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
微雨后,
薄翅腻烟光,
绕伴游客来小院,
又随飞絮过东墙。
长是为我忙。
——阳修·望江南
在塞北初雪飘落时,雷傲天启程前往南方共商谈生意。
赵雅初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怔了一下,“你要到南方去?”
“嗯!嘉兴绿柳山庄的韩渊与云腾海运的云奇达成协议,要合力打通南洋海运与江南水运的通路,这项协议预计让南洋与江南的货品市场包加顺畅,相对的,北方人要得到南方的茶叶和丝绸,就得付出更高的价位。韩渊差人来跟我商谈,问我有没有意思与他合作,将北方的陆路货运一起打通,让中原与南洋的水陆海运连为一体,老三方合作,其声势就是无极门的朱雀堂也难望其项背,这件合作案我相当感兴趣,已经回覆了韩庄主与云少主,不日就要下江南亲自与他们协谈。”
塞北与江南相隔千里,此去,是千重山、万重山呀!
“我……”甫开口,赵雅随即又抿起唇,心头一惊,她竟想说,让她跟着他一起去!什么时候自己对他的依赖件夺得试么重?
“你就留在堡里替我处理堡里的事务,还是……”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你也想跟我一起下南方?”
赵雅又是一惊,撇开脸,垂下眼睫,“不,没有。”不该对他有任何依恋的,明明知道这男人不会是自己的依靠。
“这个答案可真教我失望,我还以为我小野猫开始会不得舍我呢!”雷傲天低声一笑,语调里却没半点失望之情。
“过来。”他突然对她招了招手。
她顺从的走过去,立即被一只大掌揽到温热的胸膛里。雷傲天低下头,侵略性十足的吻了她。
“会想我吗?”他扬眉问。
澄澈的眼眸淡漠的看着他,没有作答。
雷傲天对她纵容地一笑,带着难以捉模的戏谚说:“你不想我,我却会担心我不在你身旁时,你夜里作了噩梦的话,谁来安抚你?”
赵雅要地一惊。
噩梦?!
他不说,她都快忘记自己有多久没作那个噩梦了。在雷傲天温热的怀中,冰冷黑暗的噩梦根本就没有机会侵袭她。
腰间突然一紧,她被抱到桌上坐着,裙摆突然被撩了起来,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低头一看,白玉般纤巧细致的脚踝被套上了一只紫玉足环,这足环打造得相当精巧,玉质柔润典雅,接口处垂着两串冰珠,其间缀着小巧的金球,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事实上,雷傲天送给她的哪一样东西不是价值连城?可这只足环却是他唯一亲手给她带上的。
赵雅抬起头来看问那张俊美的脸庞,不明白他的用意为何。
“这只足环是千年古玉,从汉王的陵墓中挖掘出来的,据说是汉王用来陪葬,以安魂镇陵,避免邪灵入侵的,也就是说,这只足环具有镇邪的功效,我不在的日子,它会替我陪着你,你不会再作噩梦了。”
赵雅怔怔的看着他。
全天下大抵也只有雷傲天才能用这么闲散的口气,说出如此狂霸的话语,偏又说得如此铿锵有力。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雷傲天抬起她的下巴。
“我……”赵雅咬了咬下唇,心惊的发现,自己头一回无法迎视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呵呵!”没话想说也无妨。”温热的唇欺向她的颈边,啃吮着她的耳垂,“你说过我是商人,在商言商,不做蚀本的生意,那么,既然我给你这只足环,你打算用什么东西回报我?”
“我……我的东西都是你给的,还能给你什么?”赵雅问道。
“哦?那就随意绣个东西给我吧!”雷傲天一脸“我是很好打发”的模样。“听说你这个洛阳第一才女拥有一身绝佳的绣技,足可媲美江南神绣。我也不要求什么,就绣点小东西给我吧!只要是你绣的,我一定妥为珍藏,如何?”
