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有人肯娶你真是祖上和德。”
“娘,你在干什么?”穿红又抹粉的,活像要嫁女似的。
“我在干什么,是你在干什么才是,都要出门了还一脸迷糊,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真要被她气死了,明明聪明,可是一到紧要关头就犯傻。
“出门?”什么意思?
看齐可祯还胡里胡涂的,赵玉娘气得往她手背一拍。“你要嫁人了,你给我清醒点。”
“嫁……嫁人?!等等,不是一年后,我们之前说好的,怎么又变卦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定完亲便能拖上一年半载,等拖不下去才嫁?
“谁跟你说好了,人家看好的吉时便是今日,我问过你了,你也说好,你还想给老娘临时抽腿吗?”就算如此打断她的双腿也要送她上花轿,闻人家和齐家丢不起这个脸。
齐家二老是很疼爱唯一的女儿,他们根本不想她嫁给已有嫡长子的鳏夫,闻人家门第再高也没想过要高攀,女儿的下半辈子平安快乐才是要紧事,不能由着她胡来,身为父母的他们要替她做好把关的责任。
可是闻人璟太讨人喜欢,专挑齐家二老爱听的话说,把他们撺得高高的,又是送齐四海玉石打磨的棋具,又是给赵玉娘送来她最喜欢的“玲珑阁”所出的胭脂水粉,诚意十足的让人不忍心将他拒于门外,他磨呀磨的也就进门了。
然后他和齐四海下一整天的棋,每次都极有技巧的输给准岳父,让他欢喜得合不拢嘴,整日听到他开怀不已的大笑声。赵玉娘那也没落下,专挑她的喜好下手,让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一不小心就中招了,怎么看怎么顺眼,反倒觉得从早到晚沉溺书中的女儿配不上他。
他成功地掳获两位长辈的心,说起亲来也异常顺利,毫无阻力,除了被将了一军的新娘子毫不知情。
而这还有她推波助澜的助力,齐可祯以为闻人環要帮她拖延婚事,因此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泄自家爹娘的底,还教他怎么应付爱女心切的二老,让他们更容易接受他。果然他一路长驱直入,几乎没遇到什么阻拦,有了内应的配合,亲事很快地就谈成了。
“我什么时候说好的,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他们为了骗她上花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她没脑子吗?
“就在你看《柳紀传》那本书时,娘问你要不要嫁,还告诉你婚期,你头也不抬的说好。”没她点头,他们敢强塞她上轿吗?自家的女儿又不是仇人,干么让她恨。
“我说好……”一丝隐隐约约的印象淳现脑海,齐可祯想起来她为什么说好了。“我以为你在问我书好不好看,看得正入迷的我想也没想的回好,我说的是好看。”
让人替女儿梳妆打扮,赵玉娘再将喜帕往她头上一覆。“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谁教你散漫的不关心终身大事,漫不经心的得过且过,这下子想后悔也无路可走了。”当她不疼女儿吗?她也希望女儿过得好,可当娘的总不能陪她走完一生,只能将她交给另一个人。
所以呀!她只能忍着鼻酸看她披上嫁裳,看她告别爹娘,女儿未来的路要靠她自己走下去,为人父母的帮不上什么忙,唯独把最好的一切留给她,盼她日后能过得好。
“娘,我不想嫁了……”觉得有阴谋的齐可祯有悔婚的念头,她感觉前头有个大黑洞在等着她,一旦踏入便万劫不复,但是她才一开口,胳臂肘便传来被拧的痛感。
“都要出门了才说你不嫁,你是嫌你爹娘脸皮厚,不怕丢脸是不是?!”都快是人家的了,还让她有操不完的心。
赵玉娘心疼归心疼,可却是个明事理的娘亲,女儿可以任性,但不能任意妄为,她嫁的是女儿,不是祸害,以后要捧人家的饭碗,祭拜他们的祖先,哪能在大好日子闹出事儿。
不作歹,留下好名声;不为恶,婆媳和睦;不求她能得闻人家上下的喜爱,但至少在婆婆面前不被嫌弃。
闻人璟的娘粘氏她见过,面容慈和,是个和气的人,只是不太有主见的样子,旁人在她耳边一说便立即改变主意。
而老太君庄氏嘛,听说是个性子严肃、行事严厉的人,说话不太客气,直来直往的,犯错就骂,有功无赏,对偷奸耍滑之辈最不能容忍,曾活活打死一个与外人串通的婆子。“娘……”
“喊娘也没用,女婿是你带到我们面前的,也是你说他好,我们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他,毕竟他先头有位夫人,还先生了嫡长子,你嫁过去便是矮人一截的继室,以后生的孩子也继承不了多少家产。”长子已先分去大半。
“娘,咱们不靠那些过活,真有孩子我也亏不了他们。”哎呀!她怎么讲这些,才想着不嫁,又扯到没影的孩子去了。
