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样!
她咬牙,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掉脚下的这片沙地。
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绅士风度?!
不行,她才不服气!
再一次的起跳,她越过他的落脚点半步,红旗插入沙地的时候,她紧抿的嘴角也微微扬起了。
风,一阵轻柔地刮过。
他与她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跳跃之后一个转身就可以碰到她。
他比她高出了一个头,此刻他俯视着她。
双眸里满载的是一种静默的满足。
她仰视他,但眼角挂满了不屑。
“庄子曰破记录了吧?”旁边有同学不怕死地嘀咕,还不时地瞟她一眼。
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种精神上的侮辱。
不行,再来!
李茹站在起点等她,“我就知道你会再来一次。”
多年来,她从未服输过。
周悠静弯下腰,慢悠悠地做着助跑的动作,庄子曰没有动,就站在他之前跳过的那个点。她一定会越过他的。
加油,周悠静!
自认识庄子曰的十多年来,她几乎没有一次赢过他,这是最悲愤也是最让她气恼的地方,若然有一次的机会可以赢,她也要试试。
弯腰,按腿,起身,快跑,飞扬……
她的目光如炬,像是黑夜忽然被月光点亮的璀璨,伴随着全身散发的星子般的光芒纵身跳跃而起。
她要……
嗯?那个身影?
一个快而短暂的黑色身影飘过体育馆门口,顺着那个走道楼梯的方向消失了。
不,等等——
她嘴里还没有喊出来,身上忽然摔落的疼痛就令她一惊,“哎呀!”
疼死了!
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注意力放在门外,没察觉自己已经跳跃而起,此刻狼狈地趴在沙地上,小腿肚因为撞击到警戒线旁的木桩上,划出了一道深红色的口子。
“你是笨蛋吗?!”恼怒的声音响在头顶,忽地眼前一黑,她被人凌空抱起,“笨得跟头猪一样。”
“猪才不笨。”不知哪份报纸说,猪被科学家发现是世界上聪明的动物之一。
她愤愤然地瞪庄子曰,“你轻点啊,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的手抱得这么紧,想勒死她啊。
身后的几名同学眼冒红桃心,双手捧在胸口,喃喃着,如此幸福的公主抱为何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幸好他们两个是吵架吵到底的冤家,否则两派的簇拥者肯定是要打起来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失准的跳跃不太像是你的风格。”他边走边嗤笑,体育馆通往医务室的道路一片宁静,所有的学生都在上课中,只有树林两旁的鸟儿在欢乐地叫着。
她享受地靠在他的胸前,虽然他这个人的嘴皮子很坏,行为也很坏,但不可否认这个靠了多年的胸膛是异样的舒服。
“要你管。”她才不理他,更不会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
是眼花吗?她居然看到了那个人。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她要怎么办呢?
她为了找那个人,已经用了三年的时间,但杳无音讯令她都萌生放弃的念头了,现在出现是天赐的礼物吗?
校医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但开的药单却长得要命。她坐在位子上看得眼睛都直了,而他倚靠在门边,双手环胸噙着嘴笑。
样子说多邪恶就有多邪恶。
她刚才差点就要把“谢谢”二字说出口了,此刻才明白他的居心就是为了看她出糗。
“医生,这些内服外敷的药真的有必要吗?”一大堆的药,不过是擦破皮而已。
校医的样子很严肃,看他脸上的“川”字都形成了,“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她撇了撇嘴,又不甘心地站起来再看校医一眼,“你是不是曾经给我递过情书而我却忘记了?”
“铛——”她被药盒砸了一下头。
庄子曰放下药盒,扶着她出门,“别没大没小的。”
“可是……你看他都脸红了。”她小声嘀咕,脑海里认真地回想曾经是否有那么回事。
饼了拐角,她的手一扬起,就把药带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形式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她眯着眼微笑等待庄子曰的数落。
等了又等,他却只沉默地扶着她前进。
唔,诡异哦?
按理说,他又会摆出一副严父的样子,唠唠叨叨像个女乃妈般地才对。
进了班级,那些上完体育课的同学都回来了,正在准备去餐厅吃饭。
李茹跑来问候了几句,末了又加一句,“你真幸福。”
她无辜地眨眼,怂恿李茹第三百六十七次向他告白。
这次李茹没理会她的揶揄,只道,“你们走后来了一个转校生哦,乍看有点帅得模糊,但样子邋遢地一塌糊涂,近着还有股没洗澡的臭味,大家都焉了。一般传说中要来转校生也会是钻石闪亮般登场的帅哥嘛,怎么我们班就来了一朵奇葩呢。”
她只觉得几经折腾之后肚子又饿了,“……嗯。”
梦幻高中每天都有来来往往的转校生,一点都不稀奇。有些人来梦幻高中都是以进入樱兰高校本部为跳板。她也没有太大的激动心情消耗在这个上面了,她的午餐……
忽地想起那个午餐盒落在体育馆了。
“哦,不……”她起身脚下一阵疼。
只是擦伤而已嘛!
眼前晃荡的是她那个熟悉的午餐盒,“你?”
她惊讶地挑起眉,脸上瞬间的明亮像是被春雨洗净后的光泽。
庄子曰用食指勾着午餐盒的提手,轻抿起一边的嘴角,“丢了这个也不知道吧?”他随性地靠在她前桌的边缘,“不过对你来说吃饭也是一件极没意义的事吧?”
每餐都只有几片叶子,又不是兔子。
“还给我。”她一把夺过。
他的唇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容,“淑女课堂没教你对人要礼貌?起码的感谢也要说吧?”