那句“妥为珍藏”,奇异的打动了赵雅的心。
她咬住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
三天后,在雷傲天动身前往江南的早晨,赵雅将连夜赶工完成的平安符绣袋交给了雷傲天。一只小小巧巧,不盈寸余的绣袋竟绣上了惊雷堡做立山谷的景色,橘红缎面上完全显现出惊风动雷的壮阔景致,充分展示出持针者精湛绝伦的绣技。
绣袋里放了一张赵雅自幼就挂在身上的保命符,她将绣袋交给雷傲天时,脸上净是一片生涩和僵硬。
雷傲天看着那只绣袋,眼神变得深邃了。“替我挂上。”
持着绣袋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良久,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生涩的把绣袋套进雷傲天的颈间,再帮他贴身挂好。
雷傲天满意的一笑,轻抚着她的脸颊,“等我回来。”
狂傲的身影,就此远扬。
雷傲天一走,赵雅才发觉自己有多么依恋那个飘忽不定的男人。
白天还好,她代雷傲天处理惊雷堡的事务,那让人忙得喘不过气来的林林总总杂事,教她无暇想起雷傲天。
可是一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她就分外觉得卧云轩的床太大,塞北的寒冬太过凄冷,紫玉足环对她而言没有半点安魂宁神的功能,巧儿的哭号与凄喊依然在夜里袭向她,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巨大的怪物袭向巧儿,撕碎巧儿,自己却无能为力。
每个夜里,她都被噩梦惊醒,全身冒着冷汗瑟瑟发抖,只能把自己蟋缩在床的一角,下意识地抚模着脚踩上冰冷的玉镯,无助的等待黎明的来临。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雷傲天的存在。
了解这个事实让她一惊!
交心给那个男人,是一项最危险的赌注,很可能会让她尸骨无存的。
可是,现在再后悔,已经太迟了……
☆☆☆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的度过。
雷傲天回来了,在大雪纷飞的时节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赵雅立即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连想都没想的就飞奔到大厅去。
如同往常一样,仆役们已在门口一字排开,众姬妾在大厅里候着,等着迎接主人的归来。
在赵雅急切的眼光之下,雷傲天由马车里跨了出来,依然是一脸漫不经心的微笑、依然英挺邪魁如昔,顾盼飞扬的神来令人心折。
可是,赵雅看得分明,他的怀中抱着一个被绿色斗篷掩往脸庞的女子,那女子的双手勾住雷做天的颈项,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庞,但从那副连弱无依的线条看来,这名女子肯定相当依恋雷傲天。
赵雅的脑袋在瞬间化为一片空白,连仆人轰然恭迎堡主回堡的声音也听而不闻,澄澈的双眸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双搂着佳人的双臂,一股凉意由她的脚底掺了上来,直沁入四肢百骸。
“小野猫?”不疾不徐,带着特有情懒邪魁的轻唤,终于唤回了赵雅的魂魄,赵雅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雷傲天已经抱着佳人讲人大厅,一干姬妾正殷切的躬身行礼,只有自己挺直的背脊,鹤立其中。
勉强定了定神,她检袄福身,“妾身躬迎爷回府。”
“起来吧!”雷傲天随意的挥了一下手,轻柔的将怀中的佳人安置在到酸枝椅上。
赵雅无法控制自己地直盯着那名陌生女子。那是一名绝代佳人,纤柔的容貌,以及在弱的气质,即使是女人都我见犹怜。和她比起来,杜潋滟能的美高傲得教人生厌,魏兰茵又柔媚得让人生腻,这女子的美极清极雅,带着淡淡的空灵,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保护欲,想要将她纳入怀中好好疼怜。
“她叫楼纤纤,是我由江南带回来的,江南山温水软,所培育出来的人儿果然别有一番风情,是不是?”雷傲天得意的说。
众姬妾面面相觑,若非碍着有雷傲天在场,早就窃窃私语起来了。
“今后她就住在栖霞楼,你们好好相处吧!”
众姬妾闻言,又倒抽了一口气,眼光忍不住转向赵雅。栖霞楼虽非雷傲天的寝居,却是最靠近雷傲天办公的书房呀!
赵雅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睑。
那日,雷傲天带她回堡时,魏兰留与杜潋滟的心清,她能体会了……
楼纤纤站了起来,盈盈躬身行礼,“各位姐姐安好,纤纤在这里向各位姐姐问安,纤纤入门晚,若有什么不得体之处,还请各位姐姐见谅指教。”她的声音一如她的人一般甜润柔美,得体的举止言行,教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雷傲天楼住楼纤纤不盈一握的腰肢,“要请安问好,以后有的是时间,你着了风寒,得好好休息才是,我陪你回房去吧!”他对她宠溺的一笑。
赵雅的心仿佛被一支无形的巨捶狠狠的敲了一下,浑身一震,那样的笑容她早看惯了,可现在他笑,不是对她,而是对另外一个女人……
胸口猛然窜起一阵痛楚,痛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眼睁睁的看着雷傲天紧搂怀中佳人离去,赵雅这才明白,自己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
“看来爷很宠爱那个新来的楼纤纤呢!”清脆的嗓音由花圃边传了过来,往后园而去,边走边道。
“那楼纤纤生得清丽雅致,又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儿,爷当然宠啦!”尖锐的嗓音理所当然的道。
“确本来还以为爷只宠那赵雅呢!你瞧爷前些日子待赵雅多好,为了她,不但毒死杜潋滟,还把魏兰茵赶到矿坑去当妓女,更将堡里的帐务全交给她管,大家都说赵雅很可能会成为堡主夫人呢!”
