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往东京的飞机上,蓝天望向窗外的天空。白云萦绕间,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清澈蓝色。身边的袁月闭眼小憩,面容姣好,嘴角带笑。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宽阔,身边是温柔婉静的港湾。即使去更远的地方飞翔,身边总有一个婷婷而立的女子与他并肩作战。
一起向前走,在各自的领域争取包大的成功。他与她,不是郎才女貌或者才子佳人的组合,而是双剑合璧的结合。
初到东京大学,一切顺遂得有些不可思议。很快地适应环境,融入班级,与各位老师建立良好关系,并在学期末拿到了本系的最佳广告创意大奖。未来如一幅铺展开的画卷,点点笔墨挥洒,辉煌与灿烂正在向他挥手。
四月初的一个早晨,他与袁月行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上,谈论各自的学业进度和计划。道路两旁是一株株正欲绽放的樱花,淡粉色的花蕾一朵一朵,点缀在随意伸展的枝丫上,热闹而繁盛。
只是,这两个俊男美女都不肯抬头观赏。置身于大自然创造的美丽景色中,他们的心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全部注意力集中于手中的行事簿。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来,优美的和弦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商谈。接听完毕,他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作。
袁月看着蓝天的脸色转青,又由青转白,惊讶地问:“蓝天,谁打来的?”
认识将近五年,从来没有见过蓝天的脸上有这样的表情,震惊,又加了那么一点无法接受。他一向是风雨欲来神色亦如常的优秀男子,无论面对任何重大比赛或者是难题,都微笑面对,迎刃而解。初入名湖之际,蓝天的名字便如雷贯耳。她不以为意,在同学的劝说下去观看蓝天参与的辩论赛,顿时被他的自信风采和掌控能力所折服,一发不可收拾。她,袁月,不是一个只看表层的花痴女,抛却诸如英俊、帅气之类的覆盖,剩下的内核——自信和自如才是她要的。
于是,她记住了蓝天这个名字,并在辩论会结束时站在他面前,说:“你好,我叫袁月。我喜欢你。”
于是,她成了蓝天的女朋友,成为名湖唯一一个可以与蓝天手挽手走在一起的女生。她原本就是一个优秀漂亮的女生,蓝天女朋友的身份使她身上的光芒更加闪亮。
于是,她也成为名湖的传奇,无人可挑战。
蓝天紧紧攥住手机,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袁月伸手握住他的手,冰凉而颤抖,“蓝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袁月,”蓝天反握住袁月的手,“爸爸妈妈去旅游,飞机失事,现在在医院。”一句话说的七零又八落。
“现在情况怎么样?”
“爷爷说,”蓝天的声音压抑,“爷爷说在急救室。我要回去。”
“好。”袁月翻一下自己的行事历,有些为难地说:“蓝天,我不能和你回去。我这个星期要主持新学期晚会,表现要算进成绩里。”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不舒服的感觉一闪而逝,处于震惊和伤痛中的蓝天没有时间深究它从何而来,也不想深究。
马不停蹄来到医院,迎接他的不是爸爸妈妈月兑离危险的消息,而是爷爷的纵横老泪。他与爷爷相互搀扶,一路逶迤,来到太平间。冰冷的床上躺着对他寄予无限期望的爸爸妈妈,熟悉面容,音容笑貌已经不复存在。
一瞬间,头顶上的天,生命中的支柱,轰隆隆,全部倒塌。
一路顺风顺水的蓝天,一路优秀出色的蓝天,一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向着成功冲刺的蓝天,第一次追问成功的意义是什么,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对于他的每一个进步,每一份荣耀,爸爸妈妈都给予表扬、肯定。这些全部是他一直向前走的动力,支撑着他的生命。
如今,这些支撑突然消失。事情发生得如此迅速,叫他如何承受?生命仿佛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总以为只是一场梦,所以不肯醒来。
两个月后,蓝天回到东京大学。校园景色未变,身边老师同学未变,处处洋溢着浓浓的书卷气息。每天照旧从住所去上课,照旧与袁月走过植满樱花的主干道,表面上看来一切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他的心,已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惊觉恍如隔世一般。
他变得安静异常,导师授课的时候会走神,与袁月对话的时候所答非所问。很多次,手里拿着厚厚的原理书,眼睛却望向天空深处。很多次,面前铺开一张白纸,却写不出一个字。
啊现在眼前的永远是爸爸妈妈的笑脸,无法挥散,与他同行。
导师找他谈话,说,蓝天啊,你是我见过最富有创意的学生,前途不可限量。你要忘记过去,好好振作起来。
袁月说,蓝天,逝者如斯,我们无法挽留。这一切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你要尽快调整过来,重新走向辉煌。
