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剑听到此处,冲动地打断了主子,“王爷都不必勉强!伏刀侍剑会为王爷披荆斩棘。”
“你们对本王如何,本王心知肚明,快去罢……不想让本王走到那一步,就照本王的话去做,时间不多了。”
说罢,龙缱转身走向宁王府最隐蔽的一个宅院,里面看守的仆人们看到他纷纷施礼,龙缱一摆手,“打开门。”
“是。”有人赶快打开铁锁链,一股阴湿的潮气扑面而来,“密道的路坎坷不平,王爷千岁务必小心。”
“本王知道了,你们在此守候。”
龙缱单独顺着密道往里走,一路上,墙壁上烛火摇曳,映照在他俊逸的容颜上,有一丝的阴郁,一丝的触目惊心。兀地停下脚步,龙缱双手负于身后,长叹一声,“死真的能解决所有问题么?”
“我不死,只会带来更多问题!”牢笼内的男人双手被缚,脸上青青紫紫,不用猜也知道是宁王府那个以暴力著称的侍剑所为。
“问题总要由人解决,你死,不代表他就能月兑身。”龙缱微微一闭目,“现在都是身陷囹圄,你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他身上,这样的结果,应该不是你想要的。”
“宁王,你何必兔死狐悲?”对方睁开双眼,“玉玺是我偷的,把我交给刑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本王要是想那么做,就不会等到现在。”龙缱抿了抿唇,淡淡道,“你偷走玉玺的目的本王很清楚,那是他的主意不是你的,要打要杀当面来,我会给他这个机会,只是,谁也没有资格拿国祚拿百姓的福祉当陪葬!”
“哈哈哈哈,好一个冠冕堂皇的侧帽才子!”对方嗤之以鼻,“如今谁是阶下囚,谁是狱外人,还不明显么?宁王,难道你能放我离开?难道你能放太子出来?什么是当面来?当面就是面对面,公平对决,你,做得到吗?”
“太子不能放。”龙缱的睫毛颤动,摇了摇头。
“那就不必假惺惺在这里大放厥词!”对方用力地摇晃手腕上的铁链,“混账!放开我!要么你就杀了我!我受够了宁王府的虚与委蛇!”
“太子不能放,他马上就要被押解到西域,本王放了他,如何向皇上交待?”龙缱从袍袖中拿出一个瓶子,打开后将药涂抹在对方身上的伤口,“你的伤不要紧,很快就会好,时机一到我会放你。”
“放走我?为什么?“对方似乎被他的话震住了。
“不为什么,放走了你,以后你要做什么,都跟本王无关。”龙缱目光幽邃,“你该明白本王的意思……不过,‘日阎’这个名在外面来说必须要消失,否则,罪犯不死,罪责就须由他人承担。”
“找死囚代死对宁王来说很难么?”日阎冷笑,摆明了不信,“你不可能轻易放我!”
龙缱不以为然,“你心知肚明又何必问?拿解药来,本王二话不说,立即放你离开。”
“什么解药?”日阎一怔。
“那天追你归案的六扇门捕头被人暗算,毒乃是西域之物,据本王所知,太子府的门客大多来自西域,不要告诉本王,你不知情。”提到毒药,龙缱的表情凝重起来,眉宇间也多了一丝折皱,“你当然可以拒绝合作,那本王也只好追查到底,最多,还是那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这是威逼还是利诱?”日阎不无讽刺地扬起眉毛,“那六扇门的捕头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令宁王容色变更,看来,实力不可小觑啊。”
龙缱不愿扯到雪韧,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是对朝廷有用的人才,本王都不会吝惜,难道太子对待手下的人,不是如此?”
“用不着拿太子殿下堵人口实!”日阎愤怒地咆哮,“不是那些被收买的朝臣怂恿,太子如何会落得这个下场?宁王,杀人人杀,谋人人谋,总有一天你会尝到被信任的人背叛那种孤立无援的滋味!”
龙缱坦然道:“真有那一天,只怪我认人不清!一句话,解药给还是不给!”
“具体是哪种毒我没看到,不能下定论。”日阎哼了哼,“西域和南蛮的毒都产自各地,药草毒物不下千种,你要我凭空拿吗?”
“我带人给你看。”龙缱眼神犀利,“不要耍任何花招,留着你的命,对你的主子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你——”想起此刻生不如死的太子,日阎硬生生将到嘴边的恶言咽了回去。是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是非常关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日阎缓缓低下头,一咬牙,“好,你带人来,我自会看个清楚!”
“一言为定。”宁王转身就走,
“等等。”日阎叫住了他,“宁王,丑话说在前面,人你带来了,我会看,但是不能保证毒一定可以解。”
“还有你不能解的毒,嗯,难道太子府另有高手未曾露面?”龙缱负手在身后,颇为玩味地挑了挑眉。
“胡说八道!”自知失言,日阎狼狈地低下头,“去带你的人,耽搁了,我不负责!”
龙缱垂目淡淡一笑,也不追问,径自离开。
“换上这件衣服。”
一进厢房,龙缱便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很君子地绕到屏风外,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雪韧和小丫环湘湘。
“雪姑娘,快点换上看看,一定是很美很美的衣服!”湘湘兴奋地拿起来,在雪韧身前比来比去。
“有什么好看的。”雪韧有气无力地推开她,已习惯了这丫头毛手毛脚以及对宁王的异常崇拜,但她仍不至于被同化……
“哎?”湘湘愣住了,“这是……男装?为什么会是男装?婢子还以为王爷会让人专门给姑娘订做好看的雪缎裙呢!”
