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牧,我找好店址了。就在北京东路一百九十七号,广电大厦对面那排两层小楼中间一家就是——你跟赛风景快点过来吧!我等着呢!”
陶傲南一个电话打过来,让阿牧跟赛风景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地方挺好找,下了公交车,对直了走上不到三百米就看见了。
陶傲南跷着二郎腿正坐在店门口,拿本书当扇子使呢!见他们来了,她立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们也太慢了,这地儿多好找啊!居然折腾到现在才来,都热死我了。”
“谁知道你忽然打电话说店铺找好了?”赛风景比她还不耐烦呢!
这里虽说不算市中心,也算处于中心区域。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们俩还在开发区那块选店址呢!那么远的路,能在一个小时内赶到,她应该感谢城市交通的发展速度。
“既然选店铺做饮食,总得找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吧!你们俩都转哪里去了?在开发区搞工业的地方开餐饮店,你们俩准备做盒饭生意吗?”陶傲南的批评是完全不留情面的,“还是来看看我选的这间吧!”
赛风景和阿牧里外上下地看着。
地点自是不必说,位于市中心附近,离公车站不远,紧邻着几栋写字楼,中午要找地儿解决饥饿问题的白领自然不少。
店铺上下两层,内外两部分。里头可以做厨房、操作间,外头摆些桌椅营业,楼上还能设两间雅座。店铺挺新的,大概装修一下就能开业了。无论是格局,还是整个环境都让他们非常满意。
“可……这个地方的店铺租金应该也不便宜吧?”
阿牧手上总共就六万块启动资金,还得留下大头买桌椅和厨房用品什么的,“这附近像这样一套门面的租金恐怕不会少于八千吧!按照规矩,一般是一次全年的租金,再加上抵押金,差不多得十多万呢!”他上哪里找这么些钱?在这里开店好是好,可根本不现实。
赛风景有些留恋地看着这里,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看也是白看。”
“不白看。”陶傲南从来不白做差事,“租金三千一月,可以一月一付,不需要一次交全年,也不需要交押金。”
“怎么可能?”别说是阿牧,就连赛风景也不相信天上会掉下这等美事,“八千一月的租金降到三千一月,又可以一个月付一次租金,还不用交抵押金——这房子莫不是有问题吧?房主一房几租?”
电视上不是经常报道这种事嘛!便宜的房子被房主或房屋中介分别租给了几个租户,到最后谁也别想住,谁也没捞到便宜。
陶傲南拍着胸口保证,“这个你放心,我跟房主认识,这房根本没通过中介公司,也不可能欺骗你们。”
“你认识?谁啊?”
“陶傲南。”
“谁?”
“陶傲南!”她指指自己,“这套店铺我刚刚花钱买下来的,看!产权证还是刚拿到的,热着呢!”陶傲南从包里掏出产权证向他们证明,这套店铺的确归她所有。她自然能给出这么低的价格招揽他们这两个房客喽!
赛风景飞快地扫了一眼产权证,转而一脸谄媚地看向陶傲南,“亲亲,你到底还有几套房子没有告诉我?有没有更好的?那种位于市中心,一平米就得卖到十万的——有没有?有没有?”
这女人太贪了!陶傲南叉着腰教训她:“贪心不足蛇吞象——听说过没有?”
“可是你真的好有钱啊!足以给我想象的空间……”
赛风景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给阿牧一把拦了下来,他走到陶傲南面前,郑重地跟她谈判:“租金八千块一个月,跟这附近的店铺租金相同。但我没办法先付你一年的租金,所以每月一结。至于抵押金,我就拿赛风景抵了——你看行吗?”
他的话让陶傲南笑得前仰后合,“我还头回见到租客主动给高租金,而不要低价的。好啊好啊,八千一月,你不要后悔哦!至于你抵押给我的人……我不要,我可不想等你们的店铺倒了,还得管她吃喝拉撒。”
赛风景不服气地叫嚣着:“我很值钱嗳!随便卖到山区给人当老婆,也值一万两万的。”
“你还真是……值钱呢!”陶傲南不屑地瞪着她。
赛风景没工夫跟她打嘴仗,只围着阿牧问:“她愿意给我们便宜房租,你干吗按市价给她?”
阿牧正经八百地宣告他的主张:“她便宜租给我们是出于朋友的情谊,我拒绝她的优惠是出于男人的尊严——虽然我比你小四岁,可我也是一个成年男人了,我有我的自尊。”
男人的尊严,这玩意可跟年纪大小一点关系都没有。
选好了开店的铺子,一切准备工作就正式开始了。
因为没钱,阿牧和赛风景合计着自己设计,自己装修,虽然整个过程狼狈不堪,赛风景还因为涂料直接导致皮肤过敏,整整一个星期没脸见人,可到底还是把铺子弄得有模有样。
因为没钱,办营业执照、卫生执照这一路上,他们能骑车的时候就骑车,实在不行就坐地铁、公交,绝对不打车。
因为没钱,他们跑遍了市里所有卖厨房用品的铺子,最后居然在县城的批发市场上买全了所有用具。
因为没钱,菜单、宣传彩页、LOGO等广告单都是他们自己在电脑里设计的,为此赛风景的电脑知识倒是很有了些长进。
两个接近赤贫的人在忙到焦头烂额之时,新店终于开张了。二楼的雅座平日营业,关门后搭个折叠床,便是阿牧休息的地方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继续租房了,暂住在店里是他最好的选择。
拉拉杂杂忙活了一个多月,他们的美食铺子总算是开张了。
开张的头一天,陶傲南领了一帮朋友来捧场,加上阿牧的同学,赛风景的同事,倒也热闹得很。
铺子的牌匾仍用红布盖着,就等着老板亲自揭开。阿牧手一横,把赛风景抓过来,“你来揭牌匾吧!”
