已是没有了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还不走?不想避风头吗?”

*****

“你不是在躲魔教教主?”

“你不是在避武林盟主?”

长年高据杀手榜顶峰,各自在江湖上皆有着响亮名号的某二人,这一日,极其难得地碰头了,且碰头的原因……还挺相似的。

对于这个只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的韩冰会出现在这儿,龙项是很讶异的,毕竟前几个月前他才听说,韩冰误中奸人之计落人了魔教教主向云琛的手中,后来虽幸运逃出来了,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韩冰倒是对龙项的出现并不是很感到意外,因他深知能让云侬放人进来这儿,要嘛不是有着交情,要不就是龙项也欠了云侬的债……

四目交接了半晌之后,杀手榜上的状元与榜眼缓缓移目至云侬的身上,接着不约而同地暗自叹了口气,这让云侬看得可不满了。

“你俩别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感慨不已的德行行不?在这儿有得吃有得住还有得躲的,你们嫌弃些什么?”有没有搞错,拿她家当避风港还一副被逼上粱山的模样,也不想想她是承受了多少严彦隐忍的怒气才收留他们的。

严彦更是没给他们好脸色,“我可没请你们来。”

“想我堂堂杀手状元,竟沦落到你这婆娘的手上……”龙项哀声叹气地窝在椅里,以茶当酒地一杯杯哀悼着自己的时运不济。

云侬睨他一眼,“爬墙干堵,总有一摔,节哀。”

“待我把伤养好,我立马走人。”韩冰老早就不想这般被掖藏着了,要不是魔教教主的那一掌着实凶狠,他也不至于内伤迟迟无法痊愈。

“不怕我涨房租您可以再多抱怨几句。”

“……”

龙项扬起手,拉过正照云侬指示准备去替新客整理客房的严彦,百思不解地道。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都忘了问。”

“嗯?”

“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打从认识严彦以来,也没见这小子与哪个女人亲近过,他才不相信他俩只是掮客与杀手这么简单的关系而已。

严彦一手指向云侬,“我媳妇。”

听了他的话,韩冰当下喷出刚入口的汤药,而龙项则是惊悚地自椅上跳了起来。

“就这婆娘?”他这什么眼光啊?

瞧瞧她,皮肤有点黑,瘦瘦又小小,五官不出彩也没多人特色,小身板更无半点值得人目光流连之处,大街上生得似她这般的多得去了,若不仔细认认,恐还在人群中找不出她来,且她还已是个二十好几的老姑娘,这不开窍的小子怎就独独看上了她?

“不许再叫她婆娘……”严彦瞥了瞥他俩俱是一副受惊和略带鄙视的模样,接着他的面色渐渐变得森寒起来。

龙项没想到他竟会为了个女人翻脸,“你不是吧?难道你没听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

严彦一手覆在腰际的软剑上,目光狠厉地剑过他们。

“谁碰我衣服,我断他手足!”

“你这都什么家教?”龙项倒没对自家半个兄弟兴师,反而是急于先怪罪起云侬。

云侬万般无奈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怎么着?他老兄开心就好。”

再三保证绝不会动云侬分毫,这才打发了满脸不信任的严彦后,龙项还没来得及去参观客房的风景,一纸已写好的契约文书便晾在他的面前。

“这什么?”

“老规矩,签了。”云侬指着桌案上备好的笔墨。

龙项有些怀疑地问:“你真能帮我打发那尊大佛?”以往他不是没想过找人去游说武林盟主宗泽打消比武的念头,可不管他找上哪个人,都无法改变那位心意甚坚的宗泽。

他转了转眼眸,“既然你是我兄弟的媳妇,那你就是我弟妹,我说这纸合同咱们就别签了吧?”

她两手环着胸,“没得商量。”来这套?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好歹我还顶着第一杀手的名头!”

“这年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钱来最好。”云侬也没给他留面子,“不签的话,您老继续让盟主大人追在您后头思思切切不已吧。”

他大咧咧地搔着发,“签签签,我签行了吧?”

“你就是这么人赚不义之财的?”韩冰依旧不改见缝插针的毛病,逮着机会不损她就不痛快。

她瞥了瞥天生就嘴巴坏的他,“再说我涨房租。”

“……”

总算放下心来的龙项,精神一放松,肚皮也跟着醒了过来,眼看外头天色也黑了,他抚着咕咕作响的肚皮四下探看他们的新居。

“我们的晚膳呢?”

“哪个贤慧的哪个自理。”严彦臭着一张脸踏进厅里,一掌霸道地环上云侬的纤腰,目光阴侧地瞪了他们两眼后,接着就将她给带出去。

无端被瞪的龙项茫茫然地问:“……他这是?”

“你再同房东多聊几句,这儿就可以开醋庄了。”韩冰转过头,继续皱着眉头喝完那碗都快苦掉他舌头的汤药。

两脚一踏入外头的院子,山林间吹来的寒风让云侬不禁瑟缩着身子,抬首仰望,深秋的夜晚,无云的天际里星子分外灿亮,一条明显白天际偏移的银河像布满晶莹珠玉的腰带,袅娜地镶嵌在夜色的大衣上,仿佛只要扬手往上轻触,就能触及那份不属于人间的瑰丽。

一件厚实温暖的外衣,在她缩着颈子欣赏夜空时,轻巧巧地自她身后覆上她冰凉的身子,将她包裹在一片令人安心的体温里。严彦弯身将她打横一抱,脚尖掠过院中枯黄的草尖,转眼就跃上了房顶,再经几次跳跃,来到了他俩居住的主屋屋顶上。

“怎么了?”在他放下她并抱着她一块坐在屋顶脊梁上时,她靠在他的怀中,就着下方的灯火看着他的侧脸,“悄悄话需要躲这么远才能说?”

“你何时赶他们走?”他挪好她的姿势,半转过她的身子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并伸一掌覆上她被晚风吹凉的小脸。

“不都说他们得暂时避避风头吗?”人都才刚住进来而已,他也不必赶得这么急吧?

“你可置之不理。”

“别忘了那是你朋友。”他以为她很爱收留那个欺负过他的龙项吗?

他撇了撇嘴角,“割袍断义。”

“落井下石不道德。”她以指轻弹他的额际,看得出来他根本就口不对心,只是满肚子抱怨而已。

严彦占有性地环紧了双臂,低首嗅着她发间的别香。

“我也缺德。”先是一个韩冰,接着又再来个龙项,怎么想与她独处就这么难?虽然他一点也不讨厌她在面对外人时,那神采飞扬又头头是道的模样,可他还是不想与他人分享。

她以指轻抚他快连成一线的两眉,“谁让这年头逛逛街都能逛出个乱子来?你就大肚点容着他们吧。”

“先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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