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嫣容忍不住打开门,到外头走走、透透气。
转眼间,她也在叶家“白吃白住”了十多天了!
据叶家派人去官府问来的消息,得知他们在白鹤山上发现了七、八具死尸,而且听他们描述尸体的年龄、特征等等,好象全是那些山贼。
也就是说,斐拓疆应该是及时救了翠喜和小顺子,只是三个人目前下落不明。
知道他们三个人应该还活着,嫣容总算是稍微安心了。
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该如何与他们会合了!
“都是那群臭山贼害的!”
她走到后花园,坐在秋千上边晃、边嘀咕,满肚子怨气。
“逃掉的那几个山贼要是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一人抽他个一千鞭、剥他一层皮、再把他们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油炸再喂狗!”
“啧、啧,好狠毒的手法,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
“谁!?”
突然传来的说话声把嫣容吓得毛骨悚然。
莫非是鬼!?
不对,现在是大白天呀!
就在她凭直觉往上望的同时,一个人影也突然由绿叶茂密的大树上跳下。
“嗨!”
是个男人,而且还跟她打招呼!?
“大胆狂徒!”由他身上破烂的衣服来判断,他肯定是个“外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侵入民宅,你目中毫无王法吗!?”
“狂徒?”
男人先是楞楞地环顾周遭一圈,然后才忍俊不住的指着自己。
“你是说我吗?我像狂徒?”
“还装蒜!”他那表情好象在嘲笑她“有眼无珠”,太可恶了!
男人咧咧嘴,“太没礼貌了吧!我明明就长得犹如潘安再世,怎么会像『蒜』呢?你的眼睛恐怕得让大夫好好的瞧一瞧啰!”
“你的眼睛才——”
不对!她干嘛跟个贼在这儿斗嘴?
“来人呀!有贼!”
一想到对方非善类,而她独自一人在此,“好女不吃眼前亏”,自然是吵架放一边,快叫人来捉贼才对!
“喂!你别乱喊,我不是贼啦!”
“贼、贼,有贼翻墙入后院了!”
不管他怎么撇清,嫣容硬是大声嚷嚷,还连忙跑离他远一点。
“哪里有贼?”
不一会儿,一大群叶家佣仆纷纷拿着扫帚、菜刀从四面八方赶来,全要来捉“贼”。
“嫣容小姐、二少爷,贼在哪里?”
大伙紧张得将他俩团团围住,深怕他们被贼人所伤。
“二少爷?……”
嫣容可没漏听叶家佣人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二少爷,贼在哪里?怎么我们什么也没看到?”长工阿汉一脸迷惑。
“在哪里?”
叶承斌不慌不忙的指着自己的鼻头,露齿一笑。
“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贼』啰!”
当所有人全一脸呆滞地看着他时,嫣容已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
***
嫣容十分有“长辈缘”,不仅在宫中时如此,来到叶家也一样。老夫人待她如孙女、夫人待她如女儿,就连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叶老爷远从广州回来,也不忘帮她带了份礼物,洗尘宴上她自然得出席致谢啰!
为了避免再度出糗,这回她向百合问明了叶家到底有多少小姐、少爷。
叶承礼、叶承斌、叶婷兰、叶婷梅,四兄妹由长到幼,她连名字都记熟了。
“嫣容,听说下午你被我二哥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贼呀?”
婷兰下午刚好陪着女乃女乃去拜佛,回来才听见这件趣事。
“是啊!她还指着我喊『大胆狂徒』呢!”
嫣容还没回答,承斌就先指着自己的鼻子表演一遍,逗笑了在场所有人——除了嫣容。
她觉得叶家老二讨人厌极了!
怎么大哥是个温文有礼、又有举人名位的翩翩公子,而弟弟却像个不修边幅的无赖?
“二哥穿得邋里邋遢,而且还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如果换成是我,不只是大叫有贼,恐怕都要吓哭了呢!”
婷梅和嫣容同龄,两人感情最好,也最有话聊,这时候她当然也得讲义气,站出来为嫣容说几句话。
“承斌,你又顽皮了!”老夫人带些宠溺语气地说。
“女乃女乃,我可什么坏事也没做喔!”承斌一脸冤枉,“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午睡,为了不吵醒你们,我才一个人到树上小睡一下,结果听到她在树下说话,才应一声、跳下来,就被她当成贼了!”
他顿了一下,看向嫣容。
“听说你是被山贼逼落断崖,让朱枫救起、送来我家的?”
“嗯!”
