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输了,朕做不到你为小仙做的事。从今天开始,朕打消纳她为妃的念头。”
那日凤福宫之事后,朱和庸拍拍楚鄂的肩,跟他真心的说了这么一段话,自认输得彻底,主动弃权。这让楚鄂宽心不少。虽说不管输赢都不至于影响他跟朱和庸的情谊,但跟主子争,他心里其实也感到介意。
如今朱和庸自己弃权退出,可教他松了一口气。
今日是凤福宫事件发生后,楚鄂第一次来到仙人面店。
“小仙。”一进店门,他便热络的叫唤着。虽然知道她的名字,但他还是习惯喊她一声小仙。
她瞥了他一眼,然后视若无睹的忙着自己的事。
其实见着他,她的心跳莫名的加速,她期待着他的出现,但理智告诉她,不能给他任何的可能及希望。
因为,他们是不可能的。
虽已习惯她用冷脸响应他,但楚鄂还是有点失落。在发生那件事后,他还以为一切会不同以往,可他却发现情况好像变得更差了。
他不死心,笑视着她,““里面的”要我带一些卤味回去,他正忙着见客。”
里面的,指的是朱和庸。所谓见客,指的则是接见大臣或来使之类的。
宋依织了然地道:“有特别指定什么吗?”
“没有,随便你弄。”他说。
她没回应他,洗了手,便开始切卤味及小菜。
楚鄂晃了过来,在一旁看着,一边说:“小仙,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吗?”
“不知道。”
“二十五了,我该讨媳妇,成家立室了。”
“是到年纪了。”她故作冷淡,内心却澎湃。
“可不是吗?”他笑咪咪地对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可不完全是为了吃,而是为了讨媳妇。”
她白了他一眼,“你要讨媳妇,似乎找错地方了。”
“没错没错,我就喜欢烧得一手好菜,下了一手好面的媳妇儿。”他有点无赖地看着她。
她瞪他一记,觑见他那耍赖却又讨喜的脸,心却又怦跳起来。多气人,他让她一点都讨厌不了。
“会烧菜的姑娘很多。”她说。
“可我就喜欢你。”他直截了当地说出心意。
迎上他那炽热又率真的黑眸,她胸口狂悸。但她强自镇定,故作冷淡,“我说过谢谢你的错爱,我无心嫁人,只想栽培依仁成材。”
“是不是等依仁成材,你就肯嫁?”他两眼发亮的看着她,“若是那样,我等你。”
闻言,她心头一颤。
她惊疑的看着他,内心也有点激动。为什么他要如此执着于她呢?他贵为将军之子,在宫中又有官职,这样的他要找什么样的姑娘都易如反掌,为何非她不可?
“你是吃错了什么药,你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为什么要缠着我?”她忍不住月兑口问出。
“因为只有你入了我的眼。”他目光炽热得犹如火焰般。
迎上他那专注而直接的眸光,她的心陡然狂悸。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被你眼底那坚毅而温暖的光芒给攫住心神。”楚鄂娓娓道出初见她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以及他的悸动及感受。
“我记得那天有对乞儿父子来到店门□,浑身脏兮兮的,你店里虽有客人,却没因此驱赶他们。”他说着,唇角挂着笑意,“你煮了两碗面,面上头铺了满满的卤料,然后亲自端到外面给他们。”
“后来吃了你煮的面,我更加不可自拔的为你着迷。”他目光一凝的注视着她,“那之后,我用了一点人脉查到你的事,知道女扮男装的你其实是百年老店百粮堂的嫡女,因为父丧,而被已扶正的妾室逐出家门,初来到这儿时跟弟弟过着三餐不济的生活……”
宋依织听着,心湖掀起波澜。她不知道在初见她的那一天,他已观察到那么多事,她更不知道她在他心中是如此的美好,那些她觉得没什么的事,原来在他眼里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你什么都没有,可你的眼睛……”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的双眸,看得她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你的眼神却迸射着一种什么都不缺的光芒。”
听见他这番话,她激动得快不能呼吸,他的目光太热、太直接,让她觉得难受又想沉醉,可是不行,她不能失去理智。
“你说完了吗?”她深吸一口气,故作冷漠的看着他,“如果说完了就让开,我要干活儿。”说着,她一把推开了他,对他视而不见。
提着一袋香喷喷的卤料,楚鄂往皇宫行去。
他是个开朗积极,勇往直前的人,可这一次,他是真的有点沮丧了。
他明明感觉到她对他的心意,明明觑见她眼底的情苗滋长,明明确定他们应是两情相悦,为何她却一再的拒绝他,甚至表现得那么冷漠?
是他误会了什么吗?怎么会呢,他楚鄂虽未有谈情说爱的经验,可也不是个三岁孩子或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是不是郎有情,妹有意,他哪里不知道?