齐可祯被突如其来的婚礼搞得晕头转向,她没有新嫁娘的喜悦,只有一头霎水和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
一开始她便私下和闻人璟商量好,他暂时牵引住她爹娘的目光,假装对她有意的讨好齐家两尊佛,让她多点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暂时免于被逼婚的难题。
两人将此事谈好不久,闻人璟便不时上门叨扰,每回手不落空的带点小礼,或洒或茶叶,或一些少见难得的事物,把本对他小有微词的二老哄得笑呵呵,一口一个的喊着敬轩,对他疼爱有加不下于亲生女。
而他还不忘带上一箱又一箱的书,有些是孤本,有些已经绝版了,甚至是名家收藏,把齐可祯乐得忘了他上门要干什么,一拿到书便入迷了,只差没把头塞进书里,连她最爱的看戏、听书也顾不上。
就在她以为人生如她所愿时,天上忽然打下一道好大的霹雳,前一夜看书看太晚的她一早起不来,正躺在床上煎鱼时,一群人忽然闯进她闺房,又是修眉又是梳发的。
说实在的,一直到穿上红得鲜艳的嫁衣前,她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只当家里来客人了,她那个见不得她懒散的娘下狠手整治她,让她不能慵懒过日,得像个姑娘家。
“现在说的是一回事,别过门了什么事也做不了,你那婆婆好拿捏,娘相信自个没养出笨女儿,以你的聪明劲应付得了,倒是老太君那方面要多用点心,人家可精明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把持着府中大权……”
“娘,你说这些干什么,我是嫁人,又不是打杖。”“嫁人”两个字一说出□,本处在混沌中的齐可祯脑子忽地清明,确切的感受到这两个字的意义,她居然要嫁人了!
“好好好,娘不说了,这给你,你要收好,不能让人瞧见了,娘没写在单子上。”赵玉娘将用布包着、折成小小方方的物件塞到女儿手中,肌肤不再光滑的手紧紧包住她女敕白小手。
“什么意思……”她以为是每个当娘的会给出嫁女儿的压箱宝,一本教闺房事的图,没想到手指一模的感觉不太对劲,她打开一看,竟是……“银票?!”
“你的夫家是大户人家,女婿又是朝廷大官,咱们也不能太寒酸,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地方多得是,有银子在手心不慌,不怕底下的人使么蛾子。”高门大户事多,总不能让人瞧不起,新人一入门,眼高心大的老人还不踩几脚,有些脸面的丫头、婆子往往奴大欺主,不把新少女乃女乃放在眼里。
“娘,太多了,你拿回去,我用不了这么多……”她先前在闻人胜那嬴了两千两,母亲又给她三千两添妆,够她用了,闻人家还不至于小气地不发给她月银,叫她吃自个儿的。
赵玉娘把女儿塞给她的布包又塞回去,语气哽咽地说着窝心的暖话。“我和你爹就你一个孩子,不给你还能给谁,做爹娘的都希望儿女过得好,你好,我们就好。”
齐可祯动容的红了眼眶。“不然你拿一些回去也好,以后有急用也不用愁白了发。”
赵玉娘笑着抚抚女儿的手。“傻祯儿,爹娘还有,你爹还没老到干不了活,我们有间收入不措的书肆,够我们养老了。”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何况银子不给你,等我们二老百年后,几十年积累的家产还不是被族中收回,咱们这一房无子,等你嫁了以后也就绝后了,我们还攥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还不如都给你。”
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看得很开。
“娘……”齐可祯潸然泪下。
“好了,好了,别掉泪,小心把画好的妆哭糊了,大不了等我们老得走不动时,你……你多看顾我们一点。”赵玉娘抽了抽鼻子,以帕子轻拭眼角泪水,她心里酸到不行。“好。”爹娘对她的关爱,她日后定会回报。
—听她说好,赵玉娘的眼泪忍不住宾滚流下。“说你聪明,倒是傻呀!你……欸!算了,你以后不归我管了……”
“夫人,吉时到了,花轿到门口了。”打扮花俏的喜娘从门外探了探头,提醒屋内的母女俩时辰差不多了。
“好,我们马上就出去。”真要送女儿出门了,那心口的疼呀,像是活活地扯下她一块肉。
赵玉娘抹了抹泪,跟女儿叮咛了几句便走出屋外,她还有很多事要安排呢!忙一点才不会胡思乱想。
丫头流虹原本是侍候赵玉娘的,女儿要出阁,一个流紫似乎少了些,因此赵玉娘将自己得力的大丫头拨给女儿,让她和流紫当陪嫁丫头,女儿身边才有得用的自己人。这会儿流虹把夫人给的布包收入箱笼,压在最底下,这是要跟着花轿走,不包含在先前已送去闻人府的嫁妆里。
“祯姐儿,哥来背你上花轿了。”三房无子,闻人宴自告奋勇的充当女方兄长,他穿着一袭崭新衣袍,袍子下方还特意繍了花开富贵,意喻她的未来有个锦绣人生。