雪缎裙?雪韧冷笑一声,“那种东西不是我穿的,你们家王爷在这点上总算明智。”
“穿好没有?”龙缱在屏风外问。
“马上就好,王爷再等一下下!”湘湘吐吐舌头,赶快扶起雪韧,“姑娘别为难婢子,一定是王爷有事才会急着让您更衣。”
“你倒是他的肚中蛔虫。”雪韧也听出龙缱的声音有一丝异样,诧异之间,人已被她搭上了外套。
“湘湘,去伙房把药热一下,等会儿雪姑娘回来就喝。”宁王听她们的对话,确定里面已经穿着完毕,走了进来,伸手揽住雪韧的腰,“跟我来一个地方。”
“放开我,我会自己走。”雪韧的身子被他一碰,微微颤抖,撑起双臂便要下榻,可惜眨眼的功夫,双膝就软下来,寸步难移。
“躺太久了,行动难免僵硬。”龙缱微微一笑,在她耳边低低呢喃,“不要太倔强,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一会儿摔了跟头,没有面子的还是你。”
“你……”雪韧咬牙。
“要我扶你,还是要我找人来扶你?”龙缱佯装为难,“既然你这么讨厌我碰你,那叫我手下的人来好了。”
“不要!”下意识的抵触心理让雪韧抓紧了龙缱的袖子。
那眉眼间的惶恐让龙缱心下一动,理了理她披散的一头乌发,“一直这么抓着我,倒是可以考虑你的话。”然后从旁边的梳妆台拿起一根淡绿的丝带,熟稔地将发丝束好。
雪韧突然冒出一句:“身为王爷,这些下人做的事你倒是做的非常顺手。”
龙缱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你是我第二个亲自束发的女子,这个礼遇够不够优渥?”
那就是还有别的女人,他也这么亲近地对待过?又是那股难以言明的滋味席卷心头,雪韧握紧了拳头,“留着你的温柔给别的女人,我不需要任何施舍!”
“雪韧。”龙缱望着她难得一见的娇颜,不觉心头的阴云烟消云散,仿佛那些宫闱倾轧都已远离,他不是王爷,没有肩负西宫诸人的兴衰荣辱,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与那心仪的女子耳鬓厮磨……心仪?放眼朝廷上下,王公贵族争先恐后将自己的女儿往他身边推,就算不记名分都可以接受,为何他偏偏对一个女扮男装的小捕快兴趣十足呢?
“别跟我说闲话,到底要去哪里?”发现暂时月兑离不了他的支撑,雪韧只能隐忍下来,径自转回正题。
搀扶着她,龙缱向外走,“见一个能给你治病的人,不过,对方是狱下之人,所以要换回男装。”
“不是见狱下之人,我也是男装。”雪韧倨傲地扬起脸,奈何外面冷洌的风扑面而来,此时体虚气弱的她禁不住恶寒。
“女儿家还是罗裙漂亮。”龙缱一扬手臂,将肩头那件大氅转移到雪韧身上,“不管你身上发生过什么,天性都是无法改变的,我会让你重拾本装。”
“我……”
罢要辩驳什么,袖内的绣囊掉落,雪韧脸色陡变,着急地去捡,若不是龙缱从后圈住她纤细的腰,便要头重脚轻栽进冰冷的湖水中。
“一个绣囊,为何让你三番四次大动干戈?”龙缱袍袖一翻,把绣囊卷到手心,直接递到她的面前。
雪韧飞快地抓在掌心,闭了一下眼,“谢谢。”
“不能告诉我?”看她蹙起眉头,龙缱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雪韧低头不语,睫毛轻颤。
“不愿意说就算了,走吧,外面风雪太大。”龙缱叹了口气,扶着她继续走。
“这是爹给娘的。”雪韧突然冒出一句话。
龙缱的脚步顿住,低头望向她,“不愿说的就不要说,我不想勉强你。”
“你勉强我的还少吗?”雪韧不无讽刺地扬起脸。
“不妨害到双方安危的前提下,我不会勉强任何人。”龙缱的眼眸越发幽邃,“对你,我只能说,发乎心,难止于行。”
雪韧脸上一热,知道他是说吻自己的事,可一句发乎心,无法控制,就能抹煞非礼之罪?只可惜,话到了嘴边,竟然说不出口。从认识到现在,这男人总能平息她的怒火,最终归于缓缓一川溪流。
为什么,她不能像往常一般出狠手,只是因为自己受了伤么?
“宁王,你会后悔的。”
龙缱闻言淡淡一笑,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你在说谎么?不然为何在颤抖?”见她又要说什么,指尖一滑点在雪韧唇上,“别再说了,要后悔的事将来估计会很多,只是,别让我为眼下的这一刻后悔才是,过一刻,便是一刻。”
雪韧感受到他指尖的温暖,而传递来的远不止于此,还有许多未曾出口的无奈。
“嗯。”她难得柔顺地点了一下头,没有再抗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