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著满身的疲惫回到环贵妃寝宫,夜还很深,而她的心更是沉入了冰底,无助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候,她发现自己屋里的灯还亮著,原来高泪还等著她。
打开门,金黄色的灯光下看到因倦极而打著盹的高泪,摇曳的灯光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阴影,他看起来很累了,眼下有著淡淡的痕迹。
轻轻地,她来到高泪面前,无言地凝视著他。
尽避他是那么的疲倦,看眉头依然深深地锁著,像是忧心著什么、烦恼著什么。
随著环贵妃的肚子愈来愈大,他的压力也愈来愈庞大吧。这些日子以来皇帝的身体愈来愈差了,有时连早朝也上不了,宫中的情势紧绷到了极点,某种火药味在空气中传导著,人心惶惶。
是到了选边站的时候……宫殿里的人们都有同样的想法吧?如果皇帝真的驾崩……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而他,立刻醒了!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惶,然后他看到了她,安心的惊喜那么鲜明地写在脸上。
“你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恐怕要带著属下去皇后那里要人了。”
迸蔫儿涩涩然笑了笑。
“皇后找你去有什么事?”
“……”
他狐疑地看著她苍白的脸色,关心地上前踏一步。“怎么了?那恶毒的女人要你做什么?”
迸蔫儿摇摇头,她所听到、看到的—点也不想再重复一次。望著他忧心的脸色,她勉强微笑:“没什么,她只是要我帮她看还能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多久。”
“哼!她早该离开那个位置了!”高泪愤怒地说著。
“……”
“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她在位这么久,为皇上所生的孩子全都死了!她是个不祥又恶毒的女人,若不是有她舅父跟大哥让她倚靠,她老早被打入冷宫了!皇上根本不再爱她,或者该说皇上害怕她!”
一个曾经有过爱的女人,如今变成一个没有爱、只剩下狠毒的魔头,可悲可恨又……可怜。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不是,我只是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她疲倦地微微一笑。
“你已经身在皇宫了,怎么能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他不解。“你对这些事情了解愈深,就愈知道自己该倾向哪一边。”
迸蔫儿苦笑,有种想哭的感觉。“我哪一边也不想,我只想做回我自己,回到我自己的家。”
“太迟了,你已经身在其中,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势必要做出选择。”
“是谁希望我选择?是环贵妃?皇后?还是你?”
斑泪脸色一变,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而你呢?你是不是太了解?也太深入了?”
“我有必要如此!”
“是因为环贵妃是你妹妹,还是因为你就是喜欢这样的环境?”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迸蔫儿闭上眼睛,疲倦地挥挥手。“让我休息一下,我累了。”
“蔫儿……”
“你走吧。”
斑泪看著她半晌,突然—把将她扯进他怀里,贴近他的胸口。
迸蔫儿楞住了,她僵硬地想推开那厚实的胸膛,却发现自己被牢牢锁住,只能无助地靠在他胸前,倾听他的心跳。
“别生我的气,是我不好……”
他叹息懊恼,近乎绝望地低诉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要遇见你,我总是辞不达意,我多么害怕你会变成我的敌人!环儿是我妹妹,这世上我唯一剩下的亲人,我不能背弃她,就算死也不能!可是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对你……对你……唉!”他说不出口,只能懊丧地仰天长叹:“如果你选择了与我不同的道路,我将会无法控制自己,我会发疯!”
她愕然,无法动弹却渐渐软化……他对环贵妃的感情跟自己对衔玉的感情又有何不同?手足啊!
她似乎也能体会他的感觉,油然而生的爱怜软化了她的僵硬,不由自主地,她轻叹了口气。
“你总是叹气,总是那么忧愁,我真恨我自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遇见你!如果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我会给你全世界的幸福!傍你全世界的笑容……奈何……”
“奈何我们都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余地。”
他低下头,无言地凝视著她的眼。
迸蔫儿微微一笑,抬起眸子望进他眼中。“你放心吧,我不会选择与你不同的道路。”
他狂喜地用力拥紧了她。“真的?天!你不知道你这句话对我有多重要!有多重要!我一直担心,担心你讨厌我、担心你讨厌环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天!我语无伦次了!”
迸蔫儿带著微笑紧靠在他怀中。如果这一刻就能永恒,那么到来吧,永恒!就让时间静止在这里——
但也在这时候,高泪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松开她,他的脸上有著腼腆的笑容,突然发现自己做出了原本绝不敢做的事、说了自己不敢说的话。
他凝视著她,俊美的脸上有著喜悦的光芒,那眼神竟是显得有些天真。
“你一定很累了,你先休息,我晚些再来找你。”
迸蔫儿温柔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只是当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已经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无言地看著这幽深的皇宫寝室,她真的好累!为何刚刚不把一切都告诉高泪,让他去承担呢?
