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子殷收住步子,她才知道这一支舞已经结束。而周围的女生们已经哭着喊着激动着“子殷殿”、“晓安殿”叫个不停,跟最初安静娴雅的千金淑女形象截然不同。男生们则对此抱以各式各样意味不同的笑容。
晓安只觉得身体非常活络,像是打完太极拳一样暖洋洋又懒洋洋地舒适,这感觉或许更像泡完热水澡,总之每个细胞都舒畅妥帖,以至于她下来喝了别人递过来的饮料之后,才想起跳舞之前就想问的问题:“喂,你刚才什么意思?”
周子殷正抬手解开衬衫的第一粒扣子,“唔?带你跳舞很热。”好像跟别人跳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我第一次跳嘛。”乐声里周晓安很耳背地把他的话听成了“带你跳舞很累”、“我说那个女生……”她拿下巴向那个在角落里的女生点点,经过周子殷的温柔抚慰,女生的创伤已经被抚平了,正被一群女生围住不在在说些什么,“你干吗不跟她跳?”
“我不喜欢圆脸的女孩子。”他若无其事地说。
“太虚伪了!”周晓安吐,“后面还去给人家擦眼泪——啊你这人好恶心!”
“因为她是被你惹哭的啊。”他轻笑着说,伸出手指顺了顺周晓安有点张扬的发梢,“被你弄哭的女孩子,都由我来安慰吧。”
“口胡,明明你是弄哭的。”她甩甩头闪开他的手。他这样弄她的头发让她觉得怪怪的,比他的行动更怪的是周围女生怪怪的目光。周子殷好像很喜欢在公众场合对她表现得格外亲密。当然真的只是“表现”而已。
如果真的是很亲密的话,起码安排了“大胃口比赛”这种节目应该先告诉她吧?
“什么事情都说出来,那有什么意思?”周子殷从侍者手里接过一杯酒,再拿了一杯橙汁,递到周晓安手里,“跟我来。”
“什么事?”
周子殷没有回答,一直走到观察室最冷清的西角上,那儿是乐队的位置,他带着她从边上穿边,最角上一块因为是个凹进去的所在不好布置,所以只放了一盆大株的植物随便摆设了一下。有这样一株高大的阔叶植物在,几乎占据了角落物全部空间,叶片搭在两人头上或是拂在脸上,植物汁液的清香清晰可闻。当然也挡掉了所有的光线,角落显得幽暗,这样的光线下周子殷的脸显得暧昧不清,但隐约看得见他的嘴角抿得很紧,眼睛里的神色是晓安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
是吗?
不能确定,因为下一秒,周子殷就在昏暗光线里微笑了一下,“跟你说件事。”
“嗯嗯。”
确定他其实没有她想象的认真,也就确定了他说的其实不会是什么大事,晓安一边喝橙汁一边点头。周子殷站的位置比她好,靠玻璃墙边,而她不得不抵着大叶子,正想着要不要跟他站到一边去,周子殷比平时稍低些的声音落进耳朵里:“我们……做朋友吧?”
“噗。”像是被谁按了身上的哪个开关,晓安一口的橙汁喷了出去,一滴不剩地,全在周子殷的外套上着陆。
“对不起对不起……”晓安手乱脚乱地帮他擦,脸上忍着不要笑。神咧,对不起,她不该笑。可是,哪怕他说彗星要撞地球了,也比不上那句比她的冲击大。做朋友?哈哈,周子殷说这句话?哈哈,对不起,总之她忍不住了,忍得太辛苦,最终爆发了出来,笑得弯下腰去。
周子殷的脸色已经非常非常难看,像春花迅速被冰霜冻结,甚至快要出现龟裂的痕迹。他伸手去解胸针,要把外套月兑下来,可是解了半天,居然解不下来。晓安看到他的手指竟然隐隐发颤,才明白自己笑得过分了,“对不起,”她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去帮他解,“因为我不太明白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一个男生对女生说,那是示爱。如果是一个女生对男生说,那是拒绝。可一个男生对一个“男生”说是什么意思?大家都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难不成还在玩找朋友的游戏?
“不用你管。”周子殷的声音里有一种她从来没有听到的冰冷和……颤抖。是颤抖没错吧?就像一块已经出现裂痕的薄冰,也许稍稍再用点力,就要裂开来。他的手推开她的手,非常用力,胸针被这力道带开,针尖弹出来,在他指尖划过,非常迅速地,血珠沁了出来。而他已经月兑下外套,往外走。
“喂!”周晓安拖住他,“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松开!”
“不松!”
“松开!”
“不松!”
两人一声比一声高,会场中的人们听不见,乐队中却有人回过头来,晓安使了个擒拿手,将他的胳膊逮到背后,用蛮力把他拖进了大叶植物的遮避地,干脆拉他蹲下,这样小的空间,这样的近的距离,两人息息相闻,可以清晰地听见周子殷的呼吸非常急促,可见气得不轻。
“真是小气鬼。”晓安压低声音,“做朋友也有很多种啊,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个?而且你这个混蛋怎么会把人当朋友?你说你是不是耍我?”
