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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没想到有这个荣幸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姐。”厉胜一见到晨风,便夸张地做出惊叹的神情。“真是仙女下凡。”他热络地握住她的手。“我叫厉胜。”
“你好。”晨风冷淡地说了一句,正想抽回手时,一个影像闪过脑海。
“我可以叫妳晨风吗?”厉胜露出和煦的笑容。
“当然不行。”苗岚勋插话,硬是将两人的手拉开。
厉胜完全将苗岚勋排除在视线外,热络地继续说:“听说妳是彝族人?”
“嗯!”她淡淡地应了声,眼角瞥了苗岚勋一眼。
他微微一笑,明白她快失去耐性了。“喂!”他推了一下厉胜的肩膀。“没看见我在这儿,你说你找到一个认得古爨文的教授。”
厉胜这才将视线移到苗岚勋身上。“对,他是专门研究爨文的,最近他才找到一批新出土的资料。”
“他在哪儿?”苗岚勋问道。
“他也在四川,不过他这人脾气有点古怪,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他见你们的。”他的手臂抬高架在苗岚勋的肩上,笑道:“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替你办这件事,你怎么谢我?”
“请你吃顿饭--”
“那不便宜你了。”他笑咪咪地转向晨风。“这样吧!让小姐亲我一下作为奖赏怎么样?”
顿时,苗岚勋与晨风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僵硬,厉胜瞧着两人奇怪的表情,急忙道:“干嘛呀!这么严肃,我开玩笑的。”
“好了,少废话,把住址给我。”原本这事只要在电话中就能说清的,可这小子偏偏要约出来见面,说是想见见晨风,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他就不给住址。
“他住的地方很偏僻,用说得说不清楚,我载你们过去。”他拍了一下车子的引擎盖。“来,上车吧!”
“等等。”苗岚勋将他拉到一旁。“别闹了,这件事非同小可,快说住址。”
“我没闹,我载你们过去。”他瞧了晨风一眼后说道:“有这么漂亮的小姐作伴……”
“你别想动她的主意。”苗岚勋警告地说了一句。
厉胜愣了一下。“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见苗岚勋点头,他抱怨道:“这太没天理了吧!你不是道士吗?道士要清心寡欲吧!”
他挑眉。“谁规定的?”
“你们好了没?”晨风不耐烦地看了两人一眼。
“好了、好了。”厉胜推开苗岚勋。“小姐,请。”他殷勤地替她打开车门。
晨风瞥他一眼,说道:“你要开车?”
她的话让他怀疑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他的车当然是他开。
“你最好坐后座。”晨风说道。“我不想出车祸。”
“什么意思?我开车技术很好--”
“等等。”苗岚勋拍了一下厉胜的肩,阻止他再说下去。“妳看到了?”
晨风点点头,坐进车内。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车我开。”苗岚勋伸手向他要钥匙。
“为什么?”
苗岚勋将他拉到一边。“这件事很难解释,不过,你最好相信她的话。”
“为什么?”厉胜瞥他一眼。“我知道了,有人吃醋对不对?”他促狭地说。
苗岚勋见他一脸贼笑,忽然改变主意,他走到车前,弯身问道:“有生命危险吗?”
原在闭目养神的晨风在听见他的话时睁开双眼。“没有。”
“那就好。”他抬起身子,对厉胜说道:“好了,算我没说,上路吧!”他打开后座进入。
厉胜不解地搔搔后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拿出钥匙,坐进驾驶座内,顺手扣上安全带。
一路上,就听见厉胜殷勤地对晨风说着话,可晨风的反应一直很冷淡,她甚至打起瞌睡来。
“我这阵子闲得很,符小姐想去哪儿只要跟我说一声就成了,我随传随到,妳就当我是出租车,不过,我是免费服务,四川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包准妳在台湾没见过也没吃过--”
晨风打个呵欠,疲倦地闭上双眼,这阵子为了妹妹的事忙得心力交瘁,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尽避四周风景明媚,她也无心欣赏。
“怎么,我说的话很无聊吗?”厉胜问道。“倒是第一次有女生听我说话听到打呵欠的。”
“之前的每个都是聋子吧!”苗岚勋抬杠似的调侃。
“说什么啊!你这个骗财骗色的牛鼻子老道。”厉胜由后视镜瞪他一眼。
苗岚勋从衣袖内抽出一张符镰贴在他的后脑上。
“搞什么!”厉胜伸手将符纸拿到眼前。
“你肩上坐着一个长舌鬼,我让他魂飞魄散。”苗岚勋认真地说。
“好啊你!”厉胜回头将符纸丢到他身上。“骂人还拐弯抹角。”
就在这时,一头驴子从路边横贯而出,苗岚勋厉声道:“小心!”
