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愈后呢?”韩冰厉眸微眯,总觉得她的话里隐隐藏着陷阱。
模模鼻尖,“那你得跑勤快点了。”谁让教主大人眼下正四处撒银子寻情郎呢。
咬着牙问:“你不会是打算在我伤愈后,就反手把我的消息转卖给那个魔教的无耻之徒吧?”
“怎么会?”她笑得甚是无辜纯良。
韩冰一双寒目死死地盯着她……为了银两,别人他不敢说,但眼前的这女人绝对会。
想当年他就曾因不小心伤了严彦一剑,而被这女人硬是牢牢记恨上了,日后哪怕他再谨慎再当心,他还是着了这财迷掮客的道,迷迷糊糊地与她签下那劳什子卖身契,若不是他及时自迷药中醒来,他差点就被人给捆上船卖至南海捕鱼去了!
云侬泰然自若地享受着他的眼刀,“好歹你也是个男人,就别同这区区保命小钱锱铢必较了,要知道你可是杀手榜上的榜眼、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冰霜公子,别失了您的胸怀与气度,日后若不小心传了出去,不但是会让人笑话,恐还会雕零无数颗武林少女的芳心。”
韩冰黑着脸,语气更是怏怏不快。
“胸怀气度一斤值几文?”任凭杀手这一行再吃香,也都被她每年一度的海削给削薄他的银袋了。
“就是。”从不视金钱如粪土的严彦,看戏之余还深有同感地添上一句。
云侬没去理会这两个同行对金钱的执着程度,她相当爽快地点点头,当下即不再强人所难。
“也成,那您就准备移驾到魔教去统领后宫、凤仪教众吧,今早我才翻过黄历,这个月有不少好日子。”卖了他,她不但可狠赚魔教教主一笔,还可省了大笔医药费,何乐而不为?反正卖一单也是卖,剥了他的皮她照样能再卖上一单。
韩冰蓦地大大挂下了脸,不情不愿地取饼笔墨书上名字再按下指印,瞧她乐呵呵地将那张契约文书收进袖子里,不掩贪色地朝他摊出一掌对他勾勾手指头。
掏光了他身上所有银票后,搁在他脖子上的软剑立即被严彦给收了回去,云侬哼着轻快的小曲,快乐地移步出了客房去准备财神爷的午膳,只是不过多久,当她捧着托盘再次进到客房里时,韩冰更是深深觉得这回自个儿又上了一次贼船。
他指着眼前看似淡而无味的清粥,“在下付了天价,伙食却是如此?”
“客随主便。”她将粥碗推至他的面前,再置上一碟酱菜,“您瞧我生得像是洛阳酒家的大厨,还是严彦长得像是宫廷御用厨神?”这位病号他还想吃什么酒肉大餐?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破身子。
“钱你都坑哪去了?”他忿忿地扫她几眼,蓦然觉得她家的屋檐似是一年比一年修得还要低。
她无奈地两手一摊,“姑娘我家计甚艰啊。”
听了她的话后,立在一旁的严彦,目光悄悄落至她的身上,默然心思百转千折了许久,他拉起谈好买卖的云侬走出客房。
在与她走至廊上时,他定住了脚步问。
“一定要收留他?”
“此乃不得不为。”云侬也知道他素来很讨厌有外人来打搅他的生活。
“咱们不必赚他的钱。”真要差钱,那么他便再做几笔买卖就是了。
她摇摇头,“这不只是银两的问题,况且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同行。”
“你与他交情很深?”严彦语气中泛着浓浓的酸味。
“能深得过你吗?”她送他一记白眼,也不给他什么误会的机会,“虽说我不是什么行善之辈,只是不救他,难不成让他往后在江湖上见你一回砍你一回,或是见着我就狠狠找碴?要知道,他已是被魔教教主逼得拘急跳墙,再加上他又受了伤,为了他的颜面,他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的。”
他闻言随即俯身搂住她,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他绝对不会再让往事重演,更不会再委屈她半分。
“知道,我不就是假设吗?”云侬两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微微推开他,“以榜眼君的性子来看,只要买卖能谈成,咱们也不必多虑了,因他素来就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你要藏他多久?”
“他身上的银票够藏到他伤势痊愈了。”现下外头的风声太紧,她虽缺德,但也不能无良地害韩冰真被教主大人绑至后宫去当娘子。
“我不喜欢。”
“嗯?”
“这是咱们的家,我不喜欢有外人。”他千辛万苦地打造了这个家,可不是用来让同行当避风港兼碍他的好事。
“忍着吧。”要知道财神爷可不是经常路过家门口的。
“我可杀了他。”
云侬扬手在他的后脑勺招呼上一记,“都是同行,又何必玩相煎何太急这戏码?何况你都已金盆洗手了,你还想除掉榜眼君好晋上排行榜一位不成?”
严彦紧抿着薄唇,思索了一会儿后,万般忍让地开口。
“先成亲。”
他怎么还没忘了那事啊?
