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欣喜欢烹饪,喜欢的程度到会跑遍大大小小有名的餐厅及摊贩,试图吃出别人的商业机密;更参加了各式各样免费的烹饪教学,期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煮出令人食指大动、赞不绝口的美食。
泵且不论她修练至今厨艺如何,会造成她对烹饪有这种莫名的热中,其中最重要的原因,绝对是因为她有一个手艺直逼傅培梅的妈妈,天天以美食佳肴刺激她的结果。
所以,用餐时间的李家常常出现类似这样的对话,
“李太太,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煮得比你好吃!”
“这句话你讲了二十年,也没见你成功过。”
“国父说:‘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我也才花了国父一半的时间而已!再说,要超过你也不见得要花到四十年。”
“既然我的厨艺那么不济,你干嘛还拼命吃?”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往往,李和欣的话都说得很满,可是曾看过她精湛厨艺下产生的全黑蛋炒饭或酸辣玉米浓汤,大概都会认为她即使到达了国父的境界也于事无补。
美好的星期假日,李家又弥漫著浓浓西点烘焙的香味,李母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刚出炉、热腾腾的苹果派,笔直端到女儿面前。
口水流一地的李和欣,早忍耐不住备好叉子坐在餐桌前等了,当一切就绪,她正准备落叉大快朵颐时,李母眼明手快地又将苹果派拿走。
“别冲动,不是给你吃的!”
“小气,你是不是怕我偷学你做苹果派的密技?”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在,不给她吃要给谁吃?
“还敢说!”李母一手端著苹果派,另一手用力朝女儿的额头戳下去。“是谁成天把别人的狗当成自己的狗?我们当然要有所回馈啊!”
“要给金毛吃啊?”模模被戳痛的额头,李和欣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就要往门外冲,“我去叫!”一大块的苹果派,金毛一定吃不完,她到时候可以“勉为其难”地替它多吃几块。
“给我回来!”李母无力地扶著桌面,这么笨的人身上真的有她的基因吗?“不是给那只狗!你不是一直想看隔壁的先生?我现在在帮你制造机会!”
“你是说……苹果派是做给隔壁先生的?”隔壁那位帅气、富有、有爱心、高贵、浪漫的完美先生?
“是啊,人家搬过来那么久了,我们都还没去打个招呼,反而先拐跑了人家的狗。这个苹果派,就当作敦亲睦邻好了,省得我以后看到他还要遮遮掩掩的。”唉,遮遮掩掩可是羞愧的极致表现啊!
“可是他在家吗?”隔壁的先生似乎很忙碌的样子,总是早出晚归,每天早睡晚起的李和欣,根本连他出门的汽车引擎声都没听到过。
“我注意过了,今天早上没有发动引擎的声音,他应该还没出门。”李母仔细回想。“如果他真的不在,那就算便宜你好了!”
随著母亲的话,李和欣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起来。等一下,她就要见到隔壁的完美先生了,他送的那支玫瑰花,正好端端地插在她书桌前……不晓得他看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呢?他对她的印象又是如何呢?她这么突然地杀过去,应该不会很唐突吧?还有……
“发什么呆!还不赶快把苹果派送去给你那个‘李奥纳多一卡皮箱’?”
“是李奥纳多狄卡皮欧!”
“我管你李奥纳多几卡皮箱,你不去,我要去喽?”
“我去我去……”
站在隔壁花园洋房的黑色大门前,李和欣拿著香气四溢的苹果派,另一手在电铃前游移不定。
方才一时高兴过头,没多想就带著食物出门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简单的T恤加七分裤的打扮,虽然还构不上“随便”,但第一次见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不是应该打扮得更漂亮一点?
