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淞不是不爱美男,但她知道人美不能当饭吃,就很像大堂姊夫长得真的很不错,但那又怎么样,他一点也不疼大堂姊,二十岁的人还妈宝似的,整天“我娘说”,“我娘说”的,一顿饭都不知道几次“我娘说”飘进耳朵,气得徐静淞都想走去那一桌,用饭杓从他头上巴下去。
当然,也不用提到大堂姊夫,就说她自己——她是穿越人士,婴儿穿,过重生河时不知道怎么的吐了,把那碗孟婆汤吐得一干二净,就这样带着前世徐靖菘的记忆再世为人。
她很想说自己前世都在苦读,所以到进入大学才恋爱,但其实不是,她就是其貌不扬,加上要胸没胸,要没,偏偏腰又挺粗,所以一直没人追求她,她只好把全副的精神放入读书,或许因为如此,一路升学都轻松,北一女,台大。
进入大学后,可能是真的长开了,也可能是自己开始懂得看网路教学做打扮,大一下学期终于有人追她了,而且还是校草呢!
校草就像所有漫画中的校草,不但长得好看挺拔,还是篮球队员,啦啦队那些貌美如花身材火辣的女生他没看上,他看上了她这只丑小鸭。
真不愧是校草,一定是觉得她跟其他女孩不一样,他看到的是她的内心,而不是她的外表,他真好。
然而这种想法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月,直到校草要她帮忙做报告时,徐靖菘突然懂了他看到自己什么——这女生虽然外表真的很差,可是她很会读书啊,还是报告小能手呢,她上学期每科报告都是最高分。
“靖菘,前一百页的部分要一份PPT,十五页,帮我做一下吧,下星期跟你拿可以吗?”校草在阳光下笑得灿烂,一口白牙闪闪发亮。
徐靖菘想把那本原文书打回他的脸上,可是她做不到,这不只是她的初恋,还是她少女心萌动以来第一次有回应,她舍不得打他,舍不得说不,虽然她已经明白校草为什么追求自己,但她还是收下那本原文书,然后笑着说好。
她替校草做了两年的报告,连他申请硕士的自介都是她做出来的。
图书馆外的角落,她一遍又一遍的扮演教授,用英文问他各种问题,为什么申请我们学校,为什么提出这个题目研究,你认为我们学校对你的研究能有什么帮助……
后来他顺利录取第一志愿,是南部一所国立大学的研究所。
徐靖菘很替他高兴,但也明白他们会分手,因为不同学校,她无法再帮他做报告了,她对他就没有价值可言了。
这两年,校草其实跟好几个啦啦队的女生都有一腿,她都知道。
她很聪明,而他很笨,他在所有的社群软体都用同一组帐号,电子邮件也是同一个开头,她可以轻易看到他在西斯版跟人讨论哪个约炮软体最好,成功率最高,校草还做了排行榜,说自己是好康相报。
她知道校草是个烂人,但就是死心眼,总想人心是肉做的,就算校草对她再无心,总有一天自己能焐热他。
可是没有,他被录取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联络了,而且连分手都不说,直接封锁她。
荒谬的是过了快一年,他突然又打电话来了,说想跟她见一面。
徐靖菘接到电话后辗转难眠了几天,三个室友苦劝她不要去,不管校草要说什么,他都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可她就是没办法说不,忐忑数日,在当天下午把自己打扮好,跟他在星巴克见面。
校草还是那样好看,星巴克灯光昏黄,但他站在那边彷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是最闪亮的星,背后是银河。
虽然只是一直被利用,后来还被无情的踢开,徐靖菘发现自己还是没用的无法讨厌他,无法像朋友建议的那样过去泼他一杯咖啡后走人。
那是她的初恋。
就算以后不能在一起,她也不想回忆起当年是这样的不美。
她很紧张,校草笑了笑,“抱歉,录取后就先去工作赚点学费,开学后又很忙,一阵子没联络你。”
好烂的理由,饶是如此,徐靖菘还是很平静的说:“没关系。”
校草打开双肩背包,拿出三本原文书,一脸轻松的说:“我要一份报告,英文两万字,下个月跟你拿,可以吗?”
徐靖菘早知道他很烂,但没想到可以烂成这样,他们都一年没联络了,他怎么还有脸要她帮忙写报告?
