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楼内座无虚席,流风楼外的店铺也是人潮汹涌。
“有劳姑娘,为我取一只风筝!”
“我要一瓶治外伤的膏药!”
“我要吃膏糖!”
穿梭不停的客人,让打理铺子的绿珠昏头转向,但仍旧手脚麻利。
“哎!”“哐啷“一声,一把雪白铮亮的朴刀掷在了柜台上,“我听说你们的膏药能活死人,肉白骨?”来人虎背熊腰,满脸的络腮胡,脸上一道从眉梢到嘴角的疤痕更添狰狞,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个个佩戴着兵刃。他们一来,乡邻们纷躲避,原本热闹的店铺就这样安静下来。
来者不善,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寻常的地痞无赖,绿珠迅速地丢给帮忙的小丫头一记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钻进了屏风后,从那里出去便是流风楼。
“活死人,肉白骨,多少有些言过其实!客人若想知道这天香膏如何,不妨买一瓶试试!”自是来者不善,绿珠分外的小心周璇。
“这柜上的东西都卖?”络腮胡色迷迷的眼在绿珠身上来回地打量。
“举凡能卖的都卖!”绿珠努力地忽视来客令人发怵的眼神,不卑不亢地应对。
巨大的可以媲美熊掌的手抚上了绿珠细致的脸颊,“你呢?几两银子一晚?”
“啪——”绿珠打落他的禄山之爪,“客官请自重!”没有来流风楼前,绿珠也是青楼的清倌,对毛手毛脚的男人从来不加辞色。
“自重?我早就听闻你们流风楼中的女子个个清高,只卖身不卖艺!炳哈哈哈哈哈!”络腮胡嚣张狂笑,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张狂地笑。
“我倒是不知,流风楼的名声如此的狼藉!耙问阁下从哪里听说?我也去听听,长长见识!”隐含怒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狗拿耗子,胆子不小,给大爷滚出来!”即便听出声音中的冲天怒气,但既是女人声,怕她作甚?
沈从然从善如流,从屏风后现身。
“原来你就是出头鸟?!”
“是啊,有人砸我的场子掳我的人坏我们的清誉,不出头也不行啊!”
几张朴刀齐刷刷地挥舞,络腮厚颜无耻道:“原来你便是这丫头的主人,你来得正好,这小丫头口出狂言,辱骂于我,你作何计较?”
拍拍绿珠的手,以示安抚,她的人入宫选秀都可以,又怎么会如此的没有家教?
“然后客官打算如何?”截断他的胡诌,沈从然问得有点懒洋洋。
“嗄?”准备好的说辞竟然没有派上用场,便转入了正题?
捺着性子,沈从然引导道:“和气生财,我们开门做生意无非是图个利字,我们愿意破钱消灾!”
“好!丙真是不同凡响的奇女子!”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于无形,络腮胡又盯紧了沈从然,“长得也不赖……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婬笑声。
“那客官打算如何?”及时地打断了令人作呕的笑声,她怕她再听下去,会直接把他们毒死了事。
“我要五百两银子!”络腮胡眼中闪过了贪婪的光芒,“外加这个小妞!”手指向了眼中喷火的绿珠。
“我出一千两,你就别为难这个小丫头了!”手用力地拽着绿珠,不让她有出格的举动。
“五百两买下这么水灵的一个妞,老板你算是赚大发了!一千两便一千两,拿来!”熊掌再次地伸到了沈从然面前。
不消吩咐,春来早递过来一方木匣,放到了熊掌之中。
打开匣子,络腮胡喜形于色,一张摞一张的银票晃花了他的眼,“咦?怎么都是一两的?”
“本店店小利薄,所收取的银两十分的散碎!只能兑成如此的银票!”沈从然从容地应对。
络腮胡不疑有他,当场取出银票,蘸着口水,一张一张地点数起来。
“老板果真是大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去,络腮胡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店铺。人都道,流风楼的老板娘深不可测,今日一看,不过尔尔嘛。这下,他与兄弟们又找到另外一座吃用不尽的金山。
“老板娘,你为什么就这样把银子给了他们?”虽然知道老板娘不会让银子白白地打了水漂,绿珠心底还是有些不是味道。
“我沈从然的银子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消受!”
