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春恩已幽幽转醒,身边的他,双手紧紧扣着她,像是担心一放手,她就会消失般。
这一切是多么地不可思议,她曾以为跟他的缘分已断尽,却没想到穿越了几百年的时空,他们还是得以相守。
在她的注视下霍晓涛微向地睁开眼睛,声音带着点沙哑,,问道:“天亮了?”
她摇了摇头,“还没,你可以再睡一会。”
他微微闭上眼睛后,又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她,“怎样?”
“什么怎样?”她问。
他眼底却有一抹狡黠,“有吃饱吗?”
她娇瞋他一眼,“你真是……”
“房里,我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说着,他将自己的下半身贴紧她,“这一年多来,我很努力在调养、锻炼这副身子,表现应该不俗吧?”
她娇羞地推开他,“正经一点啦。”
“我就想对你不正经。”说着,他一个翻身便压在她身上。
她双手一撑,顶住他的胸膛,一脸正经地道:“喂,差不多该下床了,你昨天用宿醉为由没去照云院请安,今天呢?”
他唇角一勾,坏笑道:“今天就用延续霍家香火为由,你觉得呢?”
“现在不是像从前那样,只有咱们小两口。”她一本正经地训起他,“现在你是霍家大爷,住在霍家的大宅子里,家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不能像从前那样想几点下床都可以。”
听到这话,他眉头一皱,道:“你居然变得这么唠叨了。”
“我只是有认知,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人,身在何处。”她说完,推开他,坐起身。
霍晓涛不甘心地躺在原位,手指在她光洁的背上游移。
春恩抓起一旁的亵衣穿上,忽地想起什么地转头看着他,“喂,你打算怎么做?”
他微怔,“什么?”
“就是崔姨娘那儿。”她秀眉微皱,露岀忧虑的表情,“若毒药真是她给的,你……”
“我没有证据。”他说着,收起那一派轻松跟慵懒,“虽然我几乎可以确定是她,但这一年多来,她跟霍碧山都安分守己,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现在唯一的证据就只有你的记忆。”
“记忆算不上是证据。”
“是的。”霍晓涛坐起身,神情略显严肃:“霍碧山性子急躁,容易坏事,但因为有崔姨娘看着他,他倒也没再闹岀么事来。我宿了霍晓涛的身子后他因为有所顾忌,始终跟贺春恩保持距离。”
“我看应该也是崔姨娘一直告诫着他。”春恩若有所思地道。
他揽着她的肩,温柔地问:“想什么?”
春恩眼底蒙着一层愁色,“我只是想起翠堤跟珠落。”
“苏翠堤是个笨女人,但也是个好女人。”
“可不是?”她轻声叹,“对她来说,霍碧山是她一生的依靠,要是这靠山没了,不知道她要如何活下去?”
“你同情她?”
“当然。”她幽幽地道:“如今她月复中孩子都快出世了,要是……”
像是已经猜到她的心思般,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迎上他精明、彷佛什么都瞒不了他的黑眸,她蹙眉轻叹,“我是想……如今崔姨娘他们纵有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
他打断她,“虽然发现贺春恩跟霍碧山有不寻常的关系,也早猜到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但因为对贺春恩没有半分感情及顾惜,也就不在乎她及她背后的人是否会因为计划未成,或者利益分赃而有什么纠纷内讧。
“我是个工作狂,你也是知道的,霍家有这现成的基业让我发挥所长,我哪有时间去应付那些私下运作的力量,再说了,他们害不死我,还对月兑胎换骨、变了个人的我有所顾忌,倒也相安无事。”
“是啊,既然他们也没再存什么坏心眼,多一事不如少事,就算了吧。”
听着,霍晓涛用眼尾余光瞥着她,唇角一勾,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真是太天真”了。
见状,她问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很天真?”
他爱怜地轻捏了她脸颊一下,“是很天真。霍家家大业大,崔姨娘也已算计多年,她不会就这么罢手。”
“但也不会轻易出手。”她说。
“是没错。”这他认同。
崔姨娘跟眼皮子浅、手段可笑的霍碧山不同,她沉着内敛,行事谨慎,做过的事几乎都不留下蛛丝马迹,若不然,他早就掌握到她谋害霍晓涛的罪证。
这一年多来,他也暗中追査着一些事,虽然不甚积极,但也有所斩获,可不管怎么查探,那些线全连不到崔姨娘身上去。
她所做之事,全是经由他人之手,自己的双手可于净了。
“春恩,”他沉沉一叹,“如今我有了你这个牵挂,任何可能危及你安全的人或事,我都不会轻忽。”
“若你逮了崔姨娘母子,翠堤跟落珠该如何是好。”她忧心地道:“你也明白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她们是依靠着姨娘母子而活的。再说了,在所有人的眼中,霍晓涛并没有死,甚至活得比以前健康,若说他们意图毒杀霍晓涛,谁信?”
听着她这番话,霍晓涛也觉得有点道理,当初他们给贺春恩的毒药并无存货,就算她指控崔姨娘给了她毒药,崔姨娘也可说那是补药,毕竟他把“霍晓涛”这个人活得可健康了。
春恩仅能提供的只有口头的指控,根本无法对他们进行任何的制裁,弄不好……连自己都得摊上。
“那好。”他做了一个不得不的决定,“死了霍晓涛跟贺春恩,成就了你跟我,让我们两人再续未竟的前缘,严格说起来,崔姨娘还是咱们的贵人,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闻言,春恩欣喜地道:“太好了!”