尖锐的嗓音“嗤”了一声,显然是颇不以为然,“哪轮得到她啊?爷是何等人物,要什么没有?我看就是想娶公主娘娘都娶得成,赵雅想当咱们惊雷堡的堡主夫人,门儿都没有。”
“可是……那赵雅是洛阳第一才女……”
“前一个声音还没说完,就又被尖锐的嗓音打断,“洛阳第一才女又如何?你瞧她整天老是那个冷冷淡淡的脸,仗着爷疼她,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看到我们只会冷冷的点个头,看了就让人讨厌。我看爷只是从来没见过像她这般的女人,一时贪鲜,想要降伏她罢了!”
“你也知道男人的?夹在手里的总没有着在眼里的好吃,跟她比起来,我倒还比较喜欢楼纤纤,起码她看到人会姐姐长、姐姐短的,不会仗着爷的疼爱,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尖锐的嗓音顿了一下又道:“你看赵雅现在不就已经失宠了吗?爷自回来以后,连日来都在栖霞楼里,可没听说他上卧云轩过。看来,爷对赵雅的兴致己经没了。”声音中充满幸灾乐祸的意味。
“说的也是。”前一个声音道。“说来赵雅也挺可怜的,她曾经那般受宠,现在却落得这般田地。”
“她有什么好可怜的?”尖锐的噪音再次不屑地“哼”了一声,“若她可怜,那杜潋滟与魏兰茵岂不更可怜?一个赔上命,一个被千人骑、万人压。人没有一世风光的,她能得到爷一时的宠爱,已经够幸运了。”
前一个声音迟疑了一下,才叹口气道:“说来咱们这些当人侍妾的也真是悲哀,只能依着爷的喜怒脸色过日子,爷要把咱们捧在手心就捧在手心,要把咱们推入泥坑,咱们就得被推入泥坑,哪由得了自己。”
“所以呀!我就很清楚自己的本分,不争宠、不守位,爷要来找我,我就伺候他,爷不来,我也不求,只盼能在惊雷堡里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可不敢奢望别的。”
“就是呀……”
谈话声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赵雅这才由角落阴影处走了出来,冷淡的容颜看不出这席话带给她什么影响。
怀抱着帐本,平稳的脚步继续走向书房,在掩紧的门扉前站定,素手一抬,轻轻叩了一下门。
“进来。”
方打开门,便听到一阵嬉闹声,楼纤纤甜润的嗓音不依的道:“爷,您已经工作了一个上午,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呀!总是得好好休息一下才是,人家特地给您泡的参茶,您就喝一点嘛!不然,一口就好。”纤纤柔荑将青玉茶盅直直的送到雷傲天面前。
?“瞧你,这么会缠人,我可后悔把你从江南带来了。”雷傲天宠溺的低低一笑,就着她的手啜了口参茶。
楼纤纤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茶蛊,甜甜一笑,转向赵雅唤道:“雅姐姐。”?
赵雅朝她轻轻颔了一下首,转向雷傲天,“爷,这些是您不在时的帐本。赵雅已经整理好,请爷过目!”白皙素手将一大叠帐本放置到桧木桌上。?
