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情郎俏嫣儿 第八章
作者:陈佩萱

纵然江湖上对水芸嫣的死讯众说纷纭,但是水芸嫣还是没如那些人所愿,去向阎王爷报到。不是她命硬,而是她太幸运了,有个能力超强的好师兄。

其实,若没有把握,风舞阳是不敢带着她往悬崖下跳的。

但是,风舞阳虽然下过几次诀尘崖,跳崖的经验比别人丰富,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惊险。因为受了重伤的水芸嫣,如同一袋沉重的包袱,加快了他下坠的速度,当时如果他不赶紧想办法减速的话,恐怕到了谷底,他们俩就得摔成血肉模糊的人肉酱,成为飞禽猛兽可口的食物了。

偏偏在急速降落的同时,光秃秃的峭壁上无任何突出的树枝可以借力使力,减缓他们的速度。焦虑的他情急之下,右手挺剑刺向峭壁,期望将剑刺入峭壁,以停止下坠之势,但是峭壁上的岩石十分坚硬,利剑一时难以刺入,在硬碰硬之下,迸出了无数火花。虽然利剑沿着悬崖峭壁一路划下火花,却也减缓他们的速度,直到山谷底、山涧之上的一株强劲的古松,托住了他们俩下坠的身躯,风舞阳才收剑提气,抱着已处昏迷状态的水芸嫣纵身跃下,往山涧处飞去。

在山涧处找到一块平缓的草地让水芸嫣躺下后,风舞阳立刻连点她周身数大穴,防她真气涣散乱窜。但他也只能做到这样,因为之后他就筋疲力尽,累得昏睡过去了。

等风舞阳苏醒过来时,已是夜半时分。他慢慢地睁开双眼,看到满天星斗在高高的悬崖顶上灿烂闪烁,跟他眨眼睛,四周黝暗沉静,衬得蛙鸣虫啼震天价响,恍惚间令他以为回到了诀尘崖。不过才一眨眼的工夫,他便记起身在何处,以及为何在此处的原因。他立刻翻身跃起,紧张万分地探了探水芸嫣的脉搏,等感受到那微弱的脉动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老天有眼,让小师妹的小命没这么快就玩完,风舞阳立刻让她服下师父所制的续命丹,再盘腿坐在她身后,运气于双掌之间,平贴在她的背脊,领导她体内的真气与药性,依着他的指示在她全身的各大穴行走。

在善使毒的姨娘和专解毒的师父教之下,凤舞阳的医术想差也难,但是,就算是华佗再世,也难以让伤势严重的水芸嫣立即痊愈,更何况是他风舞阳呢?不过,只要不指望他创造神迹,他的医疗成效还算是挺不错的,因为在他的妙手医治之下,本出气多、入气少的水芸嫣,在一盏茶的时间后,气息已强了许多,不再气若游丝了。

“丑蛋……”刚苏醒的水芸嫣,仍惦着冷剑影,硬撑着迷蒙的目光四处找寻,找来找去没见到他,立刻哑着声追问:“丑蛋呢?”

风舞阳用他灵敏的嗅觉闻一下充斥在空气中的各种气味,没闻到血腥味。

“那臭小子应该还在悬崖上。”他不信凭那臭小子的能耐,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还会有命,没血肉模糊才怪。

“那我们赶快上去救他!”

水芸嫣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风舞阳阻止。

“你别乱动,以免伤势恶化,何况现在去救也来不及了。”

这时水芸嫣才意识到时间已过了许久,就算现在上去,也救不了丑蛋了。一想到丑蛋己遇害身亡,难过的情绪就刺得她的胸口隐隐作痛,无法相信他们就此天人永隔了。

“不管来不来得及,咱们先上去找找看再说吧。”

“就怕费了老半天的工夫,找到的是尸体而不是活人。”

“……那也好,以免老牵挂着。”水芸嫣幽幽地说。

看小师妹这么执着,风舞阳不得不大大的叹口气,妥协地说:“好吧,为了让你别老是挂念着他,天一亮,咱们就上去找他吧。”

“现在就……”

“现在?!我的好师妹呀,你想害你师兄我粉身碎骨,也不用这么急吧?”

