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王府在本朝也算有势力的,庄家倒台之后,皇帝对那些野心勃勃的朝臣肯定有几分忌惮,只不过安平王娶的是自己一向疼爱的皇妹,铲除他于心不忍,却又忍不住想试探他的心思,因此便设下这个试验,如果安平王心甘情愿遵从圣旨,将外室女嫁给二皇子,担着嫡女不被丈夫喜爱的风险,硬将嫡女嫁与寿王世子,那么皇上便可多予些信任。倘若情况相反,安平王府恐怕就不会像过去那样深得帝心,对不?
“可这样子做,世子爷肯定不依,必定闹腾得更厉害,然而皇帝很清楚世子爷的行事手法,他抓准你的性子,确定以你的本事总会有办法在迎亲当天把阿芳给抬进寿王府。
“所以不管结局是哪一个,皇帝都稳占赢面,反正二皇子娶谁都无所谓,都只是晾在后院不会多看一眼。皇上想看的是结果——安平王是否对他忠心耿耿,是否甘愿赔上两个女儿的终身?如果世子爷成功,梁雨欢嫁给二皇子,那可是安平王的正牌嫡女,日后二皇子得到岳家的帮助只会更多不会少,如果世子爷失败,更能证明皇权高高在上,任何人都不能违抗,对吗?”
一段话结束,卢清华定眼对上上官肇澧,看得他心发虚。一个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的卢氏竟能推敲出这许多结论,太可怕!
卢清华看见他心服口服的表情,莞尔,很熟悉的崇拜表情,在她当女强人的那些年,有多少小男生用这样的眼神凝视自己,要不是把持得住,她家女儿早就有个女敕爸爸。“世子爷,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已与二皇子商议,倘若事出意外,错配良缘,绝不会让半句怨言流出。”意思是,他们已经私底下做好协议。
“可你认为,皇帝会为这么点小事耗费心思?婚事嘛,自然是要成人之好,皆大欢喜,皇帝何必同你们这些小辈闹情绪,万一坚持出两对怨偶岂不是造孽?世子爷可知道,下个月初五除了世子爷打算闹点事之外,皇上有没有其他成算?”
这下子,上官肇澧再也说不出话了,这事太机密,半点风都不能透,于是他只好垂下头,保持沉默。
看着他的沉默,卢清华摇头,又是另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这皇家啊,从来不缺秘密。
“行了,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打算多搅和,我只想问,方才我推敲出来的事情你认同吗?”
“是。”
“你之所以认同,是因为皇帝透过口风,还是你根据经验凭空猜测?”
“我猜测的。”
“有几成把握?”
“五成。”
“那好,我来想个办法,测测不确定的那五成,如果测出来帝心与咱们所想无异……”
她停住话,转头看他。
上官肇澧抿唇道:“既然皇帝心胸宽厚,能够容忍肇澧胡作非为,肇澧自该有所回馈,替皇上把事情给办得圆满周全。”
卢清华笑开,很满意有么个聪明上道、不拘泥的女婿。
事情解了一半,她松口气,道:“真搞不清楚,一件简单的事何必要这样弯弯绕绕,教人猜不出缘由,直说不好吗?”
皇帝在寿王府闹的事可是让所有长辈们心头都蒙上阴影,肇澧还能猜到五成,她家阿芳肯定吓得不轻。
“皇上常说,年轻人得担得起压力。”上官肇澧叹口气道。
卢清华觑他一眼。愚忠!不过这年头没这几分愚忠,还出不了头!
她耸耸肩附和道:“也是,鸡蛋从外面打破是食物,从里面打破是生命,而人生从外面打破的是压力,从里面打破是智慧与成长,吃过的苦、受过的累、经历过的风霜,都是帮助人们长大的形式。”下意识地,她把惯常用来勉励年轻人的话说出口。
倏地,上官肇澧整个人的表情不对了,他凝目望着她,眼角微抖。有可能吗?会吗……
是吗?
他深吸气,鼓足勇气问:“钟三婶,可否请教您一件事?”
“什么事?”
“您认识钟凌吗?”
钟凌?!
这会儿,轮到她的表情给足了答案——她认识,绝对认识!
上官肇澧急着接话,“您可知道有个地方,那里的人出门不坐马车,只搭捷运?那里的孩子都会说上几句中英日韩法语,却不会解释《三字经》?您知道什么叫性别歧视、职业歧视?你晓得热空气往上、冷空气往下、地球是圆的不是平的,以及地心引力……吗?”
