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洗漱过后,水铃钰觉得应当送古兰熙一些礼物向他聊表谢意,遂从店里挑选了一套头面首饰,来到县衙见他。
“古大人,您也知道民女开的是首饰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套首饰是舍妹亲手打造,送给您的夫人,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迸兰熙不肯收下她所赠之物,严词说道:“钰姑娘无须如此多礼,查清案情原就是本官的职责所在,这礼恕本官不能收下,钰姑娘还是拿回去吧。”末了,他再补上一句,“还有,本官尚未成亲,并未有妻室。”
原本就对他有好感,这会儿听闻他还未娶亲,水铃钰先是一怔,下一瞬一抹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她没再要求他收下这套首饰,踩着轻飘飘的步履离去,回去的途中满脑子都在想着古兰熙竟还未娶妻之事,心头的喜悦由一点点逐渐扩大,让她一整日嘴角都挂着笑。
来铺子帮忙的水铃菲当然没漏看大姊的异样,不解的问道:“大姊今日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能洗清冤屈不就是一桩好事?”水铃钰一边整理首饰,一边笑吟吟的回答,随即若无其事的又道:“对了,你可知道,古大人竟然还未成亲哩。”
“他还未成亲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水铃钰被妹妹直白的回答给噎住,顿了下才有些尴尬的道:“是没有关系,我是瞧他也有二十五、六岁了吧,竟未娶妻有些奇怪。”这年头,姑娘一般在二十岁前出嫁,男子则多半会在二十一、二岁前娶亲。
水铃菲若有所思的瞅着自家大姊,突然福至心灵的说道:“我瞧这古大人为人正直,他未娶妻,大姊则还未出阁,你们俩倒是可以凑成一对。”
水铃钰害羞的笑骂,“什么凑成一对,说得倒像是我嫁不出去似的。”
水铃菲问道:“难道大姊另有更好的夫婿人选?”
水铃钰再次被妹妹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明白这妹妹性子就是这般,她也懒得计较,犹豫了下,说出心里话,“铃菲,你觉得古大人的品性如何?”
“似乎还不差。”
“那你说他可适合我?”
“适不适合要大姊说了算。”说完,见大姊横她一眼,水铃菲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大姊为何瞪她,想了想,她再补充道:“我记得姨母曾对我们说过,这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要是有看中意的男人,莫要怕羞,赶紧下手为强,因为好男人通常容易被人给抢走,迟了一步,哭都没地方哭去。”
当初姨母就是这般抢到了一个自己满意的夫婿,后来姨母与便与姨父在东风县开了家布庄,一年多前她身子不好,遂收了布庄,带着姨父回村子里养老去了。
水铃钰捏着手里的绢帕,脸上透着抹兴奋,那双清媚的水眸里闪动着灼人的光彩,嘴上却装模作样的说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古大人我就考虑考虑。”
她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对古兰熙下手才好,不过女儿家还是矜持点,不如先给他些暗示……
翌日一早,水铃钰让水铃菲看着首饰坊,自个儿提了一篮亲手所做的糕点,想送去给古兰熙,不想还没到县衙,就在半途先见到他。
他站在一处摊子前,她暗忖两人真是有缘,正想去找他,便遇上了他,欣喜的走过去,瞟见他手上拿着个木制的珍宝盒,在听了摊子老板所说的价钱后,便准备掏钱买下。
她连忙出声阻止,“且慢。”
扭头瞧见是她,古兰熙清俊的面容柔和了几分。“原来是钰姑娘,有事吗?”
她笑吟吟的道:“这珍宝盒太贵了,不值这个价,大人若想买,我介绍大人一处更便宜的。”
听她竟想把他的客人给带走,摊主自是不肯,板着脸说道:“姑娘,您可不能这么说,老汉做买卖一向很公道,绝对是童叟无欺,您可不能搅了我的生意。”
“老丈,我可没冤你,这珍宝盒我在别处可以用一半的价钱拿下;且款式比你这儿还多。”
看出她这是存心要来砍价,老丈咬牙道:“要不我再让两成就是,这已经是最便宜了,您瞧我这珍宝盒做工这般精细,别处可找不到,我不信你能拿到比我这儿更便宜的。”
“四成。”她还价。
“最多两成五。”
“三成。”她再还价。
“算了算了,当我赔钱卖了。”老丈黑着脸摆摆手,把东西给包了起来。
迸兰熙掏出钱袋,慢吞吞的数着铜钱。“一文、两文、三文、四文……”他一文一文的慢慢数着,数完钱袋里的铜钱,他忽然抬头问老丈,“这让三成是多少钱?”
