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想过河拆桥?你借用我的名义挡掉皇上的逼婚,这是一劫,你又顺利的月兑身,摆月兑京城乱源,我是功不可没的挡了一灾,不用娶公主很乐吧,她若进门,你的日子就难过了。”
把皇上惹毛了,管你是什么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株连九族,和皇家打交道是捧着脑袋干活,稍有不慎,人家的一句话就能毁了一个百年家族。
“一万两白银。”他徐徐说道。
一句话就堵得她气闷,狠狠瞪他,稚气十足却又带了一丝少女的娇俏,过了十岁生辰后,曲款儿的身子悄悄抽高,胸前也有了微疼的肿胀。
“我不承认赐婚。”和讨厌的二师兄绑在一起一辈子,她宁可不吃肉。
对于重肉食的曲款儿而言,不吃肉比饿肚子还可怕,可见她有多抗拒莫名其妙的婚约,她被人阴了。
“没人要你承认。”六年后的事谁知道?人是会变的,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变。
“君无戏言。”铁打的招牌砸不碎。
爆仲秋嘴角轻扬,甚是愉快。“君无戏言,但是偶尔也会开开玩笑,你没瞧见公主和离了又缠上驸马,皇上宣称是夫妻间小打小骂的情趣,和离一事当不得真?”
安慧公主与辅国公之子确实过了和离的文书,也在京人院备了档,可是公主不肯和离又回头找上驸马,又吵又闹地砸了辅国公府大厅,面子挂不住的皇上只好说和离不算数,公主归家。
瞧!这就是所谓的“君无戏言”。
“二师兄,这个玩笑不好笑,皇上可以为公主翻脸不认帐,收回前言,可是你算哪根葱、哪根蒜,有天大的面子让皇上悔婚吗?你当我是小孩子耍弄不成。”就算再加上宰相大人的脸皮也不够格,皇上是君,君权不容挑衅。
看她挺起平坦的胸脯,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要让人拿她当大人看待,起码要等上几年。
爆仲秋一睨她平胸,嗤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没发生的事不用去犯愁,小师妹几时也杞人忧天了。”
“你……”他这话真气人,什么叫还没发生,是根本不会发生,要不是他恶毒地拖她下水,她大可置身事外,凉凉地翘起腿作壁上观,哪由得公主找上门,骂她是抢人驸马的贱货。
无妄之灾。
事实上皇上有意赐婚时,淑妃所生的安清公主就躲在后殿的十六扇紫檀木镶嵌象牙作图屏风后头,一眼就瞧上面容俊俏的新科状元,暗送纸条要父皇一定要定下他。
谁知道峰回路转,皇上还没开口呢,人家就寻了个由头堵回去,当场赐婚,可新娘子不是她。
被打了脸的安清公主气不过,文武百官一下朝她就无视皇家体面,冲到宰相府与之理论,大言不惭地要曲款儿让人,甚至要动手打人,寻个可笑至极的罪名就想发落人。
无故受难的曲款儿可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善人,公主的手一举高,她口中唤出刚养成的术卫,尚未术魂的术卫只听命行事,扛起公主就往围墙外丢去。
世人的眼睛看不见术卫,只瞧见公主忽然哭喊大叫地漂浮在半空中,然后笔直飞出相府。
经此一吓把向来娇蛮的公主吓出病来,连日高烧不退,还请来高僧隐经做法,法师设坛捉妖。
直到宫仲秋一行人奉旨出京,公主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呓语不断的直嚷着:有鬼、有鬼……
“要进城了。”宫仲秋放下手中的书册,少年官威隐隐浮现,他若有所思的望着青砖筑成的城墙。
“进城就进城,嚷什么嚷……”曲款儿不快的咕哝。“咦,那是什么?”
一向安静的石头指着城门口一处,只见一大群百姓围住城门,不知对着何物又嚷又骂,让想进城的人进不得。
“下去看看吧。”
穷山恶水,妖魔流窜,为了确保外孙的安危,临行前,宋东玑送了四名明卫、暗卫给宫仲秋,分别是两男两女暗色、疏影、锦色、月落,男的为侍从,女的则为贴身丫鬟。
不过这“贴身”两字就有意思了,明为丫头,其实更深一层的用意是暖床,十五岁的宫仲秋也该知晓人事了,没什么比枕边人更能护其周全,一旦成了他的女人,还不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就算豁出性命也做所不惜。
老相爷是老奸巨猾的狐狸,他不相信人的忠心不变,唯有利用人性的弱点加以驱使,女子最可悲的是容易动情,一有了肌肤之亲便情生意动,心系一人,死也不愿分开。
至于宫仲秋收不收她们,那就是个人问题。
“师姐,那白白的一团是狐狸吗?”好可怜,牠卷起蓬松的尾巴包住小小的兽身直发抖。
听到有外地人的声音,手拿镰刀、锄头、木棍的青阳县县民皆面露不悦,防心甚重地筑起一道人墙,不许他们靠近。
“是幼貂,刚通灵性不久吧!顶多五、六十岁的小貂。”还没能力幻化人形,仅在修炼初期。
五、六十岁叫小貂?