卢清华倒抽气,嗓子发出颤音,问:“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钟凌,凌晨的凌,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是凌晨三点,整整痛一个白天加大半个黑夜,她母亲说这么拚命把女儿生下来,如果女儿不孝顺,就要把她剁成肉酱喂狗。”
面具月兑下、伪装不见,泪水沿着卢清华的脸庞滑落,她吞下哽咽,问:“你可以告诉我,钟凌在哪里吗?”
不意外,上官肇澧被安平王府拒于门外,看来梁玉璋是铁了心,非要谨遵圣旨,照皇帝的心意去做了。
卢清华与上官肇澧对望,浅浅一笑,原就美貌惊人的她如今增添了自信,俨然是个高高在上的贵妇。
她不递名帖,只对门房道:“麻烦转告王爷或公主,卢清华来访。”
卢清华?这是哪号人物?没听说过呀,可她那通身高贵气度是模仿不来的,犹豫片刻,下人终究不敢得罪,赶紧往里头报讯。
他们没有等待太久,便有人恭敬来请。
卢清华领着上官肇澧一起进门,那来请人的管事嬷嬷面有难色。
卢清华道:“世子爷与阿芳是义兄妹,如今做哥哥的来看看妹妹,难道还不允了?这话摆到皇上面前讲都说不过。”
“可是王爷……”
“王爷那里有话,我担着便是,算不到嬷嬷头上。”她不轻不重几句,将话题揭过,两人一起往府里走。
才到园子前,就见梁雨欢匆匆迎面而来。
看见上官肇澧,她羞涩得一张脸庞红通通,几乎都能拧出血来,可再羞涩,也镇不住想见见心上人的心思,于是她摆月兑嬷嬷、丫头,一个人冲到园子里。
她又气又乐,不要脸的梁子芳,胆敢和她抢男人?!那日话应得多爽快啊,害她当真以为梁子芳会替自己牵线,没想到……假的!
梁子芳那人,脸上甜,肚子里一片黑,当着她的面说要玉全,暗地却偷偷勾引肇澧哥哥,如今皇上都下了赐婚圣旨了,要玉成她和肇澧哥哥的好事,哪晓得她没脸没皮的,竟敢闹将起来。
幸好大事底定,梁子芳再哭再闹、再想上吊也改变不了事实。梁雨欢越想越得意,这些日子绣嫁裳绣得指头都长茧子了,她也不介意。
“肇澧哥哥,你来看我吗?”她飞扑过来,就要扯上上官肇澧的手臂。
发现这阵仗,卢清华往旁退开一步,候在一旁看好戏。
上官肇澧寒着脸,在她的手横插过来时飞快闪开,口气里都是鄙夷,“梁姑娘自重。”
梁雨欢委屈地噘噘小嘴,柔声道:“肇澧哥哥,你在生我的气吗?”
“在下与梁姑娘素不相识,何来生气之说?”鄙夷、轻蔑,他的口吻结了冰。
“怎会素不相识?皇上赐婚,将雨欢配给肇澧哥哥,你这样说话太伤人。”她越说越小声,平日的嚣张跋扈全然不见,只余娇憨的小女儿情态。
“梁姑娘难道不曾听说,本世子跪在御书房前求皇上收回旨意?”他俯视看着她,高高在上的表情仿佛她是入不了眼的小婢女。
“什么?”她的语调不自觉地上扬,“肇澧哥哥怎么可这样对待雨欢?”
“女子闺名岂可向外男道?梁姑娘真是好家教。”他轻嗤一声。
“肇澧哥哥不是外男,是雨欢的未婚夫婿啊。”她想不透,自己明明处处样样比梁子芳强,为什么他看不上她?
“此桩婚事我不认,梁姑娘还是别放太多心思才好。”
“怎么能不认?这是圣旨啊,难道你敢抗旨?”
“婚姻乃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所以他把皇帝的话当成儿戏?他、他……怎么敢?梁雨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背挺直,骄气上扬,她咬牙怒道:“不管肇澧哥哥心里怎么想,我们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不能说不,肇澧哥哥还是认命吧!”
他的回答是一阵冷笑,冷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讽刺道:“还以为大家闺秀与众不同呢,原来与那青楼妓女没什么差别,都是巴着男人不放的角色。”
这话说得太重,十几岁的小泵娘怎么受得了,他分明是要把人给活活踩死,梁雨欢红着眼,却是傲气更盛。“肇澧哥哥这全是为着梁子芳那个私生女吧?一个下贱的丫头值得你放在心上?莫非是她手段不同一般,勾得男人魂不守舍?”