厉胜回过头,本能地踩煞车,方向盘往左打,车子在瞬间失去控制冲离道路,车子往横偏去,眼看就要撞上树干,厉胜惊喊一声,死命转着方向盘,在千钧一发之际擦过树干,车子也因此停了下来,因为受到撞击,气囊弹出,打上厉胜的脸,他在车子停下后,惊叫两声,骂出一串脏话。
“呼……”苗岚勋吐出一口气。“风,妳没事吧!”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一旁的厉胜犹自惊魂未定的骂着脏话,苗岚勋开口道:“喂,女士在场,收敛一点。”
厉胜立即住了嘴,随即赔礼道:“不好意思,不过这他妈的安全气囊怎么让它消气啊?我快窒息了啦!”
咒骂一阵子后,他才搞定一切,等到三人再次上路,驾驶座换了人,厉胜斜躺在后座,不停地抚着胸口。“要命,肋骨好象被气囊打断了,我看先送我到医院检查一下好了,我觉得呼吸困难。”
“你是心理作用吧!”苗岚勋瞄了一眼晨风。“妳呢?没被气囊打伤吧!”
“我很好。”她不耐地回答,他已经问好几次了。
“如果不舒服要讲。”他叮咛。
“我不舒服。”厉胜在后座哀嚎。
苗岚勋叹口气。“你的男子气概呢?快找出来。”
厉胜的目光在后视镜中凶猛起来。“你让我打到肋骨断,我的男子气概就回来了。”
“你现在这副娘样,我怕你等一下会尖叫:我的拳头碎了、我的拳头碎了。”
厉胜怒喝一声。“苗岚勋,你给我停车单挑。”
“我怕你尿裤子。”
“你拉屎--”
“你们两个闭嘴行不行!”晨风受不了地斥责一声。“我坐的是女圭女圭车吗?”
车内顿时一片安静,晨风撂下狠话。“你们再吵,就统统下车。”
“是他先的。”厉胜立刻喊冤。“他对伤患出言不逊,加重我的伤势。”
苗岚勋翻了一下白眼,瞧见晨风回头凌厉地扫了厉胜一眼,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快意。
“你再故意挑衅,我会给你好看。”晨风也没放过苗岚勋。
苗岚勋勾起嘴角。“我只是想让妳开心点。”
她斜瞄他一眼,随即闭上眼。“安静才会让我开心。”
厉胜在两人间瞧了几眼,小声问道:“你们吵架了?”这一路上他都觉得两人的气氛怪怪的,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切入询问。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苗岚勋在交叉路口慢下速度,确定没有来车或动物跑出来凑热闹后才疾驶而去。
厉胜窃笑两声,一派悠闲地说;“那表示我还有希望啰!”
苗岚勋由后视镜瞪他一眼。“你识相点。”
“识相是什么?”厉胜痞痞地说。“我只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听见这话,原本想反驳的苗岚勋忽然心念一转,笑道:“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免你说我度量小,就公平竞争吧!”
因为与他期待的反应不同,厉胜反倒愣了一下。“你是说真的?”