一群持着“武器”的百姓更是面色不佳,恶狠狠的瞪着外来者,似乎要以凶狠的模样将人赶走。
“师姐,牠看起来好害怕,我们可不可以养牠。”石头还不懂妖和兽的不同,小孩子的天性仍保有良善。
一听有人要养白貂,人群中冲出一名穿着邋遢道袍的牛鼻子老道,他有个明显的酒糟鼻,一手持剑,一手高举着酒壶,身体歪歪斜斜的,好像喝醉了,站不太稳。
“谁……谁跟熊借了胆,居然敢要貂,不……不晓得这是一只吃……吃人的妖怪……”这些人怎么回事,为什么动来动去,还一个分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
“吃人的妖怪?”石头瑟缩地往师兄、师姐身后一躲,但又好奇的探头一看,他怎么也看不出两个手掌大的白貂有吃人的本事,他只看到牠吓得两眼泪汪汪。
咦,貂儿也会流泪?
“别怕,牠没你小师姐会吃。”宫仲秋模着小师弟脑门安抚,他的解释比不解释更令人愤怒。
某人怒瞪他一眼,转回头道。“这位道长,你哪只眼睛看见牠吃人了,分明是只傻乎乎的幼兽,你把牠关在笼子里做什么,放了牠自己积功德吧。”并非每只兽都有害人意。
“你是谁,竟……竟然敢管本道士的闲事,去去去,一边玩耍去,此……妖放不得。”醉眼朦胧的道士打了个酒嗝。
被当成小孩子看待的曲款儿脸色微变,身后传来闷闷的笑声,她气得回头一瞪带头笑的宫仲秋,四名随侍和尚青故作左顾右盼的撇开视线,极力忍住唇畔的弯度。
只有和她相处久了才知晓她残暴的性情,虽然她此时的形体确实是半大不小的小泵娘,可是行事的果决和狠戾却是战场上退下来的铁血将军也比不上,百倍大的妖兽说砍就砍,还能像没事人似将可怕的兽尸煮成佳肴吃下肚。
当然,她最惊人的是她的食量,后头三车粮食和一车妖兽腌制肉是她的备粮,谁也不能跟她抢。
说实在的,除了曲款儿外,还真没人敢吃上一刻是人形,下一刻打回兽躯的兽肉,人的外貌还深印脑海里,与食人肉无异,叫人打心底作恶。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沿途上哪有足够的食物让她饱食一顿,随行一车一车的粮食也太打眼了,拖累行程又耗费人力,不如边走边打猎,省时又省力,还省银子。
通常修炼成形的妖兽是一般同类的数倍大,吃起来有饱足感,而不是塞塞牙缝,处于半饥饿状态。
“她管不了,我来管。”清亮沉稳的男音扬起。
皎若秋月,灼灼其华,剑目点漆的宫仲秋一扬目,顿时清华生辉,褶亮耀目,一如明月入江河,只是少了为官的派头,有如离家游玩的贵公子。
“你又是谁,本道士在此捉妖除魔,尔……尔等休要插手。”他舞动着七星剑,姿势倒是有模有样。
爆仲秋两指一夹,乌色透亮的长剑竟然动弹不得。“本官是皇上亲封的青阳县县令,今日特来上任。”
他的话一出,百姓们都惊讶得睁大眼,嗡嗡嗡的接头交耳,朝他指指点点,不信之余又带了点同情。“他是知县老爷?”
“不可能吧,这么年轻,不会是朝廷派来糊弄我们的吧?”
“怎么是个嘴上五毛的小伙子,上头的人也太不厚道,让个不知内情的小扮来送死……”
“唉,皇上是放弃我们青阳县了,任百姓自生自灭,这么个公子哥儿能办什么事,不出一个月就没了。”
“就是、就是,顶不住呀!跋紧买几张符回去贴门板,至少多一层保障。”求人不如求己。
没人相信新来的县令能有多大的作为,不过是上面的官弄来的傻小子,还不如一张符可靠。
“肃静。”疏影低喝。
四周顿时一片静谧。
“本官不管民间有何信仰,要捉妖也好,要除魔也罢,不能扰乱百姓的日常作息,各安各家,勿要喧哗。”宫仲秋到任的第一日是对百姓喊话,遏止他们的恐慌。
但是他毕竟年轻,说出的话无人信服。
“小子莫要张狂,你知不知道青阳县往东有妖魔肆虐,残害百姓,你让他们各安各家是不想他们活命吗?那些妖一饿极了就会闯入民宅捉人。”红鼻子道士仰头饮下一大口酒,酒沫子溢出嘴边,他不修边幅以手背抹去。
“不让本官做做看又怎知本官不行呢?你有术道,妖魔有妖魔道,本官走的是光明正道。”肃清魍魉由此开始。“你竟敢口出狂言!”