因为她知道高泪也承担不起吧……这一生,第一次有男人的肩膀可以依靠,但是她却依然选择了保留、选择了自己独力承担这一切。
这是她的命运吗?她不由得楞楞地望著铜镜里的自己。莫非,这真是她的命运?
就在那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影像——那本书!
爹一直摆在书房顶端的那本书,如果可以打开它,可以获得永远的力量,那么也许……只是也许,她真能让自己的愿望达成!
不!
她很快地又甩掉了那可怕的念头!
那本书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里面所蕴藏的力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也许姊姊可以,但是古衔玉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能在这一切之前?
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绝望了,竟然连这种幻想也能让她有所期待,三天——一个混沌了十几年的人,能在三天内奇迹似的醒来吗?
“衔玉,你醒了吗?”
天色才刚刚微亮,这是个阴雨蒙蒙,笼罩著浓雾的日子,庭院里绵绵密密地飘著雨丝,微光中显得神秘而幽静。
屋子里窸窸窣窣地,没多久,睡眼惺忪的古衔玉已经趴在门边嘟喽:“我醒了,好饿啊……”
卓十三笑了起来。“走吧,咱们出去走走好吗?”
“大和尚走了没?”
“老早走了,昨儿个晚上就走了。”
他一夜未眠,心里总有些奇异而不安的感觉,说不上来到底为了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妥当。
门立刻打开了,古衔玉开心地跳了出来。“走啦?那好啊!咱们出去城东喝热腾腾的豆浆好吧?衔玉好饿啊!”
“当然好。”看著古衔玉,他不由得蹙起眉。“衔玉,你没睡好?”
迸衔玉傻傻地一抹脸,像是不明白他说什么。卓十三连忙将她拉出屋子,微光中只见古衔玉脸色苍白,眼下有著明显的痕迹,才不过一个晚上,整个人却消瘦了一圈!
“怎么回事?你怎么……怎么……”
“啊?”古衔玉还是楞楞地,似乎并不觉得自己什么地方不妥。
“你先在屋子里坐著,我去打水让你梳洗一下。”
卓十三扶著她进屋坐下。天色还太早,古家的下人都还没醒过来,他原意也是不想等他们醒来,心中的不安让他迫切的想离开这里,但现在看到古衔玉的样子,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叫醒她。
打好一盆水回到古衔玉的闺房,却发现古衔玉又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疲惫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卓十三想了想,将水放下。“衔玉,回床上去睡吧,在这里会著凉的。”
迸衔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些难受似的摇摇头。“不睡了,睡得难过。”
“你发恶梦?”
“不晓得。”古衔玉用水匆忙洗了把脸,精神看上去舒爽了些。“咱们走吧!要是等他们醒来,可又要罗罗嗦嗦啦!”
“但是你……”
卓十三蹲下来仔细看著她的脸,古衔玉看来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可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只觉得隐约中她的面貌似乎有些转变,瘦了些、清癯了些……但……一夜之间?
“我很好啊!只是觉得有些累。”古衔玉甩甩头,有些懊恼似的。她走到外面,深吸一口清新空气,懊恼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欢欣鼓舞的笑容。“快走快走!你再不走,我可要扔下你啦!”
“等等!”
迸衔玉哪里肯听他的话,一溜烟已经跑到古宅后门。她左顾右盼,确定没人之后便打开小门飞奔出去,像只获得自由的小鸟。
“衔玉!等等我!”卓十三追上去,不由得也被她的喜悦所感染了。或许是他多心吧,衔玉只是没睡好罢了……但愿,只是他多心了。
微光中的紫禁城还在沉睡,大街上远远地传来马匹踩在地上的达达声,遥远地,有种迷蒙的美感。
走在安静的大街上,古衔玉不由得也放慢了脚步。她抬起脸,让绵密的雨丝打在脸上,贪婪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气,就在这时候雨丝却断了,睁开眼睛一看,她的头上多了把伞,眼前出现的是卓十三温柔的笑脸。
“别著凉了。”
迸衔玉微微一笑,安心的笑容显得纯真无邪。
就是这种全然纯真的笑容打动了他吧?已经多久没见过这笑容?
他也曾是官宦之家,父亲曾是九府巡按,当时家中人丁旺盛,热闹非凡,他之所以名为十三,自然是上面还有十二个兄姊,举家和乐融融。
十年前母亲将他送到山上学艺,怕的是他养成官宦子弟的恶习,尤其他身为幺子,在家中所受到的宠爱更甚其他兄姊。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早晨,他拜别了父母、告别了其他的兄姊,独身起程上山学艺,却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他上山学艺的第二年,父亲因细故被宰相王焕罢黜,正当父亲心灰意冷想举家南迁之际,王焕却赶尽杀绝,派出杀手将卓家上上下下五十余口屠杀殆尽!那年,他才十二岁,卓家的人全死光了,只有他这个上山学艺的幺子逃过一劫!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到五年后,他艺有小成,想回家探望父母,师父才将这个有如青天霹雳的消息告诉他——
从那时候开始,他再也不懂得笑。
从那时候开始,他的人生陷入一片漆黑的死寂之中!
