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妍无法相信这一切,李绍安是纵火烧马廐的人?他为何要那么做?
“宇庆,不会的!这一定是误会!”她转过身,激动地抓着楼宇庆的手,“他怎么可能是纵火的人?第一个冲进马廐的人是他啊!”
楼宇庆神情冷肃地,“他不是冲进马廐,而是从一开始就在马廐之中。”
“怎么会?”
“他袍子的下襦都是灯油,他就是纵火的人。”他说。
“不可能!这一定有着什么误会!”她绝不相信这是真的,“他那么爱马,他不会伤害它们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
“是!”她想也不想地。
楼宇庆浓眉一挥,“所以你不相信我说的?”
迎上他深沉的眸子,她的心猛地一揪。“不、不是那样,我……”
“我问你,”他直视着她,“在兖州遇见他之前,你们认识吗?”
她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不认识!”
“你确定?”他声线一沉。
她蓦地一惊,不安之中又隐隐感到生气,“你想说什么?”
“你曾在喝醉的时候提到一个姓李的马医,他是谁?”他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在对她说“不准欺瞒我”。
她愣住。姓李的马医?她在喝醉的时候提到了他——李家骏?天啊,他一直知道有个“姓李的”,而且他认为那个“姓李的”就是李绍安?
既然如此,他为何让李绍安进到马场做事?他为何假装不知情?为何……难道他是故意将李绍安放在她眼前,想看她会不会跟李绍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接触?
“你是故意让他进到马场做事的?”秀妍退后了两步,震惊又愤怒地看着他,“你在试探我?”
不,他没有试探她。他让李绍安进到马场做事是因为她认为李绍安能担此任,他从来没怀疑秀妍可能跟李绍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当秀妍如此坚信着李绍安,甚至怀疑他的判断时,他忍不住在意了。
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个男人,是个深深爱着她的男人,即便他再如何宽容大度且自信自傲,还是受不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及那个“姓李的”。
“我没怀疑你,我只是想知道姓李的究竟是谁?”他问。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怀疑无疑是对她的羞辱及伤害,她眼里闪着悲愤的泪光,却不让泪水掉下来。
“不管他是谁,都已经是一个跟我再无瓜葛的人,可是你……”她气愤又失望,“原来你一直没真正相信过我对你的感情。”
说罢,她扭头便要走。
“秀妍!”他一把攫住她的手。
她转身看着他,“放手。”
他一愣,怔视着她。她一点都不想解释吗?
“如果我们的婚姻里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便是名存实亡。”她悍然地道,“我不要这样的婚姻。”
他懵了,他只是想确定她跟“姓李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已,她却说她不要他们的婚姻了?
“你疯了吗?”他将她拉了回来,很是激动,“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我,如此而已!”
“我心里早就没有他,可你一直把他放在心里。”她像只因为受伤而变得有攻击性的母兽,“我理解你的怀疑,可是我不能原谅的是你明明怀疑却还是娶了我。”
“不,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他知道她彻底恼了,而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来真的。
他不想失去她,他太爱她了,为了让她息怒,他可以抛下男人的尊严,只要她原谅他。
“秀妍!”他脸上刚硬的线条变得脆弱又柔软,声调也蔫了,“拜托你别生气,我错了。”
她气疯了,整个脑袋像充血了一般,突然,脑袋一片空白,全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眼前一花,她昏了过去——
在她昏厥过去的刹那,楼宇庆及时地抱住了她。
他吓坏了,吓疯了,他急忙将秀妍抱回屋里,并要方日东去附近请来驻派在军马基地的大夫。
大夫未到,秀妍已经幽幽转醒。
睁开眼睛,看着楼宇庆一脸焦急又内疚的守在一旁,秀妍其实气已经消了大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生气,明明是可以好好说明的事情,怎么她却用了情绪化的方式去面对?
楼宇庆对她的过去全然不知,听见她在喝醉时提及其他男人,也难怪他心里瞥扭。换了是她,若听见他在醉酒时喊了哪个女人的名字,她可能早就一桶冰水将他泼醒,要他立刻讲清楚说明白了。
她都几岁人了,怎么面对事情时是如此的意气用事?忘了是在哪里听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记忆决定了你是什么人。
是不是因为她同时拥有自己跟原主的记忆,免不了也有着那种十七、八岁小女生的脾气?
“秀妍……”见她醒来,楼宇庆单脚跪在床边,急急地握紧她的手,“觉得如何?哪里不舒服?”
看着他那彷佛担心得快情绪崩溃般的表情,她哪里还舍得生他的气?
“心里不舒服。”她说。
“我不对。”他毫不迟疑地,“我向你赔罪,你别生气。”
她看着他,软软地问:“你真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知道。”他举手起誓,“可我真的没有怀疑过你,只是一时翻了醋桶,这才说了不像样的话。”
“你真没怀疑我心里藏着别的男人?”她问。
“真没。”他语气笃定地,“我让李绍安进马场做事绝不是为了试探你,而是因为你相信他是真的有本事能耐。”
说着,他将她的手拉到嘴边,深情地吻着她的手背。
“算了。”她叹了一口气,“你也是因为爱我,这才一时昏了头。”
“可不是吗!”他深深注视着她,“好秀妍,你别生我的气,也别说什么不要我们的婚姻了这种话,行吗?”
