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姮漱匆匆回到席上,也没人注意到她去了又回,注意到的也只当她去小解,唯一紧盯她动静的是章娴雅,见她面色如常的回来入座,心里满是疑窦,难道,饭没有烧糊?
李姮漱入座不久,锅巴水便端上来了,她笑吟吟地说道:“这道以米饭做成的料理名为锅巴水,请大人尝尝。”
“是吗?锅巴水,名字倒是新奇。”祝海量对李姮漱的厨艺闻名已久,他想也不想,拿起筷子品尝,他动了筷子之后,其余人也纷纷动筷。
祝海量咬了一口锅巴,眼中立即闪过一抹惊艳,跟着又连吃了好几口,连声赞道:“香脆可口,又融合了浓茶的香气,实在美味!”
一时间,只听得席上一片咔咔轻响,因众人听那祝海量那么说,都搁下了一桌美食,率先品尝刚送上来的锅巴水,吃得好不热闹,顾敏敏甚至又要了一碗。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顾敏敏塞得满嘴都是。
锅巴水代替了白米饭,也没人注意到没上白米饭,这时候的大厨房已重新煮了一锅白米饭,以备不时之需。
就这样,一席饭吃得宾主尽欢,祝海量对每道菜都赞不绝口,对三种豆腐乳酱和香椿酱都一再夸赞,红酒更不用说,一杯接着一杯。
所谓,酒是气氛的媒介,他的尽兴全写在红通通的脸上了,兴致高昂地一再赞扬李姮漱的巧手,直说顾天城讨了个全房城最出色的媳妇儿。
祝海量告辞时,顾天城送上了许多豆腐乳酱、香椿酱和红酒,说定了下回祝海量再回来时,一定要再来做客。
送完客,众人回到厅里,就见青木押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众人都不明就里,只有章娴雅脸色变了。
“怎么回事?”顾天城自然知道顾紫佞不会凭白无故让青木押个丫鬟出来,出声问道。
顾紫佞半眯着双眸,掷地有声地道:“这贱婢在今日大厨房煮白饭时动了手脚,致使煮糊了一锅白饭,无法待客,幸而漱儿机敏,将烧焦的白饭做成了锅巴水料理,否则有菜无饭,岂不失礼?又或者,这贱婢在饭里下毒,令贵客遭遇不幸,咱们顾家又如何承担?这件事,一定要严查幕后的主使者,不能姑息!”
他这一世还是不习惯叫人爹娘,叫着别扭,能不叫便不叫,因此即便是对着顾天城说话,也是略过了称呼。
李姮漱眉梢一挑,嘴角上扬,这才知道白饭烧糊是有人动了手脚。她还以为是卢二娘大意烧糊了饭,听顾紫佞话里故意将小事化大,还牵拖到下毒去,分明知道谁是主使者。
谁是主使者?目的是让她有菜无饭出丑吗?这件事肯定不是李佩儿主使的,李佩儿在顾家毫无地位,不可能指使得了大厨房的下人,且李佩儿老早被边缘化了,即使有心设计她也是无力为之。
“有这种事?”顾天城一听事情的严重性也后怕了,他瞪着那丫鬟问道:“说,你受何人指使做这种事?”
章娴雅心里评评乱跳,那丫鬟则开始激动的哭喊,“冤枉啊……老爷饶命……奴婢……奴婢没有……”
“老爷!”青木迅速呈上了一个不起眼的钱袋。“这丫头叫花儿,这是小的在花儿房里搜出来的,足足有十两银子之多。”
顾天城扫了一眼钱袋。“说!你一个领月例银的丫鬟何来十两银子?”
花儿怕到不行,却还是咬着牙坚持说道:“是奴、奴婢攒下来的……”
大少女乃女乃说了,事成之后还会给她五两银子,她都已经订了一支金簪了,为了那五两银子,她说什么都不能招。
闻言,青木又禀道:“老爷,与花儿同房的小红说,花儿爱美,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花胭脂水粉上了,常常不到月底就没银子用了,时常向她借贷,换言之,这十两银子绝不是攒下来的。”
顾天城眯起了眼,沉声道:“这么说,你这银子是偷的了?竟然胆敢在我府里偷银子,没什么话好说了,奉总管,将这丫鬟打十个大板,送官严办!”
李姮漱顿时对顾天城刮目相看,她这个公公平常看起来挺随和的,原来还有这么犀利的一面,不愧是顾家的现任家主。
“我、我没有偷银子……不是偷的……”花儿一听到要打板子又要送官府也怕了。
“不是偷的?”顾天城眯起了眼。“好,那你说看看,银子是打哪来的,若你说得清楚,讲得明白,我便饶你一命。若再敢有所隐瞒,我也不将你送官了,让人牙子将你卖到妓院去,你自己选择吧。”
花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求饶,“我说、我说!是大少女乃女乃指使我的,那十两银子也是大少女乃女乃给我的,说若办成了事,还会再给我五两银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少女乃女乃只说让我把饭给煮糊了,我没做其他坏事……”
所有人都往章娴雅看去,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开口辩解,顾紫仁已是铁青着脸,沉声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平时你在我耳边数落弟妹的不是,我都劝你放宽心了,也告诉你弟妹不是那种人,你却还是往心里去,今日又做出这等事,我不想再看到你,以后我睡书房,你自己好好反省!”
顾紫仁说完便拂袖而去,他这是直接认定章娴雅是主使者了,一点儿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
顾老夫人摇着头,让丫鬟扶她回房,一边念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顾天城对章娴雅痛斥道:“可恶至极!陷害自家人,你的所做所为还配做顾家的大媳妇儿吗?”
