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盯着处于不安状态的蒋宜桦,抿着薄唇不发一语。
自从蒋宜桦手术醒来之后,他在她身上看见太多奇怪的地方,令他三番两次产生错觉将她和江圆圆联想在一起。
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差错,是他这阵子太过劳累,精神不佳产生幻想,抑或是蒋宜桦身上真有古怪?
凌然还想不出答案来,放在医师袍口袋里的手机便骤然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接听。“我是凌然。”
“凌医师,急诊进来一个脑部受创的病患,需要凌医师紧急支援。”是急诊室打来的紧急求援电话。
“我马上过去。”回答简短,他马上收线,高大的身躯立即步出病房。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下。“涂白洋是我的朋友,你敢对她动歪脑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凌然厉声提出警告。
面对他的严正警告,蒋宜桦非但不生气,还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那双灵动水眸闪灿着感激的泪光。
凌然见状,浓眉不禁攒起,她强忍眼泪的样子竟然让他胸口又起了莫名的躁动。
这究竟是什么鬼状态?
他大步跨出病房,把这团混乱强势丢开,他不想也不愿浪费时间细想个中原由,那一点意义都没有。
看来,他真的有必要好好去检查一下自己的心脏!
少了凌然的凌厉的审视目光和咄咄逼人,蒋宜桦整个人放松不少。
她陪着涂白洋到复健室进行复健,复健结束后,又推着轮椅带涂白洋到医院附近散步。这段熟悉的路线,她陪伴好友走过数十遍。
她习惯在一片小山坡地停下脚步,让好友坐在大树下休息。到了定点,蒋宜桦拿下口罩站在涂白洋面前,弯着腰轻声细语的跟好友说话。
涂白洋是她唯一能吐露心事的好朋友,虽然现在的涂白洋无法为她做什么,也安慰不了她,但有个朋友可以倾听她的委屈,让她心情好多了。
“白洋,我是圆圆,我获得了重生,这是个秘密,只有你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密到底喔。”
憋了一个多月的秘密终于说出来了,她都快憋坏了。
“白洋,我感觉得出来凌医师对你很好,很照顾你,事实上你看起来比以前还好,我真的很开心也放心不少……白洋,凌医师是我们的好朋友,他是个大好人,我实在没办法对他使手段逼他娶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不照着约定我将会受到惩罚……”话说一半,她骤然停住。
其实转念一想,她受惩罚总比逼凌然娶不爱的女人来得好。两相权衡下,她心头蓦地一片雪亮,瞬间明白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白洋,反正我这条命是幸运捞回来的,就算再度失去也无所谓,上天给我机会,我要好好把握,我做不了害人的事,但我要亲眼看着陶志纬和吴沛馨的得到报应,他们不配拥有幸福的人生。”
似是回应她般,一阵风忽然吹过来,原本盖在涂白洋腿上的薄毯蓦地滑落。
她弯腰拾起后再把薄毯盖回涂白洋腿上,无意间碰到好友的手。“哎呀,温度好像越来越低了,看你的手都快冻僵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推着轮椅从山坡走下来,风吹起蒋宜桦的裙摆,轻拂过她女敕白的脸庞,她微微轻扬起唇角,这副安适温柔的模样全落入不远处的某人眼中。
凌然站在急诊室楼上的阳台,幽黑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蒋宜桦的一举一动。
她和涂白洋所走的路线,她对待涂白洋的方式简直就是江圆圆的翻版,一抹困惑从心底划过,他继续盯着她那自然不造作的一颦一笑,情难自已的被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所吸引,觉得此刻的她迷人又耀眼。
她的身影清晰烙进他眼底及胸口,这回他却不想把那恼人的身影甩掉,一种古怪的想法在他心里成形,让他对蒋宜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看看表,又在阳台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他下楼到急诊室看看方才那位病患的状况,经过他的仔细检查评估,那位头部受到撞击的病患并无大碍,可能是因为击中的力道过大造成一时昏迷,现在病患已经清醒过来,说话表达能力也没问题,身体四肢无碍,可以配合进行各项检查。
