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斯凝玉来到书房,发现桌上仍没看见她要的帐册,立刻找来张伯。
“张伯,我不是吩咐你,派人去姑母那儿把帐簿拿来给我吗?”
“这……”张伯有些为难,“何夫人说最近忙着帮少爷料理老爷的后事,还要帮着发落婚礼,所以没空整理帐簿,要等忙完这些,才能将帐目整理出来交给少爷看。”
斯凝玉思忖了下说:“我明白了。姑母既然这么忙,帐簿的事也不好再劳烦她处理,我会再派个人来打理帐务。”
听见这话,张伯微讶。
“少爷,这几年来,老爷都将庄里的帐目交由何夫人打理,恐怕她不会这么轻易交出权力。”
“我晓得,这事我会亲自找她谈。张伯可知她此刻人在何处?”
“何夫人在太君那儿。”张伯接着说。“那位任公子也在那里。”
“他也在太君那里?”斯凝玉一呆。
“是,任公子这两日常上太君那。”
“他都去做些什么?”她蹙眉问。
“陪太君下棋、喝茶、赏花,每次去都把太君给逗得笑呵呵的。”
“是吗?我去瞧瞧。”斯凝玉连忙举步朝挽春居而去。
一来到挽春居前,便听见数道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她狐疑的走进去,在绽满桃花的园子里,看见坐在石桌前的太君笑得好不开怀。
“你这孩子说的事情可真逗趣。”
“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咱们无争岛上的生活便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个儿该做的事,不是养珍珠,要不就是养鲍鱼和扇贝,各人决定要做什么后,每年只要交出规定的数量,多的便算是自己的,不足的人呢,就要罚跳肚皮舞。”
“真的是在肚皮和臀上画上眼睛鼻子嘴巴,还要撅着跳舞吗?”斯昭梅难以想像那情景,不可思议的惊呼。
“当然是真的,不然怎叫处罚呢,不好笑的还不准停下来呢。”
“那任公子你有没有被罚过?”斯太君笑呵呵问。
“当然没有,我养的珍珠是无争岛上品质最上等的,粒粒浑圆饱满,如拇指般硕大,每年交出十斛后,遗剩下不少呢。”说着,从袍袖里取出一袋珍珠,拣了一颗最大的递给斯太君。
“太君,这颗珍珠就当是我送您的见面礼。”
斯太君也没推却,欢喜的收下。
任狂显然心情极好,再拿起另一颗递给斯昭梅,最后连站在一旁服侍的小婢也人人见者有份。
斯凝玉在一旁看傻了眼,没料到任扛竟也这么懂得收拢人心,几颗珍珠便将太君、姑母与那些婢女们的心给一并收了去。
“玉弟。”见到心上人,任狂笑吟吟的唤。
“镇玉,过来坐呀。”斯太君也招了招手。
“是。”斯凝玉走到斯太君身边坐下,看见任狂轻佻的朝她眨眼,由于是在斯太君面前,她不敢放肆,所以没有回以任何表情。
“镇玉,你这义兄住的无争岛似乎很有趣,他还说改日要邀咱们上那儿走走玩玩呢。”
“是吗?”见太君与任狂相处融洽,她不知该喜该愁,她看得出来任狂是有意想讨太君欢心,但,他这么做图的是什么?
不论他想要什么,她都无法交付给他呀,不管是她的人,抑是她的心。
瞟向姑母,心知此刻不适合跟她谈什么,斯凝玉再待了一会,便借口还有事要忙,先行离去。
“玉弟,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你要上哪,我跟你一道去吧。”她一起身,任狂也站了起来。
“嗯。”她漫应一声,向斯太君告退后,两人相偕走出。
“做什么愁着一张脸?”没有忽略自家义弟兼爱人脸上细微的情绪,任狂抬起她的下颚,双目紧锁着身前的人。
她拍掉他放肆的手,轻语。
“我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只能跟你说别在我身上枉费心思,因为,我与你除了义兄弟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
任狂眉目轻扬,难得正经。
“玉弟,我这辈子想要的事物不多,一旦真让我看上眼,就非得到手不可。”
斯凝玉被他话里的执着骇住,她知他并非在恫吓自己,以他的心性,若有中意之物,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四年前她就隐约察觉他对她怀着一股莫名的情愫,看来四年后,这份情愫不仅没减,反而更加浓烈,她怕……两人会这么牵扯个没完。
她的身上扛满了责任,至于感情,她不能也不该妄想。
见其闻言后脸色微沉,任狂嗓音一缓,不想在此刻相逼,便端起一张笑脸,接着说:“罢了,今日不提这些事。你要上哪去?”
