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房间里,雪初蕾趴在床上心碎的哭著,嘴里还不断的嚷著。
目睹方才那一幕,至今她的心仍隐隐作痛。
她可以忍受他的冷漠、忽略他总在不经意间带给她的伤害,但是——她怎能接受他有了另一个女人?
或许她没有婉约的特质,也不懂何谓温柔,但她有颗最爱他的心,这些——难道他至今仍感觉不出来吗?
为什么明知她这么在乎,却偏偏还要把女人带到她面前,狠心伤害她?
一想到这里,雪初蕾哭得更加凄切了,眼泪冒个不停,怎么擦也擦不完。
肚子里的宝宝像是感受到她的心痛,也微微的抽了几下。
许久之后,她几乎哭哑了自己的嗓子,一张漂亮的小脸更是乱七八糟,红肿的双眼、斑斑的泪痕,看起来著实惨不忍睹——
但她再也不在乎了!
为了他,为了呈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她化妆、甚至穿上让自己别扭极了的洋装、高跟鞋,变得一点也不像自己,但是——他还是始终不肯多看她一眼,结果注定她还是得心碎。
她忿忿抹去脸上的泪,起身冲到衣橱前,将里面各式美丽的洋装全抓出来。另一手从抽屉里抓出剪刀,心碎的把洋装全剪个粉碎,完全失去了理智。
直到一件件美丽洋装成了一地的碎片,她才终於像是被抽光气力似的,颓然跌坐在那堆碎片里,忍不住痛哭失声。
然而,泪水却宣泄不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煎熬与不平,一颗心还是揪痛得难受。
就这么放弃了吗?
为了他,她甘愿放弃被呵护的舒适生活,绕过大半个地球只为了跟随他,只是乐观的相信,总有一天邵尔涛会爱上她。
她不想放弃,但为何她的心觉得那么累?
不,与其就这么怀著遗憾与惆怅回美国,她实在不甘心,她要去找他,把话说清楚。
如果他真不爱她,也真的无法喜欢她,她就回美国。
丢下一地剪碎的洋装,她冲出房门,直奔向邵尔涛的房间,孰料才一出门,就见到邵尔涛正巧走出房门。
雪初蕾跑上前去,往他的房间里探了下。
“她呢?”她气呼呼的问道。
“你管不著。”邵尔涛面色阴沉,他迳自别过头。“我建议你,不要再来烦我了!”他现在心情很乱,不想再谈这些烦心的事。
“为什么?”雪初蕾一脸受伤。
“因为我讨厌看见你,讨厌你在我身边——”讨厌她把他的心搅得纷乱不休!
“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吗?”她悠悠开口道。“为什么我要千里迢迢而来?为什么明明你对我总是不假辞色,我却忍著心伤不放弃?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因为——”
她一鼓作气的说著,但到了那个关键的字眼上,她却再也吐不出口。
“因为什么?”他口气不善的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她一口气把积压在心里多年的话全吼了出来。“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多少年了?我一直在等待,等待前头的你停下脚步看看我,等待有天你会发现我的感情,发现为了爱你,我得忍受多少辛苦!”
霎时,全世界的声音都被消了音,邵尔涛愕然的望著她气呼呼的小脸,脑中一片空白。
看著那双盈满泪水的眸,那张心碎凝望著他的漂亮脸蛋,他几乎投降、选择诚实面对自己,但是话到嘴边,他的骄傲竟又倏然跳出来作祟。
他硬起心肠,慢慢找回声音。
“我不喜欢你,也不会爱你!”他别过头去,倔强的说道。
心痛的盯著他那张始终没给过她善意的脸孔,雪初蕾眼眶热得发痛。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拒人於千里之外?难道你没有心、没有感情,完全感觉不到吗?”
“凭什么你喜欢我,而我就该喜欢你?”邵尔涛冷冷的说道。
“你——”她终於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心!“你只是个孤单可怜、缺乏温暖的男人,你害怕付出,根本不懂得爱!”她忍不住吼道。
“你说什么?”孤单可怜、缺乏温暖的男人?“你再说一次!”他威胁的瞪著她。
“你是个孤单可怜、缺乏温暖的男人,你不敢爱是因为你害怕,你是个感情的胆小表!”
