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杰克明显察觉到她近半个月来情绪大起大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前一刻,她可以对他笑得温柔,但这一秒钟,她已发了呆,眸光失焦地怔望窗外远方,下一秒钟她又神情凄然,好似心底藏了什么秘密……
只是热情之后,她往往躲进浴室,借着强大水柱掩去她的放声痛哭,也借着关灯沉睡,来遮住自己哭泣的容颜。
她以为他不知道,但他怎可能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拆穿她的假装,他希望她能主动告诉他,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一等十数天,面对她白天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失望了。
他想她若不说出来,他很有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她这阵子的改变所为何来。
但这一天……
“呜!”早餐才吃下一口,雷法伶脸色一变,急捣住嘴冲向洗手问。
“法伶!?”黑杰克心一惊,快步跟上,但被她阻于门外。
喀地一声,她落了锁。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事……呜!”又是一声呕吐。
蓦地,黑杰克黑眼一亮。
想着她日渐苍白的脸庞,不振的食欲,消瘦的身子,还有她已迟来多时的月事,他怀疑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但他需要确定。
五分钟之后,雷法伶终于走出洗手间。
“我陪妳去看医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在他心底轻飘荡着。
“看医生?”她神情微慌,扯着谎,“不、不用,我没事的,我只是近来肠胃差了点而已,没事的。”
“是吗?”他笑宠着亲吻着她的额。
“你吃吧,我上班要迟到了。”无法再面对他的怜惜笑颜,雷法伶勉强回他一个笑,快步往房间走。
拿起梳妆台上的皮包,穿过挡于房门口的他,她故作镇定走出家门。
“今天早点回来。”他笑着搂住她的肩,伴她搭乘电梯下楼。他打算等她下班回来,就带她到妇产科诊所做一下检查。
她愣了一下,急忙摇头,“不、不行,今天公司会很忙,我会晚点回来。”
“妳星期五不是都可以早点下班?”他浓眉微拧,凝眼望她。
“这星期比较忙。”她垂下容颜,避开他的锐眼。
“是吗?”
“嗯,你快上去吧。”不想再多说,电梯门一开,她便快步走向停在专属车位上的红色轿车。
拉开车门,她坐进驾驶座,像是急于逃离他似的快速发动引擎,放下手煞车--
打档踩下油门朝地下室出口急冲而去。
而站立原地,看着已空无车影的车道出口,黑杰克蹙拧浓眉。
下午两点钟,黑杰克倒了杯刚煮好的黑咖啡,走出厨房转进书房。
他一边喝着热咖啡,一边翻开白亚送来的各地豪门酒店上季营收报表。
看着报表上各地豪门酒店营收数字皆大幅成长,他唇角微微上扬。
这季的红利,又可以给大伙一个惊喜了。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他的轻松心情。是沉迪来电。
快速拿出身上手机,他拧眉按下通话键,即听见沉迪的抱怨--
“黑少,你太不够意思了,要当爸爸了也不通知一声。”
“你怎么知道的?”黑杰克神情微诧。
“咦?不是吗?我以为她到妇产科看诊,就是……”
“法伶现在人在妇产科?”一道笑意,扬上他的眼。
原来她自己也注意到了。
“你等等,我先进去探一探好了,免得误会让你空欢喜一场。”
“先告诉我,你们在哪里。”
记下诊所地址,黑杰克一手拿着手机等待,一边快速收拾桌上档案资料,转进衣物间拿西服外套及车钥匙,就大步迈向玄关,走出大门,想尽快赶到诊所陪她。
不管是或不是,他都应该陪在她身边。
但他真的有百分九十九的把握,自己就要当爸爸了。
想到法伶即将为他生下孩子,一道暖流缓缓滑过他的心头。
“原来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难怪你连提也没提过。”沉迪声音再起。
“谁说我不要孩子?”突然入耳的话,教黑杰克微愣而停下脚步。
“黑少,你不要再骗我了,如果你没有不要这个孩子,那她怎么可能来做流产手术?你当我脑子有那么简单吗?”沉迪觉得自己被要了。
瞬间,黑杰克俊酷颜容骤然冷下。
“你说她要动流产手术!?”伫立电梯问,他紧握双举,脸色阴沉,全身则闪意外得知的消息而颤动。
“你不知道?”沉迪惊讶道。
“可恶!”黑杰克愤握拳头,狠劲朝墙壁重击而去。砰!
