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唱个新年歌,新年唱歌多快乐,哥哥唱歌妹妹听,弟弟唱歌妹妹合。
你打鼓,我敲锣,打鼓敲锣好唱歌,大家共唱新年歌……
小蹦槌轻轻敲着手里的小红腰鼓,小北慢慢地顺着草坪边的小鹅卵石路往自己的小店前进。
呵呵,外国人的圣诞节快到了,到处是丁丁当的铃儿响丁当,她却还是喜欢中国的小锣鼓。
昨天去医院产检的时候,路上遇到卖腰鼓玩具的,她立刻逼她家相公停车去买了两个,一个给自己肚子里的小宝宝,一个,自然给那个帅帅的小和尚头宝宝啦!
心随所愿,小红腰鼓刚刚一敲,那颗帅帅的可爱的小和尚头已经出现在视线里了。
她贼贼一笑,蹑手蹑脚地往小和尚头的方向前进,准备好好闹一闹可爱的女圭女圭。
“傻驴!”
她愣了下。
“傻驴——”
……谁这么没品,敢晴天白日朗朗乾坤下口喷臭水?!是不是不想活了他?
哼一声,小北顺着声音将恶狠狠的眼神杀过去。
“笨猪!#¥%%·#……”
很熟悉的温润女音。
……
她傻眼。
她身前三米开外她的爱书坊门口,她很喜欢很佩服的容月姐正背对着她,先她一步,对着一个人很利索地反骂回去。
帅!
立刻很有兴趣地继续听。
……
……呃,或者,不是反骂回去,而是正在……交谈。
用一种她完全陌生的语调语言。
外国话?
她眯眼,看到容月的斜前方,是一个个子很高、模样明显不是中国人的年轻人,背着大大的背囊,手里抓着一张地图,正面露狂喜,很殷勤地对着容月,嘴巴快速地张张合合,同样是她完全陌生的语调语言。
傻驴?
笨猪?
……哪一国的话?
小北皱着眉毛想半天,也想不出来。当然啦,对于学了十几年英语却还依然停留在小学生对话阶段的她来说,这两人快如流水的交谈,她听不懂是很自然的嘛!
她很脸红地安慰自己,然后突然震惊了。
容月竟然会这么一口流利的外国话!
那怎么还会屈居她的小店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
为什么对她隐瞒?
或者,对所有人隐瞒?
愣愣地,瞪着那还在对着一张地图比划研究兼用陌生语言交谈的容月和外国人,手里的小蹦槌掉到地上,她毫无所觉。
“阿姨——”
女乃声女乃气的童音传过来。
她下意识地看。
同她隔了一条米宽草坪的另一条小鹅卵石小路边的长椅上,可爱的小和尚头正笑眯眯地立在上面同她打着招呼,见她望过来,立刻摆出一个奥特曼的经典造型,一脚高抬,就要从长椅上一跃而下!
“小海!”她被吓一跳,想也不想地抛开另一只手里的小红腰鼓,一步跨过草坪,再一大步跨到长椅前,伸手搂住这个调皮的小女圭女圭!
怎么这么调皮!
她有些生气地狠拍女圭女圭的一下,还没等说话,听到动静的容月也已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小北,你脸色好白!”
“小海想做超人。”她勉强一笑,胸口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又调皮了你!”容月一看两人那架势,就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做什么好事了,恼火地也打了下小调皮的,将他抱下椅子蹲到一边,她扶着小北小心地坐下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海摔就摔他一下好了,你这什么时候了,小心你自己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小北吸口气,压下胸腔突然的闷堵,看到那个外国青年走过来,很关切地对着她嘀咕一串傻驴笨猪之类的。
“脸都这么白了,还没事!”容月却只简单地回了两句,然后那个青年摆摆手走了,她却看也不看,只有些慌乱地望着小北,手有些颤抖,想了想,抱起小海就跑到一旁相熟的音响店扔下,再有些踉跄地跑回爱书坊,手抖抖地打开柜台抽屉匆忙抓出一把纸币揣进裤兜,再抓起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小纸卡,急匆匆跑出来,站在路边就截车。
“容月姐。”肚子微微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胸口似堵了一块大石,小北渐渐喘不过气来。
她开始有一点点地怕了!
“好了,来,慢慢站起来,我们去医院!”容月匆忙跑到她身前,小心地搀扶起她,不管什么草坪不草坪,直接扶着她踩踏而过,停下来的出租车司机已经很机灵地下来将后车门打开。
“南市区妇产医院。”将小北小心地挪进车子,容月立刻对司机说出地址。
“我没事的,容月姐。”小北看她慌乱而又异常镇定的神色,心里,微微安了下来。
“你当然没事,当然没事!”容月紧紧握住她颤抖的手,一迭声地对她说:“吸气,深呼吸,什么也不要怕!医院很近,马上就到了!”