“当然。”他瞄了一下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的晨风一眼。“我们别在『窈窕淑女』面前讨论这个,很不礼貌。”
听完他的话,厉胜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心中不断揣测着,这苗岚勋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
“我们不是往山上的路走。”普布在经过叉路口时出声说道,他们应该往右走到斜阳峰,可他们却走了左边这条路。
“你是不是走错了?”阿比甘莎策马与索日并驾齐驱。
“没错,我们要一路往北。”索日拉停马匹,等待其它人聚集后才道:“我们不回军将府了。”
“什么?”阿比甘莎惊叫一声。
其它人也一脸诧异,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军将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算没有主人也能复元--”
“但是为什么?”阿比甘莎急道。“等大人的伤好再走也不迟。”
“等到军将的伤好,恐怕就走不了了。”索日说道。“因为到时一定会有更多的人上门求助,主人心肠软,不会拒绝别人,这样一来我们永远也走不了,这还是好的情况,万一军将看上主人的医术,想要强留主人在府中,他是官,我们是奴,没办法跟他对抗,更别说保护主人。”
众人一听,面面相观,听起来好象也挺有道理的。
“我们自然听主人的,只是这一定……万一军将大人追上来……”阿西木嘎皱下眉头。
“是啊!大人见我们没回去,一定会大发雷霆的。”阿比甘莎立刻道。“万一派兵来追我们,这样反而更糟。”
“等他发现时,已经过三天了,再说,他不知道我们往哪里去,就算想追也没办法。”他们跟军将说需要三天采药,等他发现不对劲,至少也是三天后的事了。
“我们那么多人,一路上都有人瞧见我们,很容易追查。”普布说道。
“是啊、是啊!”阿比甘莎点头。“还是不要得罪军将大人的好。”
“这条路是茶马商人往来的必经之路,我们混在其中多少可以掩人耳目。”索日说道。“一直往北走可以到丽江,再过去就是蜀川,汉人的领地,到那儿就安全了。”
“到川地可要不少时间。”古比说道。
“所以我们没时间浪费在这儿,赶路吧!”索日拉了一下缰绳,调整马的方向。
“等等……”阿比甘莎出声道。“主人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众人全转向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阿比甘莎深吸一口气后才道:“主人说过,我们随时想离开都可以。”
“妳想走?”索日眼神犀利起来。
阿比甘莎顿时发现不友善的目光在她身上聚集,她吞了一下口水。“……对……对。”她挺起胸膛。“主人到了川地就要跟着亲人回家,留下我们……反正早晚都要分开,我自然要为自己打算。”她相信跟着赞路会比跟着现在的主人好。
“主人不会丢下我们。”石拍激烈地反驳。
石拍的叫喊让夕川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现在已多少能听得懂一些白族话,虽然方才大部分的话语她还是一知半解,可石拍这句话她是清清楚楚明白的,昨天他也曾这样大声地问她,她不知怎么回答,支吾地说不出半句话。
“对不对,主人?”石拍扭动着跳下马,跑到夕川身边。“主人妳说话,妳不会丢下我们的,对不对?”
看着石拍恳求的眼神,夕川一阵不忍,他的模样就像被陷阱夹伤脚的小兔子,她不知该怎么拒绝。“我……我不知道,我问姊姊……如果姊姊说可以,我再带你们回去,我是说……如果你们想的话。”
石拍一听,笑容大剌剌地挂满脸,他兴奋地回头对阿比甘莎说道:“妳听到没有,主人说要带我们回去。”
阿西木嘎与曲比阿乌顿时露出松口气的表情,他们还以为主人真的不要他们了。
“我是说姊姊答应的话。”夕川在一旁补充,可没人听到她说的话。
“这下妳没话讲了。”曲比阿乌瞧了阿比甘莎一眼。“妳该不会是想回军将府,跟那个男的一块儿吧!”
被说中心事,阿比甘莎的表情变得很难堪。“不用妳管,主人说过我们可以自由离开。”
“妳想走吗?阿比甘莎。”夕川总算捉到她说的话语,有时他们说得太快,她跟不上。“没关系,如果妳……”
“妳现在不能离开。”索日抓了一下她的肩,示意她不要说话。
夕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妳现在回去军将府,我们的谎言就被拆穿了。”索日说道。
“那倒是。”古比点头。
阿比甘莎咬了一下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妳最好跟我们一块儿走,三天后妳要离开再离开。”话毕,他立刻驱马前进,不愿再浪费时间。
石拍急忙胞回阿比甘莎身边。“主人要走了,快拉我上去。”他抓着马想爬上去。
阿比甘莎恼火地推开他。“你去跟别人坐一块儿。”她不理他,扬长而去。
“喂--”
“上来吧!”普布弯身由后伸手将他抱起,让他坐在身前。
“她怎么了?”石拍气愤道。“她为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别问。”普布打断他的话。
“哼!”石拍生气地在胸前交叉双臂。“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可以帮主人做很多事,我会捡木柴生火,还会挑水,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还会唱歌给她听,主人说我唱得很好,我……”
“石拍,闭嘴。”普布简单地说了一声。
“可是……”
“男人话不要多。”
石拍回头瞄他一眼。“我还不是男人。”
“所以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学习。”他一板一眼地说,他记得前不久他还是个胆怯寡言的小孩,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聒噪。
石拍又瞥他一眼。“你现在还觉得主人不是好人吗?”