“绿珠,点银票的时候得蘸口水吧?”春来看不得绿珠的懵懂,出言提醒道。
“啊?”绿珠犹陷云雾,不明就里。
“那银票本来就用迷幻水浸过,又涂上了巴豆霜!”春来很干脆地点破。
“迷幻水?就是那种让人丧失心志的迷药?”
“对啊,这下他们肯定惨了!”
绿珠顿觉心中的恶气都出尽了!
“春来,带上人,跟上他们,把银票带回来!”沈从然打断两个人的谈话,跟着凤凰飞的是俊鸟,她娘亲的名号又岂是浪得虚名。
正待出门的春来看了眼街上,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老板娘,我想我大概不用去了!”循着春来的视线望去,沈从然也倒吸了口凉气.诸葛怀瑾站在大街的中央,六七个大汉全部倒在了他的身旁。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象,眼见诸葛怀瑾把络腮胡怀中的银票抄起,呆若木鸡的几人才有所反应。
“银票不能动!”最先反应的沈从然,“银票上有迷幻水!”
诸葛怀瑾闻言,忙将银票塞进了衣襟。误服迷幻水,黑白颠倒,美丑混淆,见三岁的稚童以为虎深龙形,遇婀娜少女以为魑魅魍魉,见壮年的男子以为天兵神将,见到草木以为妖魔现象,十日之内,日日惶惶。
“你不过是寻常的商贾,拳脚功夫也算是俊秀!”不消问,必定又是沈从然传授。即便那个是过往的自己,心中还是忍不住的酸溜溜。
“然儿,这功夫是……”
“好了!”喝断他的话,沈从然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脚正好踩到软乎乎的一团,原来是络腮胡的熊掌。
“春来,把巴豆霜拿来!”虽然子曾经曰过,不迁怒不贰饼,但是她惩治恶人,应该不在迁怒的行列。
一钵巴豆霜很快都进了几个大汉的嘴里,沈从然意犹未尽地看看诸葛怀瑾,做惋惜状,“可惜啊,巴豆霜太少了!”
诸葛怀瑾后颈发凉,佛祖菩萨在上,千万别让他得罪他的然儿,否则,后果……诸葛怀瑾打了个冷战,那真是不敢想象。
“走吧!”威慑效果既然达成,沈从然恢复常态,甚为热络地招呼。
“老板娘,他们——”绿珠看了眼横七竖八的大汉,灌了这么多的巴豆,不会出人命吧?
“听天由命喽!”凉凉一句,沈从然便扎回了流风楼,抱儿子,数银子去也。
等到络腮胡跌跌撞撞走进一家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的光景。
“怎么样?”声音热切。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了个男人坏了我们的好事!”络腮胡忿忿难平。
“男人?”声音波澜不惊,“一个男人打昏了你们十天有余?”本来还要上演英雄救美,但是就此看来很难成功。
“您有所不知,您要找的那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我和几位弟兄,先是狂泻不止,而后又陷入了幻境,差一点,就和您阴阳两隔!”回想起当天的惨状,络腮胡心有余悸!
“幻境?怎么样子的幻境?”他还是要最终确定一下那个人是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街上尽是些妖魔鬼怪。也有仙子仙女,但是仙子大多爱咬人……您看我这手……”
瞥了眼络腮胡的“熊掌”,声音恢复成固有的阴沉:“下去吧!这是你的赏钱!”
没有预料中的责备,络腮胡感激涕零,口中不住地念叨:“谢谢周先生,谢谢周先生!”
大概是迷幻水吧,他曾经听诸葛怀瑾说过这个东西的作用,这么说来,流风楼中的从然真的是沈从然无疑了。
沈从然,从然,然儿,这一次,你定然要爱上我!
诸葛怀瑾偷偷地瞄了一眼沈从然,叹口气,又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叹口气,如是反复。
“诸葛怀瑾,你想说什么?”沈从然撸起袖子,把刺玫汁倾入了腌梅子的坛子中。
“我没有想什么。”重重地叹口气,诸葛怀瑾接过已经空了的大壶,又递过一钵糖汁。
“哼!”沈从然不屑地哼了一声,破绽百出的否认,配上他的苦瓜脸,任谁也能看出他的心事重重。沈从然懒得点破,一勺一勺的蔗糖浇在腌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