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哥,我跟你说。本来我是有点气你的,因为妈咪要我跟你道歉,还要把我喜欢的昙花送给你,可是我现在反而很开心哟。”
“为什么?”子逸好奇的问。
“因为我好喜欢杨哥哥。”她粉女敕的脸颊升起一抹羞涩的红晕,眼光却是晶亮大胆的。
这种小女孩的表白,只让人觉得可爱,不生任何遐思。身旁的家长赞许地微笑,倒是子逸这个十一岁的男孩,面对人小表大的六岁小女孩反而显得有些腼覥。
“谢谢。”他不好意思的道。
“就这样啊?”宁绮不满足的噘起小嘴,“杨哥哥应该要说我也喜欢阿绮呀。”
“我喜欢你。”他被动的开口。
即使是自己要求的,宁绮还是很开心。她紧挨著子逸,仰著精致的小脸蛋。
“杨哥哥,你要不要跟我去花园里看妈咪送你的那盆昙花?”其实宁绮是想看他家园子里的鲤鱼池。“我跟你说,昙花也是仙人掌的一种喔。”
“仙人掌?”别说子逸现在是闻仙人掌色变了,就是杨母听到这字眼,脸色也有点不对劲。
“阿绮啊,仙人掌危险,我看就不要……”
“杨太太放心好了。昙花是叶型森林性仙人掌,并没有刺,没有危险性。”
“这样呀……”听了云秋的解释,杨母有些讪然。
子逸听到没有刺,乐意陪伴宁绮到花园。只见她蹦蹦跳跳来到鱼池就不想走开了,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跟著色彩鲜艳的锦鲤群来来回回的穿梭水面,直到子逸提醒她要看昙花的事,她才转移注意力。
云秋送来的昙花就放在花园入口,是株高达两米五以上。植物扁平的绿枝呈羽状自圆柱形的棒状茎生长出来。如云秋所言,没有看到任何针刺。
“应该会开花吧。”子逸瞪视这株形如灌木的绿色植物。从通体绿意中看不出半朵花,但既名昙花,应该就会开花才是。
“昙花是晚上才开的。妈咪说,至少要过一个多月花才会开。”宁绮以小学究的口吻说明。
“还要等一个多月呀!不知道花是什么形状。”子逸是头一次听到昙花这个名称,对於陌生的事物他总是怀著好奇心,这次也不例外。
“我只在书本里看过,很漂亮的样子。”宁绮坐在不远处的石椅上,支著颊道。
“原来你没看过。”他微感惊讶。对於没见过的花,宁绮为什么会说她喜欢?
“是呀。”她可爱的小脸垮了下来,“妈咪说昙花的香味好好闻,花型又美,不过要看到昙花开花,就像爱情一样可遇不可求。”
“爱情?”子逸一点都不明白这跟爱情有什么关系。
“我好想看昙花喔,这样就能知道爱情了。”
子逸被她梦幻般的童言逗得噗哧一笑,直到宁绮懊恼的白眼射过来。
“这是很严肃的事。”
她眼里的认真令子逸怦然心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是一种向往,又或者是对她的疼惜。
“坏家里不是应该有种昙花吗?为什么你没看过?”他清朗的音调突然低沉了起来。
“你没听我说可遇不可求吗?”宁绮一副小大人的语气,眼里有抹懊恼,像是被人碰到痛处。“昙花只在深夜里开放,天亮前就会凋谢,人家……睡著了,所以每次都没看到,只看过含苞的花蕾而已。”
“你很想看吗?”他坦率的目光看进她氤氲著雾气的水眸。
“好想好想看喔。”她紧握著拳头表示。
“那这株昙花开时我叫醒你,你就可以看到了。”子逸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大概是被宁绮眼里的渴望打动吧。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如童话故事中的小鲍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满足她的愿望。
“你要叫醒我?”单纯的愉悦冲击著宁绮小小的心灵,让她顿时觉得子逸是世上最好的人。