“那你有没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说到这……
嫣容记忆中的确有张模糊的脸孔,但她试了好几次就是不能清楚的忆起。
“呃,没有。”她回答。
“欸!可惜了!”他突然叹了一声,“听说若瞧清朱枫面纱下的脸孔的女子就得嫁他做老婆,我还以为他把未婚妻『寄放』在我们家呢!”
“咦?有这种传说吗?”
其它人因为全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而感到新鲜、好玩,于是纷纷猜测着是真、是假?
唯独嫣容听他这么一说,几乎能确定当初在山林里救了她的那个男人,就是“朱枫”!
“我猜,朱枫大概是嫌她长得不够美吧?”
承斌这句话可把嫣容惹恼了。
嫣容对自己的美貌向来很有自信,被人嫌不够美还是生平头一遭,这下她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热汤往他脸上泼!
“二哥,你会不会说话呀?人家嫣容美得像朵牡丹花,人见人爱,朱枫怎么可能嫌她不够美?”婷梅马上为她打抱不平。
“我想,朱枫是不想趁人之危吧?”承礼说了一句公道话:“嫣容被送来我们家时仍昏睡不醒,他总不好带着一名昏迷中的女子四处去劫富济贫吧?”
“总之,”婷兰朝嫣容眨眨眼,“我二哥一向都是这样,你别理他这怪人的话就是了。”
承斌立刻抗议,“我招谁惹谁了,一下子是贼;一下子又成了怪人?”
“嫣容,我告诉你,我二哥从小就是个怪胎喔!”
婷梅喳呼地说:“二哥小时候体弱多病,而且到两岁都还不会开口说话,直到有一天女乃女乃带他去拜佛求平安,遇上一名云游高僧,高僧说二哥命太贵,非寻常人家能养,若要保他长命,九岁前都得在佛寺受众佛护持。”
婷兰接口说:“是啊!女乃女乃听了半信半疑,姑且派荣叔跟去住七日,没想到二哥马上就会开口说话了。”
老夫人回忆当年,“就是这样,让我不得不把承斌留在佛寺中,还好那名得道高僧对承斌照顾有加,非但教他识字、读书、研习佛理,还教他医理、针灸、辨药草,你别看他年纪轻轻,可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夫喔!”
“他是个大夫?”嫣容觉得不可思议,该不会是个“蒙古大夫”吧?
“是啊!这孩子虽然聪明,但对功名毫不热中,在家也待不住。”叶夫人微笑说:“所以他常骑着马、背着药箱,不是上山采草药、到远地买稀罕药材,就是到各个偏远地区行医,一年里待在外头的时间总比在家的时间长。”
“喂、喂,喂,不用把我的成长史这么详尽的告诉她吧?”承斌夸张地苦着一张脸,“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大家全逮着机会消遣我?难道你们有了嫣容就想把我扫地出门了吗?”
“没正经的,都二十岁的人了还学小孩子争宠!”老夫人糗了孙子一句。
婷梅点点头,“二哥就是这么孩子气。”
承斌可不承认,“什么孩子气?我这叫做胸怀赤子之心!”
“我看是长不大才对吧!”
坐在他身边的嫣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别人没听见她轻声的自言自语,承斌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承斌慢条斯理的将盘子里的鱼眼珠挖出来,夹到她的碗中。
“吃这个很补眼喔!”
说完这一句之后,他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只有嫣容听得见的悄悄话。
“看看能不能把你的小心眼补大一点!”
听他这么说,再看看碗里那粒鱼眼珠,嫣容更加确信了一件事——
这个叶承斌还真是惹人厌的家伙!
***
嫣容正要去陪老夫人聊天解闷,途经花园时,承斌怪异的举动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只见他身后摆了一个竹篓,蹲在地上这边挖挖、那边挖挖的,一会儿还用竹夹夹了一样东西进篓中,行为十分诡异。
“你在做什么?”
她终于还是禁不住好奇,走过去问他。
“我在挖宝。”
承斌抬头看了她一下,又继续忙他的。
“挖宝?”她兴奋地在他身边蹲下,“挖什么宝?黄金还是珠宝?”
他煞有其事地说:“都不是,比黄金和珠宝更宝贝呢!”
一向贪玩又好奇的她,两颗大而圆的眼珠子开始闪闪发亮。
“是什么样的宝贝?”
“蜈蚣。”
“蜈——”嫣容差点一坐在地上!
“你真是个怪人耶!”她从没见过他这种人,“蜈蚣哪算得上是宝贝?”
“肤浅!”