“哥,谢谢你。”她没能忍住的泪珠儿从颊边滑落,滴上闻人宴的背,新衣晕开了一点泪渍。
“自己人说什么客套话,哥也只能为你做这件事“。”背她上花轿,做她的娘家人。
“不只今天,还有以前,要不是有你,我没法看那么多书,你是个好哥哥。”她真心的感谢他。
闻言,他咧嘴一笑。“真要感谢我就多跟表妹夫说我几句好话,看能不能让我走点后门。”
“好。”他好,她同样受益。
这个表哥说好听点是直肠子、古道热肠、凡事不计较、一切为家人着想,但事实上是缺心眼,太容易相信别人,在他眼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好的,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和罐哉。
“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自个的前程自个拼,他在一旁帮衬着就好,我虽然姓闻人,是闻人氏的族亲,但我跟你更亲,你就是我亲妹妹,让你为难的事哥绝不会让你做,不过哥也算闻人家的人,日后哥会顾着你,你有解决不了的难事尽避来找我,我是你的娘家人!”身子这么轻,个头也不高,怎么就嫁人了……闻人宴感慨世事无常,不久前还一起玩乐的小丫头,如今就要为人妻了,从他的手中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
“嗯,我知道了。”
闻人璟的聘礼有二十四抬,齐家一抬也没收的归入女儿的嫁妆里,一共凑成六十四抬。
女子嫁妆的抬数是有定数的,齐家是商人,勉勉强强称得上是书香世家,这样的抬数并不违禁,他们也负担得起。
可是临到婚礼前闻人環又叫人抬了二十四抬添妆,面有难色的齐四海还是收了,因为亲自前来的女婿说了这是他的心意,表示他心里有祯姐儿,虽是继室也当正室看待,不用在元配牌位前行妾礼。
这样的诚意能不收吗?
所以齐可祯的嫁妆整整有八十八抬,比起世家千金毫不逊色,长长一条赤红,看不到尽头,说是十里红妆一点也不为过,附近几条街都堵住了。
嫁妆先进门,而后是绣有龙凤呈祥的花轿,骑在马背上亲迎的新郎官何等意气风发,他一下马,对着花轿射了三箭,箭箭正中轿顶,他将弓交给一旁的喜娘,亲扶覆着喜帕的新娘子下轿。
“过火盆了——”
火盆一跨,随后身后响起摔瓦片的声响。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新人一拜。
“二拜高堂——”
再拜。
“夫妻交拜——”
新人互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一直到进了新房,齐可祯才明了嫁人是一件多么累人的事,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轿子里,可是腰杆子挺不直,全身僵硬,手脚发麻,不知往哪摆放,肩膀酸痛,而这还不是结束,更磨人的考验还在后头。
“械儿,我终于把你娶进门了。”低沉的嗓音伴着好听的笑声,轻轻地在屋里扬起。
一柄镶着玉石的如意金杆秤忽地一探,掀开覆面的喜帕,顿感眼前一片光亮的齐可祯先看到一双男人的大鞋,顺着挺直的双腿往上看,一张笑盈盈的悛颜跃入眼中。
“你骗了我。”她相信他,他却用行动告诉她,人不可尽信。
“只要目的达到,用了什么手段不童要。”她是他的了,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终难逃他的手掌心。
“不怕我恼你?”他的行为太可恶了,令人不齿。他笑着帮她取下沉童的凤冠,笑拧她鼻头。“你这人向来恼不过夜,一会儿脾气过去了就不恼了。”
齐可祯很不满的拨开他捉弄的手。“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是我被你吃定才是,你看看只有你凶我的分,哪有我摆架子的余地,要是洞房花烛夜你不让我过,我找谁哭去?”闻人璟取笑,将她润如白玉的小手握在手中。
“你……”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也说得出口,这人的无赖还真叫人意外。
新娘子的脸红得比抹了胭脂还艳丽,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红的,将她原本就出色的容貌衬托得更美丽。
“祯儿,你真好看。”光看着,他的身子就热起来了。
话到嘴边硬是憋住,她娇瞋了他一眼。“别说好听话,我正在生气呢!这帐咱们还有得算。”
“好、好,算一辈子,我的就是你的。”他呵呵低笑,显得整个人洋溢在欢喜里。“你先歇一下,把喜服换下,我得出去敬酒,一会儿再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