看他一脸余悸犹存,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好气又好笑,胸口感觉热热暖暖的。
“那个姓李的只是一个旧识,我再也见不着他,他也看不见我,你真的不必往心里去。”她说。
他点点头,“行,再也不提他。”
“还有……”她眉心一蹙,“我不相信李马医会是纵火烧马厩的人,他不会伤害马的。”
“火确实是他放的。”楼宇庆神情一凝,正色道,“他在我及日东面前亲口承认了。”
她陡然皱眉,“怎么会呢?”
“我想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续道:“或许他得给谁交代,或是证明什么,可那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否则他便不会在纵火之后又冒险将马匹拉出。”
闻言,她感觉得到楼宇庆并未因此怪罪李绍安,可既然他相信李绍安不是出于本意,又为何将他赶走?
忽地,她意识到他刚才话中有迹可循,“你刚才说他可能要向谁交代或证明,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生父是胡大骏。”他说。
她陡地瞪大眼睛,“胡……你说的是马商胡大骏,胡成安的父亲?”
“正是。”他说,“李绍安身上流着胡家的血。”
她惊疑地问:“如果他是胡家的儿子,为何当初在兖州胡成安会对他那般苛刻?难道那是故意在我们面前演戏?”
“不,胡成安根本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弟弟,李绍安名义上的父亲是李秀峰,而李秀峰是胡家的马医。”他以最简短的句子解释说明着李绍安的身世,“李秀峰久病,估计胡大骏早跟他的妻子许氏好上了。许氏对外说李绍安是李秀峰的遗月复子,但他却是在李秀峰死后十个月才出生的……”
“天啊……”她难以置信地。
“李绍安的左手小拇指天生少了一截,就跟胡大骏一样。”他说,“父子血缘就是如此奇妙。”
她的脑子迅速转动,“所以可能是胡大骏要求他在咱们家的马场纵火,好教松风参加不了拣择?”
“看来是如此。”楼宇庆唇角微微一勾,“所以我才故意赶走他,好让他带着我们找到幕后的主使者。”
“原来如此,我……”她有点尴尬地看着他,“我真是错怪你了。”
“无妨。”他释怀一笑,“事情说明白就好,没事的。”
“对不住,我居然以为你是那种小肚鸡肠、借题发挥的人……”她神情娇憨,声线柔软,伸出手去抚模着他的脸颊,语带歉疚,“我差点就想动手打你巴掌了呢!”
“什么!”他佯装一副内心受创的样子,“你刚才还想打我?”
“我气坏了嘛!”她捧着他的脸,将他拉向自己,“你生我气吗?”
他两只眼睛灼灼地注视着她,“那要看你怎么安抚我罗!”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眼神迷蒙,语气暧昧。
他满意地一笑,热情的双唇贴上她的嘴,享受着相濡以沫的美妙滋味。
“少爷!大夫来了!”突然,方日东闯了进来。
看见他们两人嘴贴着嘴,方日东吓得转身,将从军马基地请来的安大夫挡在门外。
楼宇庆虽觉得方日东进来得不是时候,却也怪不了他。“安大夫来了?”
“安大夫已经到了。”方日东说,“就在门外。”
“快请。”他说着,起身站在床边。
方日东将安大夫请进屋里。
楼宇庆有礼的向他一揖,“多谢安大夫赶来。”
“好说。”安大夫上前。
秀妍已经坐起,安大夫专注地给她把着脉,像是有点不确定似的若有所思。
见状,楼宇庆有几分不安,“安大夫,我妻子没什么大碍吧?”
“是没有,不过这脉象……”安大夫神情严肃地再多把了几次,然后豁然开朗,他起身,笑容满面地看着楼宇庆,“恭喜楼少爷,少夫人这是喜脉。”
“喜脉?”楼宇庆一时回不了神,“你是说……”
“少夫人有身孕了。”安大夫面容慈祥,“虽只月余,脉象还不明显,但确实是喜脉无误。”
听见安大夫这么说,反应最激动的不是楼宇庆跟秀妍,而是方日东——
“少爷,你、你要当爹了?”方日东欣喜若狂,“多谢老天爷,老太爷要是知道了,那该多高兴?”说着,他抓着安大夫,急切地问:“大夫,你没弄错吧?可别教咱们空欢喜一场。”
安大夫蹙眉笑叹,“老夫绝对没弄错。”
“大夫,我、我可要注意点什么?”楼宇庆询问着。
“少夫人的身体极好,脉象平稳,气血调和,就如往常一般生活便行。”安大夫说。
“多谢安大夫。”楼宇庆转头吩咐方日东,“好好地送大夫回去。”
“一定。”方日东说着,恭敬地领着安大夫走了出去。
楼宇庆目送着他们离去,一回过头却见秀妍坐在那儿泪流满面。
他陡地一惊,“秀妍,你这是……怎么哭了?”
他赶紧坐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
她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肩窝里,一个字都说不上来。她的心情很激动,很震惊,她还无法缓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模着自己的下月复部,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二十一世纪失去了生命的她,因着原主这副身子而有了全新的人生,并被楼宇庆这般彷佛要烧几辈子高香才能遇上的好男人宠爱着……如今,她甚至因为这副身子而有了延续新生命的机会。
她肚子里怀的孩子不只是她跟楼宇庆的,某种层面来说也是原主的,她想,若善良的原主知道,必然也是会感到欢喜安慰的。
谢谢你!她抚着肚子,在心里对着“卞秀妍”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身体,我会好好用这个健康的身体生养孩子。
她环抱住楼宇庆的腰,流着欣慰欢喜的泪水,不需言语,身体的温度及接触已说明了她的欣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