水芸嫣看了看昏暗的夜色及高耸入云霄的悬崖峭壁,意识到自己这个要求的确太为难大师兄了,立即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歉。

“知道错就好。来,再将这粒续命丹服下,运气调理一下,好好休息,你的伤才能好得快,明天才上得了这陡峭的岩壁。”

服下续命丹的水芸嫣,思及今天御敌及风舞阳救她的经过,不禁感激地说:“大师兄,原来你是真的待我好。”

水芸嫣的话令风舞阳有些诧异,不过他立刻呼天抢地的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从你一出生,我就为你把屎把尿、喂女乃喂饭的。你三岁的时候被毒蛇咬到,也是我……”

顿时,整个山谷回响着风舞阳细数照顾水芸嫣之“丰功伟业”的声音,而水芸嫣嫣虽然被骂得满头包,耳朵有些发疼,心里却泛着甜意。

她静静地坐着,微笑地看着风舞阳唱作俱佳的生动表情时,心中不免暗自诧异:为何这次听大师兄叨念陈年旧事,却不像以往那样感到心烦厌恶呢?

***

等风舞阳永芸嫣再回到悬崖顶上,已是三天后的事了。

这真的不是风舞阳故意推托不理,而是内力不怎么好的水芸嫣,就算没受伤,也无法独力上这千仞高的峭壁,必须靠风舞阳助她一臂之力才能办到。如今,她不但内力没增加,反而又受了重伤,就算有了续命丹及风舞阳运气帮忙疗伤,她的伤势还是无法在一昼夜间就告痊愈,因此,就算风舞阳慷慨地助她“双臂”之力,还是无法让她上得了千仞高的峭壁。而要风舞阳丢着她不管,一人先上勒马崖找冷剑影,那更是绝不可能的事,因为他一向把水芸嫣的安危摆在第一位,至于冷剑影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攀爬上来,却看到勒马崖上空无一人,水芸嫣顿时六神无主地抓着风舞阳的手臂,心急地问:“丑蛋人呢?他怎么不见了?”

看到水芸嫣焦虑万分的神情,风舞阳立刻伸手揽上水芸嫣的肩,将她往他怀里带,给她沉稳的力量,安抚她焦急的心。

“别急,我四处找找看,看看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找到他。”

确定水芸嫣情绪安稳多了,风舞阳才放开她,让她坐在大树下歇息,飞身到悬崖上四处侦查。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找到丑蛋的踪影了吗?”水芸嫣立刻起身,抓着他的手臂满怀希望地问。

见到风舞阳摇头,水芸嫣亮丽的神情顿时委靡了下来。

“丑蛋……会不会已经遇害了?”

风舞阳略一思索,说:“应该没有,极有可能是被蒙面人带走了。”

“喔?为什么?”

“这里遗留下来的血迹不多,更无任何被飞禽猛兽啃食过的尸体残躯,可见丑蛋并没在此被杀。他又受了重伤,不可能独自离开,一定是有人将他带走,所以极有可能是那两个蒙面人。”

“那他不是凶多吉少了吗?”

“放心好了,他会没事的。连蚀魂香都要不了他的命,蒙面人又算得了什么。”风舞阳一副没啥事的样子。其实就算丑蛋真的死了,他也不会在乎的。

“才怪,那蒙面人的心可比蚀魂香还毒。”

“哇哇哇,小师妹,你哪时候学会讲这些这么富哲理的话?”

风舞阳怪叫着,让水芸嫣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忘辩解。

“哪有,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哎呀,你别岔开话题啦,你先告诉我,我们现在要怎么去找蒙面人要回丑蛋啦?”

“干嘛非要找回丑蛋不可呢?你又还没嫁他,蒙面人要就给他们嘛,你要找夫婿,我以后一定帮你找个更好的,现在我们还是先回诀尘崖吧。”

“要回去你自己先回去,没找到丑蛋前,我是绝不回去。”

“你干嘛这么死脑筋,非要那个死丑蛋不可?还有,别忘了那些蒙面人追杀的目标是你,如果你现在去找丑蛋,简直是自投罗网、自找死路。”一向嘻皮笑脸的风舞阳,这时不得不板起脸孔训人。“我不管,我就是非找回丑蛋不可。你帮不帮我?”

风舞阳冷着脸不作声。

“你不帮我,我自己找。”话声一落,水芸嫣转身就走。

“你知道蒙面人是谁吗?”

