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样菜色,她独钟白烧砂锅鱼头,鲜浓的乳白汤底,入口即融的豆腐和鱼肉,她一个人配着饭就吃了大半个鱼头。
前世的她就爱吃鱼头,煎煮煲,无论哪种烹调方式,只要鱼头归她就满足得很,在现代,只要有钱,什么好东西吃不到,身材这种问题,她又不是偶像,要瘦得像纸片人似的上镜头才好看,横竖大吃大喝以后,多运动消耗掉多余的热量就好了。
来到古代,她的身分是郡王妃,三分美发,三分衣裳,四分容妆,除了要有漂亮的容貌,还要有柔滑娇女敕的肌肤,让男人心动的仪态,在吃食上,有嬷嬷管的严格,想多吃一块肉都不能。
她当初忍下,想着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既然扛着郡王妃这个身分,连多吃块肉都没有自由。
世间真的没有所谓不劳而获的东西,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相同的代价,古今中外皆然。
如今她没人管了,可以敞开肚皮,不必顾忌别人眼色的吃了个肚胀月复圆,呀,这庆满楼的大菜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桃姑姑的眼神像在指控说她是个吃货。吃货就吃货,怎地了,你不用吃吗?人生在世,不就为了吃好、睡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吗?她压根忽视桃姑姑的注视。
几个人围着一桌吃饭,第二回自然多了,芮柚紫倒也没忘让回雪切了半只蹄膀给赵森送去,毕竟往后都得从他看着的那道门出入,就当贿赂也好、笼络也罢,再说他们也就几个人,她买的那几个菜,样样分量都足,给他送点吃的也没什么不对。
桃姑姑对芮柚紫花大钱买满庆楼的菜没说什么,可对于那一笼小鸡和蔬菜种子却多看了两眼。
这位失宠的主子不会是异想天开的要在院子里养鸡种菜,把自己当农妇吧?
她哪知道芮柚紫的性子里有份刚烈,别人越不看好她,她越发要让自己活得更好,前世的生命长河里,她不情愿的走到尽头,如今来到古代,她是谁、她想怎么活,当这份自主回到她自己手中,她有手有脚有头脑,就算被说成打回原形那又如何。
因为嫁了一个男人,便把一生的希望系在那个男人的情爱上,就要逆来顺受、无怨无悔、郁卒生活,只为了一辈子不愁吃穿?
凭什么要她忍耐?既然对方将她踢到思过院,不管她的死活,她才不甩这些约束,她要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吃饱饭,桃姑姑拾掇了桌面的碗盘去后头刷洗,魏子负责把买回来的鸡仔放到院子去,还得设法给小鸡们找吃的,两人各忙各的去了。
回雪看得出来小姐倦了,提议道:“奴婢帮小姐擦擦身子吧。”
见芮柚紫点了下头,她很快去把炉子上的热水兑好温度注在黄铜盆子里,又拧来一块布巾,来给芮柚紫擦洗换衣。
换了居家常服,回雪还帮她把发髻拆了,再用牙梳把长发梳通,一内柚紫觉得整个人舒爽许多,舒服的躺在床上,如墨的青丝如同上好的绸缎蜿艇的披散在身下,实在勾人,就连倒了水返回的回雪也看呆了。
要芮柚紫来说,她的确浑身累得很,这具养尊处优的身子板经过今天这一役,虽然没有夸张的回家倒头就睡,却深刻的发现这四体不勤的身子需要锻链,要不然怎么应付将来的每一天。
那种不费她一根手指头有人伺候的曰子是不再回来了。
她相信自己就算没有人伺候,日子也能好好的过下去,没道理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自立自强,吃泡面也能活的小强,来到这里享福享了几天,就忘记在现代求生的本能。
就算被说成打回原形那又如何,她还求之不得呢。
“小姐,您不要生奴婢的气,奴婢出言无状,不是故意要顶撞小姐的。”回雪看芮柚紫已经闭上眼睛养神,万分懊悔自己说错话。
“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我没怪你,我知道自己手头上的银子有限,可也还不到一个铜板掰成两块花的那种地步,我自有分寸。”芮柚紫闭着眼回应。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出门一趟,她也是有几分体认的。
“奴婢帮小姐捏腿吧。”小姐的个姓她越发模不清楚了,还是多做少说吧。
芮柚紫含糊的应了声,回雪甚少见她这般疲累,双手不轻不重的替她揉捏,也不再出声了。
芮柚紫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作一个,睡到天亮才起来。
她没有唤人来给自己漱洗,动手把长发挽成简单的螺髻,用水仙花簪子固定,换了身绣花对襟短衫,套了件紧口裤,脚穿驼色小皮靴,俏丽可爱又十分有精神。
这种裤褶本是北方胡服,因为雒邑王朝和北方胡人有国与国的邦交,文化互相影响,这种衣服也被汉人接受,但贵族是不得穿短衣和裤子外出的,必须加上袍裳,只有骑马者还是小厮从事劳动的人为了行动方便,才能直接把裤子露在外面,至于农妇下田就不在这种限制里了。
裤子分大口裤、小口裤,以大口裤为时髦,不过大口裤行动不便,人们常用锦带将裤管缚住,又称缚裤。
她刚踏出房门,回雪就迎了过来,双手往裙兜直擦,显然一早就在厨房忙活了。
“小姐,奴婢正想去叫您起床。”
她见小姐穿着裤装,淡雅的颜色与玉颜相映,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清新月兑俗。