老丈和水铃钰听了都有些看傻眼。
水铃钰率先回过神回答,“是十五文钱,你只要给老丈三十五文钱就可以了。”
迸兰熙听毕点点头,仔细数了三十五枚铜钱交给老丈。
拿了东西后,他与水铃钰一块儿走往县衙,她提起适才的事,提醒道:“古大人,你莫要相信刚才那老丈说他是赔钱卖,那都是骗人的,像这样一只普通的木制珍宝盒,约莫也就只值这个价,他是见你老实,才故意将价钱给抬高。”
“原来如此,多谢钰姑娘替我省了好几文钱,我鲜少来坊市购物,因此弄不清一样物品究竟值多少银子。”他有些困窘的挠挠脸。“适才让钰姑娘见笑了,我算数不太好,加减常要算上老半天。”
难得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她忍不住失笑道:“原来是这样呀,怪不得古大人适才会一文一文的数着铜钱。”她睇向他手里拿着的那只珍宝盒,试探的问道:“这珍宝盒,大人莫非是要送给哪位姑娘的?”
“今日是舍妹十八岁生辰,这是买来送她的礼物。”今早出门时,嫡母叨念着此事,他才会特地跑一趟。
“原来是令妹生辰,古大人想必与令妹感情很好,才会特意来替她买生辰贺礼。”听见是为他妹妹挑选的生辰礼物,水铃钰心中疑虑一消,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也要送份贺礼给他妹妹。
提起这位在母亲娇宠之下性情骄纵的妹子,古兰熙轻轻叹了口气。“不瞒钰姑娘,我与舍妹处得并不是太和睦。”
自被眨官之后,妹妹每回见了他都摆着张冷脸,认为是他害她嫁不成吏部侍郎的二公子,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就连母亲也没少为这事怨过他。
然而他当初之所以被皇上贬官,其实是嫡母背着他收受贿赂,而遭人揭发所致,但嫡母并不认为那是她的错,反倒怪罪是他不该得罪那些权贵,这才遭来他们的报复。
可她却没想过,若是她清清白白,没收受人家的贿赂,行得正、坐得直,哪里会有把柄落人口实,皇上更不会因此把他从京兆尹眨为县官。
闻言,水铃钰诧问:“这是为何?”
“此事一言难尽。”他无奈的摇摇头。
听他无意说明,她也没再追问,突然听见一阵异响声传来,那声音好像是……
她瞥向他的肚月复。
迸兰熙难为情的解释,“我还未进早饭。”
她掩着唇噗哧轻笑。“那刚好,这篮吃食正要送去给古大人呢。”她抬起手里提着的食篮。
“送给我?”
“是呀,您昨儿个不肯收下我送的礼物,所以我便亲手下厨做了些糕点,这些只是一点不值钱的吃食,古大人应当不会再拒绝了吧。”
“这……”他有些犹豫。
她索性扯过他的手,将食篮塞到他手里,叨念道:“古大人不收就是嫌弃我做得不好吃。”
她软女敕的手碰触到他的手,他的背脊瞬间滑过一丝酥麻,胸口扑通扑通的鼓动得好大声,耳尖也涨红了。“钰姑娘,这……”
“吃完后再抽个空把提篮还给我就好。”不让他说出拒绝的话,水铃钰笑咪咪的说完,朝他摆摆手,脚步轻快的离去。
让他归还提篮,不过是想藉此让他有理由来找她,两人也才有再见面的机会。
迸兰熙拿着食篮,站在坊市的街道上看着她离去的倩影,他下意识的轻抚着适才被她握住的手,那里彷佛还残留着她那柔柔软软的抚触,他的心弦宛如也被触动了似的,产生异样的骚动。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食篮,思及与她第一次邂逅时,她也把吃食给了他,胸口顿时流淌过一股暖意,嘴角不经意的扬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