邵尔涛遽然眯起冷眸,恶狠狠的瞪著她。
就算是他确实对她有著不寻常的情愫,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她太尖锐、太直接,完全不留余地的将他的内心挖开,摊在面前逼他承认,这让向来骄傲的他根本拉不下脸来。
“我就算是个孤单可怜、缺乏温暖的男人,也绝不会爱你雪初蕾,你听清楚了吗引”
雪初蕾的泪水终於彻底决堤,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哭了。
在他面前,她总是那样坚强而勇敢,充满了精神与活力,好像无论遭受什么挫折都不会退却似的。
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好累,那颗早巳伤痕累累的心,再也经不起另一次的伤,她不得不——彻底认输!
一转身,她心碎的冲回房间,把自己紧紧的关起来。
雪初蕾一边抹著泪,一边将仅存的几件衣服跟用品胡乱塞进行李袋里。
这是令她心碎的地方!
她要回美国,带著她肚子里的宝宝,从此以后再也不踏进台湾一步了!
她以为她只要有恒心、毅力,就能追上太阳,但她肯定是忘了,他是太阳,那样耀眼而遥远,太靠近,只会灼伤她自己。
她决定放弃,既然无法再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与伤心,或许,一个人的平静才是最适合她的。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她写了封很长很长的信准备拿给他,知道一旦面对他,她的眼泪一定会再度溃堤。
拎起行李,雪初蕾拿著信走出房间,在即将关门前深深看了最后一眼,而后毅然关上门,像是告别过去那个痴傻执著的自己。
来到邵尔涛的房间,她不想再辛苦维持形象,迳自开了门进去。
“我要走——”雪初蕾的话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几乎怔楞住了,因为她看见邵尔涛正坐在桌后,而他前头散落著一大桌的信。
她不会错认那些信,因为,那是她过去十四年来,用思念与爱意写成,一封一封飘洋过海寄来的信。
她以为他肯定是毫不留恋的全丢了,因为她从没收过他的回信,她以为——他根本不在乎!
但这一刻,她才终於发现,他是在乎她的,这十四年来,他也从没忘记过她。
雪初蕾心底那簇几乎熄灭的火苗,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你并非全然没有感觉的,是不?”她以颤抖的声音开口道。
在满桌的信封前,在她的眼神下,他隐藏了十四年的秘密,竟然被硬生生的挖开,这让他觉得惊慌而难堪。
这已经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了,明知他根本不该跟她有所牵连——即使只是这些十四年来从未间断的信。
但每当他觉得烦躁、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总会拿出她的信,一封一封的仔细看著,每看到她灵活生动的笔迹,就好像看到她天真率直的脸蛋就在眼前似的。
那总能平抚他夜深人静时莫名的寂寞,以及工作上无可避免的倦怠与低潮。
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愿去深思探究,但这就像染上毒瘾似的,让他克制不住也无法自拔。
“你不讨厌我对不?”她一步步走向他,目光紧盯著他不放。“要不然,你不会把这些信留下来,你只是骄傲得不肯承认,只是故意逃避自己的心,对不?”
他就像被逼进绝路的猛兽,不但不愿意乖乖的臣服,反倒被激起了凶性。
“这根本不代表什么,你大可不必自作多情。”他僵硬的说道。
“你的心明明就这么清楚的摊在眼前了,为什么还要骄傲得不肯承认?难道承认爱我,有这么难吗?”
邵尔涛无从辩驳,只是紧抿著唇不肯开口。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还要继续欺骗我、欺骗自己?”
她的眼神,无异就是在逼他认输,逼他承认他的口是心非,这让他如何忍受?
“你可不可以像十四年前那样,彻彻底底滚出我的生活?”邵尔涛忍无可忍的吼道。
“你不是真心的。”雪初蕾被他的话给刺伤了,却还是强挂著笑。
“你以为逼我承认,你占了上风又如何?我终究还是不会爱你,一辈子只会离你远远的!”他残忍的说道。
雪初蕾看著他阴骛的脸,实在不懂,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明明是那样在乎她,和她怀抱著相同的感情,为何偏偏不肯承认。
难道,要承认爱她真有这么难吗?
