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悔 第十三章 心中有我吗(1)
作者:简薰

尚灵犀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原来姚玉珍的孩子是跟安定郡王生的,夏子程还知道,但又顾及夏老夫人中风过,不能声张……

这内心得多憋屈。

难怪贺宁信上说,京城人都知道夏校尉冷落这个贵妾,也难怪久别重逢,她问起他好不好,他的表情那样的一言难尽。

姚玉珍怀着安定郡王的孩子却赖给他,偏偏为了祖母的健康,又不能休掉她,也不能找皇上讨公道,这得多闷。

她心心念念的夏子程,就这样被姚玉珍跟安定郡王糟蹋……

现在仔细想来,姚玉珍的女儿眼睛跟安定郡王一模一样啊。

可恶的姚玉珍,可恶的安定郡王!

一个明明已经定了口头亲,却转头就跟别的男人好上,不安于室,一个明明知道那是别人定下的妻子,却还是勾引上床,也不是好东西。

难怪当时在宫中,安定郡王费尽心机要把姚玉珍许给夏子程,积极得连皇太后都觉得不对劲,一来是给自己甩锅,他不想收姚玉珍,更无所谓她肚子里的孩子,二来也是一种羞辱——羞辱夏子程,你的长子或者长女,没有夏家血缘,等到十几年后再说出来,一定很有意思。

想到这里,尚灵犀握紧了拳头。

此刻见两人,越看越厌恶,只希望他们滚远点,别再出现在自己眼前,那真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安定郡王反应很快,“尚将军莫生气,本郡王是什么人,京城哪朵好花不想攀上来?这种事情你情我愿,要不是这女人大胆热情,约本郡王到房中一叙,哪会有后来的事情,要说也只能说本郡王当时年轻,把持不住。”

“我约你到房中一叙?”姚玉珍尖喊起来,“是谁说我身上花香诱人,想必在秘密的空间会更浓郁,对我绝对不会无礼,只想知道一下这香味到底能多浓,要不是你费心勾引,我跟夏子程口头亲都定了,我哪会在路上对他冷淡不耐烦?导致后来我只有贵妾名分,他也不愿替我争取。”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没勾引过你啊,难道不是你以为自己攀上我,就能当郡王正妃,这才如此积极吗?”

姚玉珍被戳破心事,只楞了一下又继续,“那是谁一路在我耳边甜言蜜语,说想永远跟我在一起,要不是你一直这样哄骗,我哪能上当。”

安定郡王倒是一派轻松,“讲上当太严重了,就是归途寂寞,互相做个伴而已,况且你也太没自知之明,一个七品医官的庶女,给我当姨娘都嫌太多了,怎么可能当正妃,你要是把心思放对地方,回程路上多哄哄夏子程,他那种个性肯定替你争到底,一定给你当正妻,到时候你就是正六品的夫人,能享诰命,可惜啊,你太贪心了,见到本郡王就攀,一路上对夏子程不耐烦,各种丑态毕露,这才两头都没有。”

“是谁害得我两头都没有,你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不断说王府有多大,世子的院子又是连五进,敬亲王跟敬王妃多慈祥,一定会接受你喜欢的人——你这样一直诱引,我当然会以为你想娶我进敬王府。”

“就是你贪,你不贪心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若是要了人就得娶,那金小姐、尉迟小姐、汪小姐等这些名门淑女,早塞满本郡王的后院了,你们这种女人啊,爱慕虚荣,以为有了夫妻之实就会有夫妻之名,想多了,本郡王没这么闲。”

“只恨我当时才十八岁,涉世未深,相信你的鬼话,这才耽误自己一辈子,现在木已成舟,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娟儿是你的女儿,你不能不管,给我一张新的户籍纸,再给我一万两,我以后都不会烦你。”