似再也无法抑制此刻心底狂乱飞窜的愤火怒焰,一声声沉重喘息自他口中愤然吐出。
她竟敢这样对他?她竟敢这样对她!?
不断上下起伏的胸口,满载了黑杰克此刻难以倾泄的愤恨。
他一直视她为唯一,以真心待她,而今天她竞如此对他!?再也抑制不住的怒焰,剎那问直街上他脑子。
“把那间诊所给我包围起来!”一句阴冷的话自他口中硬挤而出。
“包围起来?”一声不解传来。
“谁要敢帮她动手术,就把那人的手给我剁下来!”
切断通话,他乘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原该迈开的脚步,此刻却如千斤重般的教他步步难行。
强忍住胸口泛滥怒涛,他行到轿车旁,打开车门,将手机丢进车里。
咻!才一会时间,一辆黑得刺眼的奔驰跑车,已自台北大厦地下停车场疾速冲出。
不顾黄色交通号志闪烁,黑杰克双手紧控方向盘,急转过弯,强行逆向驶往对面车道。
紧握方向盘,他酷颜紧绷,黑眸森冷,全身僵硬而气血翻腾。
像是要考验她不要肚里孩子的决心,三十分钟过去,等在手术室外的雷法伶依然见不到任何医护人员靠近她。
隐约中,她依稀听见前面大厅有骚动声,但此时,她无心注意其它身外事。
紧抿着唇,她脸色苍白,神情迷离地轻抚着依然平坦的月复部。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留下他,但……她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在未来走上黑暗的江湖路。缓缓地,一阵泪雾蒙上她的眼。
她不要她的孩子将来有伤人的机会,也不要自己的孩子走上歧途。
她没有选择,她只能在杰克还不知情的时候……微抿着唇,垂下头,她敛下眼睫,轻轻眨去眼中泪意。
突然--
“给我起来!”一强劲力道将她自椅上狠扯拉起。
蓦抬头,乍见一脸暴戾的黑杰克,她双颊血色急速褪去,双唇骇张。
他颜容冷峻,神情阴森,一身黑色西服如撒旦羽翼般,强释出他一身的阴沉与晦暗。
他知道了!击入脑海的想法,教雷法伶身子一震,唇角微颤。
“进去!”
狠着眼,黑杰克一把将她推进手术室,隔去另一扇门外的围观人群。
“说,孩子多大了?”他言语森寒。
紧抿着颤抖的唇角,她不发一语,想强作镇定。
但见不到他眼底以往的温柔,见不到他唇际因她而有的笑意,她眼眶泛红,鼻头一酸。
她的决定夺走了他的笑,同时也夺走了他的温柔……
“我叫妳说!”他咬着牙施劲拐痛她的手。
“两个多月。”她忍住痛。
“知道多久了?”
“半个月。”
“半个月?妳已经知道这么久了,竟还不告诉我?”他冰冷的眼眸,有如千年寒冰般直冻她心口,“妳不知道这个孩子,我也有份吗?还足妳不知道这是我黑杰克的孩子,嗯!?”
“我……”
“妳找死啊!”怒到了极点,黑杰克黑眸愤瞠,大手高扬,眼看就要朝她挥掴而下--
惊视他高举的大掌,雷法伶瞳眸骇瞠。
她是可以闪躲,但她想躲的不是他即将挥下的狠掴,而是他眼底无法隐藏的幽愤控诉。
在她想杀死他的孩子之际,他绝对有权利打她,甚至杀了她。
扬起苍白容颜,她闭上双眸,紧咬着唇,静待着他凶狠袭来的一掌。
然而,看着她因怀孕而清瘦的身子,看着她依然傲扬的脸庞,他眸光幽愤,身一转,手一挥,将旁边手术器具盘奋力扫向墙壁。
啪!盘飞旋空,刀起剪落,多样利器撞击墙壁而纷纷坠落地面,发出铿锵声响。
“该死的妳!妳不知道我也有做父亲的权利吗!?”愤旋过身,他一把掐住她的颈子,咬牙恨问。
纵使害怕,脸色惨白,雷法伶依然毫不挣扎的凝望着他的眼。
她以为自己可以正视他的愤怒……
但乍见他愤厉眼底隐隐浮现的深沉悲哀,她神情骤惊而慌乱的别过头。
她无法面对他眼底愤恨的严厉指控。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为了什么!?”
