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棠与姜珛贞一起向佟冬秀说明此事,并微询佟老太太的意见。
事关至亲,难免心软犹豫,佟冬秀只好询问范雨棠的意见,“世侄,此事你如何看?”
“世伯,若是私了,那等于是便输了永乐天的高长庆、朱掌柜,还有从中牵线的朱平平,为了惩治这些人,晚辈认为一定要报官处理。”范雨棠神情凝肃,仿佛铁面判官般。
“但一报官,音云必然难逃刑责,这……”亲儿不肖,做父亲的固然痛心,却于心难忍。
“大义灭亲是避不了的,但世伯可向县太爷求情,为他减刑,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范雨棠又道,“日后,也能给所有人立下嫌范。”
佟老太太向来不管事,此时她虽然沉默不语的坐在一旁,两只眼睛可都紧紧盯视着这无缘的孙嫱。
她人老眼花,但心却依旧透澈,她看得出来这无缘的孙铕是个人才。他初来乍到,合该是人生地不熟,可却在短短几天内便查出纵火之人及背后主使者,其至连佟李氏及佟徐氏盗卖佟家食谱给敌对茶楼之事,他都一并查出。
她相信不只是她,就连儿子跟孙女都惊叹不已。
只不过……这样的他,眼底似乎藏着什么,黑暗又深沉
她这老太太虽说几乎足不出户,但范家那儿的消息她一直有派人关心,所以也略有耳闻,范雨棠多年来在外闯荡,想必也经历了不少,深沉的他,遇上月兑胎换骨的孙女,真的无法擦出任何火花?不,单凭他冲入火场救出孙女,她就能嗔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更别说他如今为佟家如此奔走了。、
看来,原本以为无缘的孙婿,还是可能成为佟家的半子。
“娘。”六神无主的佟冬秀转而询问她,“这事,您老人家如何定夺?”
佟老太太拉回心神,回道:“我早已不管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她笑看着范雨棠,“我倕是觉得雨棠所言极是。”
“那……”佟冬秀一叹,转而看着这几个月来一手打理佟氏茶楼的女儿,“袖珍,你认为呢?”
姜珛贞暗付了一下,想起范雨棠在茶楼里说的话,纵火绝非小事,不能有妇人之仁,更不能纵放幕后主使者,虽然高长庆设下防火垴,此事打不着他,但将耒掌柜绳之以法,必可重挫高长庆的锐气。
“爹,我也认同范二少爷的看法。”她坚定地回道,“虽然让音云哥入狱确实让人不忍又挣扎,但却是不得不的做法,正如范二少爷所说,我们可以私下与县老爷商议,将音云哥的刑罚减至最低,这么一来,不但能惩治幕后主使者,还能让音云哥有时间跟机会静下心来深自反省……”
听她这么说,佟冬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重一叹,“你们说的确实是道理……好吧,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之后,佟冬秀在佟音云来回府之前报了官,然后再带着帐房福叔到佟李氏、佟徐氏跟佟音云的院落去找,果然在佟音云的房里找到了一百多两银子。
佟李氏自知亲儿闯下大祸,吓得不断哭求佟冬秀原谊,可他已打定主意要严惩儿子,并来因此心软。
稍晚,佟音云一派轻松逍遥的回到佟爱,一进大厅,便吓了一跳,就见爹娘、三姨娘、佟袖珍、福叔、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鲜少碰上一面的女乃女乃,其至外人范雨集
每个人都脸色严肃,而他娘是哭丧着脸,一副大难已至的悲情模样。
“爹,这是怎么一……”他话还没说完,已看见摆在佟东秀身侧几上的那一堆白花花的银两,他陡地一震,随即露出心虚恐慌的表情。
佟冬秀难得严厉地教训道:“孽儿,跪下!”
佟音云没跪,只是两眼望向亲娘,求救似的唤道:“娘……”
佟李氏趋前,拉着他跪下,哭求道:“老爷,你原谊音云小、不懂事,是我没教好他,你要罚便罚我好了……”
“慈母多败儿,你是该罚。”佟冬秀目光锐利的直视着他们母子俩,“真是家门不幸,我突然生出你这么一个贪图钱财、不咱纵火烧毁自家茶榉的儿子。”
佟音云虽知东窗事发,却还矢口否认,“爹,你、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纵火烧茶楼?我怎么会……”
“这些银两便是物证,你还较嫌?”佟冬秀眉心一拧。
“我……我……”佟音云语塞,满脸惊慌。
“永乐天的朱掌柜由恶霸朱平出面,以一百五十两收买你纵火烧了茶楼,这件事,你认是不认?”佟冬秀怒声质
闻言,佟音云脸色一青,顿时说不出话来。
“老爷,你原谅音云吧,他……他可是你的儿子呀!”佟李氏哭求着。
“就因为他是我儿子,所以更不可原谅!”佟冬秀痛心又愤怒,“你可知道他放的那把火,差点儿烧死袖珍?”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糊涂……”佟李氏转而看着佟老太太,哀求道:“娘,您救救音云吧,他是您的孙子,是……”
“素琴。”佟老太太神情平静,眼神却坚定而犀利,“这事态有多严重,你不明白吗?音云不小了,不该连这点是非都无法明辨……冬秀决定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我不会插手。”
“什……”佟李氏一听,惊慌地问道:“老爷,你、你该不会想报官将音云抓起来吧?”
