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残如豆。
端着药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的还是红姬头枕在他的胸膛上,一副小鸟伊人好不娇弱惹人怜惜的姿态。
他转过头来,似乎是因为察觉到她的进入。
非语决的反应向来敏锐,她是知道的。
所以,在他默然的注视下,她低着头,仿佛单纯的送药小厮一般,把药递到他的手里便转身离开。
走出天井的一刹,为空气中的冷冽轻轻地缩了缩。
灭了熬药的柴火,她直接走到非语决暂住的小屋子。
小屋子原是柴房,气味刺鼻。
本来,这对年老的夫妇的屋子房间就不多,所以只能腾出一个房间给他们,而为了方便她照顾受伤昏迷的红姬,她一直是睡在红姬的房里的。而非语决呢,则是草草收拾了柴房,将就着睡在几块简陋的床板之上。
她轻轻地躺下,躺在他已经睡了好几个晚上的简陋床板上,鼻息间仿佛闻到了属于他的独有气味。
想到离开红姬屋子的时候看到的一幕,心里不禁又是一阵烦躁。
身体是疲惫不堪的,然而眼睛却干涩得无法合上。
终于还是决定到天井去透透气。
但怎么也没想到走出去的时候,恰好碰到非语决端着空药碗走出来。
看到她从他所居住的屋子里走出来,他似乎愕然了一下。
“药碗给我就好。”
她走过去,淡淡地说着,伸出手去,才拈及药碗的边沿,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心里难免还是为他的碰触浅浅地一乱,但她目光略一沉淀,恢复了自若,抽回手,拿了药碗便想离开。
“你的手心怎么了?”
她脚步稍稍一乱,回头,淡然一笑,“没事。”
“你有事。”
看着他走近,她在那依然锐利的目光里别开了脸。
“是的,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说出这句话,不仅自己愣了愣,也看到他意外地愣了愣。
低下头,察觉他的黑靴停在跟前,她悄然深呼吸,抬头,“那位姑娘已无大碍,我想……应该也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所以……”他的目光似乎沉了沉,不知因何故带着点凶巴巴的味道。她暗骂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花心思揣测他的心意,继续未完的话,“我想,我该跟你告辞了。”
就在她话音落罢,沉默蔓延开来。
被他越发沉默的目光看着,她的心跳不争气地加速了起来,“我……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师妹身体不好,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她吧,至于我……我本来就是一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干吗要多费唇舌去解释自己的离开,以前,也从来没有过谁要求她解释什么的经验。
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他开口表示什么,虽然已经是意料之中,但心底依然难免失望。
她就知道,他又把给她的承诺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她的眼眶在这个时候热了热,吓得她连忙转过身去,可就在她转过身去的一刹,他拉住了她的手腕。
被拉住的地方,很热。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拉住了她,她只是直觉地要甩开他的手。
可是,他的手越发的收紧,拉扯间,药碗错手落在地上,应声碎了一地,而她只觉得腰身突然一紧,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居然已经被他带到了天井边的老树之上,并且还教他以暧昧的方式抱着,极不合时宜地,坐在他的腿上!
心里一惊,她连忙用手推拒他的接近,可是这一推,树梢晃动了一下,她吓得僵硬在他的怀里。
眼前,是他带着懊恼的眼睛。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他的质问,使得她的心瞬间凉透。
“我、我要下去。”
她从不知道她的声音可以如此的委屈。
是的,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心情像是月兑了缰绳的野马,老是跟着他的意念去转,他靠近她就紧张,他疏远她就难过,好像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说清楚再下去。”
他看着她那双仿佛随时掉出眼泪来的眼睛,心里微微诧异着,但更多的还是懊恼,“为什么突然要告别,不是说好了我陪你去找你要的东西吗?”
“你忙。”
她咬唇,他的质问让她觉得自己越发的委屈,双眼更是微微地发红着。
“我哪里忙?我……”
不知为何,他突然顿了顿,只是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久久地不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她心里终于一急,用双手捂住他的眼,拒绝再被他的视线左右心跳的频率。
可是,虽然捂住了他的眼,心跳的速度依然为他所左右着,她既恼又急,腰身突然又是一紧,感觉被他用力地一推,失去平衡的刹那,她吓得改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不料因为跳跃而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后,却沦陷在他仿佛想要燃烧什么的目光之中。
看着他的脸贴近。
她本该躲开的,却傻傻地任由他轻啃细啄,而他的目光,始终与她的在半空中交融着,仿佛如胶似漆的浓稠。
然后,湿濡的什么试探地敲开了她细致的牙齿。
因为无法思考,她软弱地放行,而那湿濡的什么,仿佛得到了鼓励,开始在她的小嘴里放肆——陌生的纠缠,使得她的心里微微一震,脑海里尽是一片空白,只有他的目光,那突然变得性感温柔的眼神,始终深刻地浮现在眼前,烙印在心田。
直到被放开,被搂在他的怀里,耳贴紧了他的心房,听着那不知因何加快的有力心跳,依然久久地无法回神。
只有那句仿佛天籁般的话语透过耳膜,在心里萌芽,“糊涂的小笨蛋,你难道忘记她唤我什么了吗?”
是的,红姬唤他“非师兄”。
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不是解释也不是挽留,只是一句取笑她的揶揄,她,又为他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