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不其然,数天后,先前不断上赵家说媒的媒人忽然不再出现,紧接着开始有了奇怪的传言,说赵颐萱己是王承翰的人,两人经常私下幽会,王家早把赵颐萱当成是未来的媳妇儿。
镇南侯府是何等人也,这消息一出,自然没人敢跟他们作对,纷纷放弃了。
一时之间,人人都在传赵颐萱行为不检,尚未出阁便公然出入王承翰的寝房,有失名门千金的教养。
为此,梁雨晨找来了女儿,细细询问一番。
赵颐萱无奈,只得将那日被设局的事情,巨细靡遗的全盘托出。
“想不到侯府居然出了这样一个卑鄙的家伙!”梁雨晨听罢,气得七窍生烟。
“娘,是我太傻,才会中了他的圏套。”
“你没错,你只是太心善,才会被小人设计。”
“眼下众人传得沸沸扬扬,女儿的名声恐怕是要毁了。”饶是如此,赵颐萱依然不愠不火,冷静依旧。
梁雨晨冷笑一声,“王承翰若以为这么做便能逼得你嫁给他,那他是大错特错,我们赵家可没这么好欺负。”
“娘,人言可畏,难道娘不怕赵家因为女儿遭受流言蜚语所苦?”赵颐萱心疼的瞅着自家娘亲。
“赵家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你爹待过大牢,你娘曾经被拘禁,不也都挺过来了,区区流言蜚语能伤得了什么?”梁雨晨笑骂。
闻言,赵颐萱心下添暖,不由得握紧了娘亲的手。
梁雨晨话锋一转,“倒是这个叶钊祺,不晓得他会怎么做?”
赵颐萱不敢吭声,因为她很清楚,过去她被贬为官奴时曾被叶钊祺欺负的事,一直让娘亲耿耿于怀,是以娘亲对叶钊祺始终心怀成见。
“你看他会不会就这样打退堂鼓?”梁雨晨若有所思地问。
“女儿也不清楚。”碰多了软钉子,如今赵颐萱也不敢随便替叶钊祺说话。
“且等着,我倒想知道这个叶钊祺对你有多少心。”梁雨晨眯了眯眼。
见状,赵颐萱不由得失笑。怎么一碰上叶钊祺,娘亲就多了这么多心眼,看来叶钊祺得费更多心思,才能说动娘亲。
叶钊祺依然日日上赵家,丝毫不受流言影响,甚至不曾提起此事。
梁雨晨诧异之余,也不由得对他稍稍改观。
某日,当叶钊祺照惯例上赵家向两老请安时,梁雨晨难得没给脸色瞧,还让管事请他进正厅坐。
叶钊祺恭谦有礼的上前请安。“赵夫人。”
梁雨晨淡淡应了一声。“坐吧。”
见梁氏的态度似有松动,叶钊祺内心人喜,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半毫。
“叶大人天天上赵家走动,就不怕惹来闲言闲语吗?”梁雨晨意有所指的问。
“言行端正,何惧之有?”叶钊祺目光炯炯地说道。
看着那张俊悄的脸庞透着睿智的光芒,梁氏心下一定,忽然明白何以女儿会执着于他。
娘,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现在的叶钊祺已经和从前不同了,过去女儿确实受过委屈,但他已经弥补了女儿,他为了救赵家不知付出了多少,可他从未跟我讨过人情。
回想起女儿曾经说过的话,对比眼前这个被众人赞誉为天才御史的叶钊祺,梁雨晨原本坚定的心意动摇了。
不过,选夫婿可不是选好官,好官也不等于是好良人,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她得谨慎再三。
思及此,梁雨晨又问:“相信你也听说了关于颐萱与王公子的流言,难道你都不怕吗?”