雪初蕾心口紧揪的怔然望著他,忘了开口,也忘了思考,可双脚却像是有意志似的,不听使唤的开始往外跑。
一看到她哭著跑出去,邵尔涛双手紧握,狠狠一举打向一旁的墙壁。
手上遽然传来的疼痛,像是提醒了邵尔涛,他转头望向窗外阗黑的天色,脑子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长脚一跨,立刻就跟著冲出了大门。
一出大门,只见雪初蕾跑向对面的马路,而一辆疾驶的轿车正朝她冲去,刹那间他的心脏紧缩得几乎停止了跳动。
“不——”他大吼一声,胃恐惧得陡然纠结了起来。
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前,甚至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在一阵长长的尖锐煞车声后,轿车依然阻挡不了高速的冲力,雪初蕾就像个美丽的布女圭女圭,被撞飞几步之外。
不顾马路上过往的车辆,邵尔涛不要命的冲过去,在看到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身影后,呼吸几乎要停止了。
“不关我的事!是——是她自己跑出来的——”
肇事的轿车里跑出一名年轻男子,急忙想撇清责任。
邵尔涛冷厉得像是想杀人般的眼神倏然扫向他,而后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绝不会饶过你!”
恨恨甩开男子,他抱起地上的雪初蕾,拔腿往家里狂奔,然后开出他的车,疾速往医院驶去。
坐在床边,邵尔涛轻轻抚著雪初蕾的长发,依然陷入昏迷的她看起来就像睡著似的,恬静得让人几乎不忍惊扰她。
他愧疚、他自责——更多的却是心疼与不舍!
看她漂亮的脸蛋上多了几块青紫、一头长发因为急救而被剪得参差不齐,全身大大小小的擦伤更是令人怵目惊心。
他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让她受这种罪。
他轻抚著她藕臂上的一大片擦伤,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对她的爱有多深,深得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可能。
不由得,他又回想起方才急救结束后,医生所说的一番话。
“你太大很幸运,没有骨折,外伤的部分处理后情况还算好,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不过肚子里的宝宝恐怕还要再观察几天——”
“什么宝宝?”他怀疑的眯起眸,声音紧绷了起来。
“你太太已经怀孕了,你不知道吗?从超音波判断应该有八周了。”
雪初蕾怀孕了——她怀孕了?
他足足花了六十秒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个令人震愕的消息。
从日期推算起来,这孩子是他在美国那段时间受孕的,也就是说——孩子极有可能是他的?
想起在美国那一晚,那个他曾经以为是梦的欢爱,以及事后沾上的血,他终於恍然大悟。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但他仍想听她亲口说。
在医生的建议下,雪初蕾住进了病房,邵尔涛像是想赎罪似的,几个小时下来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她。
望著始终昏睡的她,他著实心急如焚,几乎以为她会这么一直睡下去。就在他终於按捺不住,想冲去找医生问个明白之际,雪初蕾的眼皮竟然动了动。
她终於醒了——邵尔涛喜出望外的小心问道:
“蕾蕾,你觉得怎么样?”
浑身痛得像是快散开似的雪初蕾一听到这个个声音,原本还有几分恍惚的神智立刻全部清醒过来。
“你来做什么?”她挣扎著想要下床,不愿意见到他。“我们早巳经划清界限了,记得吗?”
“蕾蕾,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骄傲、太顽固了,才会害得你受伤——”甚至差一点就失去她了!
听到他这番话,雪初蕾顿时怔住了。
邵尔涛跟她说对不起?还叫她——蕾蕾?
但随即的,她想起方才他无情的拒绝,心底还是痛得难受。
“你走开,我不要听你说!”雪初蕾更加激动的挣扎下床,甚至把他想扶她的手给拨开。
雪初蕾从不是个爱计较、会记恨的人,看来他是真的深深伤了她。
他知道自己得用很长的时间,才能弥补这个伤痕,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刺激她,何况现在的情况非比寻常。
“蕾蕾,你受伤了,胎儿情况也还不稳定,这么贸然下床会伤到宝宝的!”