天呀,他要叫醒她!她的爹地和妈眯都不肯这么做哩。昙花头两年绽开时,连他们都错过了,近来的一次两人只顾著欣赏,压根儿不记得要叫醒她一块看。
可是杨哥哥说要叫醒她。
“对,我会唤醒你。”他的眸光坚定地凝视她,带著令人信服的力量,於是宁绮知道,不管有多困难,他都一定会为她做到。
“杨哥哥……”她开心的投入他的怀抱,那瘦削、不及她大哥宽阔、结实的胸膛,却给她一种稳当的依靠,彷佛有种教她一辈子都舍不得放开的吸引力。
她仰起小脸,嫣红纤巧的丹唇缓缓开放,子逸深深的凝视她,觉得那是一朵世间最美丽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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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花苞长到六公分左右,像承受不住生命的重量,纤细的身子从叶状茎边缘的缺刻处垂下来。花瓣紧密靠在一块,将苞里头的芬芳包裹得密不透风,嗅不出一丝味道。
子逸站在盆栽旁,注意著昙花的生长情况。
宁家送来的昙花盆栽,被安置在紧邻日式造景露台的大厅一角。两米五的高度,与挑高五米的客厅相较,并不显得特别高大。但与子逸一百五十五公分的身高比较,便像个巨人一般。
近两个月来,子逸翻阅了不少关於昙花的书籍,为的就是要进一步了解这种植物,免得错过了花期。
昙花的原生地是中南美洲的热带森林,在航运业还不甚发达的古代,如何能从中南美洲传到亚洲,子逸一直想不通,书籍上也没有明确的记载。
昙花的名称来自梵语,为“优昙钵花”的简称,与佛教经典有密切的关系,也是因为佛教东传而进人中国。
夜间绽放,破晓前即萎凋,短暂的美丽,使得带著奇香的昙花分外惹人怜惜,就像红颜薄命的倾国佳丽,故而有“月下美人”之称。
除此之外,昙花还有许多别称,而它的花朵可以食用或当药用,运用层面相当广。不像他先前想的,只有观赏一途。
许多事物都不若表面那般简单,唯有深入研究后,才会发现更深层面的内涵。子逸感激宁绮,若不是她,他不可能会去研究昙花,也就没有这番领悟了。
每天早晚他会刻意观察花苞状况,生怕一个不留意,任昙花自开自落,宁绮就来不及看了。
自幼养尊处优的他,从来不曾刻意为他人设想过,宁绮改变了他,让他觉得照顾、疼惜别人的感觉也不错。自从认识宁绮这个可爱妹妹后,他发觉自己成长不少,也快乐许多,他真的很羡慕宁纪可以每天都跟宁绮生活在一块。
靶叹之余,子逸不确定的想著,花开应该在这几天吧。然而,即使是经验老道的园艺专家也难以确认昙花绽放的时间,更遑论是子逸这个新入门的菜鸟了。
他打算接宁绮来家里住,两人就在客厅里露营,这样无论昙花什么时候开,他们都可以尽快发现。
他相信宁妈妈会同意。
这些日子来,两家来往密切。子逸手上的伤口完全痊愈后,经常到宁家作客。要不然就邀请宁纪带宁绮,以及与他情谊深厚的几位同学到家中欢聚。
他是真心喜爱宁绮,就连父母也对活泼可爱的宁绮十分疼爱。父亲还开玩笑说要宁绮长大后嫁给他呢。
子逸对这个想法不置可否。婚姻对他这年龄的小孩而言太遥远了,即使他再喜欢宁绮,也难以想像她当他的新娘呀。
眼前最重要的是陪伴宁绮等待昙花开放,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子逸将邀宁绮到家里小住的想法告诉父母,徵得他们同意后,在母亲陪伴下,拜访宁家。
“会不会给府上增添麻烦?”自己的女儿自己明白,池云秋就怕女儿的调皮会让人受不了。
“不会啦。阿绮来过我们家好几趟,我跟子逸的爸爸都很喜欢她。”杨母说的是真心话,她常常在想,家里如果有宁绮这么讨人喜欢的开心果就好了。
“那就麻烦您了。”