“怕什么?”叶钊祺不假思索的反问。
“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谁都不愿沾上,你这样大张旗鼓的上赵家提亲,就没想过会招来羞辱吗梁雨晨直言不讳地问道。
“羞辱?”叶钊祺笑“笑。“赵夫人难道忘了,过去我做过太多荒唐事,有多少人拿我当笑话说,与我有关的难堪流言不知有多少,我又怎会在乎这些。”
他这番话,倒是说进了梁雨晨的心坎里。
不错,她之所以千方百计反对女儿与叶钊祺,为的正是叶钊祺昔日的臭名。
“好,说得好,你这话我爱听。”梁雨晨赞许地说道。
见气氛正好,叶钊祺打蛇随棍上,立即起身一拜。“晚辈冒昧央求赵夫人,请赵夫人答应晚辈与颐萱共订秦晋之好。”
梁雨晨笑了笑,说:“你可真是个精明的,知道我对你改观,便要我点头将颐萱嫁给你。”
叶钊祺头压得低低的,不敢吭上一声,心中暗暗叫糟,这个丈母娘实在太精明了,什么都瞒不过她,莫怪乎会生养出将他克得死死的女儿。
“这样吧,只要你能求皇上替你俩赐婚,我就答应你们的婚事。”梁雨晨说。
叶钊祺闻言,喜出望外。“晚辈这就去求皇上赐婚!”
赵颐萱在门外听见,见他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样,不由得掩袖窃笑。
只是难道他不晓得,这个节骨眼上想求顺帝赐婚,可不是一件易事吗……
御书房。
入夜时分,宫灯已逐次点上,御书房里龙涎香香气熏染一室,顺帝穿着绣龙常服,站在窗边向外眺望。
“……皇上?”单膝跪地的叶钊祺久等不到回复,不禁大着胆喊了一声。
“朕听见了。”顺帝转过身,叹了一口气。
“皇上为何叹气?”
“爱卿前来求朕赐婚,这本是美事一桩,可偏偏爱卿想娶的人,是镇南侯世子内定的媳妇。”顺帝一脸困扰。
叶钊祺暗地一凛,连忙抱拳道:“启禀皇上,当初赵家遭人诬陷,镇南侯并未出手相助,镇南侯世子更是不愿相认,两家此后早己不再往来。”
顺帝皱起眉头,道:“可近来京城中流言如沸,说是赵家千金与镇南侯世子有私情,两人甚至公然在侯府出双入对。”
“京城中好事者众多,闲言闲语也多,皇上切莫将那些话听进耳底。”叶钊祺临危不乱的解释。
顺帝沉吟片刻,才又说道:“你前途正好,何以要娶一个流言缠身的女子?不瞒爱卿,朕原本有意将十一公主许配给你。”
叶钊祺怔住,他没想到皇上竟然有意将最宠爱的女儿许配给自己。
“微臣谢皇上看重。”他赶紧伏地拜谢。“微臣何德何能,竟能得皇上这般看重。”
“瞧你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来是无意当驸马爷。”顺帝怎是个傻的,自然看得出他并无意愿。
“微臣自知过去荒唐,实在配不上十一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但求平凡女子长伴左右,与微臣相扶持。”
顺帝回到乌木长案后方坐下,看着跪伏于地的挺拔身影,不由得惋惜的叹了叹。
“既然你无意当朕的乘龙快婿,朕也不会强人所难。”顺帝说道。
“是微臣无能,还请皇上恕罪。”
“爱卿真的想娶赵则仕的闺女?”