风舞阳随意丢出一句话,便牵制住水芸嫣欲离去的脚步。

“你知道?”水芸嫣焦急地转身问。

风舞阳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你也不知道?”水芸嫣确定风舞阳没有说谎。“没关系,虽然我现在不知道蒙面人是谁,但我一定会查出来。”

“怎么查?”

“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水芸嫣逞强地说。

其实水芸嫣心里根本一点谱也没有,这点风舞阳当然心知肚明。

“我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风舞阳慢慢地走近水芸嫣,在她耳畔轻声地说:“先睡饱了再说。”

“什么?!……”

水芸嫣话未说完,立刻就跌入梦乡,而这当然是风舞阳的杰作。

***

向来人烟稀少的勒马崖,往年的游客数加起来,也没近日的多。

水芸嫣和风舞阳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两个身影骑着快马来到勒马崖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傲花山庄庄主花无尘和长子花杰雨。

对于近日江湖上有关他爱女已死的传闻,不论真假,都令花无尘心焦,因此无法再静坐在家里等候各堂口探子将确切的消息传回,便直接往川滇方向找来,而花杰雨当然是伴随父亲前来。

花无尘临崖勒马,扫视了无人的一方天地后,问:“你确定是这里吗?”

“依据探子回报的消息来看,应该是这儿没错。”

“冷剑影武功已失之事,已得到证实了吗?”花无尘边下马边问。

“听说冷剑影是中了蚀魂香,才使得功力涣散。”

“他中了蚀魂香?怎么可能?消息正确吗?”花无尘诧异地问。

“由叶不归那儿得来的消息,应该没错。”

“谁下的毒?你小妹吗?可是……”

“不是小妹下的毒,而且还是小妹救了他。”

“那他是怎么中此毒的呢?……”

忽然,数丈远的泥地上,有数根闪着亮光的细小金属物抓住了花无尘的眼尾余光,他立刻飞身上前看个分明。见刺入泥地的细小金属物是一根根银针,他立刻伸手到怀里拿出一条手绢包裹住银针末端,才将它拔起,仔细端详。

见父亲望着银针发愣,花杰雨问:“是小妹的东西吗?”

花无尘点了点头。这种银针多年前他曾见水晶兰用过。他赶紧将银针收纳入怀里,急奔至悬崖边,往谷底探望。见那悬崖下深不见底,掉下去真的难以生还,花无尘整颗心就像被人紧紧揪住一样,难以喘息。

难道,他此生真的无缘见他与兰儿的骨肉一面吗?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花无尘要纵身往下跳时,被花杰雨拉住。

“爹?!……”

“我下去找你小妹,以确定她是生是死。”

“爹,万万不可。此谷深不见底,危险万分,切不可莽然行事呀!爹!”

“你放心,以爹的内力修为,这样的深崖还难不了我的。何况,若没下去探个分明,我悬着的一颗心永远无法放下。”

与爹爹的眼神相交会,花杰雨知道爹亲的心意已定,他是拦不住的,只好万不得已地松手。

“你在崖上等我,我会尽快上来。”

花杰雨嘱咐小心的话尚未说出口,花无尘已纵身跃下了。

当来回踱步的花杰雨快把崖顶的草地给磨秃时,终于见到一个小黑点从崖底慢慢往上窜升。那黑点渐大,跃上崖来,花杰雨立刻上前关心地问:

“爹,您还好吧?您……”

“没事,你不用担心。”花无尘边随意拍拂沾染在衣衫上的灰尘边回答。

“那您到崖下,有找到任何有关小妹的线索吗?”

花无尘转身激动地抓住花杰雨的双臂,绽开明亮的笑容,开心地说:“你小妹应该还安然无事,未遭遇不测,江湖上的传言并非全真。”

“喔?不知爹在崖底找到什么线索,才做此推测。”

“我在谷底找到一堆燃烧过的灰烬,在附近看到一些啃食过的小动物骨骸和野果残核,应是最近有人在那儿烤食过夜。”花无尘急奔上马,说:“通知各路探子,继续找寻你小妹的踪影,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但是——在经历这么多的风波后,小妹会不会不想再涉足江湖,直接回到二娘那儿去了?”花杰雨当然希望事情能这样最好,毕竟一切的风波因她的出现而起,若她能赶紧消失,让一切归于平静,这样他对娘亲也比较好交代。

花无尘细思一番,觉得的确有此可能。“不管如何,还是要各路探子尽全力找寻你小妹的踪影,若是能因此找到你二娘,那就更好了。”