人生至此,他还没遭遇过什么挫折。当然,他的人生不是一帆风顺,但他遇事总是保持冷静,并以正向的心态面对。他总相信念转境就转,人生的好坏顺逆,都只在转念间。
可这次,宋依织真的难倒他了。
正忖着,他察觉到身后有人而停下脚步。“谁?”他低低的问了一句。
“统领大人,是我。”
不必回头,他已知道跟随在他身后的人是他安插在京捕处的赵杰。
“何事?”
“大人之前交代我查探之事,已有结果。”
楚鄂继续前行,“说下去。”
赵杰跟随在两步之后,续道:“我查过了,仙人面店周遭的店家并无异常,平时跟面店的来往也频繁热络,我布线之后寻获一可疑嫌犯,只可惜当我找到他落脚处时,他已身亡。”
闻言,楚鄂一震,“何故身亡?”
“京捕处的高叔查过他的遗体,认定他是中毒身亡。我在他落脚处发现他时,桌上还有未食用完毕的酒菜。”
“此人是何底细?”
“此人名叫周能,有个远房表哥在宫中做事。”
“宫中?”他微怔,“做什么?”
“是凤福宫的一名宫人。”赵杰说。
听着,楚鄂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你先走吧。”
“是。”赵杰答应一声,旋即往一旁走开。
楚鄂在回宫的路上,脸上没有往常的轻松,只有凝重。仙人面店遭砸的事情怎会跟凤福宫扯上关系呢?宋依织跟凤福宫唯一的交集是在她误伤朱和庸之后,可面店被砸却是在那之前,此事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忽地,他脑海中浮现了凤芹的身影。
凤芹应该不认识宋依织,可那日她在街上看见宋依织时,却笃定男装的宋依织是个女人。在那么紧急的状况下,她有这样的观察力?他虽觉得她不笨,却也没如此精明。
那么,她是如何知道宋依织女扮男装?在那之前,她见过宋依织吗?而那莫名其妙的仇恨是否与此有关?
凤福宫是太后的寝宫,此事与凤福宫牵扯上,非比寻常,亦不能等闲视之。看来,他得小心推敲。
返回宫中,他将卤料带至御书房。朱和庸终于吃到好吃的卤料,扬着心满意足的笑,可见楚鄂心事重重,他不禁疑惑地问:“怎了?小仙又给你脸色看?”
“那是寻常的事。”他说。
“朕都弃权了,你理当可以顺利的抱得美人归,不是吗?”
“小仙不知为何变得更冷淡了。”
朱和庸一怔,沉吟片刻,“这么办好了,索性朕下道圣谕,命令她嫁给你。”
楚鄂知道他是说笑,却还是慎重地拒绝,“皇上万万不可。”
朱和庸见他当真,哈哈一笑,才正色说:“其实朕大抵知道小仙为何拒绝你。”
楚郑微顿,“皇上知道?”
他点头,“你想想,你出身权贵将门,父亲是征夷大将军,母亲则是吏部尚书之女,而小仙只是寻常百姓,她岂敢高攀?”
“可我不计较。”
“你不计较,她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呀。”朱和庸说着,轻叹一声,“看来你的好事只有神仙能帮你了。”
楚鄂听着,苦笑不语。此时他的心思放在另一件事情上头,但他不想让朱和庸知道。
“你今天真的怪怪的,还有事?”朱和庸跟他从小一块长大,立刻觑出他另有心事。
他勾唇一笑,“没事,只是昨儿没睡好,头有点疼。”
朱和庸笑话他,“净想着小仙,当然睡不着。”
他以笑回应,没有多说。
“小花,大花,吃饭了!”
宋依织端着两只狗碗来到院中,一呼唤,两条毛色黑得发亮,躯干及四肢都非常精实的黑狗从廊下跑了过来。
她把狗碗放下,两条黑狗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这两条黑狗不是她捡来的,而是约莫十天前,楚鄂突然带来托给她的,明明就是两条黑狗,却取名叫小花跟大花,真是够古怪的。
那天,他在没人的时候忽然带着大花跟小花来,说它们是正在受训的军犬,因资质愚钝被踢出军犬司,原本要流落街头,可他看它们可怜,就将它们带出宫,本想着要带回将军府,但他娘怕狗,只好作罢。
“我这儿是做生意的,不能养狗。”她拒绝他。
“你有院子嘛。”他说:“你都能帮助可怜人,怎就不能帮助可怜狗?难道你忍心看他们流落街头,最后进了香肉店?”
他这么一说,她想起之前曾看人在市集上卖着香肉,突然于心不忍。
“你放心,它们当军犬或许不足,但当看门狗却是绰绰有余。”他努力的说服她,“你想想之前被砸店的事,要是你这里有两条这么威猛的狗,包准没人敢来找你麻烦。”
她想想,觉得有理,再低头看看乖乖坐在她面前,四只眼睛直直望着她的大花跟小花,心便动摇了。
“它们的伙食费我包,拜托你收留它们吧。”
他说着的同时,大花跟小花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冲着她吐舌头讨好。
老实说,它们长得不是太漂亮,看起来还有点可怕,可是当它们吐舌时,她就觉得它们好可爱,所以她答应了楚鄂这不情之请,收留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