子逸的朋友听说宁绮要住到他家看昙花,纷纷指责子逸重色轻友,这种风雅的事也不约他们。於是一群人不管主人同不同意,纷纷打包了行李进驻杨家。
原本认为赏花这种事是娘们所为,不是男子汉该做的宁纪,也在朋友的怂恿下,陪伴妹妹前去。
向来宁静的杨家顿时成了夏令营,活泼的孩童气息令杨家夫妇在忙碌中也感染了纯真的快乐。
子逸的计画因此被打乱,但他很快有了更好的替代方案,头一晚便为朋友们分配好工作。
好友的个性他很清楚,谁会赖床、谁较有责任心,全在他的掌握下。
他将众人分为两人一组守夜。宁纪与国良负责十一点到一点,耀庭和博智是一点到三点,他与夏晔守三点到五点,超过五点便表示昙花这晚不会开了。
至於宁绮,只需负责吃喝玩乐即可。
她在杨家可说是如鱼得水,玩得不亦乐乎。子逸的父母宠爱她,将她当成小鲍主般伺候。
她看上子逸命人安置在昙花盆栽附近的双入帐篷,对类似蒙古包的圆形屋顶著迷,嚷著要睡进里面。
子逸当然由她。原本就想招待她住在帐篷里,谁知来了不速之客,打乱了所有的计昼。如今虽然安排了守夜的轮值表,子逸还是担心几位朋友会睡过头,忘了自己的任务。
昙花开花的事对他和宁绮有相当重要的意义,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子逸决定睡在昙花旁,以防朋友们没有尽到责任时,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昙花的绽放。
他与宁绮共睡帐篷,却被好友们取笑,戏称他们是新郎和新娘进洞房。子逸对此只微微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些人他太了解了,他越在意,他们越会起哄。
连续两晚的守候,昙花依然含苞如故,宁纪首先感到不耐烦。第三晚时,子逸为宁绮说了希腊神话当床边故事,哄她入睡后,便勉强自己合上眼。
他恍恍惚惚的睡著,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帐篷里除了宁绮婴儿般的体香外,还有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甜美随著流动的空气进入他肺部。
他在梦境边缘徘徊,这缕香气似乎在呼唤他醒来,在他体内形成莫名的骚动,使他在睡与醒间摆荡。终於,这股骚动突破了睡意惊醒了他。
子逸睁开惺忪的眼眸,小夜灯的光芒从透明的帐篷顶投射进来。那缕幽香在鼻端缭绕不去。他迅速坐起身,拉开帐篷门,眼光直觉的望向昙花。
白色的硕大花朵在夜灯照耀下更形洁白。他想起“月下惊叹,瞬间芳华。”这句对昙花的形容词,瞬间领悟到其中的意境。
一抹狂喜充满了他,子逸迫不及待的摇醒宁绮,在她小巧的耳朵旁轻唤:“阿绮,昙花开了,你快醒醒……”
那双醒时万分活跃、充满生气的精灵之眼,在他的呼唤下,绵密的睫羽掮了煽,露出漆黑、迷惘的瞳仁。
子逸俊俏的脸庞微笑的展现她眼前,他反覆轻柔的低唤使她清醒,宁绮的眼中有抹激动,红润的唇瓣绽出喜悦的弧度。
“杨哥哥,你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子逸怜惜的抱起她,带她到帐篷外欣赏盛开的昙花。
“这就是……”凝视约二十公分左右的花朵,看著洁白的花办展现眼前,宁绮的小脸上有著敬畏。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白色花瓣,鼻子不断颤动,闻嗅著浓郁的香气,心里被一股幸福的氛围包裹住。
“杨哥哥……”她握紧子逸的手,湿润的眼眸迎向他俯下的眼光。“谢谢你。”
“傻丫头,说这种话。这是杨哥哥答应你的呀。”他优雅的咧开嘴角,温柔的眼眸里有著完成任务的骄傲。
