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语决 第5章(2)
作者:咕噜

“好一个郎情妾意啊,非语决非师兄!”

猛地,一个声音响起。

她才疑惑着,本来搂住她的臂弯突然一僵,竟然在这个时候松开。

踉跄了一步,抬起眼帘,发现他满脸的僵硬瞪着她的身后,双目中尽是震惊。她心里一惊,转过身去,只见漆黑的夜里,一抹鲜艳的红影盛放于月下。

妆容魅惑,五官突出,即使是负了伤,芳唇绽血,左臂以极不自然的方式垂于身侧,这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依然在这样的夜里给人一种难以磨灭的印象——或许,让花睨把她此刻的容颜深深记忆的,是那双分明带着怨怼的眼眸。

还有……

非语决不自然的反应。

虽然,此刻的非语决依然站在她的身边,就在咫尺,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那双刻意冷淡的眼眸,僵硬的身躯,她感觉到的只有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非师兄,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那名红衣女子,看上去纵然虚弱,但边说边瞪过来。她不禁在那样的凌厉注视下后退了一步,而几乎是同时,身边的他上前一步,本来让她依偎的胸膛霎时成空。

“红姬。”

不知名的风悄然而起,天上浓云随风拂走,让那难得露脸的月牙忽隐忽现,而交替的华光暗影,掠过他的脸,交错出难以辨认的阴霾。

至于那冷淡却隐约着在意的语调,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不管是她,或是那名被唤作红姬的女子。

“非师兄,在你害得自己的师妹惨遭人暗算身受重伤的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边跟别的姑娘谈情……”

顿了顿,那名名唤红姬的女子突然捂住唇,像是在极力隐忍着喉咙翻滚的甜意——好倔强的女子,分明身受重伤,还一直骄傲地挺直腰干,可眼神中的柔弱又是如此鲜明地惹人怜惜……花睨如此感叹着,也相信冷着一张脸的非语决有着类似的感觉。所以,他才会在那名女子——在红姬身子一软,昏厥之前赶了过去,紧紧地搂住了那软弱无力的身子吧?

银华之下,因为非语决高速前去,衣摆翻起的草碎杂根伴在回旋的两人之间,又悄然地飘落。

月下,他们彼此凝视。

这样的画面,是该如何形容?

而,到底要多么的专注在一个人的身上,才能像非语决这般提前做出反应?

花睨不知道。

她只知道,非语决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红姬。

至于她,则是相反。

无来由地,第一次没有因由地讨厌一个陌生的人。

清理伤口,包扎,熬药,喂药,拭汗……

花睨纳闷地瞪着那张仿佛永远不会醒过来的脸,恼恨着自己无端成了照顾别人的小厮。

好吧,她承认是自己心软。

人家非语决非大爷连恳求的话都没有,只是突然回望了她一眼,她就没有骨气地自动请缨,甚至保证在十天半月内还人家一个完好无缺活蹦乱跳的红姬。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是着了魔,还是被人下了蛊?

她哪来的撑船肚量,帮着自己在意的人去照顾自己介意的人?

边想边把刚熬好的药倒进大碗里。

“姑娘,又熬药了?”

因为红姬受伤不便远行,目前他们正借住在距离洛阳不远的山林里的一间简陋的小屋院里。屋主是一对年老的夫妇,以祖产维生,身上似乎隐藏着什么故事。

“嗯。”

看着那对年老的夫妇手上挽着食盒,便知道两人又要前去后山的无名青坟祭拜。

“姑娘,上天会保佑你家嫂子的。”

似乎,他们一直误会了她、非语决以及红姬的关系,不过,实在也没有跟他们解释的必要。

面对那两张无害又亲切的脸,她只是无力地笑了笑,目送了他们,她端了药便走进屋里。

放下帘子,转身,眼前,非语决正沉默地坐在床沿,安静地注视着依然昏睡不醒的红姬。那种失神或专注,即使是在她的眼里,又何尝不是一种深情?

也难怪那对老人家会误会。

又或者,分明不是误会吧?