她才不鸟他,况且她什么时候去上过淑女课堂了,就算有也不会是针对他庄子曰的。
但……
打开午餐盒之后,她额头的青筋就暴跳了,“庄子曰!我的午餐哪里去了?”
漂亮的午餐盒里,干干净净,一点残渣都没有。
扬起手拍了拍衣角,他前倾着身子靠近去看那个空荡荡的午餐盒,“哦,你说那几片叶子和几个小番茄啊?”
他侧了侧脑袋,一双眼直直地望入她的眼底,“路上无聊吃掉了。”
“……”她的青筋……哦,她的皱纹!
“给你。”他随手又抛出一个午餐盒,棕红色的四方盒子,是他的专属颜色。
里面是琳琅满目的海鲜和各色的蔬菜,但她不领情,“拿开,我又不吃这些。”
气死她了,他这是明知故犯。明明知道她只吃那些东西,还偏偏吃了她的午餐,这个人……这个人……有够讨厌的!
索性双手叠起,头靠在桌子上装睡。
没有午餐……唔,虽然东西不多,但她也要吃了才有力气。
久久地,耳边传来一声低叹,那声音很轻,像是压抑了许久的叹息。
又几不可闻。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似乎周围起了一道道的笑声,夹杂着些许的刺耳嫌弃声,有道不太好闻的气味飘过鼻翼,且停留在了不远处,班主任那万年不变的低沉女中音断断续续地讲着什么,她听不太清楚,似乎是在介绍着某个人。
是转校生来了吧?不会是做她旁边走道的那个位子吧?班级只有那个位子是空着的。
“彭——”
桌子因凌空一脚踹过来,她的整个身子也随之一震。
“唔,地震?”她揉揉眼,清醒之后变对上了眼前那个脚还未放下的坏家伙。
“我说你这样活着有意思吗?”天天以欺负她为乐。
庄子曰斜背着书包,指了指门口的位子,“司机在楼下等了,还不走。”
她环顾四周,才发现同学们都走了。
这一睡就睡了一个下午。
两人乘坐各自的车子回家了。
周家大宅的门是开着的,看起来不是看到他们回来才开的铁门。
那么就是有客人了?
这种一直敞开的大门又不及时关上的可能性只有一种,那就是……
丙不然从房里狼狈地跑出一个姿色中等,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的肚子微微凸起。自懂事以来,周悠静也忘记这一幕看了多少回。
她慢悠悠地踱步进去,看到沙发上优雅坐着品茶的女子。
女子的手头还拿着一本杂志,那是新一刊的时尚杂志。茶几上的花艺就是她的杰作。
“回来了?”女子见到她,温柔地招呼。
她一脸嫌弃地看了眼女子旁边的另外一个杯子,“第几个了?”
“第N任吧,我也记不清了。”女子的嗓音温柔如水,“李管家今天炖了汤,要喝吗?”
她摇摇头,“父亲知道吗?”
女子放下杂志,杯子凑到了唇边,“应该不知道。”不然他肯定会阻拦他的第N任情妇跑来家里出丑。“我只是告诉她,楼上给她一个房间养胎而已,她有必要吓得花容失色吗?”令女子不解的是,那个女人跑来这里挺肚子示威不就是为了进周家吗?她大大方方地给,倒让人觉得害怕了?
周悠静凝视着旁边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起身轻轻地拥抱了她,“妈,你很累吧?”
不是因为父亲的花心,而是疲于应付他花心之后的附属物。
她知道父母之间的感情甚淡,对母亲而言最痛苦的不是丈夫的不忠,而是那些每天跑来打破她宁静生活的女人们。
“妈,当初生下我是个意外吧?”周悠静把头埋入女子的怀里,闷闷地问。
这个问题,她藏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母亲可曾后悔当初生了她?只因为有了她,所以母亲想逃离父亲的世界都不行。
两人都是名门世家,当初是商业联姻,她的母亲本不愿结婚,当初答应下嫁也是被迫无奈,也曾想过结婚之后隔个一两年离婚,却不料无意多了她一个包袱。
“静静,说什么傻话呢。”女人也回抱着她,“从未后悔有了你,这话以后别再说了,弟弟听了也会不高兴的。”
案亲虽然花心,但他在外风流留下的私生子一个都未被承认,他也不许那些女人胡闹到家里来,只是不知这次的戏剧性事件他老人家会多久知道这个消息。
“我上楼去了,等会吃饭叫我吧。”吃不了什么,但她也喜欢回家的时候陪陪母亲。
无力地铺倒在床上,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了片刻的放松。
曾经她讨厌父亲一直带她出席那些无聊的会议,每天还要看那么多的书,见那些皮笑肉不笑的世伯们,但懂事后她就明白了,明白了为何一直爱她的母亲也不反对父亲的做法。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母亲的地位毫不动摇。
案亲已对外界说明了周家的第一继承人就是她,无论他在外有多少的风流债都不会影响这个结果,而这也是对外公他们最好的交代。
渐渐地,她也喜欢上了开会,喜欢上了一旦进入公司就变得凌厉不饶人,曾经讨厌的虚伪也成了自己最好的伪装。
眼角一酸,暖暖的流下一道清澈的水珠。
嗯?
她伸手的同时也触碰到了身边的一个突起物,掀开被子居然是庄子曰倒在杯子里睡,他的手臂正好横过她的身体,看起来像是轻轻地拥住了她。
“你这个……”她很想骂他,自己有床不睡跑来这里干什么,但哽咽的唇角动了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吧,在伤心的时候有个人陪着,也是好的。
她保持原样躺着,头顶是他的头,枕着他的手臂,闭上眼。
头顶的那双眼睛缓缓地睁开,深邃的眼眸探测不出情绪,他轻轻地掏出口袋里的白色小药袋放在床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