顾紫佞懒得听他们后续怎么处置章娴雅,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必要留下来看戏。他拽着李姮漱不动声色的离开,里头乌烟瘴气,外头的空气清新多了。
后院的林荫小径,夫妻俩漫步着,李姮漱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章娴雅派人在米饭里动了手脚?”
顾紫佞扬了扬嘴角。“这种后宅的脏事,前世我听多了,打从她针对你开始,我便派人盯着她了。昨日发现她鬼鬼祟祟的和大厨房的粗使丫鬟接触便知道有鬼,今天果然抓到那丫髪下手。”
李姮漱的唇角几不可察的弯了弯。“那你的人怎么没当场制止?这样饭就不会煮糊了。”
顾紫佞微微挑唇。“当然要让生米煮成熟饭才能打得章娴雅倒地不起,瞧见众人对她的唾弃了吧?顾紫仁也会对她有个疙瘩,从今以后,她在顾家的地位荡然无存,而你的地位则会一飞冲天,抓都抓不住。”
李姮漱噗哧一笑。“什么一飞冲天,我要飞到哪里去?”
顾紫佞喉结微微一动,他执起李姮漱的手贴在自己心房上,眸色加深,语气也突然变得柔情似水,“当然是飞到我心里。”
李姮漱也感受到那微妙的变化了,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谁说不能白日宣婬了?
她眨了眨眼。“要回房里吗?”
“快回去!”顾紫佞黑眸带着热度,他拉着她的手疾奔了起来。
李姮漱笑着直打他的手。“慢点、慢点,急成这样成何体统……”
顾紫佞依旧拽着她疾走,气息有些紊乱。“什么体统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顾紫仁说到做到,他开始睡书房,与章娴雅形同分居,两人之间的低气压也影响了府里的气氛,且顾紫仁镇日寒着脸像个移动的冰块,叫人看了实在难受,两个孩子顾敏、顾捷见状也不敢造次,府里少了许多笑声。
李姮漱为了转换府里的气氛,特别派人打造了一个圆形的铁板,恰恰可以放进大厨房最大的铁锅里。
见到这大铁板,大厨房里的人都好奇的围了过来,如今他们已知晓只要李姮漱出现在大厨房里,必定会做些别出心裁的料理,他们都想偷师。
李姮漱知道众人围观的目的,她也不藏私,朗声道:“今天要做的大烤饼名为披萨,烙好饼之后,将馅料直接放在饼上面烤,喜欢什么馅料便放什么馅料,可以做成咸饼,也可以做成甜饼。”
西红柿酱她已提前做好了,酵母在酿葡萄酒时也有了,其余各种食材都备齐了,她打算做一个辣味牛肉总汇、一个海鲜总汇、一个甜饼。
“二少女乃女乃,这么大的铁板只做一个饼吗?”有人好奇问道。
李姮漱浅浅一笑。“不错。”
她订做的尺寸是特大披萨的尺寸,而大岳朝一般的烙饼大小就跟现代的葱抓饼差不多,他们自然会觉得铁板很大了。
珞好饼之后,李姮漱往饼上随意地洒上炒好的辣味牛肉片,又洒上数十种蔬菜和大把葱段,最后洒一层她珍藏的起司,抹一层西红柿酱,烤好之后,香味四溢,令众人口水直流。
三张大饼都烤好之后,推到前厅请来众人品尝,顾老夫人等人看到五彩缤纷的三张大烙饼,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这叫披萨,一张披萨足以让十人分食。”李姮漱连披萨轮刀都订制了,当场利落的表演了将一张披萨切成十等分,顾敏敏在一边哇声连连又拍手叫好。
顾紫佞黑眸里绽出笑意。“我说你怎么突然不见人影,原来是做饼去,我的娘子真是巧思不断,点子源源不绝。”
李姮漱将三张披萨都分好了之后,让众人分食,还要他们豪迈地用手拿着吃,不要用碟子筷子。众人一开始还很别扭,尤其是顾老夫人,一生好命富贵的她,几时用手抓过东西吃了?
不过,吃了一片之后,他们也逐渐习惯用手拿着吃,渐渐放开了。
顾敏敏还道:“我觉得用手拿着吃比较好吃耶!”
顾紫仁看了新奇的披萨,品尝之下,果然一扫过去那些日子的阴霾和沉默,眼里露出了兴奋。“弟妹,我尝着这红色酱料很特殊,味道有些熟悉又说不上来,不知是何物?”
李姮漱做披萨本来就是为了开导近日闷闷不乐的顾紫仁,就等着他问,她浅浅一笑。
“红色的酱料叫做西红柿酱,是以西红柿为原料做的,不只可以用在披萨上,用来沾河鲜和其他炸物也很适合。”
顾紫仁大感好奇。“西红柿竟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酱料?”
顾敏敏一边往嘴里塞披萨,一边含糊的说道:“哎呀!大哥,那西红柿酱我吃过,还有炸薯条,可以沾着西红柿酱吃。二嫂做的炸薯条真是一绝,可惜你们没福气吃到。”
顾紫仁连忙问:“炸薯条又是什么?”
顾紫佞看到李姮漱解释完西红柿酱的做法,又解释炸薯条,顾紫仁听得频频点头,两人又开始讨论起开披萨铺子和西红柿酱工坊的构想,没多久顾天城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而旁边顾老夫人、孟氏、顾敏敏三人则是没大没小的抢食成一片,一阵微风从窗子吹进厅里,他微笑了起来。
他知道漱儿是为了让他大哥释怀才大费周章做了披萨,如此蕙质兰心、善解人意,叫他如何能够不爱?
初初穿越来时,他很想回宁朝,如今,他全然不想回去了,他在宁朝的财富、地位,他没有丝毫留恋和惋惜……
他微笑凝睇着轻颦浅笑的李姮漱。
如今,她在哪里,他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