他再也见不到疼爱他的父母、再也见不到老是嫌弃他年幼黏人的兄姊们,他该恨谁?十年来他不断的质问自己,该去找谁报仇?从此心中除了报仇二字,再也没别的想法。
直到遇上古衔玉。
几年来他见过多少生离死别、见过多少人间惨事!只有她是如此的天真无邪,浑然活在另一个世界似的纯真善良:他仿佛在黑暗中初次见到阳光,微曦中唯一的光亮……
“到啦!”
迸衔玉拉拉他衣袖,他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中竟已走到城东,周围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前方有个小店面,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冒著烟,几个早起的工人正坐在店里吃著早饭,店家忙碌地来回进出。
“快来!”古衔玉笑嘻嘻地往店里冲,站在摊子前眼睛闪闪发亮地指挥著:“肉包子六个、馒头六个,豆浆两大碗!”
店家不由得笑了起来:“古大姑娘今儿个胃口还是那么好,坐坐!马上给您送来!”
迸衔玉笑嘻嘻地往外跑,扯了他的手进店里:“这儿的东西可好吃啦!衔玉饿坏了呢!”
就在这时候,外面来了几个官兵,看起来是刚刚换班下哨,卓十三连忙转头面向店里,不让他们看到他的容貌。幸好这几个官兵看来也累透了,压根儿没注意到店里有哪些人,他们吆喝著要了些东西吃,便往另一张桌子坐下。
热腾腾的包子馒头送来了,古衔玉眉开眼笑地吃著,一边不住地说著:“好吃好吃!真是好吃!卓大,快吃啊!”
“喔……”
他心不在焉地应著,一边仔细倾听著官兵们的言谈。他们虽然说得很小声,但由於距离很近,他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唉……我说皇帝老子恐怕真是不行啦……”
“这种事儿咱们又能怎么样?说真格的,我还真烦恼!这下宫中可又要大乱了!照你们看,咱们是跟著谁好些?”
“去!傻瓜也知道该跟著王皇后!我听说王皇后有意收养她大哥的儿子,要是皇帝老子真的一命呜呼,王皇后还不立刻垂帘听政?”
“这倒也是,宰相是她大哥,国师是她舅舅,一手遮天了这个!”
“嘘!你不要脑袋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唉,就是可怜了高贵妃,要是皇帝真的死了,不知王皇后会怎么对付她……”
“说真格的,我见过高贵妃一面!啧啧!真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子只怕也美不过她!人间尤物啊!”
“哈哈!你这脑袋装的是什么啊?再怎么漂亮有什么用?皇帝老子一归天,我看她得跟著陪葬才是真的。”
“不是听说高贵妃有了身孕吗?王皇后再怎么狠毒,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了她吧?那可是皇家血脉!”
“什么皇家血脉?等王皇后垂帘听政,『皇家』就等於『王家』,高贵妃生的孩子算个啥?”
“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简直是……简直是……”
“窜位?”
这两个字一说,几名士兵立刻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冷风袭来,当下都住口不敢再往下说,各自低下头没命地吃著——
“卓大?你怎么啦?怎么不吃?快被我吃光啦!”
“不要紧,你吃吧,我不饿……”
迸衔玉傻傻地看著他,耸耸肩,吃的速度还是那么快,好似永远也吃不饱似的。
能这样幸福的活著,真是难能可贵的福气啊!
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天下即将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道她身在皇宫的;妹妹极可能马上就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卓十三不由得蹙起了眉。他该进宫去探望古蔫儿一趟才是,她在那里处境想必十分困难吧!
“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卓十三楞了一下,古衔玉抬起头,疑惑地望著他。
“妹妹说很快回来,已经过了好几天啦!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
“她为什么不回来?”
卓十三勉强笑笑。“自然是事情还没办妥,等她事情办妥了,自然会回来的。”
“是吗?”古衔玉居然放下吃了一半的馒头,看上去有些烦恼似的:“妹妹该回来了,我想念她。”
“我知道。”卓十三想了想,微微一笑道:“晚上我去看看她,如果她事情办妥了,我就带她回来,好吗?”
迸衔玉连忙点点头。“好啊好啊!”