紧咬着唇,她噙泪不语。
“既然要拿掉,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就拿掉,为什么还要留着让我发现!?”他狂吼道。
“我……”仰望着他,她身子微颤,脸色惨白。
她原以为能借着杰克对她激情动欲,自然流掉孩子。但这些天下来,她肚里的生命,依然强韧的依附着她生存。
“说!?为什么还要留着它,让我发现!?”怨愤的心,教他再朝她细白颈子施劲狠掐,似要夺走她已然微弱的呼吸。
“我……”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就此闭上眼,再也不需面对他似已无法平息的狂怒愤火。
“把话给我说清楚!”他恨她的沉默。
入耳的狂愤质询,一再渗入雷法伶似已空了的心绪。
“我叫妳把话给我说清楚!”砰地一声,黑杰克怒得一手推开她。
说清楚?在这个时候,他还想给她解释的机会?缓回过头,她回眸凝望着他狂怒容颜,一道水意染亮她清幽黑瞳。
他可以一掌就打死她,但……即使已怒到了尽头,他依然控制着手劲力道,依然无法对她下手,依然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原谅她的理由?
“你……”她是不是该笑他的傻?
她遇到一个真心对她的男人,而他却遇上了一个……一个将他真心践踏于地,无视他心情感受的女人。
这是她幸,抑或是他的不幸?
“你想听什么?”她不想见他如此为难自己,她想帮他。
“妳的身体不适合怀孕!?”纵使愤怒,他依然为她找着借口。
“不,医师说我会是个健康的妈咪。”
“妳讨厌孩子!?”
“不,我一直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
“妳!?”无法宣泄的怒火,狂烧着他的心。
他将她硬逼退后,紧抵住白墙。
他心中愤火狂燃,黑眼怒火愤张,以肘压制住她的颈。只要他再施加一分力道,她的颈子就要被他压断--
“说,为什么要拖到今天?”黑沉眼底有着怒极反寒的威胁。
“因……因为我下不了手,我等着你为我堕掉孩子。”徐缓地,她说出实情,毫不隐瞒。
剎那间,他黑眼蓦瞠,神情骇然地瞠视着她。
“医师说,怀孕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一不小心孩子就可能流掉,所以她建议我在这段时间里,不要做太过激烈的事……”
闻言,黑杰克惊退数步。他全身血液彷似倒流般地直冲上他心口--
“所以妳这阵子对我所展现的热情,全是因为……妳不要这个孩子?妳要我为妳……堕掉我们的孩子?”
重新获得自由,她脸色苍白如纸,无力地顺着背后硬墙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妳……妳怎可以这样对我?妳怎么可以要我杀了自己的孩子!?”他神情悲愤,紧握成拳的十指关节青筋尽现。
看着他惊瞠而不信的黑眸,她唇角凄然淡扬,笑得缥缈虚无……
“妳……妳怎能这样狠心?怎能这样狠心对我,这样对待我们的孩子?”
狠?她狠心?剎那间,丝丝水雾遮去她的视线。她也不想这样,但--
“如果不这样,你教我怎么办?有了孩子,你教我怎么办?”
眨去覆蒙视线的蒙蒙泪雾,她凄然笑着。
“你要我以后怎么告诉我们的孩子,说他们的爸爸是黑道大哥?是游走在法律边缘,杀人不眨眼的阎门首脑?”
愣望着她遭泪水染亮的黑瞳,黑杰克神情瞬间僵凝,满心的怒愤怨火似也在这一秒间被浇熄。她的泪水,剌痛他的眼,也椎痛了他的心。
她是狠,但却狠得让他心疼……想到她的立场,他无法再责怪她的狠。
“在妳原有的世界里,黑夜与白天没有交集,而像我这样只存在于黑夜的人,就完全没有拥有白天的权利,是吗?”
凝望着她噙泪眼瞳,不再激愤怨怒的他,眼底有着既深又重的悲哀。
“杰克……”
“但妳有没有想过,为了得到白天,我可以付出一切?”
走到她面前,他朝她伸出手。
“杰克你……”仰望眼前的大掌,她心口一颤。
“既然妳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帮妳。”看着她,他怆然一笑。
他的手早已染满血腥,那现在他又何必在乎一个未出生的生命?
“你!?”仰看着他,她泪水潸然滑落,“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可以就此放了我,甚至杀了我,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放妳?不可能;杀妳?我舍不得。”
不想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黑杰克突然一把扯起她,将她上半身强压在手术台上,彷似没有明天似地激狂吮吻她的唇、她的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