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晚风沁凉如水,夜幕被点点繁星点缀得璀灿美丽。风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窗边烛台的烛光也跟着摇摇晃晃,荡漾出一圈圈的光晕。
诸葛苡湛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天,怎么也睡不着,手模到枕头下方,将罗盘圣物再次拿了出来。
她一边模着上头的红宝石,一边蹙着眉头思索。
皇甫璟渊今日求娶她,承诺待事情结束,便跟她回家向父母提亲,只是……
有了这罗盘,她也许就能回到现代,可她真的可以抛下他回到现代吗?
为此她陷入为难与痛苦,难以抉择。
渐渐地,她的眼皮愈来愈重,隐隐约约间,她好像看到了现代。
她的身体已经火化了,虽然父母失去她很难过,但有哥哥跟弟弟妹妹陪在父母身边,何况父亲早已算到她会有一段奇遇,他们就当她是去进行一趟奇异旅程,不再因为失去她而难过。
当她看到这里时,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吸走,她一声尖叫,弹坐起身,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紧抓着一旁的被子。
自从穿越后,她从未梦见过现代,今天怎么会突然梦到父母还有哥哥弟妹呢?
她的视线落在掉在床上的罗盘,会是因为它的原因吗?
她拿过罗盘看着,方才梦中的景象如幻灯片一样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梦中爸爸说了,这场奇异之旅可能会让她无法再回到原来的世界,但并非要了她的命,她反而在其他地方活得更加精采,因此对于她的突然身亡,父母最终选择坦然接受。
思及此,她落寞的脸庞出现一抹坚毅神色,决定留在古代,陪在皇甫璟渊身边,守护着两人的爱情。
她决定了,明天就去告诉皇甫璟渊,她愿意嫁给他。
只是,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翌日一大清早,玉阳长公主便派人来带诸葛苡湛前往她与皇甫卫澜所住的院子。
诸葛苡湛袖下双手不安的扭着,看着坐在前方位置上不疾不徐喝着茶的玉阳长公主,长公主突然将她找来,她心里没有底,算了一卦,卦象却是一团乱,一时半刻间根本无法解开,整个人不安到了极点。
玉阳长公主睐了神色紧张的诸葛苡湛一眼,“诸葛姑娘,茶点不合你胃口?”
“不,长公主,这里的茶点很好吃。”
“既然喜欢就多吃点,今天这点心是本宫让御厨特别做的,你尝尝,若是喜欢,日后本宫让御厨多做些给你。”
“谢长公主,不过不用这么麻烦……”她心惊胆跳的回话。
“不麻烦,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有些傻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长公主说什么,日后她们就是一家人?
玉阳长公主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怎么,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儿子?据我所知,璟儿已经向你提亲,就只等你点头,不是吗?”
诸葛苡湛全身紧绷防备的看着玉阳长公主,想着该怎么婉转回应问话才不会惹怒她。
玉阳长公主看出她的局促,出言安抚,“你别紧张,我今天会找你来问这些事情,自然是赞成你们之间的婚事。”
诸葛苡湛惊诧地瞪大眼,她怎么也没有想过会从长公主口中听到赞成两个字。
玉阳长公主内心酸涩,抿了抿唇,有些自嘲的勾着嘴角,“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璟儿自小便没有得到我的关心,从我这里所得到的都是怨与恨。如今我知道自己错得离谱,我对他的伤害早已造成,想弥补恐怕也来不及,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支持他的所有决定,他心里所爱的人是你,我自然赞成他娶你。我儿子性子跟我一样,认定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因此我不会棒打鸳鸯的。”
诸葛苡湛有一刹那真的以为自己幻听了,没想到长公主会跟她说这些,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长公主居然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时,原本虚掩的门扇被推了开来,传来丫鬟仓促的问候声,“见过世子爷!”
皇甫璟渊没有理会这几个丫鬟,不等通报,径自撩开垂荡的珠帘,大步流星走进内厅。
“母亲,我听说您将苡湛找了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让她到这里来见您?”他表情依旧一副淡然模样,但眼底那抹复杂的流光却泄漏了他紧张的情绪。
玉阳长公主定定的看着儿子,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儿子的另一种神情,不是千篇一律的淡漠,而是母鸡护小鸡的紧张,她突然觉得开心,原来儿子也有七情六慾,也有自己想守护的人。
想到这里,玉阳长公主开心的笑了声,眼眶染上一层薄薄泪花,“璟儿,你别紧张,我找苡湛过来,是想跟她谈谈你们两人之间的亲事。既然你们已经论及婚嫁,就不可如此随便,你赶紧找一天带着苡湛回家乡,向她父母提亲。”
皇甫璟渊听到她这么说,第一个反应跟诸葛苡湛一样,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是不是听错了?