他话一说完,雪初蕾的脸色立刻刷白,遽然转头望向他。
他知道了?她的心口陡然一紧,脑子里顿时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是他不择手段想夺走属於她的孩子。
“他是我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像是保护雏儿的母鸡,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深怕邵尔涛会抢走里头的小生厶叩。
“孩子是我的对不对?”他的声音犹如紧绷的弦,仿佛一用力就会断掉。
“我——我——”雪初蕾不善於说谎,即使是在这种时刻。
从她支吾的态度,邵尔涛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在美国喝醉的那一夜,他不是在作梦,而是确实跟她有了亲密关系,那些美好的感觉全都是真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平静望著她,声音却多了一份温柔。
“你根本不要我,记得吗?”她幽幽瞅他一眼。“我不会用孩子绑住你,更不会以此要求你负责,勉强得来的爱不是我要的。”
“你这女人,平时大剌剌的一点也不懂委婉,在这件事上你倒是很含蓄。”他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我就是不懂得温柔、不会温婉含蓄怎样?反正我注定了没人爱。”
“谁说的,我爱你!”他语气平常的回道。
语毕,邵尔涛自己也感到惊讶极了,原来开口说爱并不如想像中的困难。
“你——”雪初蕾震惊的瞠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他——爱她?
这怎么可能?她等了那么多年,始终唤不回他一个正眼,怎么如今才短短几个小时,他的态度就有这么大的改变?
看著他一派平静的态度,雪初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你的伤一好,我们就立刻结婚。”他当机立断说道。
“不,我不要!”雪初蕾用力摇摇头。
“难道你说爱我都是假的?”他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却又想临阵月兑逃?
“你不必因为孩子而觉得抱歉,我一个人同样可以给他圆满无缺的爱,他的生活跟教育也绝对不成问题。”
“我说我爱你,难道你没听懂吗?”邵尔涛开始有点生气了。
“我才不相信!”雪初蕾委屈的扁起小嘴,连珠炮似的说道:“你只是想负起责任,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我才不要你同情我、可怜我,我再没人要也是有尊严的,你不必——”
她话还没说完,邵尔涛已经忍无可忍,用唇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一个缠绵、深情的吻,仿佛道尽邵尔涛心里想说的千言万语。
“我不善表达,但我绝不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想娶你,而是因为爱你,这一点,在未来的人生岁月里,你都必须好好牢记,知道吗?”
雪初蕾被他脸上那抹诚恳而深情的表情给迷惑住了,只能怔怔的点点头。
“很好,那现在你好好休养,什么也别想,我会把一切事情安排好,你尽避准备当个美丽的新娘,等你一出院,我们就结婚,嗯?!”
他将会给她一个美好而难忘的婚礼,这是他对她的第一个承诺!
不过在结婚典礼那天到来之前,这将会是个秘密,一个美丽的秘密……
看著他真诚的眼神,雪初蕾终於不得不相信,她的一切付出都有了代价,她真的等到了邵尔涛的爱。
“我爱你、我爱你,好爱、好爱你——”突然间,雪初蕾抱著邵尔涛乱七八糟的嚷著。
“小傻瓜,我也爱你!”第二次说爱,他,竟觉得极其顺口。
我爱你、我爱你——嗯,这三个字滚出舌尖的感觉真不赖,让他好像有点上瘾了。
抱著怀里柔软馨香的小人儿,这是邵尔涛第一次觉得心口这么饱满充实,像是一个人的空虚与孤寂,全被爱给填满了。
虽然雪初蕾有很多缺点,但是他就是爱她那不顾一切爱著他的傻劲,以及无时无刻总是为他设想的心。
从现在开始,他会努力喜欢荷包蛋与红萝卜,当然,他也会认真学著更爱她!
全书完
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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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唐海翎与尹劻的故事,请看《花裙子系列》227——“这次玩真的”。
※敬请期待于媜新系列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