“我已经报官了。”佟冬秀回道。
佟李氏一听,整个人瘫软在地,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老爷,你好狠的心呀!音云是你儿子,是你儿子啊一”
“住口!”佟冬秀怒目一瞪,沉声一喝。
佟李氏怔住,哭声戛然而止。
佟冬秀瞪视着她。“我便是心软,才会养大了你们的贼心跟贼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杏月做了什么偷鸡模狗的事。”
此话一出,佟李氏及佟徐氏都惊鄂的瞪大眼睛,不敢说话。
佟冬秀没明讲她们究竟做了什么,算是给了她们台阶下,她们要敢再多言,只怕不只在佟家毫无立足之地,恐怕还得被赶出家门。
“音云。”佟冬秀转而直视着儿子,“爹已经报官,县衙门也已经派人去捉拿朱掌柜跟朱平,我会向县老爷求情,谙他看在你只是一时期涂、受人诱引,帮你减轻刑责,爹希望你在牢中能好好思过,出来之后重新做人,懂吗?”
佟音云抬起眼眸瞪着父亲,两只眼睹因愤恨而充血,仿佛眼底有只正张牙舞爪的红蜘姝,他恨恨地道:“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你的儿子,你怎能对我如此无情?!”
“我若对你无情,就不会……”
“都是因为袖珍那丫头吧?!”佟音云近乎咆嚣,“要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对我这么冷酷!”
“荒唐!”佟冬秀气怒的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你竟把袖珍a进来?此次为你在县老爷面前求情的便是她,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呸!”佟音云怒不可遏的瞪着佟袖珍,“佟家的好处都给你占尽了,你还装什么善心大发的样子!”
说着,他站了起来,指着她痛骂,“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在搞鬼!你知道佟家的家产迟早有一天会是我的,所以想铲除我,暗吞家产好变成你的嫁妆,对吧?”
“音云哥……”姜珛贞觉得无辜又无奈一
佟音云眼底进出仿佛要杀人般的锐芒,突然一个箭步奔向她,紧紧掐住她的脖子,有些疯狂的大喊,“都是你!都是你!你怎么没死在火窟里?!”
姜珛贞神情痛苦,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用双手拼命抓扒着他的手。
众人见状无不大惊失色,一时反应不过来一
这时,范雨棠几个大步趋前,一把播住佟音云的手腕,一扭,他便疼得松开了手,表情扭曲一
“音云少爷,别再执迷不悟。”范雨棠神情凝肃地劝道。
佟音云愤恨得全身颤抖,直指着他的脸。“你、你这个外人,关你什么事?!”
佟冬秀眉心一拧。“雨棠不是外人,他是……”
“他不是外人是什么?!”佟音云悻悻然地抢白道,“他已经跟袖珍那丫头解除婚约,他不要她,他跟咱们佟家再无任何瓜葛了!”
范雨棠多年后造访佟家解除婚约一事,不只佟家上下皆知,就连不相干的外人都因下人传出去而略有耳闻。
先是佟袖缳遭人退婚,如今佟袖珍又让人解除了婚约,不少好事之人都拿这事来闲嗑牙,当笑话聊。
佟音云这么一说,佟冬秀当下不知该如何反应,心头五味杂陈。
“范雨棠,你为什么要管我们佟家的事?你根本就不是……”
“大舅子。”范雨棠目光一凝,唇角悬着一抹高深得让人心头一惊的笑意。
此刻,所有听见这三个字的人都瞪大眼睛,惊疑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佟音云一脸错俜,“你、你叫我……”
“大舅子。”范雨棠一字一字说得清楚,“虽然我跟佟二小姐还未成亲,但我怎么说都不算是外人,你自然是我的大舅子。”、
说着,他一把拎住佟音云的衣领,眸光如两道利刃射向这大舅子,“你糊里糊涂又浑浑蚩蚩的过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他眼底迸出如鹰隼般的锐芒,“这回,你就乖乖的到牢里去反省吧。”语罢,他手一松,佟音云整个人跟跄得跌坐在地。
“世侄?”佟冬秀迫不及待的趋前,又惊又喜的看着范雨棠,“你刚才说……你是说……”
范雨棠见他一脸激动,蹙眉一笑,还未回答,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姜珛贞便已几个大步走过来,两只眼睹紧盯着他,赓问道:“范雨棠,我们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
他是在玩哪招?几天前还说要跟她解除婚约,现在又说佟音云是他大舅子,他不是佟家的外人?他在耍人吗?