他眉头一皱,故作吃味,“你这是替谁高兴啊?”
“翠堤、珠落,还有未岀世的孩子。”她说着,眼底有着感激,“我替他们谢谢你。”
瞧她为了苏翠堤母女及苏翠堤未出世的孩子这么高兴,他有点哭笑不得。
“我丑话说在前头。”他对人性着实没有信心,于是给自己的宽宥留下伏笔跟空间,“若他们有个风吹草动,我可不会轻饶。”
“不会的。”她粲然一笑,天真地道:“只要给糖吃,他们不会吵的。”
只要给糖吃,他们不会吵的。
春恩的这句话给了霍骁涛灵感,让他想到一个可以让崔姨娘跟霍碧山这两颗未爆弹暂时不会引爆的法子。
他主动向霍腾溪提议将一家染坊跟一家织坊交给霍碧山打理,再每月从天羽织的总营收中提出百分之三的分成给霍碧山。
霍腾溪不解他为何有此举,毕竟霍碧山不成气候,他也未有让他们兄弟分家的打算。
可霍晓涛却以霍碧山需要磨练,并朝自立门户的目标前进来说服霍腾溪、
霍腾溪虽有疑虑,但最终还是答应此事。
霍晓涛突然提岀此议,崔姨娘及霍碧山惊喜之余也不免产生疑惑,可突然多了一家染坊跟一家织坊,加上之前由他打理的一间织坊,他手上有三家工坊,总归是值得欢喜的事。
第二个月拿到分成共计一百两,霍碧山惊讶不已。
天羽织的盈亏素来都与他无关,这一年多来看着霍晓涛一家一家的展店扩张,实际上有多少进帐,只有霍晓涛知道,如今收到这分成再回头一算,天羽织的收益可真是惊人。
收到霍晓涛着人送来的一百两银子,霍碧山理当高兴,实际上,他心里不舒坦极了。
他派三喜去知会崔姨娘到向阳院一趟,不多久,崔姨娘来到向阳院,进到他的书房,看见案上亮显晃的白银,她不由得一怔,“这是……”
“姨娘,这是第一个月收到的分成,一百两。”霍碧山道。
知道霍晓涛按月分成给霍碧山,崔姨娘乐见其成也很期待,但她真没想到,百分之三的分成竟是如此可观的数目。
“一百两。”她趋前看着案上的一百两银子,难以置信地道:“这只是百分之三?”
他点头,“大哥说要按月给我分成时,我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心想他是不是跟贺春恩重修旧好,心花怒放才会分给我两家工坊还给分成。”说着,他冷嗤一声,“看来,他手上是满满的一个聚宝盆,却只给我其中的几块糖。”
崔姨娘也是咋舌,“我真不知道天羽织每个月能有那么多的进帐……”
“可不是?”霍碧山满脸愤懑,“他只给我这么一点点,我还当恩赐呢。”
崔姨娘心里也挺不平衡的,但她心思沉,倒没表现出来。
天羽织如今是只月下千蛋的金鸡母,可这只金鸡母却是抱在霍晓涛手上,只给他们三颗蛋,他是霍家的儿子,她儿子也是,可她儿子得到的却远远不及霍晓涛,不过回头想想,自己的儿子不如霍晓涛能干争气也是事实,若要强出头,恐怕会得不偿失。
“碧山,沉住气。”她目光,直视着他。
“姨娘,您叫我怎么吞得下这口中气呢?”他恨恨地道。
“吞不下也得吞,”崔姨娘好言劝慰他,“如今他掌管整个霍家,你爹对他不只是信任,根本是言听计从,若你在这时候到你跟前去争去吵,只会惹得你爹对你更加厌弃。”
“可是……”
“你先听我说,”崔姨娘打断他,神情冷肃地道:“他这招可高明了,他说服你爹给你两家工坊跟分成,还说这是为了磨练你,让你得以早日自立门户,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对不成材的弟弟有情有义的好兄长,若你在此时去争,所有人都会觉得你不知好歹。”
“那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抱着那金鸡母?”他气得槌桌,眼底喷出妒恨的火焰。
“当然不。”她说:“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就是咽不下这囗气!”
“儿子。”她拍了拍他的背,语意深长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般,霍晓涛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了,为娘的甚至认为他已知道许多事情……”
霍碧山听了,身子一震,“姨娘是说……可他之前也接受我的解释,现在还将贺春恩接回承明院,怎么会……”
“我指的不是那件事。”她眼底有着一丝担忧,“而是贺春恩对他下毒之事。”
霍碧山一听,猛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他没死,还活蹦乱跳的,哪会想到贺春恩对他下毒?”
“要是贺春恩告诉他呢?”
“贺春恩什么都忘了,不是吗?”
“她真的全忘了?”崔姨娘目光深沉且冷厉,“若是她想起来,还告诉他了呢?”
“那他怎么可能将一个背叛他,还想毒杀他的女人留在身边?”霍碧山嗤笑一声,“姨娘,您是精明,可这事您肯定是多虑了。”
崔姨娘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我也希望是我多虑了。”
“姨娘,没有一个男人能原谅一个背叛过自己的女人,他也不会例外。”
以她对男人的理解,那确实是不可能,但她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总之,你先好好打理那三家工坊,做出成绩你爹瞧瞧。”崔姨娘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还有……翠堤就快生了,你别再到处鬼混免得落人口实。”
霍碧山颔首答应,“知道了,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