普布缄默的不发一语。
石拍高兴地道:“当初你说主人没一个好的,结果你错了,所以我不用听你的。”
“那我只好把你丢下去。”普布立刻道。
石拍张大嘴。“你……”
“我是认真的。”
石拍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就在这里。”夕川一边喃念,一边在笔记本上画着地图。“而且我是从很久……嗯!唐朝大概是公元几年了……”她努力回想以前上的历史。
“算了,说个笼统的数字就好。嗯,一千多年后来的。”她在笔记本上画上一条直线。“这里是唐朝,然后宋朝、元朝、明朝跟清朝……可是我又不会用彝族话说这些朝代。”她懊恼地蹙着眉心。“还是不要讲这个好了,就说从一千年以后来的,如果他们不信……那……”她顿住,那怎么办?
“唉--”她叹口气。
“怎么了?”
夕川抬头看着正在生火的阿西木嘎。“没什么。”她以简单的白族话说着,为了避开高大人可能的追赶,他们没找旅店住,而在一条溪旁扎营。
“主人。”
“嗯?”夕川看着他。“什么事?”
“没……没什么。”他静静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夕川放下笔,问道:“你以前……住哪里?”她以简单的白族话说着。
阿西木嘎望向她,黝黑的脸露出一抹笑。“在一个小村子。”
“哪里?”
阿西木嘎以树枝在地上简单地画了个图。“我是那里最好的木匠。”见她不明白,他将树枝交叠试着做出简单的东西。
夕川好奇地看着他快速地将树枝搭盖起来。
“嗯……”夕川看着他渐渐成形的外观。“房子,是房子对吗?”夕川露出笑。
“房子。”阿西木嘎学着她的语言说了一次,而后以帕尼话再说一次。
夕川跟着他说了一句,随即将之写在本子上。
见主人喃念着把他的话写下来,阿西木嘎露出一抹腼腆的笑,之前主人只能以纳苏话跟索日沟通,但现在她已能说一些帕尼话了,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他知道她是个好心肠的主人,她待他们每个人都很和善,也从来没打骂过他们。
他心里清楚,遇上这样的主人是他的福气,可主人一直说她要回家,还说他们若要离开随时都可离开,这话让大伙儿都心惊胆跳,他自然也不例外,幸好后来石拍让主人改变心意,说会问家人能否把他们全都带回去,大家这才安心了些。
他担心的是,若万一只能挑一些人回去,他被选上的机会不太大,毕竟他是这儿年纪最长的。
阿西木嘎,我们买了年轻的奴隶回来帮忙,你跟着人口贩子走吧……
“阿西木嘎?”
他回过神。“啊!对不起,主人,我没听到妳刚刚说什么?”
“你怎么了?”夕川偏头看着他落寞的表情。
“没……没有。”他振作起精神。“我很会盖房子。”他比画着。“我能帮主人盖房子,扛木头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夕川努力地听他说话,可他说得太急,而且还一大串,她实在听不懂。
“阿西木嘎,你说慢一点。”夕川出声道。
他正打算从头说一次,其它人已陆续走了回来,阿西木嘎顿时安静下来,没再启口。
夕川追问了几句,见他没打算说下去,只得放弃,石拍不知从哪儿采了果子,高兴地蹦跳着回来,一到她身边就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
巴里呼玛、阿比甘莎与曲比阿乌则开始忙着张罗大家的晚餐,用完膳后,石拍开始唱歌,后来阿比甘莎也加入,还一边跳舞,夕川笑着看他们表演,阿比甘莎身材玲珑,跳起舞来婀娜多姿,看起来真的很赏心悦目。
唯一臭着脸的大概就是曲比阿乌,对于阿比甘莎的表演她向来觉得是妖惑之术,是用来迷惑人心的。
表演完毕后,夕川拿起笔记本,紧张地看了众人一眼后,说道:“我有……有事跟大家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夕川顿了一下才又开口。“这个……”她将本子朝外,让大伙儿瞧见她画的图。
“我们现在在这里。”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大略区域。“我的家在这里,台湾。”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偏,发现好遥远,而且还很小。
“主人,这白白的是什么?”石拍指着图上的一处。
“这是海。”她望着索日,要他翻译。“这是很大很大的海,要坐船。”
大伙儿立刻面面相觑。“海,跟洱海一样吗?”