不过脑伤毕竟复杂,现在状况良好不代表不会有后遗症,因此他吩咐下去,等检查结果出炉就立即通知他,所有检查结果他都要亲眼过目。
离开急诊室,他凭着敏锐的直觉来到复健科病房外等待,并将高大的身躯隐身在转角处。
等了几分钟,看见蒋宜桦从病房走出来,他旋即跟上,一路上皆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不出所料,离开复健科后蒋宜桦果然没有立即返回VIP病房,她在大楼里穿梭,最后来到黄栋儿童医疗大楼位于八楼的儿童病房区,熟门熟路的找到儿童游戏室。
凌然站在外头,看着蒋宜桦在里头找到了一个原住民小男孩,那男孩叫小麦,是癌症病童。
小麦是他去年带着义诊团到偏远山区看诊时遇到的小病患,当时江圆圆也同行,她知道罹患癌症的他没钱就医,于是鼓起勇气在义诊结束后找上他,拜托他利用关系让小麦进入传仁医院的儿童癌症医疗小组接受医治。
身为医师,他当然也希望让所有病患接受完善治疗获得健康,但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愿,江圆圆的要求被他断然拒绝,因为像小麦这种可怜病童台湾每个角落都有,他不是慈善家,传仁医院更不是慈善机构,到处收这些付不出医疗费用的病童,医院迟早倒闭。
江圆圆听不进他的拒绝,执意为小麦争取,那是他头一次看见总是阳光粲笑的她红着眼眶跟他据理力争,求情、说服都用上了,只差没跪下来磕头求他成全。
收回思绪,凌然目光定定的紧锁在蒋宜桦和小麦身上。
游戏室里的一大一小,互动从一开始的生硬变得热络。他看着她蹲下来用江圆圆惯有的方式抚模着小麦的光头,还拿下自己的丝巾给小麦模模她才刚冒出一些短毛,看上去很滑稽的头颅。
小男孩咯咯笑开,她也跟着笑了,那笑容很阳光很真诚,没有一丝虚伪。
现在的蒋宜桦亲切又可人,昔日千金大小姐的高张气焰早已不复见,在她身上看不见一丝昔曰的娇气跋扈,只有善良可人的一面。
心底的困惑更深了,凌然不自觉垂眸深思。
若这是蒋宜桦为了博得他好感演出来的戏码,那么她刻意找出这些跟江圆圆有关的人并亲近对方也不奇怪。医院里病患资料完整,即便个人资料严密控管不能外泄,但她想要透过管道得到资讯并不难——问题是,蒋宜桦没理由这么做。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对江圆圆有好感,他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过他心里有某个位置为江圆圆保留着,恋上人妻这种惊世骇俗的事连他母亲都不知情。
然而排除这个可能性后,凌然的脑袋再聪明绝顶也苦思不出另一个答案。
眼前他唯一能想到就是,江圆圆的灵魂附身在蒋宜桦身上。
身为医师最讲求科学和数据,对灵魂穿越附身这种无稽之谈自然是不可能相信,但他却不得不怀疑这个可能性。
在国外行医时他就曾遇过这样诡异的经验,原本已经被医师宣布脑死的病患突然活过来,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说着不同的语言,生活方式及行为也完全不同,根据当事人陈述,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人。
因为亲身经历过,让他对蒋宜桦的改变产生合理质疑。
身为蒋宜桦脑部手术的主刀医师,他很清楚在手术过程中蒋宜桦曾一度失去生命迹象,时间长达十分钟。
一个人心脏停止跳动并陷入脑死状态六分钟之后,存活机率已然相当低,何况整整拖了十分钟。
当时他一度以为救不回蒋宜桦,就在一切急救无果,他正打算停止抢救放弃之际,蒋宜桦忽然又恢复心跳,脑部奇迹似的并未因为缺氧而造成血液无法输送的状态,更甚者未曾受损,一切正常。
她突然恢复心跳之后,求生意志力十分强烈,以致后来的手术相当成功。在那十分钟里,是否有奇迹发生?
在圣诞夜过世的江圆圆是否于那段时间跟蒋宜桦对调了,她的灵魂是否进入了失去生命迹象的蒋宜桦身体里,进而代替蒋宜桦活下去?
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凌然掏出手机拨打国际电话,联络上了医术精湛的脑科医师好友布莱德·霍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