楼纤纤惊愕的掩住唇,挑大明媚杏眸,“雅姐姐,你会管帐本呀!”一脸的佩服。
赵雅淡淡的点了一下头。
“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女人管账的,雅姐姐,你好厉害。”
“纤纤妹妹过奖了。无极门的朱雀堂堂主殷无情就是女儿身,一手打理朱雀堂门下商行,行事不让须眉,赵雅只是会看点帐罢了,比起殷堂主,可差得远了。”赵雅的口吻依然是淡淡的。
“可比起我来,你还是厉害许多,我一看到帐本,就头昏眼花了。”她咋咋舌,神情柔美动人。
“是呀!谁像你成天无所事事,只会瞎缠人。”雷傲天宠溺的一笑,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头。
“爷,您不爱我跟着您呀?”闻言,楼纤纤担心的蹙起双眉。
“我说不爱,你就不瞎缠我了吗?”雷傲天扬起眉问道。
“当然不!”楼纤纤立即灿开笑颜,伸手搂住雷傲天的颈项,爱娇的偎入他的怀里。
雷傲天放作无奈的耸了一下肩,“那不就得了。”没辙的语气惹来怀中佳人吃吃的娇笑。
赵雅冷眼旁观着一切,直等到雷傲天与楼纤纤的玩闹暂歇,才继续说:“爷若没别的事,赵雅先行告退了。”
“嗯!”雷傲天漫不经心的点了一下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出声道:“等一下。”
赵雅已经走到门口,闻声半侧过头,询问的看着雷傲天。
“纤纤初来乍到,对堡中的一切还不熟悉,你带她去四处走走吧!也免得她这只小麻雀老在这儿吵我。”他话是对赵雅说的,但充满笑意的眼睛却是看着趴在怀中的佳人。
赵雅征了一下,还来不及回答,楼纤纤已经不依的嚷了起来,“爷,人家要陪您。”
雷傲天拍了拍楼纤纤细女敕的脸颊,“你这不是陪我,而是闹我,我离开三个月,累积了不少公事待办,不能与你瞎闹。”说到后来,唇边虽仍带着笑意,声音中已带不可转围的意味。
楼纤纤只得嘟起了小嘴,闷闷的点了点头。
“小野猫?”锐利的视线转向赵雅。
赵雅淡淡的回答,“谨遵节之命。”
倒是楼纤纤好奇的瞪大眼睛,“爷,您为什么唤雅姐姐小野猫?雅姐姐一点也不像野猫呀!”
闻言,锐利的鹰眸紧盯着赵雅,意味深长的笑了,“错了,她的确是一只小野猫,一只充满警戒心、难驯、带爪的小野猫。”
“若雅姐姐真是只野猫,爷又怎么将她掳在身边?”楼纤纤不信的道。
“这世间上还没有我要不到的东西,不过,我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教这只小野猫安安分分的待在我身边。”
赵雅依然谈着秀丽的容颜,漠无表情的任他们说着,暗藏在衣袖底的小手,却悄悄的握成了拳。
雷傲天说得没错,这世上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
他费了一番力气,终于驯服了她,教她安安分分的待在他身边。可是,野猫一旦被驯服,就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如同那两名路过的姬妾所说,雷傲天对她已经不感兴趣,她跟魏兰茵、跟杜潋滟一样,成了他厌弃的敝屐。
这是自己早料到的结局呀!
斗不过雷傲天,赔上了身,也赔上了心,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只是,现在她该怎么办呢?澄澈的眼眸抬了起来,飘向遥远的天边。一个弃妇该有什么打算?她是该好好的想一想了。
☆☆☆
连日来,风雪更剧,漫天雪花像鹅毛一样的飘舞着,赵雅突然有一股冲动,连件斗篷也没加便奔出卧云轩,仰起头来任那雪花一片一片的飘落在她的脸上。
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池边岸旁那一片每逢风大便随风飘舞的柳絮。
像等待离人的眼泪……
这是她亲娘有一回难得意识清醒时开口所说的话。
垂柳千丝,不系行舟住。
所以,女人只能用眼泪,一天又一天的痴痴地在江边等待,等待着离人的归来。
腰间突然一紧,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想把自己冷死吗?”身子被人用力一带,偎进了一副温热的胸膛,而后被穿在那人身上的斗篷给裹了起来。
赵雅蹙着眉抬起头,澄澈的眼光对上幽暗深邃的鹰眸。
“怎么?瞧你的表情,好像不高兴看到我?”雷傲天抬起她的下巴,扬眉问道。
“你为什么会来?”赵雅月兑口说。
“这里是我的寝房,难道我来不得?”雷傲天惩戒似的捏了捏她的下巴,搂着她进卧云轩,而后又皱起眉,凌厉的目光望向一旁垂手而立的侍女。“你是怎么照顾夫人的,这么冷的天,竟然不升火炉?”
