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雾刚上楼,余巧妍就神秘兮兮地拉着她的手,悄然问道:“那个开雷克萨斯的男人是谁?”倚在车门边上,点着香烟吸着就觉得万分帅气。
“莫夕涯。”尹清雾也不想隐瞒,月兑了外套连同包包一起扔到沙发上,拨了拨头发去厨房倒水喝。
“莫夕涯?传闻中你为了他瞒着家人静悄悄跟他结婚一年后又离婚才讲出来的前夫?”余巧妍的眼都瞪大了。
“嗯。”这下,可以唾弃那个人了吧?
不是每一个开名车有着英俊外表的男子都是白马王子。
余巧妍马上尖叫了声,踢开尹母的房门,“姑姑,快打开窗户朝楼下看,那个开着黑色雷克萨斯的男子就是你的前女婿。”
尹母与余巧妍都不了解莫夕涯,除了知道这三个字以及一年前尹清雾打的那通电话里提及之外,便一无所知。
当时是美国时间午夜三点,尹母和余巧妍在房里睡得香甜,然后房内的铃声就响起来。尹清雾站在大洋彼端的街上给她们打越洋电话,“妈,我结婚了。”
尹母听到后醒了,“老大不小了,结就结吧。”
“妈,我离婚了。”尹清雾又补了一句。
尹母马上大叫起来:“什么?”然后隔壁的余巧妍也醒了。
第二天尹清雾便看到了站在公寓门口的两人,之后就是互相不提过往的生活,她们也忘记了这回事,或者尹清雾想她们可能当自己是开了个玩笑吧。
“我的前女婿,在哪里?”尹母睡眼惺忪地推开窗户朝外面看去,静悄悄的小区,只有柔和的路灯点在街角。
“嗯?刚刚还在……”余巧妍也跟着探头,“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清雾不提那个男子的原因是他长相奇丑无比或者是个赌徒潦倒者,未料不仅帅气还很多金。”
“是吗?”尹母询问的眼光望向从厨房里倒水出来的女儿,“你们复合了?”
尹清雾摇摇头,“只是恰巧遇上,送我回家而已。”
“哇,如果我有这样一个极品中的极品,我也不要第二春啦。”余巧妍双手合十望天,“以前我认为老公已是最好的了,看到你前夫我才发现老公只能排第二。”
尹清雾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没气节。”
“是不是该跟我们谈谈了?”尹母晃悠悠地走出房门。
“暂时还不想。”尹清雾端着水关上自己的门。
尹母与余巧妍面面相觑。
一大早,办公室里程天物流就闹哄哄的。
尹清雾端着咖啡杯走进茶水间,桌上放着刚买的热狗三明治,随意拿了其中一盒,她坐到椅子上,边吃边看报纸。
外面接电话的声音此起彼伏,今日来了一些工商局例行检查的人,公司里更显热闹了。程乐绕在会议室里开会挂上了禁止入内的牌子,她也饿得刚好来这里先休憩片刻。
这种热狗三明治在公司里很流行,大概是门口卖早餐的是个漂亮的美女,很多人为了与她接近也都纷纷掏腰包去买。她来公司的时候,在物业大厦的门口看到过几次,但没有动过走去买的念头。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程乐绕的秘书程菲端着托盘走进来,轻敲了下她的桌面,也坐了下来,“热狗三明治?最近很红的早餐。”
尹清雾笑了笑,收敛起自己的心思,“正在想为何普通的三明治会那么红。”
“因为有美女贩售。”程菲从她的三明治尾端撕了一部分递到自己嘴里,“味道是蛮普通的。”
“你怎么也出来了?不是该在奋笔疾书做会议记录吗?”尹清雾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看她放在桌上的托盘应该没有时间坐下来休息闲聊吧?
程菲马上弹起来,“哦,对耶,我是来倒咖啡的。”程菲转身去找咖啡。
“左排第二个格子里。”尹清雾悠悠地道,啜了一口咖啡翻看着娱乐版头条,“周末与温雅一起吃个饭?”
“她幼儿园春游。”一提到女儿,程菲的母性光辉也马上出来了,“你和我差不多大吧?怎么还不结婚?”
