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飞扬翻滚,犹如潮浪,两辆马车急驶在官道上,日夜不停,兼程赶路的朝着京城的方向前去。
马车内,季怜儿手脚遭到捆綁,嘴里也被寨着布条,她的眼泪不停落下,绝望的坐在摇晃得厉害的车厢里。
对面坐着的是季功昭,还有李氏及女儿季敏儿。他们都穿着朴素,一改往日的奢华,因为他们在逃难,不得高调。
“老爷,把这丫头交给甘鸣远,他便会收留我们吗?”李氏拘心的问。
“一定行的,甘鸣远为了她大费周章,可见他有多么重视她。”说着,他气恼的瞪着季怜儿,“你这没心的丫头,还以为你被独孤我行掳去,行动受到控制,原来你安安稳稳躲在那个小镇,养你这么大,都不知道要报恩吗?”
义军进攻檀县,官兵不敌而逃窜,季功昭带着李氏、季敏儿和几名随从,以及几箱的黄金趁乱逃出太守府,他们一路逃到山边的小镇,没想到音意外发现了季怜儿的身影。
他一直以为季怜儿被独孤我行掳走成了他的奴隶什么的,可他看见的却是她安稳开心的生活着,没人限制她的行动。既然她行动自如,为何不回家?
如今檀县沦陷,他无处投靠,在此时发现她的行踪真是天助,当下立即盘算着带她去京城,待讨得甘鸣远欢心,甘家应能收留他一家三口。
季怜儿泪如雨下,只因想起为了救她而不断被殴打的福老爹。要不是她,爹不会受那样的苦,看他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她的心好痛。
“你哭什么?”李氏没好气的看着她,“我们是带你去过富贵荣华的生活,又不是让你去死,真是的!”
“好了,别理她。”季功昭闭上眼睛,“我要休息一下,都别吵我了。”
就这样,马车一路奔驰,十天后,在距离临山关不远的官道上,被拦了下来。季功昭往外一看,只见许多穿着蓝衫的武人守在官道上。他们正是拥戴赵麒的其中一支义军,是由前征东将军范离所领军。
“各位军爷,我们是到京城去探亲的。”坐在马车外面的车夫说着。
“独孤将军正在临山城安营紮寨准备进攻京城,你们还去京城做什么?!”
“没办法,我家主人的老母亲病危,正等着他去见最后一面。”车夫依着季功昭嘱咐他的说法回答。
“请你家主人下来。”守军坚决地说。
车厢内,季功昭心知不出面应付不了这些守军,于是戴起小帽,安上大把又卷又长的假胡子,掀开了帘子。
“军爷,小人姓赵名功,正带着妻小要赶去见老母亲最后一面,还请军爷行个方便。”说着,他以眼神示意车厢内的李氏递一枚银锭给他。
李氏将银锭递给他,他便悄悄搁在掌心上交给盘査的守军,守军瞥见后,眉心一皱。
“那是什么?你想賄赂我?你当我是什么人?”
“军爷别误会,只是见军爷跟弟兄们如此辛苦,所以……”
“寻常人只要乖乖接受盘査便可,你却拿银锭贿赂,必定有鬼!”守军一喝,伸手便将乔装的季功昭给拉下马车。
接着他一个大步上前掀开帘子,车里的李氏与季敏儿尖叫一声,害怕的抱在一起,可他没看她们母女俩,而是定睛瞧着被捆绑手脚又无法出声的季怜儿。
“这是怎么回事?”守军喝问季功昭,“你是人口贩子吗?”
“不,军爷,别误会,她们是我的妻女。”
“既是妻女,为何捆绑她?”守军跃上马车,拿掉季怜儿口中的布条。
季怜儿一能开口说话,便急道:“军爷,他是我爹,也是檀县太守季功昭。”
“什……”守军没见过季功昭本人也听过他的莫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狗屁倒灶之事。
“你真是季功昭?”守军转头看着他。
“不,不是,千万别听那丫头胡说八道!”
“你方才说她是你女儿,既是你女儿又怎会害你?”守军说完,命令其他士兵将他擒住。
季功昭一被擒住,立刻破口大骂,“你这忘恩负义的贱丫头,居然出卖我!”
这时,李氏也愤恨地道:“季怜儿,你好毒的心啊!”
季怜儿神情凛然地道:“我只是大义灭亲,爹跟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掌灯时分,临山城。
独孤我行正与赵麒、赵衍、徐腾及几位义军领袖们商讨挥军京城的事宣,外面有人来报——“独孤将军,前锋队队长宋队长回来了。”
闻言,独孤我行看了徐腾一眼,疑惑地说:“竹青?”