“此情此意,永世不渝,还请皇上成全微臣一番卑微的心意。”叶钊祺言之凿凿的央求道。
“那好,朕就为你赐婚——”叶钊祺大喜,立刻抬起脸,不想,顺帝又接着说:“不过,你得先帮朕一个忙。”
“皇上尽避吩咐,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了娶美娇娘,你可真是有心啊。”顺帝促狭地取笑他。
叶钊祺大方回应,“赵氏女有恩于微臣,微臣不能不报。”
“喔?原来你和她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顺帝模了模下巴,一脸玩味。
见顺帝甚是好奇,叶钊祺便将两人的纠葛一五一十说出来,当然,交换身体这件事是说不得的,只能避过。
是以在顺帝听来,便成了一个聪慧坚强的官奴教化了冥顽不灵的浪荡子,进而使这个浪子回头的故事,不禁啧啧称奇。
“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莫怪你对她痴心一片。”
“还请皇上成全这段良缘。”叶钊祺趁机再求一次。
“这是当然。”顺帝哈哈大笑。“若是早知道你俩有这么一段,朕也会帮着你了。”
“微臣叩谢皇恩。”叶钊祺又伏身一拜。
“好了好了,起来吧。”顺帝摆了摆手。
“谢皇上。”
“朕赐这个婚也是有条件的,你也别谢得太早。”
“微臣必定竭尽所能。”
“朕手边有桩密案,想让你查个清楚。”顺帝笑道,可笑里流露出来的意味可不轻松。
见状,叶钊祺敛起了笑,挺直了身躯。“皇上尽避吩咐。”
“朕的后宫空有三千佳丽,却一直没有龙子,多年前皇后曾诞下一子,却也不幸夭折,后宫传闻是有鬼怪作祟,朕一直不信,知道近年来后宫不平静是有人在作怪,却不知该找谁来查。”
后宫之事毕竟隐晦,况且,这算起来是皇帝的家务事,找谁来查都一样棘手,弄不好还会挖出许多皇室秘辛,难保不会惹祸上身。
顺帝将这样的重责大任交给他,一方面是出于信任,一方面也是给了份艰难的苦差事,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叶钊祺苦笑。
“能为皇上分忧解劳,此乃微臣之幸。”他抱拳说道。
“好,能有你这番话,朕就安心了,你且去查查,后宫是否真有鬼怪,还是有人披着鬼怪的外衣在捣乱。”
“臣遵旨。”
“查后宫?”赵颐萱惊诧地抬起头。
自听说叶钊祺进宫求皇上赐婚,她便来到叶宅等上“一整天,好不容易等着了人,不想却听见这则惊人消息。
叶钊祺虽然面有倦色,可见着佳人,欣喜难耐,顾不得身上官服未换,坐到赵颐萱身旁,一把圈住她的腰身,靠在她肩上低嗅。
难得见他这样孩子气,赵颐萱扬唇一笑,模了模他的发鬓。“我娘亲这样百般刁难你,你委屈了。”
“可不是吗,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他叹了口气,往她粉腮窃了一记香。
她痒得缩了缩颈子,爱娇地轻推他一下。“别闹了,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也是跟你说正经事呢。”他抱怨地说道。
“查后宫的事,你有把握吗?”她忧心地问。
“没把握。”他赌气似的撇了撇嘴。
“真的?”她闻言更担忧,秀眉紧紧@起。
他睨了她一眼,这才改了口,“诳你的,我要是没把握,哪还有脸娶你。”
她松了口气。“这事牵涉太多,我是担心你摊上麻烦。”
“再多的麻烦我都不怕,只要能把你娶回家,要我上天下海都行。”他嘻嘻笑道。
“不正经。”她被他逗得呵呵娇笑。
“这叫什么不正经,真正的不正经还在后头。”说罢,他挑起她的下巴,亲了她微笑的红唇一口。
她羞红了花颜,才想捣住他的嘴,己先被他一把抱进怀里,低头封住了唇。
一番唇舌缠绵过后,他才气息不稳的抽身,灼热的目光却离不开那张娇艳的脸蛋。
“再不快点娶门媳妇,我可是要憋坏,只能当和尚,夜夜敲木鱼了。”他喃声抱怨着。
她闻言羞赧不己,不由得重重拧了他手背一下。“说什么呢,真是口无遮携。”
他无赖地说:“为了犒赏我被丈母娘与皇上连番整治,再让我亲一下吧。”
“你这人真是……”粉拳捶了他一下。
两人又靠在一起说了些话,叶钊祺才派人护送赵萱颐萱回去。
自隔日起为了娶媳妇,叶钊祺可是卯足了劲儿的查案,连着两个月来几乎是不眠不休,暗中彻查后宫有鬼怪一事。
不出三个月,叶钊祺便查出了端倪,发现竟然是皇后与太后连手,让后宫的妃嫔落胎,由于此事牵连甚大,他只得秘密上报,先知会顺帝,让顺帝做定夺。
听罢他的上奏,顺帝沉默了近半盏茶,才哑着声开口,“朕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竟然是母后与皇后在背后搞鬼。”