“你要烦也可以,反正我的烂帐又不差这一笔,你以为金小姐、尉迟小姐她们没告过御状?可是皇祖母跟皇伯父疼我啊,现在也依然如此,倒是你,我知道丢夏家的脸你不在乎,但丢姚家的脸呢?你的姨娘可还有命,你的弟弟可还有命?到时候只怕你的祖母会把气出在你的姨娘跟弟弟身上,姚玉珍,别想威胁我,想想以后该怎么过日子才是正经。”

“你好没良心,骗了我的身子,骗我给你生了女儿,却这样对我——”

尚灵犀听得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姚玉珍连床笫之事都要掀出来,忍不住开口阻止,“都闭嘴,本将军不想听你们的肮脏事。”

声音不大,但威严十足,安定郡王跟姚玉珍居然同时住了嘴,

尚灵犀冷冷的说:“钦差大臣既然已经传达圣旨,也该回京了,此地是军营,不是钦差大臣这等尊贵的人应该来的地方,至于姚玉珍,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离开军营,要去哪里本将军不想管,你想去死也可以。”

安定郡王知道现在不是哄尚灵犀的时候——反正离她退役还有几年,他能慢慢磨到她同意为止。

于是道:“既然尚将军这样说,本郡王这就准备回京了,期待尚将军凯旋归来,到时候我请尚将军喝酒。”

“凯旋的祝福臣收下,但喝酒就不必了。”

安定郡王也不恼,面对姚玉珍刚刚的指责跟诉苦,也只当作没听到,轻轻松松转身离开。

尚灵犀看了姚玉珍一眼,“还不走?”

“我……我能去哪?”

“去哪都行,离开军营就好,姚玉珍,一个时辰内你还在军营,我就杀了你,好,现在开始算时间。”

姚玉珍跟她相识多年,自然知道她言出必行,于是急道:“那尚将军给我点银子吧,几百两也可以,我在夏家被禁足,连月银都没有,这趟西行,已经花光我所有的体己了。”

“我有银子,但我不会给你,我说过,已经开始算时间了。”

污辱了夏子程,还想她给银子过晚年,别想,要不是滥杀有罪,她早就把姚玉珍的人头绞下,给夏子程当供品。

姚玉珍见状,“你给我银子,我就跟你说一个夏子程的秘密。”

“我不想听。”

“真不好奇?和你有关的。”

“既然是秘密,那就让它一直是秘密,姚玉珍,趁我还没改变心意前快点走,不然我怕自己终究没能压抑住怒气。”

姚玉珍笑了起来,突然看到她手中的翡翠蠲,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记得夏子程跟她说过,夏家有一枚祖传玉蠲,翡翠材质,现在在祖母手上,祖母老说将来他娶了媳妇,那蠲子就要给孙媳妇。

他形容得很仔细,翠绿色的,通体晶莹,最难得的是上面有一抹正红——翡翠带丝已经少有,而且都是暗红色,有纯红丝的翡翠,这世上只有一只,就在夏家。

就算夏子程没形容给她听,她也知道,因为那只翡翠红丝蠲子在京城的后宅圈很有名。

夏老夫人居然把要给孙媳妇的手蠲给了眼前这假男人?

姚玉珍突然惊怒交加,忍不住想刺激她,“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欢他,不过你喜欢也没用,他死了,不会跟你长相厮守的,我还是跟你讲吧——大喜之日那天,虽然下起大雨没摆酒,他还是喝了不少,晚上进房见到我时,不说一句话,只看着那块有你名字的玉佩。”

尚灵犀心中一动,皱起了眉。

姚玉珍嘻嘻一笑,“怎么?觉得难过了?夏子程心中有你,但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可我知道,现在你也听明白了——知道西疆来敌,他第一时间就在朝堂上请命出征,连家都没回就去了校场,对你可真好。尚灵犀,心里难不难过,要是他不那么短命,你们或许有机会的,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你就继续相思到老吧,我好歹还有个女儿可以当依靠,你呢,什么都没有。”