小北点头,照着她说的做。
容月脑子一团乱,却知这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惊慌失措!
她同样深吸口气,借过司机的手机,掏出那张出门时匆忙抓了的小卡纸,看了一眼,立刻先拨打了南市区妇产医院的急救电话,电话一接通,立刻先说了小北的情况,再将自己预计到达的时间告之。
然后,再拨出顾天明的电话。
电话铃铃十数声,却是无人接听!
她一边继续安慰着小北,一边重拨,依然无人接听。
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了。
“顾今天要开很重要的会。”小北勉强笑着,“早上他说过的。”
“我知道,我知道!”容月暂时停止拨打电话,爱怜地拍拍小北苍白的面庞,神情逐渐沉稳,“没事的,咱们就是到医院检查一下而已,别担心。有我呢,别担心,什么也别担心。”
小北点点头,肚子中一抽一抽的疼痛却开始转为撕心裂肺一样的绞痛,她再没有任何力气,瘫靠进容月的怀里,她强笑着问:“容月姐,当初你生小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以前,她或许会问容月,宝宝出生后,该如何来养育?如何来喂女乃?
却,从不曾更不敢问这样的问题。
“我啊,我就像小鸡下蛋一样,很容易的,小北,别怕,生孩子很容易的,不要怕,不要怕。”
紧紧搂着开始颤抖的小北,容月努力让自己神情看上去轻松,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的轻快,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就要到医院了,有医生呢,有我在呢,一会儿顾先生看到电话,也会立刻赶来陪你的,你放心,来,吸气,呼气,好,慢慢地,再来!”
车窗之外,车水马龙,冬日里很少见的晴朗天气,大街上人来人往,彩带气球圣诞树,一派的喜庆,一派的热闹。
……
那一年。
那一年早春的冷冷夜雨里,她踉跄着脚步,扯着一兜换洗衣物,忍着肚子中愈来愈剧烈的阵痛,拼命挣扎着行走在无人的深夜,挣扎着,挣扎着,挣扎着,为自己,和月复中即将降临这个世间的孩子,努力地挣扎着。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求救的电话。
“容月姐……”
“我在呢,我在呢。”她柔声,轻轻擦去小北额头渐渐渗出的汗,轻轻望着这疼痛的女子,轻轻地说:“没事,我在,我在呢。”
车子“吱”的一声,停靠下来。
门打开,早已等候的护士医生担架快速而有序地拥过来。
她从口袋扯出一张粉色的纸币递给司机,手心里,攥紧那张小纸卡,钻出车子。脚下有些虚浮的无力感,她却神情沉淀地牢牢站稳,跟在医生护士担架后,轻快地开始奔跑。
至少,这一刻,这里,有她。
彼天明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
她尝试着再打小纸卡上最后一组号码,号码的名字是,刘蓝修。
同样的无人接听。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沉稳地,拨打了114查号台。
“喂,您好,麻烦帮忙查一下××公司的总机号码。”她声音轻柔,微合双目,清晰地念出顾天明公司的名称,几秒钟后,一串数字传进她的耳,她快速地重复一遍,无误,道过谢,挂掉电话,再开始按下这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
总机小姐甜美的声音传来。
她依然微合着眼,脑海里,环绕浮现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声线。
她微笑着,同样温柔地说:“我是章小北,手机没电了,麻烦帮我转到顾先生的办公室,谢谢。”
三两秒后,电话被接通。
“喂,您好,请问顾先生开完会没有?我拨打了他的私人手机,但无人接听。”不等电话那一头回答,她利索地接着说:“现在顾先生的妻子在医院里,麻烦请他听电话,谢谢!”
“请问您哪位?”电话那头,这一次,却是不肯轻易就范。
“我是南市区妇产医院的护士。”她深谙何时何地该如何说话的技巧,不慌不忙地回答:“现在顾太太的情况很不好,麻烦你立刻请顾先生听电话,可以——”
“喂?”电话那头突然出现男音。
“……刘先生?”她微愣,而后立刻说:“我是容月,我在南市区妇产医院,小北刚才肚子痛,现在正在接受检查,麻烦您转告顾先生,最好能到医院来一趟!”
“好的,我们马上到,你不要急。”电话很利索地挂掉。
她呼出一口长气,长久悬在嗓子眼的心微微有了一点点着落。
“小姐,您还会摹仿别人说话啊!”一旁的护士笑眯眯地说。
她睁开眼睛,微微笑笑,很真诚地谢过她们肯借电话给她用。
“谁是章小北的家属,谁是章小北的家属?”
她忙飞快地跑过去,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