“我真的好开心。”胸臆间澎湃激荡的情感,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同时也是她小小的心灵无法完全意会的。她只知道她永远都会记得子逸为她做的这件事。
子逸、洁美的花瓣、芬郁如蜜的香味,组合成的意象烙印在宁绮心上,即使时间的洪流也无法冲毁、磨灭。
无意间播种的种子,在默默中萌芽成长,开出的花朵是他们无法意料的。也许就像昙花,色香俱全,在月下绽放,可遇不可求;也许只是寻常花朵,不是美花不香,便是香花不美,大方绽放在阳光之下。
“这就是爱情吗?”宁绮眼里有著迷惘,她正回忆著母亲所做的比喻。
“爱情?”子逸咀嚼著这个字眼,童稚的心灵无法理解。他摇著头,眼光却无法自宁绮小脸上美丽如梦幻的神情移开。
某种情愫在心间悄悄升起,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恍惚意识到与他喜爱的建筑同样重要。
“昙花开了!”一抹惊叫自他们身后传来,打破了两人的对视。
宁绮与子逸双双旋过身,发现耀庭和博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
耀庭的眼光从灯光下闪烁著洁白莹润光泽的花朵,落到子逸与宁绮交握的手掌,俊眉微蹙,有著不赞同。
子逸蓦然间心乱,一股燥热自胸口往上升,他不自在的想松手,但宁绮细小的手指却紧握住他不放。
他看向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燃烧著纯净的坦然,就像昙花一般高洁,他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咦,宁纪和国良呢?”博智拨开垂在额上过长的刘海,揉著眼睛。
他和耀庭是起来和宁纪那组换班的,那两个该在此时守夜的家伙到哪去了?
“你没听到打呼声吗?”子逸微笑道。
博智拉长耳朵一听,忽高忽低、起起伏伏的声响充盈於耳。他循声看过去,才发现国良与宁纪各占一张长沙发,摊平四肢,好梦正酣,顿时令他好笑又好气。
“这两个家伙!”他又是叹息又是摇头。
“该叫醒他们吧。”耀庭道。
“本来不想理他们的,谁叫我们是朋友呢!耀庭,你来叫他们,我上楼找夏晔。”博智道。
“我打内线叫我爸妈一起来看。”子逸很自然的牵著宁绮走到电话旁,把电话夹在颈肩处拨通内线。
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醒了,一起在昙花下欣赏优美的花姿。子逸的父母依偎在一块,痴痴的看著圣洁美丽的花朵。那相偎的身影……
子逸怀里也有依偎的人儿,那泛著婴儿香味的娇小可人儿,以全副的信仰倚赖著他。在她眼里有无限的崇拜与爱慕,仿佛他是天神。
子逸心头一凛,胸臆间汹涌著温暖的泉流,教他不由自主抱紧她。宁绮抬头对他嫣然一笑,那笑容比昙花更美,教他更痴了。
“就这样,我无去睡了。”宁纪打了个呵欠,距离他醒来看昙花不过十分钟。国良也跟在他后头开溜,其他人则摇头笑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真不懂得什么叫浪漫。”夏晔有感而发,那双幽深寂然的黑眸从他们的背影收回,专注的欣赏昙花独特的美。
据说昙花盛开时,花蕊和花瓣都会微微颤动。夏晔仔细观察著。
杨母稍后准备了茶点,昙花下一场典雅的盛宴展开。年纪最小的宁绮,不若平日一般活泼,沉默地紧靠著子逸,静静的欣赏昙花的姿容。
夏晔在确定她并不是睡著后,戏谑的道:“阿绮,只有这时候才看得出来你是宁妈妈的女儿。”
“为什么这么说?”耀庭不明白道。
“阿绮毛躁的性子,哪有一点宁妈妈温柔端庄、娴雅高贵的仪态?要不是她容貌与宁妈妈有几分相像,我还真以为她是外头捡来的。”
“夏晔,你好坏!”宁绮气得噘起了嘴。前面那些话她是听不太懂,不过说她是从外头捡来的,就太过分了!