这里到底是塞北,虽然惊雷堡四周诸山环绕,地底又有硫磺等物,但寒冬一至,依然是比北方冷上许多。
侍女一惊,脸色马上吓白了,正待结结巴巴的回答,赵雅先开口了,“不要怪她,是我要她不用升火的。”
雷傲天眉一扬,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下,转而对那侍女道:“还不快去升火。”
侍女连忙应是,七手八脚的点起火炉,橘红火光一起,立即驱走了满室的幽暗阴冷。
雷傲天月兑下赵雅的鞋袜,紫玉足环依然挂在她的脚踝上,闪动着柔润的光芒,但对赵雅而言,那反倒是一种讽刺,讽刺她轻易相信一个男人的宠爱。
“你的脚冻得像冰块。”雷傲天再度皱起眉,在这样的天气,她仅穿了双绣鞋便跑到外头,难怪脚会冻成这样。
赵雅看着他张开大掌合住她一双小巧的经足,轻轻替她搓揉取暖,这样的举动,完全是他未下南方前的宠溺,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他不是已经厌倦了自己吗?他还想做什么?
雷傲天低着头,并未见到她的神情,在替她将脚暖回正常的温度后,仍把玩着她那双小巧不盈三寸的金莲,爱不释手地道:“这么白女敕、这么精巧,倒像是上好的玉雕成的,缠成这般的经足,想必当年一定很痛吧!”
当年赵家为了不让家传绝学外流给她这个外人,又怕外边人说话,才故意让她缠了足,说是要当大家围秀教养。
替她缠足的人是管家的妻子,那个肥胖的中年妇女似乎以替她这冒牌的赵家大小姐缠足为耻,边用几乎像是要折断她脚似的力气替她缠上裹脚布,边心不甘、情不愿的叨念着,“又不是真正的名门大小姐,居然也能缠脚?我呸!只不过是个疯女人的拖油瓶,靠着赵家吃饭罢了!就算给你缠上脚,你也不会真的成了千金大小姐,拖油瓶就是拖油瓶,一辈子翻不了身的。”
脚一缠,当天夜里她就发了一场斑烧,头上的热和脚上的痛,让她恍如在地狱中受煎熬一般,却没人为她延请大夫,有的只是隔天丫环无情的用冷水泼醒她,冷言冷语的要她别再装死,要她掂清自己的身份,不是千金大小姐,就乖乖的认分做事,别把照顾那疯女人的事丢给她们这些有正事要忙的人。
她连续痛了两个月,脚一碰上地,便像有一万根针刺在脚底心那样,深夜里更是因为脚板传来的肿热痛楚而辗转难眠,可偏偏白天一到。她还是得迈着那双裹上白布的小脚。打理着娘亲与自己的一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学会了保护自己,明白建立地位的重要性。
无依无靠的她,拥有的只有她自己,于是,她拼命充实自己的才学,用洛阳第一才女的美称,让外界的人注意到她,也让赵家的仆佣不敢再用蔑视的眼光看她。
早就明白了这世间没有所谓的依靠,也知道唯一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但她还是贪恋这个男人所给她的安全感,忘记教训,而将自己陷入心碎的景况。
赵雅垂下眼睫,冷然着一张小脸,没有说话。
雷傲天也没期待她回答,抱起她将她放置到床杨上,用自己颀长结实的身子密密实实地压住她,一对鹰眸锐利的审视着她,大手轻柔的细抚她白皙的脸颊,“这么些日子没见到你,你倒是瘦了不少,侍女设好好的照顾你?”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赵雅蹙起眉,差点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才平顺气息,澄澈的目光飘向床边柜上的青花玉瓷,淡淡地道:“天冷,没有食欲,不关她的事。”
“没有食欲?”雷傲天低声一笑,“看来我得换个厨子了,居然让我的小野猫没有食欲。”
赵雅蹙了蹙眉,“够了,爷,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想再与他兜圈子,索性挑明了问。
雷傲天扬了一下眉,翻下她的身子,弓起脚,盘踞在床榻上,而后由怀里模出一封信,“赵家庄捎来的讯息。”
赵雅撑住身子坐起,接过信展开来,只见雪白的笺纸上简单的写了几个字
母病危,速归。叔字。
沉默的看完信,赵雅摺妥信纸放回封袋内,神情未见慌乱,仍是一贯的清淡端凝。
“想回洛阳去吗?”雷傲天问。
“如果爷允许的话。”赵雅静静的道,脸上全是由雷傲天做主的表情。
“啧啧!听到娘亲病危,一般做女儿的哪个不是急得花容失色?只有你,还能这么冷静。”雷傲天摇了摇头,邪魅幽暗的眼神里闪过一抹难解的光芒。
赵雅也不辩解。
“听说,你娘早就疯了,连你也不认得,以为你爹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
赵雅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念夫成狂,这般的痴情可真教人感动,只是,像你娘这般痴情的女子,怎么会生下你这么冷心冷情的女儿?可真教人想不透。”
赵雅倒是轻笑了起来。如果她真是冷心冷情,反倒对她好,只可借……冷凝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也许是我娘已经占了世间所有的痴情,分不出一丝一毫给她的女儿,所以她的女儿才会冷心冷情。”
雷傲天呵呵笑了,一把撩起她的发丝,握在掌心里把玩。
“说得可真好,我的小野猫,难怪我会这般惦着你,一般的女子可没你这样伶俐的反应,跟你谈话,是一大享受。”
惦着她?