索日将大家的疑问翻给她听。“洱海?”夕川喃念了-下,这彝族话她好象有印象,但到底是什么呢……对了,她想起来了。“比洱海大多了,洱海在这里。”她在大理附近画了一个湖。
阿比甘莎看着洱海的面积,又看看主人住的家乡。“这么远……”她拧着眉心,她并不想到这远的地方去。
大家又互看一眼。“没想到这么远,”古比模模下巴。“不过没关系,我喜欢到没去过的地方见识见识。”
“主人,那我们骑马要骑几天,还有,要坐多久的船才会到?”石拍又问。
夕川一时语塞,这该怎么回答?她也下知道骑马要多久,她只知道坐飞机,但要怎么跟他们解释“飞机”?他们是不会理解人为什么可以飞到天空的。
“好几个月吧!”夕川随口说道:“船的话……如果从这里坐船,一天内应该可以到。”她指了一下金门的地方。“不过,我们现在先到这儿就行了。”夕川指了一下四川的位置。
“主人,妳为什么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妳来这里做什么?”石拍好奇地问。
因为他说的有些快,所以夕川直觉地看向索日,等他翻成纳苏话后,她才支吾着回答。“我……我们做生意。”
“什么生意?”石拍又问。
夕川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幸好索日为她解了围。
“你问题真多。”索日瞥了石拍一眼。
“男人话才要少,我现在还不是男人,当然可以讲很多。”石拍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我去河边一下。”夕川急忙找个借口离开。
“主人要梳洗吗?”巴里呼玛询问。
“我……我泡脚就行了。”夕川示意她不用跟上,只要她要洗澡,巴里呼玛就会热心地想帮忙。
夕川起身往河边走,不过她能感觉他们的视线一直跟着她,到了视线外,她才放松地吁口气,她想,她还是不要告诉他们她来自未来的好,一来是因为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二来是姊姊也不赞成她提这件事,担心他们无法接受而把她当成妖怪。
夕川甩甩头,将烦人的事逐出脑外,她还是先别庸人自扰,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因为走得太快,她差点让自己的脚绊倒,骑了一天的马,她的腰跟好痛,虽说是侧坐,但她觉得侧坐比跨坐更为辛苦,到下个城镇后,她要记得买条裤子,不然也得买条宽大一点的裙子,否则一直侧坐,她的腰恐怕会断掉。
好不容易到了溪边,夕川长长的吐口气,先在草地上坐下休息,月兑下鞋子,果足踏在草地上,望着水面的月色,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呼吸与周遭的树木花草趋于一致。
她静静地感受大自然深沉的律动,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全身放松,放松得几乎要睡着了,她舒服地往旁边倒,却撞上了某个东西,让她惊醒过来。
她望向来人。“索日……”他什么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她急忙坐正身子,离开他的怀抱,脸蛋晕红着。
“我来一会儿了。”看出她的疑问,他自动说明。
“你怎么不告诉我?”她低垂螓首,掩饰羞意,自他说了喜欢她后,她发现自己对于他的存在忽然敏感了起来。
“妳睡着了。”他将手上的东西给她。“妳忘了带这个。”
手电筒?夕川抬起眼望着他,一接触到他琥珀色的双眸,她感觉双颊又炽热起来。
“妳不是怕黑?”只要到了晚上,她去任何地方都会带着手电筒。
“谢谢。”她低声说。
索日偏头瞧着她,她优美的颈项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主人不用跟奴隶道谢。”
“我说了你们是我的朋友。”她觉得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重复进行着。
他没有说话。
夕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结巴地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红着脸面带羞怯,今天在马上她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却不好意思开口,遂隐忍到现在。
他有想过,如果她问这个问题时他该如何回答,他会告诉她,她温柔美丽,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喜欢她,但因为两人的身分问题,他一直压抑着自己……