“是啊,我哪有你杨哥哥好呢。”他贼笑著。
“哼,你当然不能跟杨哥哥比啦。”她无比甜蜜的偎紧子逸。
“那我可不可以跟子逸比呢?”耀庭不服气的问。
宁绮煞有介事的看他一眼,湿润的菱唇有抹神秘笑意,并没有正面回答。“你比夏晔好。”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子逸好。耀庭领缓筢生著闷气。
时光就在说说笑笑间过去。只开给夜看的昙花,在黎明来临前凋谢,徒留满室幽香。
宁绮因花谢而有些惆怅,彷佛和子逸间拥有的某种宝贵东西也跟著枯萎了,悲伤的泪水顿时涌满眼眶。
“阿绮,为什么哭了?”子逸心疼的问。
“花谢了……”微微的疼在胸口扩大,宁绮难忍痛苦的蹙起眉,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傻瓜,花谢了还会再开。没什么好伤心。”
“会再开?”宁绮喃喃问道。“可是……你还会陪我一道看吗?”
这话一出可有好多人发出叹息,有些事经历一回就够了,再美的花也不值得失眠第二次。
尽避子逸有些为难,但不忍见她失望,还是硬著头皮答应。
想到以后可以和子逸再在一起欣赏昙花,宁绮心里有著说不出的快活,很快就破涕为笑。黎明即将来临,众人索性连日出一块欣赏了。
对於这个奇妙的晚上,有人深深刻进心里,即使许久之后仍在脑海里徘徊不去;有人云淡风轻的淡出记忆之外;还有人根本遗忘了。
宁绮属於前者,她永远都记得这个夜晚,初次见识到昙花的美和香,还有给予她这个记忆的男孩;尤其是这个男孩。在她模模糊糊间,仿佛意识到他将在她生命中占有最重要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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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几乎是没有夏天的。
徐志摩笔下的“我所知道的康桥”这么说。
在台北,夏季的高温使得潮湿的盆地像一锅被蒸发的沸水。越过欧亚大陆、渡过北海来到剑桥,却只觉得绿意凉透了人的心坎。
白云穿掠著晴空,温驯的风从繁花的山林里吹度过来,到处是草的青、花的香、流水的殷勤,展现著徐志摩诗文里的世界。
然而这份超越性灵的美,却不是宁绮所追求的,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梦呀。
打从母亲答应她暑假带她到欧洲旅行,宁绮就盼望这刻的到来。五年了,她朝朝暮暮思念的人,可有任何改变?
那顽长的身影在她眼里永远是高大威武,如山般稳当可靠。然而,临去英国时,他答应会永远记得她、按时给她写信的承诺,并没有实践得很好。宁绮因此有些怨恨。
她知道他忙,可是……再忙也该抽空回她信呀!她不指望情意缠绵的连篇情话,只要求只字片语,但他却只在逢年过节才回张卡片,教她有多失望!
她就不信他有这么忙!如果真这么忙,大哥怎会说他有女友呢?他分明是不把她放在心上!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他们曾经多么亲密呀。出国前的每一年,都会依偎在一块共赏昙花,这些美好、珍贵的记忆,他都忘了吗?
他曾经耐心的哄著她、逗著她,承诺倾尽天下珍宝,也要博得她欢颜。如今这些诺言都如天际聚了还散、散了还聚的云雾一般缥缈。他真的忘了吗?忘了他们共有的美丽回忆,忘了他曾经如何的疼惜她、她又是如何的依恋他吗?