“本来是的。”范雨棠一脸平静地回道。“一切都是天意。我累了,先回客栈休息。”他转身看向佟冬秀及佟老太太,“老夫人、世伯,晚辈先告辞了。”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成不成亲都是他在说,那她到底茸什么?
他不要,说一声就走人;他要,她就得乖乖嫁?他要娶她,还得她答应呢!什么天意不天意的?亏她不知死活的还对他动了心咧,他实在太妄为了!
“欸!”忍不住怒意,姜珛贞追了出去,在大厅外的麻下,她揪住了他的袖角,“范雨棠,你等等。”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迎上他眸光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心头狂震了一下,她努力定下心神,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范雨棠泰然自若地回道。
“你说什么天意什么的,那是什么童思?”一直什么什么的,她都快皎到舌头了。“没有什么意思,就是那样。”
“你不是因为有更好的对象,才会要跑我解除婚约吗?”姜珛贞a问道。范雨棠眉头一蹙。“我从没这么说过。”
他忍不住细细看着让他彻底改变主意的她。此刻的她,脸上还是可见之前捱揍的浅浅瘀音,怎么看都不能说是个美人,沈宣青的家世背景及容貌身段都在她之上,而他竟为求她活而跟老天爷谈条件,他当时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而更令他自己难解的是,他并不真的觉得懊恼悔恨,虽然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情绪,但终究仍是释怀居多。
“不是吗?”她狐疑的看着他。他确实没说过他有更好的对象,不过当她说要成全他的时候,他也没否认呀。
“是不是、有没有,如今已不重要了吧?”范雨棠眼眸低垂,要笑不笑的睇着她,“我已经决定娶你,就是这
样。”
“我没答应要嫁你。”姜珛贞冲口而出。
“噢?”他眉梢一挑,饶富兴味地道:“你不嫁我,还能嫁谁?”
“我不是说过吗?没有爱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一”
“行了。”范雨棠打断她,不让她将交易两字说出,接着话锋一转,提醒道:“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我俩之间有没有爱,而是如何重建佟氏茶楼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陡地一震。
她还不知道重建资金从哪儿来呢?
虽说他们在佟音云的房里找到了一百多两,但那是非法所得、不义之财,可能得缴回官库去当作证物的……四百两,她到哪儿找那么多钱?
“唔……”她不自觉的低下头,眉头一皱,一脸苦相。
突然,范雨棠伸出手,用力的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啊!”姜珛贞惊叫一声,不是因为痛,而是受到惊吓。
她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更没想到的是……她突然脸红了一
范雨棠挑挑眉,表情依旧冷冷的,但眼底却有一抹炽热的狡黠一
“听说你是铁下阶梯,昏迷了几日醒来后,才突然开了窍,现在我敲你一记,看你会不会灵光乍现。”语罢.他一派洒月兑的旋身。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突然觉得心窝热热的,不自觉的伸手模模额头及脸颊,发现双颊烫得厉害。
“见鬼了……”她自言自语地道:“姜珛贞,你几岁了,还晕船?”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他会对她做出这种有点幼稚的行为,还说什么敲她一记,助她灵光乍现,一个想法天外飞来,咻地钻进她脑子里。
“有了!”
当姜珛贞向佟冬秀提出墓集资金及股东制度这件事时,佟冬秀既惊讶又难以想像,可在她向他细细说明解释之后,他慢慢的能理解并认同,其至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方法。
只不过如此新颖的想法,想必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为了让更多人理解所谓的股东制度,她决定办一场说明会。
翌日,她先把茶楼的伙计及厨子们找来,并向他们解释墓资之事,一开始,大家对于拿出血汗钱让别人当老板之事,既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但经过她的说明,大伙儿才知道其实所谓的股东也是老板之一,从前大家的薪俸都是画定的,可如果他们成了股东,日后茶楼每多嫌一分,他们就能分得,且她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心中的疑虑自然降至最低。
总是力挺她的顾家声成了第一个愿意出资入股的人,大家见他愿意拿出老婆本来挹注,也愿意一试。就这样,包括掌柜、跑堂伙计及厨子,就墓得百来两银子。
加上她拼命看帐,东挖西凑而来的百两银子,现在还差一半的资金。
姜珛贞相信,在开过说明会之后,多少会有人愿意注资的,虽然她不确定能够募股到多少。
稍晚,范雨棠来到佟家拜访佟冬秀,并告知一个消息一
“什么?”佟冬秀一惊,“你说那个恶霸朱平跑了?”
“是的。”范雨棠表情严肃地回道,这个消息是他从程东华那儿听来的
“朱平狡猾凶狠,我担心他会对世伯或是佟家人不利,所以特来通知。”
佟冬秀听了,难掩忧色。“是真的吗?可是他都己经遭到官衙通缉了,应该不……”
“世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上。”
“嗯。”佟冬秀颔首,“看来我也得提醒袖珍小心一些,她常常只身来来去去的,我还真担心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