周子殷却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一个劲想挣月兑她。但是哪里月兑得了周家的家传绝学?倒是周晓安一扭头看到了他指尖上的血,就势俯去,用她料理伤口的老招——用舌头轻轻舌忝了舌忝那小小伤口。
鼻间闻到他身上独有淡淡香气,舌尖尝的却是咸与腥,她明显感觉到周子殷整个人好像轻轻颤抖了一下,“没弄痛你吧?”她抬头问,“好了,你这么金贵,先去医务室看看吧,打个破伤风针什么的。”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周子殷却仍半躺靠着透明墙面没有动。
“喂,”周晓安连忙又蹲下去揉他的肩臂,“我没弄伤你吧?”周子殷一直不出声,晓安推拿着,骨头应该没伤着,但哪里肌肉扭疼了就说不定,她一颗心悬起来,“喂,喂,说话啊你,哪里疼?喂喂,我重手重脚你不要紧吧?喂喂,周子殷,周子殷?”她慌得去搬他的脸,他的眼睛闭上了。
“周子殷……”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会这样颤抖,就像那次以为他被流氓绑架一样,“你不要吓我……”
周子殷仍然没动静。
一股凉气从指尖升起,周晓安静了半秒钟,面对这种时刻职业素养代替了理智指挥身体。她把他的双手搭到自己肩上,一猫腰就要把他背去医务室。可就在这里周子殷软绵绵的双手轻轻在她的脖子上环了起来。“还说没学过推拿……”他的声音低低的,在乐声里轻若未闻,一丝笑意却没有什么可以掩得住,“刚才不是推得挺好?”
恶魔果然是恶魔!周晓安狠狠地把他甩下来,“周子殷!”
这一下跌得不轻,周子殷整个眉头皱了起来,手却在滑下时拖住了周晓安的手,周晓安被他跌下的力道扯得跟他歪在一起,两个人都弄得非常狼狈。周晓安要爬起来,周子殷却没有松手。
“喂,再不放手我不客气啊。”
“周晓安,”他的声音仍然低低的,眼睛望着那大株的散发着幽幽清香的植物,些许灯光透过叶片的间隙投在他的脸上,从晓安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睫毛悠长而微微上挑,“做我的朋友吧。”
那一瞬晓安感觉星光特别明亮。而明明天上其实没有几颗星。从他的背后望出去,玻璃墙面里一面照映出场内的灯光与人们,同时又居高临下地看见宿舍楼里亮着的几扇窗以及更远一点的民居,再远一些的亮着街灯的路。
乐队的每一个曲调好像都非常明朗,但植物叶子拂到脸上的感觉却异常清晰,感官被迅速放大,因为感觉到周子殷真的是认真的。
模糊地觉得,在她十七年的人生里,还没有遭遇过这样的认真。
好像她的摇头或点头,可以左右一个人的世界。
她忽然变得重大起来。
仿佛成为宇宙的中心。
“好”字从喉咙冒到了舌尖,简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想吐出来,可是,慢着,悲惨的教训和往事让理智抬起了头,“朋友,哼,做你朋友的下场就是被我爷爷暴揍一顿,告诉你,我身上的淤青还没有全褪呢!不要当你是朋友——这不是你给我的教训吗?”
像她这样落地生根四海之内皆朋友的人,早就把这个和自己同龄的雇主当成了朋友一样对待啊。可是,可是,像朋友一样关心他的心事的下场是什么?是“教训”!
周晓安,千万不能因为得到一时的甜头就忘了以往的经历啊!
“气性真大。”周子殷低低地说,那声音低得简直像是自言自语,他一手搭着墙面站了起来,长发因为这一番动作有点凌乱,但随着他站起来的瞬间像是一下子被空气抚平,自己顺了回去,“也不知道那次的教训到底是给你的还是给我的。”
这话晓安不是太明白,但提起旧恨,焉能示弱?她抱起胳膊,“哼”了一声,“我早就发过誓了,再拿你当朋友就是白痴——”
“……。”
他说了句什么,但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晓安正在把自己脑子里因为拒绝而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内疚和纠结之类情绪赶出去,没听清,愣了愣,月兑口问:“什么?”
周子殷没有再开口,他把身上的外套月兑了下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穿过乐队,走过长桌与人群,一直往门外去。衣服月兑下来的时候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那是外套上的胸针落在了地上,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周晓安下意识追出一步时踏上了它,“咯啦”一下,再抬脚的时候已经迟了。
半子嘴里衔的宝石被踩了下来,在昏暗光线里闪烁着幽幽光泽,像是一滴谁的泪。
“对不起。”
模模糊糊听到的一句,是他刚才说的吧?但是直觉认为不可能。
周子殷不像是会说那句话的人。
但他也不像是会恳请别人做他朋友的人啊。
晓安指尖拿着它,蹲在地上,心里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就好像这胸针一样,被谁不小心踩了一脚,心里面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有点奇怪的……疼。
是疼吗?哎说不清。她吸了一口气,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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