“将军不是派他护送季姑娘他们回天狼山吗?难道出了什么差错?”徐腾说。
“独孤将军,”赵麒中断了会议,“你还是快召见宋队长,问问出了什么事吧。”
独孤我行抱拳一揖,“谢王爷。”说罢,便要人将宋竹青召至议事厅。
不一会儿,宋竹青来到,但他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还紧跟着神情严肃又凝重的季慕书。
独孤我行陡地一震,“怜儿?”
半年不见,他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她……竹青为何将她带到前线?
半年不见了,季慕书有多少情衷要诉,但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此时议事厅里有那么多人,她甚至连走向独孤我行都不敢。
“独孤将军,她便是季姑娘?”赵麒早从赵衍那儿得知独孤我行跟季慕书的事情。
他没想到一向只知道盘马弯弓的独孤我行也有动心之时,因为不可思议,所以他对从未谋面的季慕书十分好奇。
“怜儿,这位便是韶安王爷,快行礼。”独孤我行提醒着她。
季慕书一知道那相貌威严,气宇轩昂的长者便是韶安王赵麒,立刻驱前下跪,“民女叩见王爷。”
“快起。”赵麒驱前,轻托她的手肘一下。
她站起,恭敬又不卑不亢的直视着他。
赵麒打量着她,笑着点点头。“季姑娘秀外慧中,难怪将军情有独钟。”
赵麒顺道开了独孤我行一个玩笑,一旁的人都笑了,然后正色道:“姑娘远道而来,想必有话要跟将军说。如今也是掌灯时分了,将军,不如我们稍事休息,祭祭五脏庙后再继续吧。”
“谢王爷。”独孤我行再度抱拳一揖。
于是,赵麒带着义子及其他领袖们离开议事厅,只留下独孤我行、季慕书、宋竹青及徐腾在场。
“季姑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妻儿都好吧?”赵麒一离开,徐腾便焦急的追问着。
“徐爷,静姐跟孩子们都没事。”她说,“我来此是为了别件事。”
独孤我行神情一凝,“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请你帮忙救一个人。”她说,“她被季功昭抓走,欲带到京城献给甘鸣远。”
独孤我行听得都糊涂了,“季功昭抓了谁要献给甘鸣远?”
“季怜儿。”她说。
他眉心一皱,“我不懂你说的,你就在我面前。”
“另一个季怜儿。”
“为什么有另一个季怜儿?”独孤我行眉心一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落脚的镇上有位名叫福娃的姑娘,她才是真正的季怜儿。”她说。
不只独孤我行,就连一旁的徐腾跟宋竹青都惊讶困惑。
“我刚被你掳走时解释过我并非季怜儿,可你不信。”她续道:“我本想以季怜儿的身分就这么生活下去,直到我遇到了真正的季怜儿。”
其余三个男人都不说话,认真又严肃的听着。
“那天你率人劫花轿时,季怜儿趁乱逃走躲在山中,而我刚好出现在那儿,被你错认为是季怜儿。后来她失足跌落山坡被一名樵户所救,为月兑离原本的生活,她假装失忆。樵户夫妻俩收留了她,为她取名福娃,将她视如己出。”
“那你身上为什么有她的……”
“银链是吗?”她回答,“她为了筹钱医治福大娘,所以把银链典当了,而我的恩师正巧买下它再转送给我,所以……”
“什……慢着,你说的时间完全不对,你被我劫走的同时她应该还在山里,为何……”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她一叹,话锋一转,“总之季功昭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现她的行踪,他杀害了福老爹,带走季怜儿,要将她送到京城献给甘鸣远以换取庇护。”
宋竹青哼道:“这季功昭真是个老蠢蛋,难道他不知道京城就快失守了?此时逃去京城简直是自投罗网。”
“不管如何,绝不能让季功昭将她送给甘鸣远,她……她一定活不了的。”想起季怜儿,季慕书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是位善良的姑娘,无力反抗父亲的安排,她只想人生重新来过,只想过安稳的日子,她……我们一定要救她。”说着,她眼神恳切的注视着独孤我行。
迎上她哀求的眼神,独孤我行沉吟须臾。“此去京城只有两条路,我即刻派人驻守拦截。”说着,他轻拍了她的肩膀,“你别担心,但关于你的事,你可得好好跟我解释清楚。”
她噙着泪,用力的点点头。
这时,外面有人急急来报。
“独孤将军,范将军的人在官道逮到檀县太守季功昭,赵王爷正在审问他。”独孤我行一听,惊叹着如此的巧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们逮到季功昭,除了他,还有别人吗?”季慕书急问来报的人。
那人摇摇头,“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不急。”独孤我行说着,轻托了她的背一下,将她往前推,“咱们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