而他,机械地点头,心却不为所动。照样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想着爸爸妈妈,想着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
八月的时候,系里举行新一届广告创意大赛。在袁月的怂恿下,蓝天报名参加,最后交上去的只是一张白纸。整个东京大学为之哗然,学报首页上刊登题为“中国蓝天状态陷入低谷,冠军宝座拱手相让”的报道,全校上下人手一份,议论纷纷。
他行走于如潮议论中,神色漠然,目不斜视。身边的袁月低下一向高昂着的头,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一晚,袁月坐在他对面,坚定而清晰地说:“蓝天,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蓝天的眼睛眨了一下,静静地说:“袁月,你明知道我现在只有你,我需要你。”
“不,你并不需要我。对于伯父伯母的离开,我深感难过,也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我给了你时间接受这个事实,给你时间消化、沉淀、重新站起,期待你可以像从前一样意气风发,百战百胜。但是,你一味沉湎于过去,精神不振,无心向上,最后竟然交上一张白纸。对不起,我需要的不是一个经不起任何挫折打击的男朋友,我需要的也不是一个生活在过去中的男朋友。我需要他一直朝前看,一直向前走,永远追寻生命中的最好。我一直以为你是,现在才发现,你不是。”
一直朝前看,一直向前走。呵呵,蓝天苦笑,前面有什么呢?当后面没有推动力的时候,向前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了很久,终于做出分手的决定。曾经以为,蓝天会因为舍不得自己而惊慌,继而振作。可是,等了很久,她等到的只是蓝天的长久沉默。骄傲的袁月,果断地站起来,冷冷地甩出一句“再见”,径自离开。
从饭店到大街,一直到拐角处,期间不曾回头,走得决然。
而蓝天,拿起酒杯,一口一口喝下杯中清酒。一簇簇火苗升起,他的胃啊,一寸一寸被吞噬。
难以忍受的疼痛。
至此,东京对他而言,再没有停留的意义。他不顾老师的反对和劝说,办好退学手续,回国,与伤心过度日日垂泪的爷爷朝夕相对。每天早上睁开眼,面对的就是爷爷的眼泪。伤心的眼泪犹如一把利剑,不断揭开他的伤疤。血淋淋地暴露在阳光下。
夜晚抚合伤口,清晨再次揭开,如此循环往复。疗伤的过程成为一条漫漫延伸的道路,永远无法走到终点。
所以,他搬离大宅,在喧闹嘈杂的市东区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过一种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日日平凡琐碎,慢慢积累成一张厚厚的纱布,将他的心包裹于其中,密不透风。他麻木,冷淡,走过每一个日升日落。
直到,樊星带着她特有的纯真和明朗出现。
她说,蓝天学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说,蓝天学长,我喜欢你。
她说,蓝天学长,当伤痛来临,我们第一个反应就是逃避,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但,问题是,我们能够一直逃避下去吗?就算我们可以逃避他人的询问,又怎么逃离内心的追问?
蓝天不断告诉自己,那些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忘记了。但是,当樊星说出我们要勇敢直面问题的时候,那些伤痛,挣月兑包裹,慢慢显露出来。
他蜷缩在住处的角落里,双手抱头,不断地问自己:难道,真的需要面对了吗?
“喂,能不能与你谈谈?”
上完下午的课,樊星收拾课本准备回办公室。安婧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挡住门口,用全班级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
下课铃声带来的兴奋和喧哗立即消退,前一秒还是热闹非凡,下一秒马上变得异常安静。班长安婧又一次挑战新来的老师,这精彩的戏码怎容错过?
嘻嘻,混世小魔女对天真女老师,这次又会激起什么火化呢?
靶受到班里不同寻常的气氛,樊星微微一笑,说:“下午还有一节课。这样吧,第三节课下课后,我在老地方等你。”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安婧愣了愣,问:“老地方?”
“不记得了吗?”樊星拍拍她乱糟糟的头发,说:“就是我们上次见面的地方——老榕树下。”
头一偏,逃离樊星的手,安婧白眼一翻,不放心地说:“这不会是你的缓兵之计吧,还是你需要搬救兵?”
“安婧,你会不会想太多哦?”樊星将自己的手从她头顶移至面前,说:“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们可以击掌为盟。”
安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伸出自己的手,但口气硬硬地摞下一句话:“你最好是出现,否则后果自负。”
“好,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