“是。”花杰雨嘴上虽然这么回答,心里可不这么认为,若当真找到了二娘,恐怕上演的不是合家团聚的欢乐戏码,而是一场女人与女人的战争的开始。“近来我们比较少遇到冷家堡的探子,他们的活动似乎不再像以往那么热络了。”

“喔?难道——他们已经找到冷剑影了?”花无尘继而想到,他那未曾谋面的女儿正是与冷剑影在一起的。“叫探子们密切注意冷家堡的动静,说不定你小妹也在冷家堡。”

“是。”花杰雨虽然答得中气十足,但心里那声“糟”却答得更加响亮。

***

“你爹还没回来?”柳诗庭望着窗外摇曳的竹林,似无意却有心地问。

“还没。”花蝶衣轻声回答。

“为了他和她的女儿,他竟不辞奔波之苦,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直奔川滇。”柳诗庭苦涩地说。

“娘……”

“没事,只是一时气难平罢了,别担心我。”柳诗庭舒口气,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儿,不意眼尾余光却瞥见茶几上放着一盆盛开的兰花,令她舒缓的神色为之一变。“谁把它搬进来的?”

众佣仆吓得噤声不语,一年轻丫环颤巍巍地跪下说:“……是我。”

“我说过我房里不许有这种花,你为何明知故犯?”

“我不知道……我是新来的……没人告诉我……我只是……看逸兰轩里的兰花开得漂亮……所以……”

“她漂亮?!”柳诗庭气得将花盆扫落在地,锵一声,花盆应声而破,再用脚使劲地将盛开的兰花踩个稀烂。“她还漂亮吗?”

那丫环吓得使劲摇头。

“娘……”花蝶衣急着想安抚娘亲的怒气,却插不上话。

“王妈!”

一仆妇马上应声向前,低着头颤巍巍地站着。“夫……人……”

“我不是说过,只要逸兰轩里的盆栽一有花苞,就立刻除去,为何还容许它开花?”

王妈咚一声,立刻跪地求饶:“奴婢一时疏忽,请夫人原谅。”

柳诗庭沉着脸不说话,但是森冷的眼神令王妈不寒而栗。

“娘,既然王妈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花蝶衣柔声帮忙求情,毕竟王妈是看着她长大的,不忍心她受罚。

柳诗庭再次转身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竹林,冷着脸不发一语。

“夫人,奴婢再也不敢有任何疏忽!”王妈头叩得更勤,哭声更加凄厉。

“娘……”

柳诗庭以手势制止女儿再说下去,兀自思索一会儿,转身沉着脸对王妈说:“这次看在蝶衣的面子上就算了,但是若让我再次在山庄里看到兰花开,绝不再饶恕,谁说情都一样。”

“不会的,奴婢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再让逸兰轩开出半朵花来。”

“下去吧!”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松了口气的王妈在谢过柳诗庭后,立即转身向花蝶衣叩头致谢。“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记得别再犯了。”花蝶衣嘱咐说。

“奴婢一定记住、绝不敢再忘记。”

一说完,王妈立刻跪行向前,要收拾散了一地的泥沙及破盆碎片时,柳诗庭却制止说:“待会儿再收拾吧,你们全都下去。”

“是,夫人。”虽然有些诧异,但怕再次惹怒大夫人的众佣仆们,立刻领命下去,顿时屋里只剩下柳诗庭、花蝶衣两母女。

初夏的风,轻轻地吹进屋里,缓缓柔柔的,不带一丝酷暑的气息。久久,柳诗庭的声音轻轻地敲碎这方宁静。

“你想他们俩可能还活着吗?”

“从那么高的悬崖坠落,活命的机会!不大吧。”花蝶衣语带感伤地说。

“你为他们感到难过?”柳诗庭微怒地问。

花蝶衣赶紧摇头否认。

“千万别对敌人心慈手软,因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记住了?”

花蝶衣赶紧点头,以表已记住母训。

***

水芸嫣幽幽醒来,发现正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立刻警戒地环视一下周遭环境,见到四周的墙壁上水渍斑斑,可见已年久失修,并由屋内只摆着简单粗糙的木制桌椅橱柜来看,此处应该是间民房。

她怎么会在这儿呢?大师兄和丑蛋呢?