后悔也来不及了,即使她就住在隔壁,可是苹果派都还没送出去,为了“换衣服”这种理由又折回家,一定被母亲骂到臭头,或者,笑到不行。
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下门铃,李和欣的心跳从七十二一路狂飙至一百二,而且有愈来愈激烈的趋势。不得已,她只好不断吞咽口水强压下自己的紧张。
“哪位?”一个男性的声音,透过老旧的对讲机显得有些沙哑嘈杂。
真的在家!李和欣的不安顿时冲上最高点,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我是你隔壁的邻居。”
对讲机那端沉默了一阵子。“……请稍等。”
这沉默的几秒钟,已让李和欣的一颗心提到了喉头,接下来等待开门的时间,更是度秒如年。直至她觉得自己已经等到白发苍苍了,眼前一大片电动铁门才终于隆隆地开敢……
此时她真有种逃走的冲动,可是理智硬是把她的脚定在当场,她低垂著头直盯著马路,东拼西凑的蓄积体内所有的勇气。片晌,门已完全打开,狗叫声由远而近传来,她惊喜地蹲迎接飞奔而来的金毛,希望藉此减轻胸口咚咚的擂鼓声。
“金毛,怎么办,我好紧张……”她拿著苹果派左扭右闪地远离金毛直凑过来的头。“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吃的?我要见到你的主人了,你不要害我破坏形象!”
终于,地上一个拉长的人影缓缓移到她脚尖之前,她心一横抬头定睛一看!
上帝!?在开什么玩笑?
“席济民?!”惊呼出声,盘据她心头的完美图像慢慢地崩解蚀毁。
那个帅气、富有、有爱心、高贵、浪漫的完美先生竟是席济民?此刻,她彻底了解到梦想幻灭是个什么样的感受,爆点的一百分马上骤降到四十分。
为什么是四十?在完美先生的标准里,他只大约稍微勉强粗略搭得上帅气和富有,加上他养了条好狗,还有懂得选这个好地方住,一项给他十分,刚好四十。
“女圭女圭脸?”她是他的邻居?那个和他养的狗交好的邻居?席济民显然也很惊讶,不过他受到震撼的程度明显地比她好一点,还有理智与她再次确认:“你住在隔壁?”
“我想你大概不会是这里的警卫,也不可能是在这里帮佣的吧?”李和欣好不容易保全了苹果派,阴沉著一张脸起身,做最后的挣扎:“还是你来这里作客?”
“我住在这里。”席济民已完全恢复过来,甚至还为她住在隔壁的事实感到愉快,有她这样的邻居,看来他空洞的生活将变得十分有趣。
“你真的住在这里……”上帝为她开了一扇窗,却忘了叫她不要跳窗,害她摔得鼻青脸肿,李和欣眼下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慨。“我的李奥纳多狄卡皮欧……”
“李奥纳多?”怎么又是这个人?席济民被她搞糊涂了。
“还有威廉王子和皮尔斯布洛斯南……”愁云惨雾令她无意识地盯著手中的苹果派。
“威廉王子?皮尔斯布洛斯南?”
“唉,你不会懂的。”李和欣哀怨地瞄了他一眼,眼光又回到苹果派。她死也不会告诉他,上述三位国际知名人士是她对他的幻想。
没错,席济民确实不懂,更不懂的是她垂头丧气的模样。
“你还好吧?怎么突然这么没精神?”
“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天大的打击令她想转身回家,连跟他抬杠的心情也没有,于是她依依不舍地递出手中的苹果派,语气沉重:“这是我妈做给你的,说是要敦亲睦邻。”
“谢谢。”席济民大方地接过,忽然发现她的眼光一直追随著苹果派。他试探性地把拿派的手往左移,她遗憾的眼光果然跟著向左;他又将派向右移,然后她的眼光也跟著向右……“要不要进来一起吃?”他哑然失笑地盯著她嘴馋的模样。
“可以吗?”原本毫无生气的眼中突然漾满湛湛的光采,想不到席济民这个人还有点可取的地方嘛!“金毛也可以吃吗?”
席济民脸色怪异地瞧著她和狗热络的互动,从来没有女人对狗的兴趣大过对他的;而且,他身为正牌的狗主人,每天回家这只狗好像也没像现在这样“热烈”地围在他身边。
“它不叫金毛,叫Feuer!”他好像提醒过她了。
“Feuer?你取的名字好绕口,也不晓得是哪国话!”
李和欣顺顺黄金猎犬的毛,它居然也吠了一声附和她。
“是德文,火焰的意思。”席济民指指沐浴在阳光下,毛发金光闪闪的黄金猎犬。“你不觉得很适合它吗?”
纵然心里不服气,李和欣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取的名字真的很贴切。“我还是觉得‘金毛’比较可爱!”