但现在,望着她清澈怯生生的眸于,他忽然说不出口,想利用她的同时,他觉得自己也多出了愧疚之心,每回见到她害羞地望着他时,他心中就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
“妳……”他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夕川微低着头,静静听着。
“妳给了我一个希望。”他不知该如何确切的表达,但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希望。
她疑惑地拾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妳--”他突然感到一股烦躁,最后只简单地说了句。“很好。”
夕川正想问下去时,他忽然站起身。“回去吧!晚了,妳该睡了。”
她可以感觉他心中似乎有股烦躁不安的情绪在流动,她张嘴想问,最后却只化为一个字,“好。”
她穿上鞋,自草地上站起,打开手电筒为两人照亮前方的路,静静地与他回到了营地。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他们还没回来。”高年山靠着床板,眉头紧皱。
“属下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赞路说道。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当初应该派人跟着才对,高年山付道。“我这疮伤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大人,有个孩子送来一封书信--”
“一个孩子送的书信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没瞧见我在跟大人说话吗?”赞路怒声斥责。
门口的士兵将身子弯得更低。“是……但这信是符大夫写的。”
“符大夫?”高年山惊讶道。“快拿进来。”
“是。”士兵恭敬地将信递给赞路,再由赞路交予高年山。
斑年山一瞧见雪白的纸张与纸上的蓝字时,就相信这的确是符大夫的东西,他曾见过她以这种神奇的笔写字。他打开纸,心急地读着纸上的字。
“怎么样,大人?”赞路好奇地问。
斑年山读完后才道:“她走了。”他皱着眉头将纸递给部下。“她说有急事得离开,还说我的病已经没有大碍,只要请个大夫把把脉就知道了。”他顿了一下,朝门口的士兵问:“那个小孩呢?有留下他吗?”
“留下了。”
“让他进来。”
“是。”士兵朝身后的孩童说道:“进去吧!”
“是。”孩童恭敬地回答,他低着头,入屋后便跪在地上。“大人。”
斑年山瞥了赞路一眼,示意他问话。
“符大夫是在哪儿把信交给你的?”赞路说道。
“就在城里。”
“哪个城?”赞路捺着性子追问。
男孩愣了一下,抬起头。“就是这个城啊!”他的问话怎么这么奇怪?
“在这儿?”赞路大吃一惊。
“她还在城里?她是什么时候给你的?”高年山追问。
“五天前给的--”
“五天前引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拿过来!”赞路暍道,面露怒意,双眸瞪大。
男童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瞠大眼瞧他。
“还不快说!”赞路斥责。
“是……是……”男孩结结巴巴地。
“别吓着他。”高年山皱眉,这一吓,反而问得更慢。“你别怕,老实说来,有赏给你。”
男童结巴地说道:“是……是他要我五天后才拿来的,他说……他说跟人打赌,赌我会不会照着他的意思做,如……如果我没做到,那就得把钱还他。”
“大人,看来他们是计画好的。”赞路说道。
斑年山又问了男童几句话后,便将他打发出府。
“大人,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吗?”没好好毒打索日一顿,实在让他不甘心。
斑年山沉吟一会儿后,说道:“你去找个大夫回来替我诊脉,看看我的身体是不是没有大碍了。”
“那他们……”
斑年山闭上眼,沉吟了一会儿后才道:“我要你亲自去做一件事。”
“大人请说。”
“你私底下带些人探听他们的下落,如果真的如符大夫所说,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他顿了一下。“那她就是我的恩人,不要伤害她,可索日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赞路吃了一惊,虽然他对于索日的无礼始终耿耿于怀,可大人跟他没有过节,为何……
“原因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高年山睁开眼。“这件事你做得到吗?”