姚玉珍说完,高高兴兴的离开,对她来说,人生的较劲还是自己赢了,自己曾经进入夏家,自己生下女儿,不像尚灵犀,什么都没有,年纪有了还孑然一身,最蠢的是喜欢着一个死掉的人。

尚灵犀听完这些话,一直要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没办法,于是走出营帐,进入了放置夏子程棺木的所在。

前面供着蜡烛跟一些素果,她吩咐了,香火不能断,听说亡者就是看着香火的微光才能到佛祖身边。

她在棺木边盘腿坐下,头靠在棺木上,“夏子程,姚玉珍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真的在洞房花烛夜,看着那块玉佩?”

“你真的知道西疆有难,第一时间就自请出征?”

当然没人回答她。

夜深了,只有狂风呼啸的声音,烛火在风中艰难的燃着,左摇右摆,使得帐内的影子也显得诡谲不定。

一个死人,一个活人。

死人不会说话,活人却想要答案。

尚灵犀的双手抚上薄棺,眼眶无法控制的开始发热,都一个多月了,她还是无法相信,夏子程的人生定格在二十七岁,她永远没办法看到他成为中年人的样子,也没办法老了还跟他一起叙旧话当年,她很想有机会能跟夏子程的孙子说,你们爷爷当年可勇敢了,西尧人称小阎王,看到他的军旗都会害怕……但再也没这机会了。

夏子程,你心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是像你说的把我当兄弟,还是像姚玉珍说的,心里其实有我?

她忍不住想起驿站失火那夜,当时自己从了他,除了多年相思,还有一点,他喊了她的名字,他喊了尚灵犀。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她。

虽然酒醉醒来后夏子程什么都忘了,继续跟她称兄道弟,但是在当下,他是清楚的,知道眼前人不是别人,是她。

这一个多月来,尚灵犀都在后悔,自己没把玉兔牵出来跟他相认就好了,他不去遛一圈,也不会被玛卓人抓,死得也不会这么惨——拿着自己的头颅,被长枪立着,望向东边,怎么想都很屈辱。

以及心痛。

向灵犀一直以为“心痛”是话本里深宅小姐才有的情绪,直到夏子程死讯传来,她才知道心真的会痛。

每次想起他的样子,就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胸中翻搅,捏碎她的心,等她好过一点时,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次出现,再次捏碎,那过程太痛苦了,她甚至想,就这样一直心碎着也好,别再有好的时候,她真的禁不起那一阵阵的抽痛,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总得不断的要自己冷静,才能慢慢从情绪中抽离。

她这外人都这样了,夏家人想必更加悲伤。

所幸,寺他们打赢,随着圣旨而来的,除了赏赐,还有殉职将军或校尉的棺木,而且必定是厚重的楠木,那厚棺一封,永远不会再打开,夏阔跟夏夫人、夏老夫人,不用看到他脖子上那圈明显的缝痕。

尚灵犀靠着棺木,眼泪流了下来。

她很少哭泣,可是每次在这帐子中,跟夏子程独处时,她就会忍不住。

好想回到五年前,当时他们还是夏家军的左右前锋,极有默契的并肩作战,总打得西尧的突击兵落花流水,那时候驰骋在马上,怎么想怎么意气风发,晚上回到营帐,两人也不睡,骑了玉兔跟她的红棕马就出去,他们知道有块地方最适合看星星,两人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话,总能聊到睡着,直到半夜被冷醒,这才催马回营。

那样的日子好棒啊,这次她以为两人还有机会看星星,说说这几年的事情,却没想到他会就此殒命。

夏子程,你可得保佑我早点打赢,这样你的屍身才能尽早回到故乡,不然一直停棺在这里实在太可怜了,不入土为安,要怎么成仙?