“你……”席济民猛然觉得他再如何坚持,他的狗永远也不会有正名的一天。算了,他自己知道它叫什么就好。“随便你怎么叫。”
金毛?他在心里苦笑,不是他养的狗吗?为什么最后妥协的是他?
“你啊,都没有好好照顾金毛!”李和欣没由来地开始喃喃抱怨起来。“没有带它去散步,也没有定时喂它吃晚饭,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主人!”
替狗打抱不平的李和欣完全忘了,在席济民还是她心目中那个完美先生时,这些缺点似乎都不存在。
“我以为这个庭院已经可以满足它的运动量了。”至于晚餐的事情……席济民惭愧地笑了笑:“最近我晚上都要加班,难免晚一点喂它,可是至少我没让它饿过一餐啊!”
“狗也是有灵性的,一定是你虐待它,让它受不了,才会跳过来我们家的!”李和欣振振有词地反驳,绝口不提崔莺莺如何引诱张生跳下围墙。
“我会虐待它?”
这只狗根本是到他家当大爷的,吃的饲料比他吃的还贵,他还要负责赚钱养它……可是现场李和欣加上狗一共两票,而这两票正一脸控诉地直盯著他,他这个屋主兼饲主好像完全变为少数弱势的一方。
“好,是我的错,我会注意的。”
“好吧!如果你不阻挠金毛到我家玩,就算你将功折罪。”她常常和他唇枪舌剑的,难保他不会记仇,所以总要先防范一下。
“我干嘛要阻挠?”有人帮他养狗、带狗散步,他还求之不得哩!何况他上班时间一整天都不在家,除非把它绑住或关起来,否则这只狗要跳到哪里,他可以控制得了吗?
“你还要带我参观你家!”得寸进尺地要求,李和欣睁大了眼,眸中亮晶晶的神采仿佛在告诉他,要是不答应,就是他风度不好!
“好。”除了答应,他还能怎么办?
“还有那个苹果派,我至少要吃一半……金毛也要!”这才叫江湖义气!灵活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李和欣又补充了一句:“不准你告诉我妈!”
“好。”无可奈何地摇头,席济民对她的小人之心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唉……”坐在办公室里,李和欣唉声叹气地翻动眼前的文件,“唉……”过没五分钟,又无精打采地拿起原子笔开始鬼画符。
“怎么了?”位子就在旁边的小齐,见她一反平时神采奕奕的样子,关心地凑过来。
“我昨天见到隔壁的先生了。”连说出口的话都有气无力的,可见李和欣心情之恶劣。
“他让你失望了?”小齐心头了然地猜测。
“不,比那还惨。”李和欣瞄了眼坐在对面的易海舲,眼光变得有些复杂。“是绝望!”
“绝望?”看得出来她确实满绝望的,一张女圭女圭脸皱得跟苦瓜一样。“他哪里让你绝望了?”
又看了一眼易海舲,李和欣再次深深叹气。“他全部都让我绝望。小齐,你就别再问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易海舲知道那个完美先生就是席济民,这个脸她还丢不起。
此时外线电话像在呼应她般适时响起,她反射性地想拿起话筒,然而当手碰到电话的那一瞬间……“小齐,今天外线电话给你接好不好?找我的再转给我。”
她的话令埋首工作的易海舲抬起头,深思地望了望她。
匡!讲不到一分钟,小齐俐落地挂断电话。李和欣圆圆的眼睛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是谁打来的?”
“喔,是厂商打电话来确认活动时间。”小齐疑惑地看著她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大失所望的表情。“你在等电话吗?”
“才没有!”急急忙忙地否认,她没大脑地又加了一句:“我绝对没有等任何人的电话!我只是不想和讨厌的人说话而已!”
她没有注意到,愈是这么强调,愈显出她心里有鬼。
易海舲听出了些端倪,她徐徐地瞥视李和欣,随口问道:
“你口中‘讨厌的人’该不会是席济民吧?”
就是他!李和欣当然不会直接承认,但嘴上却不由自主地数落起他来:
“像他那种位高权重的人,成天闲闲没事干打电话过来,我才懒得跟他说话!”