“我?你是老板,当然你揭喽!”开店的钱是他拿的大头,他又是铺子的主厨,顶着老板的名头,自然该他来揭才是。
“我希望这牌匾由你揭。”
将赛风景推到牌匾下头,他捏了红布绸子放到她的手心里,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赛风景终于用力拉下了那块红部大绸。抬眼一瞧那牌匾,她顿时傻了——风景居。
他开的美食铺子居然叫风景居?!
“是……是用我名字……起的?”即使亲眼所见,她还是不太敢相信。
“喜欢吗?”
阿牧拉着她的手看着他们俩共同打理的希望,“这铺子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你跟着我辛苦了这么久,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什么都没送过你。我精心布置了这铺子,这是我第一份事业,也是我的未来。你知道这里对我意味着什么,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就是把我自己整个人生送给你了。”
他平铺直叙一番话,说得赛风景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他还嫌不够腻味呢!拉起她的手,径自问道:“我送你的这份礼物,还喜欢吧?”
不等赛风景说话,周遭已经是一片唏嘘声。有那带着男朋友来的女生恨不能伸手掐死旁边人算了,有那单身的羡慕得真想把赛风景从阿牧身边挤走才好。
难得浪漫的人一旦玩起浪漫来,足有摄人心魄的温柔。陶傲南望完全沉醉在两人世界里的他们,悄悄地退出了人群。
忽然忘了这么多年来,她陶傲南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他……他都走了这么久了,她还在期待些什么呢?要开始新生活吗?可是为什么她看不到幸福的前景呢?
他走了,什么也没说。自始至终也不曾告诉她,他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那么突然地离开。
所有知道他们故事的人都告诉她,那不过是年少时一场幻梦,天亮了,梦醒了,他走了。有多少人会留恋在梦中度过自己的一生呢?
偏偏她像是在梦游,怎么也醒不过来。
望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身后成双成对的爱侣,她的心头掠过一阵无名的悲凉。
原来,只认钱不认男人的陶傲南也有怯懦的时刻啊!
陶傲南露出苦笑的时候,赛风景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悦。
早上天刚刚亮,她就起床陪阿牧上农贸批发市场买菜,拉到风景居后,她帮着收拾菜,他忙着配菜。中午主要做一些附近写字楼的工作套餐,晚上才是风景居正式营业时间。
到了傍晚,赛风景负责点菜、端盘子、结账这些前台的活儿,阿牧专心负责厨房。两个人一外一里,日子虽然过得苦点累点,可是赛风景感觉很好。她对生活有种前所未有的希望,好像觉得只要两个人齐心合力,美好就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可是,不美好的事还是日复一日积累开来。
虽说风景居选的地方也算闹市,可到底是家小食铺。过了八点,来吃饭的很多大老爷们都光着膀子,穿着拖鞋,露着脚丫子。说话声音跟擂鼓似的,用词还粗俗。阿牧在后台,还不觉得什么。赛风景一个姑娘家家每天应付那帮粗俗的老男人,头都大了。
又来了!又来了!在附近工地上当包工头的那个江老板又领着一帮兄弟来吃饭了,赛风景看到他们就想躲,忙去叫正在厨房的阿牧来应付,“阿牧,阿牧,你来应付江老板那伙人好不好?他们每次来都说些污七八糟的话,我不太想跟他们打交道嗳!”
“你等一会儿哦!”阿牧应了一声,握着手机朝店外面走去,不知道在跟谁聊着电话。
她等得,堂屋里江老板那帮人等不得啊!一群老爷们又是敲碗又是拍桌子的,打头的江老板头一个吼了起来:“这生意还想不想做啦?快拿菜单来,小骚蹄子。”
什么什么?他居然称呼她为……
赛风景哪受过这等闲气,站在那里简直七孔生烟,直直地冲他吼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怎么知道爷们嘴巴不干净了?亲个嘴,来来来,亲个嘴,你就知道了,爷们嘴巴甜着呢!”
江老板这话说得满堂哄笑一片,赛风景脸上却是再也挂不住了,红着眼便跑了出去。
她还能往哪里跑?自然是去找她的慰藉。
阿牧正站在后院里猛抽烟呢!赛风景一瞧见他,那委屈倾巢而出,“我都被外面那些粗俗的人欺负死了,你还一个人蹲这儿抽烟?”
阿牧不吭声,兀自抽着烟。原本就指望他能好好安慰自己,可惜在他那里没能得到安慰,赛风景的心里更难受了。
“我都是为了谁在受这份罪啊?还不是为了你嘛!还不是都为了你嘛!要不然我也不会辞职,也不会来这里开店,也不会每天把手泡在洗碗水里,也不会天天烟熏火燎的,也不会……也不会被那些老男人侮辱,不会……”
“你以为就只有你在忍受吗?”
本来已经一肚子烦心事了,还要倾听她的抱怨。阿牧顿时就火大,不耐烦地丢下烟蒂,也开始倒出自己满肚子的苦水,“我也在忍耐!如果不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根本没必要回来。我大可以在台湾,住大房子,有份好工作,娶个贤惠的老婆。我也不用烦了,我妈也不用再唠叨了,大家都安生了。”
他这说的叫什么话?赛风景听着心里顿时就堵上了,“你后悔了是不是?你后悔回来开风景居了,是不是?那你走啊!我又没拦着你,你这会儿把风景居关了,回台湾找你妈去好了。”
两个人话赶着话就说到这分上了,阿牧也不吭声,赛风景待不下去了,再僵下去她眼泪就该掉下来了。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样子,好像她离不开他似的。
她丢下围裙掉头就走,这一晚,两人就此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