尚灵犀亲吻了棺木一下,“我要去忙军务了,你若想起什么心愿未了,就托梦给我,我必定给你办到。”

回答她的,依然只有摇曳的烛火,诡谲的影子,以及风的呼啸声。

此外,一无所有。

安定郡王跟姚玉珍都离开了军营,去哪尚灵犀也不关心——这两人行畜生事,死活她都不在意。

这样过得十日,军粮来了,一次来了一个月的分。

尚灵犀觉得够了,足以支撑她直接把玛卓人打回大漠的另一边。于是传令下去,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将会有好几天的硬仗要打。

众将士都不是第一天当兵,自然知道意思,人人都有点兴奋赢了,那就可以回家乡了,还能享受朝廷对军人的赋税礼遇。

隔天一大早,尚灵犀穿上铠甲,上了校台,朗声道:“玛卓人来犯,杀我东瑞士兵,今日我们就得让玛卓人知道,我们东瑞士兵多么英明神武,多么无坚不催,哪怕是铁阵,我们都能打破。”

底下四十三万军马一起大吼,“打破铁阵,打破铁阵。”

“兄弟姊妹们要记得,他们是铁,我们东瑞军就是钢!”

又是一阵叫嚣,给自己助长威风。

“我们的粮草已经来到,足以支撑一个月,这回,我们要一口气把玛卓人打回他们的出生地,让他们记得血泪教训,并且永远不敢来犯。”

“尚将军,尚将军,尚将军。”四十三万人齐吼。

尚灵犀举起双刀,“出发。”四十三万铁骑,壮观的往西边前进。

就这样推行一天,两天,直到第三天,看到了玛卓军人的了望台。

等两军面对面,玛卓人当然也是准备妥当了——那小阎王说谎呢,东瑞军只来了四十万,跟他们一样。

尚灵犀口咬缰绳,双刀一举,翊麾校尉跟翊麾副尉领左右前锋,各自散开,成碗状往前厮杀。

红色的旗子高高举起,全力抢进。

杀!

两军混战中,刀光剑影,不一会就血迹遍地,尚灵犀骑在马上,舞着双刀,拼命往那领中军的人前进,她逼阿泰跟阿隆斯描述过玛卓王的样貌,看来,大将军被杀,这回玛卓王亲自领军了。

很好,本将军就把你的人头绞下来,回去祭拜夏子程。

想到这里,血气翻涌,更加紧的催促战马前进——自从知道安定郡王跟姚玉珍的破事,她就不想把自己的马叫做腾起了,她的爱马,不该继续用那个肮脏人起的名字,现在它的名字又变回最早的红棕马。

不要起名字,,旦有了名字,就会有感情,有了感情,就会舍不得别离。

尚灵犀杀红了眼。

就在快要靠近玛卓王时,突然几枝箭射过来,她连忙侧身,双刀挡住了几枝,但还是有一枝射入了肩膀。

尚灵犀牙一咬,直接把那箭折断,继续往前冲,她一定要杀了这玛卓王,一定要杀了他,要不是他带兵来犯,夏子程现在还在京城好好的当他的六品校尉,根本不会死,还死得那么惨……

玛卓王,你要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

尚灵犀继续往前进,玛卓王身边的护卫立刻冲过来,把她的弯刀架开,又反手劈她一记,尚灵犀往后一仰避过,很快重新找到平衡感,还是朝前进攻。

就在这时候,玛卓大军后面突然杀出一条路来,黄尘滚滚的不断厮杀,没想过后面会有敌人的玛卓兵纷纷从马上坠落。

尚灵犀也奇怪,这回因为地形关系,她并没有布阵偷袭,这支奇兵哪里来的?

赵天耀大喊,“将军小心。”

尚灵犀左右遇袭,避得了左边,右边那下却无论如何挡不住了,勉强用右刀抵挡,但却失去平衡,一下落了马。

在战场上,没了马匹,只能等死。尚灵犀一想,转身就要去抢马。

不管是谁,就算是玛卓人的马,她也会想办法上去。

但玛卓人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女魔头没了坐骑,当然得赶快狙杀,她死了,东瑞国军心就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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