一念及此,宁绮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清澈的眸光转为氤氲,以致於没注意到骑单车而来的男子。
“子逸!”宁纪从咖啡座里站起身,朝单车上的男子挥著手。
男子俐落的停下单车,阳光洒在他穿著格子衬衫搭亚麻长裤的颀长身影,感觉格外的潇洒。俊朗的面容洋溢著温暖笑意,一停好单车便朝他们走过来。
“宁妈妈。”即使有五年不见了,子逸还是能认出池云秋。她几乎没什么改变,仍如以往一般温柔娴雅,高贵的气质令人如沐春风。
“子逸,好久不见了。”
母亲温和的声音响起,宁绮眨掉眼里的湿润,目不转睛的注视伫立眼前的男子。
他比她想像中还要高,几乎与大哥一般。身形顺长精瘦,脸上依然有著超月兑同侪的稳重气质,眉梢眼底洋溢笑意,眼神清澈明亮,闪烁著一抹揶揄。宁绮的颊肤不自禁的灼热起来。
“这是阿绮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他弯与坐在椅上的宁绮平视,笑吟吟的对上她的火眼金睛。“现在倒有点瞧出来了。你还是缺乏宁妈妈的温柔,有点夏晔说的悍味。”
死夏晔到底说了她什么!
她承认平常对夏晔有点凶,那是因为两人斗嘴惯了,但他怎么可以在子逸面前这样说她?子逸又怎么可以相信?以前她对他多温柔啊,这头长发还是为他留的,只因为大哥说他喜欢女生留长发,她也不管自己受不受得了把头发留长的热罪,毅然就留了,现在他却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深沉的委屈与受伤的感觉啃噬著宁绮的肝肠,明晓得不该动气,最好是一笑置之,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闪动的泪光顿时让子逸手足无措了起来。
“阿绮,你别难过呀,我是说笑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美丽,原谅杨哥哥说错话了,好不好?”
他温柔的语气就像从前一样,安抚了宁绮的怨与怒。尽避有些不甘,那声杨哥哥所唤起的过往记忆像温暖的阳光融化了她的懊恼,让她气不起来。
“笑一个,不然我会以为你真的在生杨哥哥的气哟。”
拿他脸上的亲切笑容没辙,宁绮只好扯开嫣丽红润的樱唇回答:“我没生你气。”
她清脆的嗓音依稀有著年幼时的娇柔,凝视他的眼神依旧坦率可爱,子逸不由得心醉,五年来的分离仿佛不曾存在。他的宁绮长高了,五官仍如以往般精致,只是少了份稚气,多了些少女的柔媚,但她仍是那个为他童年带来诸多生气、快乐的可爱妹妹。
“阿绮,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杨哥哥的气。”他以兄长般的亲昵拍拍她柔肩,转向她身旁的少女。
宁纪立刻热络的予以介绍,说她是宁绮的同学叫尹若薇。
若薇的美是会让人惊艳的,娇美得像朵半开的蔷薇,子逸觉得她与宁母的气质满相近的,微笑与她打过招呼后,便带领众人进入剑桥大学里参观。
他很自然的与宁绮走在一起,笑谈著剑桥的历史,但最引起他谈兴的仍是建筑。
宁绮没注意听他讲什么,全副心神被他脸上意气风发的光芒吸引住。每次他谈到建筑时,总是这副熟力四射,稍稍削去他向来的稳重,有著活泼的一面。
这点没有变,其他的呢?
他对她还是一样亲切,但她要的不是亲切呀。若说五年来分隔两地的单相思,只是少女不切实际的幻想,那现在真正面对他产生的情意又怎么说?
童年时待她好的人不只一个杨子逸,大哥另几位好友个个宠爱她,但唯独子逸与她最亲。
这份情感有别於亲情,她一直都晓得。在还不懂得爱情的时候,她就悄悄爱慕他了,才会为他留长发,希望他会喜欢上她,不只当她是个小妹妹。
可悲的是,他一直都不懂。即使分隔五年后的重逢,他眼里仍当她是妹妹吧。
想到这里,宁绮不禁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