奇怪,他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他去整形失败了吗?乍看是好看,但细看好像哪里不太对,总觉得有点面目可憎。
自己该去看眼科了,她刚刚还觉得他是闪亮的星,其实他身上的光华早就没了,在一次一次利用她的时候,光华逐渐黯淡,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当年那个风靡校园的校草,只是一个写不出报告的普通人。
哈哈哈,他的申请之所以能过,是因为她帮他写的自介写得很好,他在学校的成绩也是她帮他做报告换来的,他自己的程度应该只能到私校,不可能上国立,还第一志愿,第一顺位录取。
现在发现程度跟不上,又回头要她帮忙。
如果他们这一年都有联络,就算只是L一NE上聊聊,她说不定会心软,但他就是太直接了,封锁她耶,如果她这样还读不出来他对自己的嫌恶,那真白活二十二年了。
是啊,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知道校草对自己是嫌恶的。
“我晚上有事,要先走了。”徐靖菘拿起自己的包包。
校草却一把拉住她,他抓了抓头发,一脸无奈的说:“好啦,你帮我写这份报告,我跟你做两次。”
徐靖菘一呆,他说什么?
“不过房钱要你出喔。”校草说完,露出一口白牙。
徐靖菘觉得自己要吐了,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恶心?他自己当人渣可以,但不要以为她贱成这样。
她拿起没喝完的咖啡从他头上浇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星巴克。
回宿舍的路上,她以为自己会哭,但没有,她只觉得很轻松,好像从一个长久以来的束缚中挣月兑,肩膀都轻了起来。
她发讯息给室友的群组:出来吃烤肉,我请客。
三个人马上说好。
她打电话订了位置,四人会合后开始狂点肉,都说女生吃到饱不划算,但她们战力非比寻常,个个都能吃,她们的手直到服务生提醒用餐时间到了,才总算停下来。
几人嘻嘻哈哈回到宿舍,室友都知道她今天去见渣男,等晚上大家都在床上躺平,才有一个人鼓起勇气问她今天可还好?
徐靖菘说自己浇了渣男一杯咖啡,室友齐声拍手叫好,有一个还立刻下床,跑过来亲了她额头一口。
她的初恋直到这时才真的完结,过程很不美,但总算都过去了。
自从那时开始,她对长得好看的人就有了免疫力,就算帅得像冯德伦还是彭于晏,在她眼中都是普通人。
“帅”不能当饭吃,但“老实”可以。
徐静淞抱着锦被,在绣床上翻了个身。
前生一直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不过工作太忙没找着,只赚了一堆钱,然后三十五岁就癌症末期,今生能有机会选择,她觉得还不错。
鲁大爷不好看就不好看,她真的不在意,只要他对自己一心一意,自己也会对他一心一意的。
何况鲁大爷还做善事,能跟这么善良的人成亲,是自己的福分。
四月初一,按照惯例,徐家会一起吃饭。
徐老太太照例很高兴——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子孙满堂。
船务事情多,但徐大进跟徐五进两兄弟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把那河船的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当然两房和睦也得归功于孩子年龄差太多。
徐昭宝已经十八岁,娶妻生子,早几年就开始去船驿做事,徐家船驿现在谁不知道徐大爷的名字,他说的话都得听,徐昭川十四岁,但走的是读书路子,明显不沾生意,至于徐昭清才八岁,母亲又是个姨娘,自然不能争什么,是故虽然两个老爷,三个大爷,但徐家却很和睦。
晚饭开了三桌,蝴蝶虾卷,麻辣肚丝,凤尾烧卖,湖米茭白,玉面葫芦等等,一道又一道的好菜端上。
天气好,大厅的格扇跟梅花窗都是大开,早夏晚风袭来,带着花园中的茉莉跟栀子的气味,吹得人一阵舒爽,凉风中带着花香,一年难得几天这样的天气,就算智哥儿跟德哥儿那么小的娃,也是一脸笑咪咪。
徐静淞夹了个片皮乳猪,夹在两片脆笋中一口吃进去。
八岁的徐昭清看得好奇,也想学,但手不太巧弄不好,徐静淞笑着给弟弟包了一个,就见徐昭清吃得啧啧响,“四姊姊,还要。”
徐静淞这次换给他包葱烧鱼皮,徐昭清吃得一脸高兴。
徐家吃饭分桌是很简单的,徐老太太,徐大进夫妇,徐五进夫妇,徐昭宝夫妇一桌,这桌有姨娘伺候。
大房六个小姐一桌,二房五个姊弟一桌,都是自己吃。
十二道菜过,丫头撤下席面,上了四品蜜饯跟信阳毛尖。
徐静淞端起茶盏,看颜色就知道这信阳毛尖真好,颜色碧绿,香气沉稳,这辈子要不是托生在徐家,哪来这么悠闲的日子。
大伯有担当,她爹除了色字比较过不去,其他也没太大的缺点,身在古代能要求的不多,徐静淞是很满意的。
轻轻啜了一口,好茶,在四品蜜饯中捡了蜜饯仙桃,味道真不错。
哎喔,老天爷一定是想补偿她的前生一点享乐都没有,这辈子对她这样宽容。
徐大进放下茶,“对了,我听三进说家里几个丫头在议亲了?”