“阿芳的手段哪有梁姑娘三分厉害,她还不敢一看见男人就扑上前去。”
他就怕梁雨欢不闹,她肯闹再好不过,这安平王府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皇帝眼线呢。
“你竟然为那个不要脸的丫头气我?肇澧哥哥你没搞清楚吗?我才是安平王‘名正言顺’的嫡长女,才是你日后‘名正言顺’的嫡妻!”她用尽力气强调名正言顺四个字。
她的强调引来他更深的鄙夷。“名正言顺?梁姑娘只要这个?那简单,既然如此梁姑娘就嫁吧,反正寿王府别的不多,空屋子倒是不少,倘若梁姑娘与佛有缘,本世子倒是可以先做布置,置一观音、添上香炉,再摆上十几部佛经,既可以让梁姑娘消消戾气,也可以助姑娘清心寡欲,反正嫁给本世子姑娘下半辈子是清心寡欲定了。”
他的话够清楚了:你有本事嫁进来,本世子就有本事让你变成活寡妇,名头本世子给得起,其余的?作梦去!
卢清华轻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梁姑娘还是想想清楚,该嫁不该嫁?”
梁雨欢目光一转,这才发现旁边有人,她迁怒问:“你又是哪里来的……狐狸精!”最后面三个字,是她在看见对方的长相后补上去的。
卢清华未开口,上官肇澧便抢在前头说:“她是我的岳母。此生我只认阿芳为妻、只认她的母亲为岳母,其余闲杂人等本世子不看在眼里。”
他微扯双唇,眼角余光扫向花园一角,安平王与华恩公主的身影落入眼底。
“上官肇澧,你胆敢这样对待我?!我爹是安平王、我娘是华恩公主,我是皇上赐婚给寿王世子的妻子,我的身分高高在上!”
“皇上管得了赐婚,可管不了寿王府后院,你爹是安平王、你娘是公主与我何干?难道你耳朵不好使听不见我说的话?那我再说一次!此生我只认阿芳为妻,认钟太太为岳母。”
梁雨欢狂怒,扬起手就想往上官肇澧脸上打去,只是硬生生被他的眼神给吓退,于是手伸在半空中,形成一副尴尬的画面。
“钟太太既然到了安平王府,怎么不进厅里坐坐?”华恩公主的声音扬起,目光一转,身边的嬷嬷快步走到粱雨欢身边,强拉她回屋。
卢清华转身,视线接触到梁玉璋时,他一震,几乎站不稳,心头一阵慌,眼神却是再也转移不开。
她没死?她又逃过一劫?还以为此生再没有机会亲口向她说一声抱歉,没想到……上天竟厚待自己至此。
清华和他印象中的模样相叠,她没有半点老态,比起这些年与后院的侍妾姨娘斗法的华恩公主,看起来竟像是年轻了一轮,她本来就清新美丽,如今一看,风华更胜当年。
不光是他,华恩公主在看见对方时亦是吃惊不已。
她不是死了吗?十几年前她侥幸活命,可去年都已经坠入山谷了,怎么还能死里逃生?
难道她是九命怪猫?
方才下人来报,说卢清华来访,她还以为是谁恶作剧,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曾经想过,卢清华乡居多年,日夜操劳、风吹日晒,必定早与一般农妇无异,肯定容貌憔悴、言行粗鄙,没想到……她不愿意用雍容华贵来形容对方,但卢清华自信自若的气度让她找不到更适合的字句。
顿时,华恩公主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恨丈夫的目不转睛,殊不知自己的目光也离不开对方,卢清华的脸像是冬日阳光,教人舍不开离开。
“问王爷、公主安。”卢清华屈膝为礼,态度谦和但并不卑微。
梁玉璋激动得说不出话,华恩公主心头暗恨,可不得不开口,“请钟太太移步。”
言毕,她站在丈夫跟前,一个凌厉的眼神提醒他别失态。
卢清华把一切看在眼里,不过却是视而不见,轻言浅笑道:“王爷、公主先请。”
梁玉璋回过神,急急往大厅走去,华恩公主一声“钟太太请”,随行在后。
她口口声声钟太太,意在提醒丈夫这个女人早已挂上他人姓氏。
卢清华不在意,点点头,悄悄给上官肇澧使个眼色,他会意,在走过几步之后,身子一窜,不见踪影。
他今日身负重任,脚步加快,心情却是轻松,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能够拥有一个特殊的妻子已属不易,还能有一个如此特殊的丈母娘,老天爷待他何其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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