赞路朗声道:“是。”
“去办吧!等等……”高年山停了一下。“别让符大夫瞧见你的脸,她毕竟救了我的命,我却反过来要杀她的奴隶……”
“大人放心。”赞路立刻道,“属下明白。”
斑年山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一到廊上,赞路立刻露出狼一般的笑,他这人向来有仇报仇,原本只是想让索日吃顿苦头,没想到军将竟要自己杀了他。
“看来你这奴隶还真会得罪人。”赞路的手不自觉的放在刀鞘上。“这下可怪不得我了。”
溪水映着晚霞,火红的颜色像是要将整条溪燃烧起来一般,可对于此番景象索日没有一丝欣赏的意图,只是朝着身体和脸泼水,洗去一天的尘沙。
“你不可以一直霸着主人。”
正以河水泼脸的索日在听见这句话时停下了动作,不过没有响应对方的话,依旧泼着水冲凉。
“明天换我跟主人一起骑马。”
索日将上衣褪至腰间,开始泼洒上身。
“我这几天已经学会骑马了,所以明天换我跟主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发现索日根本没反应,石拍放大嗓门。
索日斜睨他一眼,瞧见他胆小地退了一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回了一句后,又开始冲凉。
石拍张嘴,一时之间想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主人是大家的,你不可以这样。”
索日直起身子,石拍立刻后退一步,随即挺起胸膛。“虽然你力气大,不过我不怕你。”
“你会游水吗?”索日问道。
石拍愣了一下,老实道:“不会。”
“如果我把你丢进河里,你怕不怕?”他上前一步,一脸威吓之意。
石拍惊吓地后退好几步。“你……”他的脸气得通红。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矮小的他。“要别人听你的话,就要比那个人有力量。”
石拍瞧着他高大结实的身形,忽然气愤起来。“我会长大,我会长得比你高,比你有力气……那……那时候你已经老了。”他握紧拳头。
索日讽刺地勾起嘴角。“那就快长大吧!小表。”他挥了一下手,示意他离得远远的。
石拍气愤地瞪着他,看着他又蹲回河边,自顾自地泼着水,他往林子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即偷偷模模地往回走,蹑手蹑脚地来到索日身后,双手往前推上他的背。
可才碰上索日的背,他的手忽然被他抓住,他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天地在一剎那间颠倒过来,下一刻,河水已经钻进他的鼻口。
“啊……”他在河水里大叫,随即让河水呛到,他慌张的拍打着水。
索日单手将他拉起,瞧着他一脸惊恐的表情。“没力量又没脑袋,就只有死路一条。”语毕,索日又将他压入河里。
“嗯……”石拍在水面下惊恐的抓住索日的手。他要杀他,他要杀他……
见他快不行了,索日又将他拉起,嘴角藏着嘲讽的笑。“好玩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咳……咳,不要……”石拍攀着他的手想上岸,脸色发白。
“下次敢在我背后偷偷模模,我会淹死你。”索日严厉地看着他。
石拍点点头,索日这才拉起他。石拍狼狈地撑在地上,大声喘息,索日听见他啜泣的声音,于是瞧他一眼,听见他吸鼻水的声音。
“你要哭就一个人到一边哭去,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索日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石拍大声道:“我才没哭。”他抓起沙土,生气地丢向他。
“你再丢一次,我就把你丢到水里,这次我不会再抓住你。”索日厉声道。
石拍抓起沙土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脸苍白。
索日拍掉胸膛上的尘上,起身道:“如果不想人家溺死你,就学好怎么游水。”
“我会告诉主人说你要淹死我。”石拍大声地叫着。
索日没理他,只是穿好上衣,听见他仍继续叫嚷着,“你是坏人,没人喜欢你,你走开,主人不应该买下你的,你--”
“你们在吵什么?”曲比阿乌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大吵大闹的,声音都传到林子里去了。”
索日没费事回答她,因为石拍又嚷叫起来,他弯身捡起方才收集的树枝,径自往林内走去。
“他把我丢进河里,要淹死我。”石拍气愤地嚷嚷。
曲比阿乌瞄了离去的索日一眼,拿着主人给她的塑料袋到河边装水。“他不是好惹的人,不要跟他太接近。”她对着一身湿的石拍说道。
“我只是跟他说主人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打个喷嚏,随即月兑下衣裳拧吧。
“他是做得太明显了。”曲比阿乌说道。“好了,快去把衣服烤干,不要生病了,索日的事,我们会找个时间大家讨论。”
石拍又打个喷嚏,这才急忙跑回林子里,曲比阿乌瞧着他奔跑的模样,忽然想起他现在与之前的胆怯判若两人,她不知道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他必定因为他的眼睛而受到欺侮与漠视。
在这年代,不能做事的奴隶就跟废物没有两样,主人会买下他,也算是他的造化,想到这个主人,曲比阿乌不禁皱起了眉头。
“好是好,可没一点判别是非的能力,怎么会去信任索日这种人。”她哼地一声。“要我说,他迟早会害了我们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