一想起丑蛋生死未。,她立刻推开被子下床来。才正要开门,房门却突然打开,一个手上提着壶口冒烟的茶壶,身上穿着深色粗布衣裳,满脸皱纹的老人走了进来。

“你是谁?”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水芸嫣立即防备地退后数步,开口问。

但是老人没理会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将热呼呼的茶壶放在桌上,转身到橱柜去拿碗,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大师兄呢?”

老人照样不发一语,静静地将橱柜里拿出来的两个碗放在桌上,拿起茶壶开始倒茶。

“喂,我问你话你有没有听到?”水芸嫣不愿再被视为无物,上前在老人的耳朵旁大声地问。

但是老人似乎还是没听到她的问话,静静地端起其中一碗茶来,面无表情地喝着。

“难道你是聋子?”虽然这仍是个问句,但水芸嫣已不奢望老人会回答她,看来她还是自己去找解答吧。

本想转身离开的她,一时茫然得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怔愣间,淡淡的茶香吸引了她的注意,心想先喝碗热茶再离开吧。

她端起另一碗茶,吹了吹,再小口小口地喝。她觉得这茶挺好喝的,喝完要再倒时,才发现那老人两手托着下巴正盯着她瞧。

“为什么盯着我看?”被那老人盯得浑身不自在的水芸嫣,在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后,正要发怒时,却瞥见手中的空碗。“你是说这茶不能喝吗?如果不能喝,你干嘛倒两碗?”满脸不赞同的老人直摇头叹息。

“你对我摇头叹气也没用,反正我茶都喝了,也没法子还你。”不给喝早说嘛,现在既然喝都喝了,没得还,只好要赖了。

那老人头摇得更大力,气叹得更大声。

“喂,你一直摇头叹气是什么意思?”

“早就告诉你一个人没知识也要有常识……”

“你会说话?!”水芸嫣诧异地叫道。

“……随随便便拿起别人的茶就喝,也不怕被人下毒。以你这种粗心大意的个性独自去闯荡江湖的话,十条命也不够你玩。”

这声音、这语调好熟喔——

“大师兄?!”

“答对了,你没笨得太离谱嘛。”那老人高兴地跳了起来,但是他满脸的皱纹与老人斑,配上那属于年轻人才有的活力充沛,看起来还真是怪异得紧。

“你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水芸嫣吓得两眼像铜铃般大瞪着眼前这位老——大师兄,根本无力去计较自己又被消遣了。但是她愈看愈觉得大师兄那张脸有些怪异,行动派的她,两手立刻不客气地在那张脸上模来模去。

“喂,这么喜欢我这张脸,也不用这样毛手毛脚的吧。”

虽然风舞阳闪来躲去,水芸嫣照样紧追不舍,两手愈模愈觉得触感有异。怎知顺手一拧,竟将那张布满皱纹与老人斑的面膜给拧下夹了,吓了她好大一跳,尖叫一声,赶紧将那张面膜扔掉。

“小师妹,我的易容术厉害吧?”风舞阳得意洋洋地问。

水芸嫣看看现出本来面貌的风舞阳,再看看被她扔在地上的那张面膜,惊魂未定,疑惑地问:“易容术?”

她拾起地上那张面膜,反复看了看,再在风舞阳的脸上比对一番,之后,绽开一个好灿烂的笑容。

“原来这就是易容术,我也要玩。”

***

在苍茫茫的官道上,一对老夫妇缓慢地行进着。忽然,那老妇人蹲下不走了。

“怎么不走了?累了?”另一老人弯身关心地问,声音却没有属于老年人该有的沙哑低沉,反而还比较像是年轻小伙子的声音。

“我们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究竟要去哪里呀?”

老妇人嘟着嘴抱怨地问,但那声音却是清脆婉啭,像是小泵娘的嗓音。

“假如没走错的话,这条路应该是到杭州。”

“杭州?在杭州找得到丑蛋吗?”

“能不能找到丑蛋我不敢说,但离你要去看海潮的地方倒是又近了些。”

“真的?那还要走多久才会到?”没看过海的水芸嫣兴奋地问。

“快了快了!”