她僵硬地别过脸,“再说吧再说吧……”
无奈严彦却不肯让她这般含混过去,两手紧握着她的肩,锐利的目光将她给盯得死死的。
“解决这件事再说,行不?”她深深觉得,再这般同他讨价还价下去,绝对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眼下敌强我弱,她还是先撤了再说。
“你答应的。”他质疑的目光强力地扫过她的脸蛋一圈。
她垂下肩,“好吧,我答应的……”
就在云侬以为严彦真听进了她的话,会暂时对她歇歇手,不逼她那么紧的,可到了夜深就寝时,她才发现她还是太小看他的心思了。
她两手叉腰站在自个儿的房门口,没好气地瞪向不请自来的守护门神。
“我说,榜眼君不会模到我房里来的,要知道他可是江湖中有名的冰霜公子,他才不屑于我这毫无姿色的女子,他真要有什么想法,最多就是想对我啃骨噬肉而已。!就算全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她相信韩冰也不会瞎了眼找上她的,将她大卸八块的机率倒是较大。
严彦还是站在她的房门口半步不移,俨然不动巍峨如山。
“别给个梯子就想爬上来,我还能不明白你吗?总之咱俩还没成亲,你不能进我的房。”她上前俐落地两手紧揪着他的耳朵扭呀扭,很清楚他是想藉韩冰一事拉近他们的关系好更进一步。
他缓缓拉下她的手,眼底有着不可推拒的坚定。
“我房里只有一张床。”她蹙着弯弯的细眉,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他又犯了毛病苞她拧上了。
“我不介意。”
“我很在意床上人数。”
他退一步,“我就坐在桌边守着你。”
“回去睡。”云侬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要把门关上,偏又被他一手挡住门扇。
“就坐在门边守着你。”他退了再退,可还是不改一夫当关的决心。
她很想敲敲他的榆木脑袋,“不必!”
三番两次遭拒的严彦,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微微低垂着头,闭上嘴不再开口。而云侬仰首瞧着他面上甚是失落的模样,一径地在心中对自己再三说着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可他那宛若无辜遭弃的神情,最终还是拨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一根弦,令她忍不住上前拉拉他的衣袖。
“木头?”
严彦一语不发地探出两掌将她搂至怀里,令两人的身躯紧密地贴合在一块儿。
“可以……放开我吗?”她的面色微绯,也不知已有多少年没这般同他亲近了。
“待我把你捂热了再说。”他的大掌搁在她的背后,将她往他的胸前按了按,好让他俩的心房再贴近些。
她不解地问:“我是昨晚凉了的饭菜吗?”
“不是饭菜,是心。他难得细心地向她解释,“待我把你的心捂热了再说。”谁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老是远得让他觉得冰凉凉的?既然不够温暖,那他就卖力点添添柴火加加温。
“敢情这十多年来我就是冰凿的?”
“不是冰凿的,是不到春日就不发芽的种子。”他轻声更正,柔柔的一吻轻印在她的额上,“早些发芽吧。”
她茫然地眨着眼,“发什么芽?”
“爱苗。”
“……”
“发芽了吗?”软玉温香在怀,严彦的心情宛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搂住她的双手情不自禁地再紧了紧。
她呐呐地,心慌之外,有些不适应他近来的剧烈转变。
“那个……你瞧这都还没入冬,离春日也还有些时日……”
“没关系,咱们继续呼唤东风。”他的脸皮大有刀枪不入的趋势,还不忘催促她,“看在我这般诚心的份上,你也上心点。”
云侬两眉之间的距离愈来愈窄,“你的口舌可是一日千里啊。”还她那个以往不喜言辞的严彦来!
他埋首在她的耳畔咕哝,“娶妻总得有手段。”
“既然这么会说话就别老在人前扮哑子。”枉她这些年在人前事事都替他担了去,下回她就让他自个儿去主持大局。
“他们又不是我媳妇。”何必多费唇舌?
与她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后,严彦拾起头来,再三以指抚过她的脸庞。
“睡吧,我就坐在门外守着你。”
对于他的骡子性格,她很想吐吐血,“回房去——”
斑大的身影倏地俯探向她,一双温热的唇覆至她的唇上,辗转吮吻,细腻缠绵,宛如春风柔柔拂至,她尚不及自讶愕中回神,那双唇已然离开,他静静瞧了她半晌,熟悉的指尖拂过她因他而水润红艳的芳唇。
“睡吧,乖。”严彦轻推她进入房内,不由分说地帮她把门扇合上。
怔怔然坐在床畔抚着唇发呆的云侬,这一夜,也不知自个儿究竟是有睡无睡、似梦还是非梦,待天色大亮,她悄悄打开门,低首一看,果然看见说到做到的严彦,此刻就靠着墙坐在她房门旁,闭着眼微侧着颈子,似是疲惫地睡着了。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