清冷眼眸中的嘲讽更盛了,有了楼纤纤这个娇柔可人的新宠,他还会想起她?会来找她,只怕还是因为接到了赵家庄的讯息,突然想到她,这才临时起意来找她的吧!
如果可以,她还真希望雷傲天就此忘了她的存在,就当惊雷堡里没她这个人。听不到他的声音,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她就会死了这条心,也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渴望他来到卧云轩、渴望着他低沉有力的声音、渴望着他的一切一切……
是呀!渴望。
即使在理智明白心该死的时候,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渴望着他呀!
轻轻蹙起了眉,不该让自己有任何贪恋的理由,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是她的呵!摔过一次,也就够了,她应该找回自己了。
猛然侧过头,让柔顺的青丝滑离大手的掌控,“多谢爷捎来赵家的消息,赵雅在此谢过爷。”
对,她要斩断情意、斩断思念,让自己回到原来那个冷心冷情的洛阳第一才女,回到以往无情无爱的生活。
“又恢复了那个冷心冷情的小野猫了?”雷傲天挑起眉。
赵雅没有回答。
雷傲天手一伸,将她揽入怀中,毫不意外的发现怀中柔软的身子就像初相识时的僵硬,平静的眼眸淡淡的注视着他,没有多做挣扎。
“又用你的冷淡疏离来隔开跟人的距离?我以为在我离开惊雷堡之前,已经驯服了你。”
赵雅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那抹嘲讽,“爷是驯服了赵雅没错,赵雅不是乖乖的待在爷的身边了吗?”
“你人是在我身边,可是你的心却不在。”雷傲天用力的捏住她的下额。
赵雅吃痛的蹙起眉,表情依然冷冷淡淡的。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在我离开惊雷堡之前,你有多么的不舍,现在却好似巴不得我离开你的身边,这么相距悬殊的态度,是因为纤纤吗?”
赵雅身子一僵。
雷傲天低低的笑了,咬住她的耳垂,轻轻啃吮,“我说中你的心思了,是不是?我的小野猫。”
赵雅用力地咬了咬下唇,闭上眼睛。
“如果我说……”温热的双唇一路顺着纤细的颈项烙下,“纤纤只是为惹你妒忌,让你明白自己心意的道具呢?”
赵雅的身子在瞬间挺得笔直,蓦地挣开雷傲天的双臂,冷凝的目光瞪着雷傲天,眸底燃着蓝色的火焰。
道具?为什么他能够那样轻易的说出这两个字?难道别人的真心,对他来说就这么一文不值吗?如果楼纤纤只是为惹她妒忌的道具,那她又算什么?供他消遣打发时间的玩物?这个无心的男人,这样玩弄别人的心,当真这么有趣吗?
“生气了?我以为你会高兴我这么说。”
“高兴?”赵雅冷冷一笑,“有什么好高兴的?如果楼纤纤是你的道具,那我也不过是你的玩具罢了,我们两个,谁也没离过谁。”
“玩具?”雷傲天饶富兴味的挑起眉。
“难道不是吗?”赵雅握紧藏在抽简下的小手,“女人对你而言,不就像玩具一样吗?只是我这个玩具你头一次遇到,冷心冷情、会抗拒你,这样的玩具多么新鲜有趣,要是能让这个玩具臣服在你的脚下,若能卸下这个玩具的冷淡面具,会多么的有成就感!你不就是为这些才接近我的吗?好了,你已经赢了,我已经臣服在你的脚下,我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清润的嗓音,却冷冽得教人心惊。虽说赵雅平素声调就冷淡,可是这样冰寒的声音,仿佛加入了某种复杂的情绪,一种让人不明所以,却又心惊胆寒的情绪……
雷傲天邪魅的表情依然轻忽慵懒,斜靠着杨背的身子却往前倾,姿态虽然优雅,却充满警戒。
“这么快就认输了?这可不像我的小野猫。”
“丧家之犬再做垂死挣扎,也未免太难看了。”赵雅冷冷一笑。
“如果我想要你挣扎呢?”醇厚的嗓音低沉的问,在看到赵雅瞪着他的反应时,低声笑了。“你说我把你当玩具,那么,如果我说,我还没玩够你这个玩具,还想继续玩下去,你怎么说?”