“能不能少说废话,姑女乃女乃我饿了,石头,把貂儿抱走,你二师兄皮厚,不怕晒,就让他在城门口开场布道,教化人心,咱们先到县衙弄吃的。”她不能忍饿,肚子都扁了。
“是,小师姐。”石头乐呵呵地想抱出笼子里的白貂。
“住手,你想干什么?!”道士的长剑一横。
“我……我要貂。”石头我了老半天才壮着胆回答。
“不准碰,谁碰了视同妖的同类。”
“貂、貂很可怜……小师姐,打不开……”石头比白貂更可怜兮兮地看着曲款儿,他学术法的时日尚浅,术式使得不太灵光,记得咒语却忘了手印。
看他一脸沮丧的样子,曲款儿从怀中取出一叠黄符,并由里头挑了一张适合初学者的。“别丢师父的脸。”
唉,老头把小师弟扔给她就云游去了,只无赖地交代一句“好好教育、他会验收”,朕是越老越将无良发挥得淋漓尽致!
“噢!”
石头又试,笼子的门打开了,他兴奋地两眼发亮,殊不知是看不惯他太弱的小师姐出了手,兀自憨憨的傻笑。
只是貂有灵性,知道谁才护得住牠,一见铁笼子打开一条细缝,细长的小身躯倏地钻出,闪过石头伸出的手,避开红鼻子道士低喝声的剑光,小小兽躯扑向曲款儿,钻入她怀中直打颤。
“你……你们竟敢放走妖物——”
“放了就放了还怕你哭鼻子吗?你想吃我的肉,还是喝我的血,剥我的筋,抽我的骨头去打鼓?”嗟!多少道行做多少事,没本事就要懂得藏拙,别出来丢人现眼。
曲款儿不耐烦和人说理,她漠然的一转身,打算让秀姑弄顿好吃的,吃饱了她才有力气做其他事。
殊不知才往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酒壶落地的碎裂声,满脸须喳的道士全身发颤指着她的背后,连胡子都在颤抖。
“诛……诛仙剑,斩魔刀,你……你怎么有这一对宝器……”天呀!道家都想要的至宝。
“我让人铸的。”花了三年才铸成一刀一剑,用了上万具兽骨与千颗兽丹,以及最冰冷洞穴的寒冰石,热到足以将人烫死的千圣山水洞内的烈焰晶,还有无数天外飞来的月石。
师父啐她是不要命的小疯子,可是她想做就非要去做,没她辙的师父只好变着法子帮她,让她得偿所愿,不过事后也将她骂个半死,不许她再任性。
“你……你是红衣天女?”他惊呼。
“红衣天女?”柳眉一蹙,曲款儿低视自身衣裙,的确以红色偏多,他不提,她还没发现自己偏好张狂的红。
和她的个性一样,不受控制的奔放,火般的颜色狂野又炙热,谁也捉不住她。
“你收我为徒吧!仙姑,我要拜你为师。”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呀!不紧紧捉住,机会稍纵即逝。
看到红鼻子道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双膝跪地,不让人拒绝的行了拜师礼三叩首,不仅曲款儿错愕不已,就连一旁的百姓也看傻了眼,呆若木鸡,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把年纪的大男人拜个未及笄的小泵娘当师父,他是不是疯了?
“你岁数大得可以当我爷爷了,别闹了成不成。”真收他为徒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道士露出一口整齐白牙。“师父,徒儿今年二十七,还当不了爷字辈。”
“什么,二十七?!”她不信地上下瞄了两眼。
“多个打杂的也不错。”宫仲秋杵在小师妹身侧自言自语。
她没好气的一翻白眼,这个“人尽其用”的月复黑男,“算了,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凑一双。”多个扛尸体的也好,鬼奴有人分忧了。
“呼呼呼!等……等等我,你们也走得太……太快了,我……呼呼,差点跟不上……”一人大喘着气跑来。
“你哪位?”曲款儿困惑。
“我是……”白衣变灰袍的青年撩起被风吹乱的覆面黑发。
“元逢春?!”宫仲秋惊讶的道。
他咧开嘴一笑。“我想你缺个师爷,我自我推荐了。”
“……”众人很无言。
与此同时,京城正展开皇子夺嫡的初章,大皇子奏请出兵讨伐屡犯边境的南契军,二皇子是大皇子派,鼓吹兴兵,三皇子以白日宣婬参了太子一本,没多久太子无故病倒,胸口出现铜钱大小的红斑,且正慢慢变大中。
而京城附近的大妖、小妖本来已被曲款儿捉得差不多了,街道上还算干净,不过在她离京不久后,一片乌云竟悄悄笼罩了皇宫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