“我结婚了。”尹清雾第三十七次强调。
“但是你离婚了,同样是无效婚姻。”程菲耸耸肩。
若非她表弟程乐绕有了未婚妻,她也很乐意撮合他们在一起,虽然他们两人在平日看起来仿若互相看到苍蝇般。
“下个月巧妍结婚,你想好穿什么伴娘礼服?”尹清雾岔开话题。
“那小妮子还记得结婚吗?她成天老公老公地叫,我以为她早把未婚夫当老公了呢。”程菲笑笑,泡好咖啡端了出去,“周末叫上巧妍,我们三人吃饭。”
“哦。”尹清雾应了声,还不是几个老女人在一起吃饭八卦发牢骚嘛,但偶尔这样的聚会,也会让她觉得安心与温馨。
程菲走出去又折回来,头探进来问:“清雾,当初是你先认识程乐绕的,为何后来还是介绍给了巧妍?你们就完全没发展的可能?”
“当然。”尹清雾月兑口道。
不过也感谢当年的明智,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的工作。
饼了半小时,会议结束,她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上次的合约已经谈下来,今晚是两公司合作的小型酒会,程乐绕定在了市内的火锅城,地点就在上次PUB的对面几步远。
尹清雾本不想去,但程乐绕指明客户要求参与合约的人都要到场,她也不好推月兑,下班后收拾了也过去了。
“你确定没走错地方?”程菲坐在车里有些半信半疑,“这条街是有名的不眠街,几乎都是PUB,来这里吃火锅?”真不知那个程经理怎么想的。
“就是这里。”尹清雾付了车费,与她一起下车。
程乐绕一行人已经开吃很久了,一张圆桌的中间摆了一个大的鸳鸯火锅,沸腾的热水里翻滚着贡丸与漂浮的菜叶。
尹清雾挑了个靠走道点的地方坐下,想着等会喝了几杯就找个借口早点走。桌子边上摆满了食物,淡灰色的托盘中心绘着不同的花纹,如同是一个个变形的青花瓷上的花纹般雅致。托盘里盛着小小的盘子,每个盘子上放着不同的菜式。
她挑了自己喜欢的油条放进去,不怎么吃辣,所以她的手要绕过另外一边才可以放到不辣的火锅那边。
水滚着,似一个个无色的泡泡,带着食物一起跳动着,腾腾的热气瞬间迷糊了她的眼,也忽略了突然倾身而来的客户。
“尹小姐,来得可真晚。”客户手里拿着倒满的啤酒,摇摇晃晃地走到她的身边。
她微微诧异,但随即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也拿起自己倒了王老吉的杯子,朝他致意。
他却摇摇头,用手挡着她的杯子,连连摇头,“你这样可不行哦,尹小姐。”他又转身去拿桌上的酒瓶子,替她拿了一个新的酒杯,倒上酒,“来,满上。我们为签约成功干一杯。”
她酒量不好,而且喝了几杯就会脑子发晕。她的眼瞟向周围的同事,未料各个喝得忘我。程菲也不在位子上,程乐绕被另外一个客户拉住了。她现在这个位子又成了最不显眼的地方了,心里一叹,这一杯是怎的也躲不过了。
“谢谢,我只能喝一杯。很抱歉。”她接过酒杯,也只能微笑着致意,酒流入喉咙里,涩涩的感觉满溢在嘴里。她一直都不太爱喝酒,偶尔也只是为了应付,或者是在失眠的时候,她会开一瓶红酒,喝杯再睡。不仅有助于安眠又可以美容,她也乐意。
只是那样失眠的日子,在一年前刚开始的几个月里,出现过,后来便一直安眠到天亮了。
客户似还想要她喝酒,又拿着酒瓶子给她倒了一杯,“来来来,年轻人应该多喝。”
她直直摇头,“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她不知道这个客户姓什么,只能一味地自我推辞。
程菲哪里去了,为何还不过来?
但客户不见得放过她,就是拽着要她喝酒。
她也拗不过,拒绝多了也只会让人觉得自己耍脾气,又朝隔着几个位子的程乐绕看了眼,他也差不多被灌得倒下了。
她只得又连喝了几杯。
终于客户也看出了她的不胜酒力,见她脸颊染上红晕,也不便再进行劝酒。她倚靠在位子上,头晕得太阳穴隐隐生疼。用手抵着左脸颊,只等程菲回来可以带她回家。
只是程菲去上洗手间为何要这样久?