赵雅闭了一下眼。他还不放过自己吗?她已经承认自己输了呀!而且是输得很惨,他还想要她怎样?
睁开眼,澄澈的眼眸笔直的迎视着他,“输一次,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所以,她不会再输第二次,即使不择手段,即使必须毁灭自己,她也要断尽情思。
雷傲天却笑了,抬起她的下巴腺视着她。“你以为这件事只要你自己决定就可以了?”他嘿嘿一笑。“你忘了你自己也承认,你已经把心交给了我,收不回去了。”
赵雅没有回避他的视线,清润的嗓音依旧淡淡的,却清清楚楚的道:“对,我已经把心交给了你,也收不回去了,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我根本没打算收回去,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不要心,她就不会再感觉到痛,也不会再记起这个男人带给她的一切,这是她切断情丝的做法,毒蝎螫手,壮士断腕,她,连整个人都不要了!
“你真的能不要吗?”雷傲天扣住了她的腕,邪魅俊美的脸庞逼近她,没有一丝笑意。
“可以。”赵雅坚定的道。
“我们是不是干脆来测试一下你的决心?”薄薄的唇角勾起邪肆的笑意,俊美的脸庞几乎已经贴上了她的容颜。一要不要我提醒你,你有多喜欢我的吻,有多喜欢我的抚触?我记得你最喜欢我这样抚模你,只要我这样你,你就会像只小猫味一样的偎近我,恳求我的接近……”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徐柔的道,像呢喃。大掌则隔着衣物,由纤细的肩头一路抚至不盈一握的腰肢……
赵雅僵住身子,澄澈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没想到他竟会用这种手法来对付她……
“我还记得,你最爱我吻你的这里……”炽热的双唇烙上她的肩头,轻轻啃咽着,“每回我这样吻你,总让你舒服得眯上眼睛……”
在雷傲天娴熟的挑逗下,赵雅虽然极力控制神志,却仍然无法控制住身体,察觉到身子涌起的燥热感……
“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他一寸一寸的褪下她的衣服,露出紫色兜衣,“我最爱你那莹白粉女敕的胸脯,那么丰盈、那么娇美,好像冬日新雪堆成,上头点缀着……”
“够了!”赵雅失控的尖叫,用力推开他,以手捂住她的双耳,不愿再听到他煽情的描述。
雷傲天却硬是拉开她的手,勾人的目光昭睨着她,邪邪一笑,“光用听的,就敏感到受不了?小野猫,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忘记我?”
“我会忘,我能忘,我一定可以忘的!”赵雅难堪的叫了起来,浑身不住地颤抖。
“你没法子忘的,我也不会让你忘。”雷傲天一阵低笑,邪魁幽暗的眸光却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雷傲天向来都是漫不经心的,赵雅从没见过他这么可怕的眼神,心头不禁一寒。
他伸出手,粗暴的一把扯落她的兜衣,赵雅吃痛的蹙起眉,就见他用那件兜衣将她的手捆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清淡的容颜头一回露出恐惧的神色,惊慌的咬住唇。
“做什么?”雷傲天呵呵一笑,唇边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让我的小野猫了解她是离不开我的,免得她三天两头就要从我的身边逃开。”
“不!”赵雅蓦地了解了他的意图,眼中的惊慌更盛,蟋住自己就往后缩,声调不稳的道:“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我不要你,不要不要不要了……”
面对她的宣言,雷傲天只是冷笑,神情像来自地狱的魔鬼,“是吗?等一下我就会让你求我,求我要你……”
“不……”
语音未断,雷傲天便俯来,阻断她未说完的话语,以一记狂肆缠绵的吻,领着她进入激狂的情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