嫣容才正要起身离开,一听他这么说又不动了。
“我哪里肤浅了?”她气呼呼地问。
他看她一眼,“你一定觉得黄金比蜈蚣来得有价值吧?”
“是又如何?”她倔傲地直视他。
“所以我说你肤浅嘛!”
他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又低下头开始挖、挖、挖。
“气死人了!”她气得龇牙咧嘴的,“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哪里肤浅了!?”
承斌好整以暇地托腮看她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唇边泛起一抹笑意。
“母猴子快要撒泼啰!”
“你——”
嫣容一巴掌甩过去,却被他伸手握个正着。
“被我说中了吧!”
“大胆!”她努力想挣月兑他的箝制,“还不快放手?你——啊!”
她蹲着一时无法保持平衡,整个人扑向他——
“你这么喜欢我啊!主动投怀送抱?”承斌接住她,没让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却故意在她耳畔说了一句。
“你……你少臭美了!我是没蹲稳,不小心的!”
她又羞、又气地自他怀中挣月兑,要站起来时却被他拉住不放。
“如果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今天晚上肯定会失眠喔!”
瞧他说得那么笃定,嫣容不禁怀疑这个怪人又在她身上使了什么“小人步数”?
“你该不会洒了会让人失眠的怪药在我身上吧?”
“有这种药吗?”他微笑反问。
她皱皱鼻子,“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夫,而且是你说我会失眠的。”
“我是说,没弄清楚我说你肤浅的原因,你肯定会睡不着。”
“哼!有什么好想的?你肯定只是随口批评,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谁说的?我会那么说自有道理,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才怪!
不过,她可不愿意表现得太明显,让他太得意。
“你想说就说吧!我知道你不说晚上肯定会睡不着,那我就勉强听你说完再走吧!不过,请你先放开我的手!”
“谢谢你『善解人意』啰!”他难得不再跟她继续斗下去。
“快说吧!为什么蜈蚣比黄金宝贝?”
“因为蜈蚣能入药救人命。你说,人命是不是比黄金、珠宝还珍贵?”
“蜈蚣能当药?”她一脸疑惑,“它不是有时还会致人于死吗?”
“活蜈蚣是如此,但晒干的死蜈蚣可就是很多药方的药引了。”
她总算明白了,“所以你才在这里找蜈蚣,想把它制成药?”
“嗯!”
“原来蜈蚣还能入药啊……”
嫣容好奇地又蹲回他身边,手肘拄在膝上托着腮,瞧他东挖、西挖,完全忘了前一刻她还气得想甩他巴掌。
“喂!蜈蚣长什么样子?”
他挑眉看她,“你没见过吗?”
“我只在书上读过。”她开始打那个竹篓的主意,“你是不是已经抓了好几只在竹篓里?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承斌看看竹篓,再看看她,结果摇了摇头。
“奉劝你别看比较好,”他实话实说:“你们女孩子都怕这个,待会儿你吓昏了我还得扛你回房,那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我才不怕呢!不过是蜈蚣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你没看过当然敢这么说!”他太了解了,“虽然竹篓子里全是死蜈蚣,不会动、不会爬,但是模样依然恐怖,你看了绝对会怕的。”
“我说不会就不会!”她才不让他看扁,“不相信你倒一只在我手上试试,要是我被吓昏了就叫你一声『爷爷』!”
“是你说的喔!”他事先声明:“可别一会儿又说是我在欺负你。”
“嗯!”她满心期待地伸出乎,“拿一只给我看看吧!”
“好。”
承斌从竹篓里挑了一只最长、最“粗壮”的蜈蚣,先叫她闭上眼,再将蜈蚣放在她手上。
“好了,睁开眼看吧!”
老实说,当感觉到蜈蚣已经放在手上时,嫣容心里就开始毛毛的了。
不过,爱面子的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认输,深吸了一口气便硬着头皮张开眼——
“啊——”
她是没吓昏,但是她的叫声足以把叶家的屋顶全掀啦!
承斌更惨了。
因为嫣容吓得把蜈蚣往他脸上丢,站起身时还撞了他一下,害他一个重心不稳便一坐进泥洼里,还被泥水溅了一身。
“呵、呵……”
瞧他那副狼狈样,才受过惊吓过后的她又呵呵笑了起来。
承斌没好气地瞪着她,“你还笑!看我怎么『回报』你!?”
“对不起嘛!”
在他展开报复行动之前,嫣容早已溜之大吉了。
“欸!真是被她给打败了!”
瞧着一身狼狈的自己,承斌也只能摇头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