虽然他是当家的大老爷,男人只管外头事,但总不能后宅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孩子说亲可是大事,自然得问一问。
“是啊。”徐老太太笑咪咪的,“跟那个米粮林家已经约好口头亲,说的是婉蔼,八字都合过,挺好的,下个月就会请媒人上门提亲,明年霜降过门,林四爷是个老实人,肯定能跟婉蔼和和美美的。”
徐婉蔼一脸羞涩,连带着生母秦姨娘都喜悦起来。
徐五进也是一脸高兴,“对了,还有静淞,鲁家跟贺家是说了谁?”
李氏笑说:“丫头自己说想要鲁家,鲁家简单,日子比较好过。”
虽然是侄女的婚事,徐大进也是仔细,“哪个鲁家?哪个贺家?弟妹给我说说。”
见大伯子相询,李氏便把那天跟徐老太太说的话又说了一次,鲁大爷好在哪,不好在哪,贺三爷好在哪,不好在哪,仔仔细细的讲。
没想到徐大进却是不太赞同,“怎么想都该是贺家,鲁家不过是茶商,怎么跟皇商比,更别说贺三爷还是举人,淞丫头小孩子不懂,三弟夫妇怎么可以跟着她胡闹。”
徐静淞傻眼,这大伯未免也管太宽了,自己的女儿徐谨月十五岁还没订亲他不去管,倒是管到弟弟的女儿这边来了。
贺家好……好个屁,正妻没进门就有个俏姨娘,这种人不行。
但她也知道徐家重男轻女,讲白了,八岁的昭清都能讲话,但她不行,她在这种场合自行开口,那就是李氏教女不善。
徐五进对哥哥很是尊敬,“哪里不好,还请大哥给说说。”
“贺家是皇商,说要给贺三爷捐官,那就一定会捐,成为贺三女乃女乃,淞丫头当官夫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将来等昭川考了进士,安排前程的时候,那时已经当官的贺三爷自然会出手帮一把小舅子,贺家就是一条捐官路,放着这么好的路子不走,去跟鲁家结亲,你俩也太糊涂。”
徐老太太却是沉吟起来,“倒是没想到这点……”
徐大进振振有词,“母亲,川哥儿要走读书路,儿子是赞成的,不过如果不当官,这书就是白读,我们徐家不过商户,捐官都还得找门路呢,现在门路自己找上门,自然不能放过。哪,淞丫头嫁入贺家,过五年,贺三爷成了官爷,再过五年,川哥儿考上进士,贺三爷提携川哥儿也成了官爷,那我们家可就真的光宗耀祖了,到时候昭宝经营船驿,昭川当官,哥哥帮弟弟,弟弟帮哥哥,我们徐家能不发达嘛。”
如果说徐静淞刚刚是很生气,现在就是完全死心了,因为大伯说的完全没错。
大伯如果胡说,她还会想办法反驳,但大伯说的就是现实,她就算想替自己争也不知道该从何争起。
祖母爱她,但更爱几个孙子,若用孙女的婚事换孙子的前程,对老人家来说是很划算的事情。
这臭大伯表面上是为了昭川好,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亲儿子徐昭宝。
徐家的船驿将来一定是给大堂哥徐昭宝接手,如果人人知道徐昭宝有个当官的弟弟,谁敢招惹他?那做起生意来还不顺风顺水。
李氏表情一脸为难,她想儿子好,但又不愿意拿女儿去换,可是老太太跟大伯子在说话,又没问她,她怎能讲话。
谁知道徐昭川却开口道:“祖母,大伯,爹,昭川的前程,会自己去考,姊姊喜欢鲁家简单,就让她嫁进鲁家吧,女子难为,昭川见大堂姊跟二堂姊每次回门都一脸憔悴,不忍心姊姊去过那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