“我要到城里几家店铺看看。”既然无法从姑母那里拿到帐册,她就亲自过去查个清楚。
爹过世前,她便发觉帐目似有问题,禀告过爹后,爹说会向姑母问清楚,岂知不久之后便骤逝。
两人走向马房,各骑一马,不久来到城里,斯凝玉逐家清查帐目,无暇再理会任狂,要他自个儿到城内闲晃。
待查完两家店铺的帐,天色已转暗,她心忖任狂应已先行回斯家庄,便跨上马,也准备回去。
眸光不经意一瞥,正巧看见秦少生送天星帮那师徒三人走出秦记药铺。
那秦记药铺是秦光泰父子所经营,秦家在扬州城内常施药义诊,因此很得民心。
待天星帮那三人离开后,她才上前。
“少生。”
“噫?镇玉,你怎在这?”
“我刚巧要回去,看见你同天星帮的人在说话,你与他们熟识吗?”
“也不算熟,他们适才来药铺里抓了几味药,所以便和他们闲聊了会儿。怎么,镇玉,你识得他们?”
“四年前曾见过,没想到四年后再见,他们武功陡然倍增不少。”思及一事,她立刻追问:“少生,你可曾听过神药之事?”
“你说的是江湖传言,服食之后能助人内力大增的神药?”
“没错,我怀疑他们可能服食了此种药物,才会武功大进。”
“相传那神药颇有奇效,若他们服食了此药,那也不足为奇,毕竟习武之人,哪个不想增加自个儿的功力。”
“话是没错,但我怀疑那神药久服之后,恐对身子有损。”
“你为何会做此想?”秦少生吃了一惊。
“我义兄调查到有人打着碧血令的名号,宣称昔日血盟堡之人便是服用了那神药,所以才会拥有一身惊人武艺。”靳凝玉毫不隐瞒的将所知的事告诉好友。
“那碧血令原是我义兄赠与我之物,但我爹过世之后便遗失了,如今竟有人打着它的名号在贩售神药,这不令人起疑吗?”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你义兄为何会有那碧血令?莫非他与当年的血盟堡有什么关连?”秦少生思索片刻后道。
“我不知我义兄是否与血盟堡有关,他只说那令牌是他幼年时,有人赠与他的。”
“是吗?听来你这义兄来历似乎很神秘。”说着,他想起一事,连忙关切的问:“对了,你追查你爹的死因,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我在我爹尸首附近发现了一件东西。”她将那截随身携带的断玉取出,“我总觉得这截断玉颇为眼熟,一时却想不出曾在何人身上见过。少生,你看看可有印象?”她将那截玉递给他。
秦少生低眸细看,随即摇了摇头。
“我没见过这玉。你爹的死,我和我爹也在帮忙追查,若有发现什么线索,会立刻派人通知你。”
“那就有劳少生和秦世伯了。”她感激的抱拳道谢。
两人再说了片刻,斯凝玉便与他道别,驱马离开。
隐密的斗室内,两名男子正在密谈着。
“他迟早会发现有异的,现下该怎么办?”有些焦急的男音说道。
“一不做、二不休,趁他还未察觉之前,咱们先下手为强,除掉他。”另一道男嗓阴狠的回话。
“可他武功不弱,恐不容易得手。若真要动手,只能像上次一样,暗中下毒了。”
“这回不需要咱们亲自动手,借刀杀人即可。”
“要借谁的刀?”
“谁跟他有仇,就借谁的刀。只要再拿些神药利诱,他们自然乖乖替咱们把事情办妥。”
“您说的是他们?”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