“皇上,皇后是太后的表侄女,自幼便由太后领在身边教养,怕是太后心怜皇后膝下无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也是,除了这层原因,不会再有别的了。”顺帝神色苍白的说道。
“皇上保重。”叶钊祺沉沉地望着顺帝。
“先是误信镇国公,差点走火入魔,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你说朕该拿太后与皇后怎么办?”顺帝苦笑。
见状,叶钊祺心下感慨,人人都争着当皇帝,欣羡坐拥天下的滋味,又怎晓得坐在这把龙椅上,得承受多少的痛苦与挣扎。
“兹事体大,微臣不敢妄言,还请皇上圣裁。”这是皇帝的家务事,他可不能随便出主意。
“朕明白。”顺帝摆摆手,面容有丝憔悴。“这事你做得很好,朕必定重重有赏,且先回去歇下吧。”
“谢皇上恩典。”叶钊祺行了君臣之礼,然后恭恭敬敬的退出御书房。
待回到叶宅,按照惯例,赵颐萱早在书房候着。
“如何?皇上怎么说?”她好奇地问。
“皇上怕是要为此事伤神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又不能视而不见。”叶钊祺感叹地说道。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皇室里头也不是全然那般好。”赵颐萱叹气。
“所以说,荣华富贵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娶个好媳妇,日夜作伴,白头偕老。”
叶钊祺边说,边将佳人拉进怀里,低头欲吻,却被赵颐萱笑着躲开。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躲。”他笑斥,凑过俊脸硬是吻了一记。
“皇上还没赐婚,我俩可没个谱。”她娇嗔一眼,眉间带俏,惹得他浑身发烫。
“为了娶你,我可是过关斩将,太辛苦了。”
“嫌苦啊?那不如不娶了。”她别开脸,佯装生气。
“当然苦,夜夜一人独睡冷床,你说我苦不苦?”他哀怨地说道。
“这样说来,你是打算拿我来暧床?”她轻哼一声。
“是我想替你暖床。”他一脸讨好。
“过去你是少爷,眼下是御史大夫,我只是区区一个小女子,怎能让你帮我暖配。”她故意眨抑自己。
“我的好颐萱,在你面前,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一心一意想对你好的平凡人。”他好声好气的安抚。
她心口发暧,被这番话逗得嘴角上翘。“还记得那段日子吗?”
“怎么可能忘得了。”他温柔地凝睇着她,一手从衣袋中抽出她亲手绣的平安符。“这可是世间唯我独有的圣诞礼物,护我一世长安,我怎么忘得了。”
见他这般爱惜她亲手绣的平安符,她好感动,面色娇柔的偎进他胸前。
“我记得那个奇怪的梦境中,我一个人走在雪夜里,心中好彷徨,开口想喊人,却下意识喊了你。”
叶钊祺搂紧了怀中的可人儿,一手紧攥着平安符。“这证明你心中早已经有我,是不?”
“蛮横无理的少爷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也不枉我曾经那样委屈了。”
她在他怀中抬起秀丽的脸儿,笑盈盈地说道。
他低下头,与她额贴额。“赶紧嫁我吧,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我拥有的一切,包括这条命,都没意思了。”
“我娘亲说了,皇上一下旨,赵家就准备嫁女儿,你且好好盼着吧。”
说罢,她调皮地凑上前,主动亲了亲他的薄唇。
他被撩拨得浑身紧绷滚烫,偏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恶声恶气地说:“你等着!等到成亲那一天,我会把这段时间你欠我的,一一讨回来!”
见他黑着脸,满月复委屈的模样,赵颐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看着怀中的可人儿笑得眉眼娇媚,叶钊祺纵然满腔无奈,也只能认了,谁让他此生认定了这个姑娘。
那场迸怪的梦境,那段离奇的遭遇,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他们俩一同经历。
其实,他一直在想,或许,赵颐萱就是上天赐给他,帮他找回原有人生的“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