玉阳长公主未理会他的反应,径自说着,“虽然平国公府没有门第观念,但你日后必须继承你祖父的爵位,因此在婚事上必须慎重,不能让人留下话柄,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能少,更不能委屈了苡湛,知道吗?”
皇甫璟渊愕然的看着像个慈母一样耳提面命的母亲,一时间无法适应,都要怀疑自己母亲是不是被掉包了,只能愣愣回答,“是的。”
“还有,岳王妃已经怀有身孕,但未满三个月,不能公布喜讯。岳王妃说了,等待这胎坐稳了便办个宴会,认苡湛为义女,你看如何?我觉得可行,身为你三舅的义女,日后身分上也配得过,较不会留下话柄,你们觉得如何?”玉阳长公主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与打算。
“三舅认苡湛为义女这事自然是极好。”平民的身分日后定会成为苡湛被人攻击的一把利器,有了岳王府为后盾,相信日后没人敢拿她的身分说事,藉此欺负她。
因两人身分悬殊,他一直认定会遭到多方反对,尤其是母亲,从来没有想过会从母亲嘴里听到赞成。这些日子他一直想着要怎么让母亲同意他娶苡湛,正在烦恼之际,母亲却给了他这么一个大礼,这份大礼砸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玉阳长公主见儿子迟迟没有反应,轻笑了声,和蔼问着,“怎么,高兴到傻住了吗?你父亲跟我提过苡湛是个好姑娘,以后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待国师的事情处理到一段落,你就赶紧带她回乡向她父母提亲。”发现儿子依旧是一副傻愣模样,她故意板起脸沉声质问,“瞧你这表情,一个回应也不给,莫非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他马上否决母亲的猜测。
听到儿子坚决的语气,玉阳长公主放心多了,欣慰的看着儿子,心头诸多感触与心酸。
当年听到丈夫的死讯,她将所有怨恨发泄在儿子身上,当年他还那么小,需要抱在怀里宠着,却被她无情抛弃。
转眼间,那个会采花给她当发簪的小团子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而她因为愚昧无知,错信他人,这些年来究竟错过了什么?
想到这里,玉阳长公主不禁悲从中来,带着懊悔的眼泪扑簌簌掉下。
“母亲,您怎么……”
玉阳长公主抬手摇头,“璟儿,别误会,娘亲是开心,却又懊悔万分。娘亲懊悔当年的愚蠢伤害了你,错过了你的成长,甚至让你……对不起……”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
看到母亲的眼泪,听着她的道歉,皇甫璟渊心里对母亲那复杂纠结的怨,随着她的眼泪一滴落而消失无踪。
“娘亲,我已经不怨您,失去所爱之人那椎心刺骨的痛,不是任何词汇可以形容的。当我认定苡湛后,这才明白您的痛苦,请您别再自责,甚至为此惩罚自己,可好?”
“是啊,长公主,您难道想让璟渊也陪您一起痛苦?”诸葛苡湛也出面柔声劝着,“不要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过去已经过去,我们应该迎向美好的未来,而不是沉浸在充满悲痛的过去,相信璟渊也不愿意见您一直活在对他的愧疚与懊悔之中。”
听到儿子不怨她,这比什么都还要让她感到开心,玉阳长公主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水,“好,好,我们一起把过去丢掉,一起迎向美好的未来……”
诸葛苡湛与皇甫璟渊对视一眼,她从他充满温柔宠爱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情意、赞同、自豪与感激,感激她安抚长公主的情绪,让长公主懂得放下。
抛下了所有伽锁的玉阳长公主吸了吸鼻子后,慈爱的看着她,“苡湛,是不是该改口帮我为娘亲了!”
她脸蛋瞬间红透,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迟迟不肯叫,皇甫璟渊调侃道:“娘亲,我想我们母子可能不够资格让苡湛改口,唉……”
“你别胡说,我哪里是不愿意改口!”她连忙喝道,满脸羞红的看着长公主,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喊着,“娘亲。”
“好,好,好,我就说我儿子眼光好。”玉阳长公主开心的退下腕上那个皇甫卫澜所赠、自从戴上就从未拔下的定情玉镯,套到她的手腕上。
诸葛苡湛深知这这镯子的意义,连忙要将这镯子拔下还给她,却被她给拒绝。
“长者赐,不可辞,我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愿望,只希望日后你跟璟儿能好好的,夫唱妇随,好吗?”
“是,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