卓十三点头笑道:“你快吃吧!吃完了咱们去外面逛逛,这两日城西的城隍爷生日,有庙会呢!会很热闹的。”
“看庙会!好啊!”古衔玉欢呼一声,塞了满口的馒头,脸上净是喜色。
卓十三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想知道,要什么样的福气才能修来这样的幸福?能这样幸福一生,他宁可当个傻小子,跟古衔玉一样,傻呼呼地过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一辈子……生平第一次,他竟然想起了这三个字,他望著眼前满脸喜色的女孩,心中泛起一阵柔情。
是的,他真的宁愿自己能够忘记武功、忘记仇恨,从此变成一个镇日浑浑噩噩的傻瓜,就这样看著她一辈子。
爆女取来朱砂与笔墨,她还另外要了把刀子,但皇宫内除了带刀侍卫之外,旁人是不许拥有器械的,於是只好取来一把刺绣用的小铰子。
“这么些东西做什么用的?”环贵妃好奇地问。这日她精神远比前几日好得多,也能下床走动了,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许多。
“作封印。”
“封印?”
迸蔫儿点点头,专心地搅弄著朱砂。“是,民女要将贵妃的房间封印起来。”
“作什么用?”
“封印起来之后,除非法力比民女高上许多,否则其它法术不能再侵入这屋子。”
环贵妃点点头,好奇地走到她旁边,只见古蔫儿拿著铰剪回头。“贵妃,请走开吧。”
环贵妃楞了一下:“怎么?不能看?”
迸蔫儿叹口气:“不是不能看,是民女怕贵妃受惊。”
环贵妃不由得笑了起来:“本妃在宫中这么久了,你想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受惊?”
“……那么您还是把脸别开。”
环贵妃不置可否,还是站在她身后,古蔫儿叹口气,闭上眼睛将锐利的铰剪往自己手上一划——
惊呼声四起!
环贵妃楞了一下,回神只见古蔫儿满手的血,她大惊失色!
“相者!你这是——快叫御医!快啊!”
“不用了,民女不是说了吗?只是怕贵把受惊而已,这点小伤不碍事。”
“你这是……”
“古家历代相传的密法,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能暂保平安了。”
环贵妃无言,她怔怔地看著那些鲜血不断涌泉似的冒出,声音不由得哽咽。“相者……本妃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迸蔫儿却面无表情,她镇定自若地将血滴进了放著朱砂的碗里,直至滴了一大碗,才捏紧手腕命宫女拿白布过来。
一整碗的鲜血相映下,她的脸色显得格外惨白。“贵妃无须言谢,民女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你们都出去吧,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爆女太监们领命退了出去,寝宫里只剩下环贵妃与古蔫儿。环贵妃坐了下来,无言地接过白布条,她细心地在伤口上敷药,温柔地将白布缠上。
迸蔫儿望著她低著的头,突然看到两滴晶莹的泪水落在白布上,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静坐无言。
只是环贵妃却开口了,声音带著无限伤感。
“我这辈子,除了大哥跟皇上之外,从来没有人真心对我好……虽然你是勉强而来,但是……你肯这样帮我,我下辈子就算为你做牛做马也甘心了!”
这次她没称呼自己为“本妃”,眼前的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孤单女子,她知道自己面对的生死局面,也许谁也救不了她、帮不了她,但古蔫儿自愿为她流血,这已经教她感动莫名。
迸蔫儿摇摇头。“你不必做牛做马报答我,也许我只是螳臂挡车。”
环贵妃抬起泪眼。“既然你知道是螳臂挡车,那又何苦?”
“我也不知道。”她觉得好笑,也当真露出一抹苦笑。“也许我不服气、也许我不忍心,总之既然来了,总要拼上一拼。”
环贵妃看著她的脸,嫣然一笑,笑中带泪。“是因为我大哥吧?,”
迸蔫儿脸上一红,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贵妃——”
“女人除了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之外,怎还可能做出这样的牺牲?我只不过是托了大哥的福气,是吗?”
迸蔫儿答不上来,只能别开羞得通红的脸。
“我大哥是好男人,如果可以,他会照顾你生生世世,永不离弃。”环贵妃叹口气。“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这福份与你生生世世、长长久久?”
“也许没有。”
环贵妃一怔,楞楞地注视著她。
迸蔫儿却不再往下说了,她环视著金碧辉煌的寝宫,沉静地交代著:“不管发生什么事,孩子生下之前你都不能离开这里,明白吗?”
“为什么?”
“因为你一旦离开,我就再也保护不了你。”古蔫儿回头,凝视著环贵妃那张漂亮娇美的脸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这里,就算皇上大去之日也一样。”
“不……”环贵妃蓦然跳起来,满脸的惊慌失措。“你不是说真的!不会那么快的!你说过不会!”
“我说错了。”古蔫儿转头,朱砂鲜红的颜色在她眼前晃动著。“是我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