自从那个红姬出现,他就像是完全把她给遗忘了去。

即使在难得独处,为他治理脸上印记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心不在焉。

略略失神地注视着他那仿佛对一切毫无所觉的脸,她轻轻地收拾了摆开的工具,走到了晒满了菜干的小天井。

空气里飘荡着菜干的浓香。

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走进借给红姬休养的屋子。

其实都五六天了,按照用药估算,依着红姬所受的伤,高烧也退了,应该这两天就会醒来,不过,真的看到红姬坐在床上,并且以一种莫名的打量目光看过来时,她还是愣了愣,感到有点意外。

默默地走过去,本欲为红姬把脉,不料红姬却反擒住她的气门,害她一个踉跄跌跪在床前,膝盖撞上冰冷坚硬的石床,疼痛害她几乎低呼了出来,但还好,忍了过去。

其实痛了会叫痛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反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在这个红姬的面前示弱。

而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非语决很快就出现了。

发现红姬醒来,他像是一阵欣喜,但很快又压抑了下去。

她默默地看着,感觉本来要挟着她的手悄然松开,于是站直身子,飞快地与红姬对望了一眼。

红姬的眼里,是深不可测的计算。

她微微一惊。

而就像是应了她心里不好的预感,红姬突然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急喘着气,一副很难过的表情。

“你怎么了?”

非语决果然一个箭步上前。

不经意地,撞开了就站在红姬身边的她,并焦急地扶住了红姬那看起来格外瘦弱的肩膀。

眉啊眼的,尽是骗不了人的紧张。

他到底在穷紧张什么?

正值失神,却听他飞快地转过来喝道:“睨儿,你发什么呆,快过来诊断!”

不禁僵住,她瞪着他。

可他像是完全没有发觉,大手一伸,直把她扯到了床沿,让她坐到了他本来坐着的位置,自己则往床上一挤,仿佛完全契合般地扶住了红姬,让红姬的头枕在他的胸膛里。

“睨儿!”

他的紧张,使得她的心里凉了又凉。

伸出去把脉的手,冰凉的指头按到了红姬的脉动之处,然而,她的眉心却皱了皱。

这时,红姬那表现得格外虚弱的唇畔,漾起了狡猾的弧度,可却又飞快地压下,快得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非语决一见,慌忙去抹。

“怎么吐血了?是恶化了吗?她到底怎么了?好不容易醒过来,为什么又这么痛苦?你不是说只是单纯的剑伤和内伤吗?”

真需要这么紧张吗?

压下心中莫名的感觉,她淡淡地开口:“没事,只是有点气息不顺罢了,我这就去采药。”

说罢,丢下他和红姬孤男寡女地独处,她独自冒着夜里的雾气,走进了漆黑的山林之中。

雾气带着浓浓的湿意,可林间的空气却澄清分明。

但也,突显心跳的凌乱。

抬头望着冷清的银月,璀璨的星星正俏皮地眨着眼儿,居然感觉那样的亮光刺眼。

其实,大半夜的,在这漆黑的环境里根本不适合采药。何况,刚刚把脉便知,红姬的痛苦不过佯装,估计是想要驱赶她离开的手段吧?

然而叫她离开的,却是非语决的态度。

他的紧张摆明了他只需要身为医师的她。

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不知道为什么,打从遇到这个男人以后,她的快乐她的自在似乎都遗失了。就连她的世界,也变得不再单纯。

起码,以前她不会诅咒别人永远昏迷,期待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可那个人存在,并且巨大地存在于她和她所在意的人中间,而偏偏,在那个人危难之时,她还得尽心尽力地去看顾,甚至介意稍有怠慢就会换来她所在意的人的气恼目光。

越想心里越是难过。

模糊的视线里,手下的药草,无论如何用镰刀去割,就是无法割取。

暗暗咬了咬唇,她弃了镰刀,徒手去拔。

药草的梗带刺,而盲力在拉拔的时候使得双手又热又痛,可是这样的灼热和痛,却使得她凌乱的心情稍稍地缓和了过来。

是那种自己仿佛已经不再存在的感觉,因痛变得单薄了。

“啪”的一声,药草被连根拔起。

原来根部之处缠绕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硬石,怪不得方才无论如何也割不断。

狼狈地跌坐在带着浅浅湿意的草地上,回头,望着静得让人心痛的来时之路,这么晚了,她独自一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在这盛传偶有流氓流窜的山野之地里采药,居然没有人会想到她的处境是危险的。

蓦然忆起就在几天以前,同样的深夜里,某人因为担心她而特地折返又不好意思的一幕,现在记起,倒像是春梦一场。想到这里,眼眶越发的干涩。掏出一直深藏怀里的方帕,小心翼翼地摊开,凝视着安躺着的耳环,在这一刻,只觉得一切的在乎都变得可笑。

哭不出来的感觉,她总算知道了。

可是,纵然知道了,还是想要待在他的身边,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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