邻位的某同事放了一只生蚝进去,一秒后马上捞出来,又直接凑到嘴巴塞进去。那一股还未褪去的腥味,很刺鼻地传入她的鼻翼里。
胃里马上涌出一股泛酸的意味,她马上站起来朝洗手间走去,但又不了解这里的地形,看到安全出口后,马上就按着那个方向走到了店门口,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一手攀着旁边的电线杆子就弯腰吐了出来。
罢来还没什么东西吃进去,但在车上的时候咬了几口三明治,这时也一股脑儿全吐光了,周围一片的污秽狼藉。她无力地斜靠在杆子上,想要闭目休息片刻。
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似很轻柔的动作。她低头看到一双男士的牛皮鞋,无力却还是轻声道:“谢谢了,程经理。”也只有他会发现自己未来的小泵子不见了,会出来看一看吧。
背上的那个力道突然加重了,她的背也随即被用力推了过去。
她一个站不稳,整个人朝地上扑去。出于本能反应,她单手支撑到地上,立刻叫出来:“啊,不是吧!”
音量不禁提高了几分,她手按到的地方就是刚才呕吐后的地方,这这这……这也太恶心了吧!
“程乐绕,你在干吗?”她抬头朝那个身影吼去,吼完才发现自己叫错了人。
站在她旁边的这个人,眼里带了些许的恼怒,一脸的低沉表情也看不清多余的情绪。一身的西装笔挺,高挺的身材立在原地,手往口袋里一插怎么看怎么个潇洒。
但她现在可没心思去看这道风景,“莫夕涯,你干吗?”
看到她也不帮忙扶一下,竟然就这样推倒她在这……简直不能形容的污秽里。他什么样的心肠!
莫夕涯站着没动,只是唇角勾了勾,终是抿成了一条线,淡淡地在良久之后才开口:“看清楚人了。”
原来他是气她认错了人吗?
她觉得可笑,又使不上力气,只能慢慢地站起来,“莫夕涯,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幼稚吗?”
幼稚到她很想跟他一样幼稚地用鞋子拍他,而她也真的那样做了,不假思索地月兑了鞋子就朝他扔过去,“你以为你是谁啊,梁朝伟还是周杰伦,凭什么我就要记得你?”
他站得不远,自是没想到她会丢东西过来,一时来不及闪躲也就中招了。闷哼了声,整个人斜斜地退了几步。
“以后不要再……”她“出现”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也不想着自己手里的肮脏,直接走近他。
昏暗的路灯照得他的脸有些银白,他脸颊边上一直有东西流下来,她一时慌了模一下,全都是粘稠的液体,她顺着一模,大惊道:“这是……”地上的高跟鞋跟部还有暗黑色的液体粘着,她一下慌了神,“砸出血来了……”
她只是一时气不过而已,谁也想不到只是这样扔一下就可以让他的头砸个洞出来吧。她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模着他的头,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莫夕涯深深吸了口气,“打电话。”
“呃……电话……”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马上揽了一辆出租车就把他塞了进去,“别叫救护车了,直接送医院。”
一路上她月兑了自己的薄外套,把外套卷在一起按住他流血的地方。按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心里慌乱地跳着,不知该如何处之,“对不起……”
原本只是一个小玩笑,却弄成这个样子。
“也不能全怪我啊,你突然出现,而我……”她急急忙忙地不知自己在说着什么,一路上叨叨念念的,也不自觉地拽紧了他的身子。
莫夕涯斜躺在后座椅上,闭着眼只听得到她的声音,隐约里似还可以想着她失措的表情。淡淡的浅笑,一直未退。
朦朦胧胧地,她靠在他的病床边上就睡着了,医生说只是一个小问题,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最好是留院观察。她忙着去缴费,窜着各个地方当着小小的护士,最后累极了便倒在他的病床边上就合了眼。
其余的事情,就让她醒来再说吧。
整个过程,莫夕涯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跑来跑去,忙得满头大汗,他的病床对面就是一扇窗户,微微开着窗,透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借以来冲淡房内的消毒水味。
已经繁星点点,她办理完了手续没有回去,只是安静地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他看得专注,渐渐出了神。
想起结婚的那半年,两人相敬如宾,偶尔还会搞个小情调跑去情侣座看电影,她会买很多零食,然后穿着他的男士拖鞋,毫无形象地拖着他走进电影院。她常说做人一定要随意知足,可是到最后放不开的那个人,还是她自己。
眼神渐渐深邃,他看着尹清雾的侧脸,在没有顾及到自己的行为前,他的手已经覆盖上了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很高,所以习惯了剪平刘海直到眉间。他模着那些柔软的发丝,仿佛心里也可以被揉进软软的东西般。为什么她的眉心老是皱着呢?难道她不快乐吗?
一个每天生活得恣意妄为,说爱就可以爱,说不爱就不爱,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的人……她会因为什么事情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