“真的?那我们快走吧。”

顿时,那位老妇人又冲劲十足的起身提气向前冲,另一个老人则是望着她疾行而去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随即跟上。

没错,这对老夫妇即是风舞阳和水芸嫣乔装的。

因水芸嫣受了伤,却不肯回诀尘崖休养疗伤,执意非找到丑蛋不可,风舞阳虽想强行掳她回去,却怕会引起她强力反抗,使得内伤加重,因此只好作罢。

另外,他更怕水姨娘见到她宝贝女儿受了伤而生气抓狂。若是只血洗江湖还无所谓,反正那些人的死活又不关他的事,怕就怕她要他的小命来赔,那可就糟了。因此,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还是顺着小师妹的意去找丑蛋吧,反正水姨娘所定的归期也未到。

为了避免水芸嫣那张俏脸惹来杀机,他还费了点心思让水芸嫣迷上易容术,果然在遮住了水芸嫣那张与祸水同义的容颜后,他们的日子平静多了,才得以得到喘息的机会,好让水芸嫣好好疗伤及找那个烦人的丑蛋。

罢开始,水芸嫣的确是很心焦、很挂念着丑蛋,常常不顾自身伤势未痊愈就四处奔波找寻。为了怕水芸嫣的小命出差错,他这个大师兄只好苦命地陪着她漫无目的去四处乱寻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水芸嫣妈焦虑牵挂的心渐渐疲乏了,况且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丑蛋是死是活早已成定局,再怎么心急也没有用,何况又不知道他人现在在哪儿,种种因素加起来,使得找寻他的步伐慢了下来。

步伐一慢下来,便有闲情去感受到沿途明媚风光的强力诱惑,水芸嫣爱玩的心性就这么轻易的被撩拨起来。原本是全心全意在找寻丑蛋,慢慢演变成找丑蛋顺便玩,到现在则是边玩边顺便找丑蛋。对于这样的演变,不知丑蛋知道后做何感想,不过,原则上还须他先有命才能想。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渐感疲累的水芸嫣忍不住再度开口问:

“师兄,我们还要走多久才会到杭州啊?”

“快了快了!”

又是这话。水芸嫣不由得无奈地向老天翻了翻白眼,大大地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认命地乖乖向前行,谁叫自己那么贪玩呢!

“别叹气,别叹气,我们的代步工具来了。”

水芸嫣狐疑地望了风舞阳一眼,觉得他是不是热昏头了,不过她随即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她兴奋地往马蹄声处望去,果然看到远处一片黄沙滚滚,直往这边逼近。

“有马耶!”她再细望,更兴奋地叫道:“而且是两匹咧,刚好给我们两个人骑。”

“那也得马主人同意才行呀,我的好师妹。”风舞阳凉凉地说。

水芸嫣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把她心里的打算说得十足十。

丙然,马匹一靠近,她就不顾自身安危地纵身向前拦截,风舞阳伸手要拉住她已来不及了。幸好骑在马上的两位壮汉驭马的技术不错,及时勒住马,才没使她尝到被马蹄亲吻的滋味,只是扬起的漫天尘埃也够她呛的了。

“死老太婆,你不要命了啊!”骑在前头的青衫大汉怒声骂道。

死老太婆?谁呀?水芸嫣还未止住咳,便好奇的四处张望,搞不清楚何时蹦出个老太婆来她怎么不知道。直到看到易容成老头子的风舞阳,她才想到那青衫大汉骂的老太婆便是说她自己,顿时觉得好玩有趣,不禁笑开怀。

“你差点没命了,还笑?!”青衫大汉气急败坏地说。

“是个疯婆子,别理她。快走吧!我们还有要事要办。”骑在后头的蓝衫大汉拉了下缰绳,绕过水芸嫣准备继续前进。

“我们走不动了,你们的马借我们骑好不好?”幸好刚刚咳了那么几下,才使得水芸嫣的声音有些沙哑,没那么稚女敕,不然早露出破绽了。

“你们一把老骨头还想骑马?”脾气较浮躁的青衫大汉睨了他们俩一眼,才从鼻孔喷着气说:“下辈子吧!”

“你才下辈子呢。”

水芸嫣一说完,便将那青衫大汉拉下马,自己骑上马背走了。

那青衫大汉搞不清楚为何那老太婆只轻轻一拉,自己就被拉下马了,呆愣地站在那儿,傻傻地看着那老太婆将他的马骑走。

“老四,你还呆愣在那边做什么?赶快上马追呀!”蓝衫大汉吆喝说。

“我帮你们追。”

话一说完,扮热心的风舞阳便将蓝衫大汉拉下马,自己骑上马背追上去了,独留那两位搞不清楚状况的壮汉,呆愣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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