“你忙你的吧,屋里的事多,我们就这几个人,往后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来,其他的就要偏劳你和桃姑姑、魏子了。”
“小姐怎么和奴婢客气了起来,服侍小姐是奴婢的本分。”
“你有这份心我听了很高兴,但就照我的意思做吧。”往后,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两柚紫转头看到放在屋角的木料、砖料和工具,昨日回来天晚了,没有注意到,看来,桃姑姑还是照她的吩咐让人把修灶台的东西都送来了。
今日便能开工了吧。
“小姐先用饭,奴婢把昨儿个的剩菜热了,又用小炉子煮了白粥,先这样对付着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有得吃就成了。”这会子天凉,食物放上一晚还不会坏,“让大家一桃姑姑和魏子相继从外面进来,魏子晨起洒扫,挖了半天的蚯蚓,剁细后把鸡仔饿了,还给它们用稻草杆子铺了个窝,桃姑姑则不晓得做什么去了。
芮柚紫趁机把工作分派下去。
自然,魏子今日有得忙了,修灶台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没有灶台,烧水、煮食只靠一个炉子,这么多张嘴要吃喝梳洗,对他们来说太不方便了。
至于女人们也不能闲着,不趁着这几天把地垦了,把菜种子种下去,等到天气一天一天凉下去,那些种子能不能发芽,还真是个未知数。
总之,现下对他们几口人而言,粮食是重中之重,没什么事比让家中有粮心不慌还重要的事了。
用过饭,芮柚紫走出院子,不主动喊叫,绝不会自动候在她身边的桃姑姑走了过来,向芮柚紫福了福身。
“小姐,奴婢有话要说。”
“嗯。”芮柚紫面色平静。
“奴婢想问小姐,您这身穿着不会是想去从事那些农妇卑贱的活儿吧?”她虽然微低着头,看似恭敬,声调却泄漏出些许的不以为然。
桃姑姑想着哪户人家的小姐会亲自下田干活,只有那些背朝天的泥腿子,便起了轻视之心。
“你倒看出来了。”芮柚紫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味道。
“奴婢实在不得不说,小姐您年纪轻,但您毕竟是金枝玉叶,不小心磕着碰着谁都担待不起。”
芮柚紫在心里冷笑,她是想数落她如此年轻,不懂事情轻重吧。
“不劳姑姑关心,我想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她笑得不是很明显,就是杏眼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嘴角也往上翘,但笑意却完全没有抵达眼里。
桃姑姑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得很,但心中的不以为然则更深了一层。
“即便小姐正在思过,也不可忘了您的身分,您可是堂堂凤郡王的正妻,穿着下贱衣着,让旁人看去会怎么评价您,如此粗鄙的穿着,又和下人厮混在一起,你不要脸面,可也不要把凤郡王府的脸面也丢光了。”
她一双略带刻薄的眼上下打量着,似利刃般审视她,刀刀杀到见骨,对芮柚紫的鄙视怎么样也掩饰不住。
皇权制度下,女人怎么穿是件极为重大的事情,道德家甚至把女人和裤子的关系跟国家的长治久安扯上瓜葛,他们认为女人穿上裤子,两腿分立,是极不体统之事,就因为这种扭曲的观点,让女人千年里都不穿裤子。
桃姑姑是个长年深居大宅的女人,虽然比其他奴才多了些体面,但是她仍是个极为传统的妇人。
对她而言,世家女子自小就被教导要温良谦恭、进退得宜,而郡王妃被形同弃妇的放逐到这思过院来,不但没有一丝半缕悔悟的心,擅自穿得不伦不类的出府,这些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今日竟然不为自己留半点退路,直接穿起胡服,是想把凤郡王府的脸都丢尽吗!
“农家妇下田耕种,种粮食给我们吃,你身上穿的衣裳是那些织女几乎熬瞎了眼睛赶制出来的;你头上的珍珠钗子是那些下贱的采珠女冒着生命危险下海采来的;你平日吃穿行走有哪样不是出自你口中那些粗鄙下贱的人?你这般自视清高……”芮柚紫的睫毛一点一点扬起,露出瞳仁,深如墨玉。“让你伺候我这般粗鄙无知的主子,真是委屈你了。”
平时冷着她,不远不近,她却蹬鼻子上脸,以为拿她没辙,竟忘记自己的本分,对她管手管脚了起来。
“奴婢一心为了小姐好,小姐口中的那些贱民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他们若不如此,哪来一口饭吃,说到底,他们还得感谢我们这些贵人。”桃姑姑一脸不屑,仿佛自己贵不可言,旁人皆是尘土。
芮柚紫嘴角上挑,看不出一丝动怒的神情,但眼眸已经是一片疏离冷漠。
她淡淡的说道:“姑姑开口闭口都是贱人,姑姑心大,嫌我这座庙太小,你打哪来,就回哪去吧。”
既然来讨骂,她也不会客气,忍气吞声也要因人而异,桃姑姑是什么,不过是一个资格老,混出脸面来的婆子而已,若是连这种人也爬到她头上撒野,那她就活得太窝囊了!
桃姑姑一凛,嘴里发苦,暗忖,自己贪着嘴快,都说了些什么?都怪自己以为这个郡王妃是个好拿捏的,这会她是在撵她走了。
不成,她要这一回去,怎么对太妃交代?
“小姐,奴婢一时口不择言,您大人大量。”
一直以来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料芮柚紫寻了这么个由头就要赶走她。
尽避知道自己一着出错,但膝盖还硬得很,踌躇了半晌才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