“闲闲没事干?”易海舲秀眉一挑。“和欣,你这句话就有失公允了。试问一个闲闲没事干的总经理,会常常加班到十一、二点吗?他平时还要应付公司自立为王的小团体,然后想尽办法整合公司各部门南辕北辙的意见,以维持公司和谐稳定,我相信这些就够他忙了。”
“啊?他们公司内部还搞分裂啊?”想起诗仙名句:相看两不厌,只有八卦山。一听有八卦,李和欣眼睛就亮起来,她就知道那个席济民果然领导无方!
“比较详知内情的业界人士,多少都有耳闻名传电信分为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两大派,这就要从名传的体系开始说起了。名传只是名盛集团旗下的一个关系企业……”
“名盛集团?是那个涉足建筑业、化工业、电子业、金融业,现在又投资电信业的集团吗?”小齐插话,这倒引起他的兴趣。
“对,”易海舲继续叙述:“所以名盛集团下的公司,几乎都是家族企业,由该集团董事长的各房亲戚主持。然而,名传电信却反常地用了毫无背景的席济民当总经理,真正有亲戚关系的人却成了副总,导致他们现在内部斗争不断,副的拼命想把自己扶正,正的只好极力压制副的。”
李和欣听得张大嘴巴。“我以为……我以为席大少是那种衔著金汤匙出生、不知人间疾苦的阔少爷,光坐在办公室签签名就可以赚大钱的人哩……”
“看来你对他还真是有天大的误会。”易海舲摇摇头,坐在办公室签签名就可以赚大钱?要有这么好康的工作她也想做。“席济民还在读书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所以他从高中时期就在名盛企业打工,这一做就是十几年,名盛体系下的各关系企业他几乎都待过,职位从搬货的工读生慢慢晋升到领导阶层,之后公司看他是可造之材,还培养他到美国念管理课程,直到名传电信成立,他才有机会一展身手。”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当上总经理。”小齐若有所悟地点头。
原来席济民还有这种过去!李和欣的心里对他有些改观,同时却又不禁酸溜溜地想,有真才实学、稳扎稳打起家,又运气好遗传到一张英俊的脸,怪不得那家伙对自己的条件那么自负,骄傲得都快翘到天上了……
“易姐,你对席济民的事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小齐不明就理的发问,也不明就理的在桌下又被李和欣踢了一脚。
倒是易海舲不在意地笑了笑,神色自若地回答:“因为我以前和他交往过。”
“要追得上易姐你,不简单吧?”小齐无视李和欣送他的第二脚,横冲直撞地又问了一句。从他到峰食品上班以来,对这个美丽又精明的女上司只有钦佩二字可以形容,所以他很想知道席济民那两把刷子长得什么样,能追求到条件这么优秀的女人,最好能顺便学几招。
“席济民对每个女人都很温柔,而且体贴入微。”易海舲毫不扭捏地谈论自己的前男友。
温柔?连只狗都养不好,还天天嘲笑她“女圭女圭脸”,那家伙哪里温柔了?李和欣在心里埋怨起席济民的差别待遇。可是说真的,要说他不体贴嘛,昨天那块苹果派几乎是全进了她和金毛的胃……
“还有,他出手很大方,而且人很理性,只要不激怒他,什么事都好商量。”
出手大方?要人家帮他养狗,只送了一支玫瑰,大方个屁!若非她喜欢金毛,她一定会拿起那包狗食朝他头上砸回去!李和欣又忍不住暗骂,但仔细一想,昨天参观他家时,她不小心打破一个看起来所费不赀的花瓶,他哼也没哼一声,似乎真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
“易姐,既然他条件那么好,你为什么现在……没和他在一起了?”小齐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过火,可是好奇心还是驱使他问了出来。
“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负了。”易海舲反正现在有了叶毓桐,谈席济民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而且也因为他条件好,所以桃花帐一堆,我受不了就离开他了。”
“原来如此。”那他要好好警惕自己,小齐领会地颔首。
“好了好了,上班上班,别再聊天了!”
李和欣乍然喊出这么一句,让全办公室的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
因为她惶恐地发现,她心里对“坏人”席济民的认定,因今天的对话而严重地松动,其实他,好像也没她想像得那么坏……
送了苹果派到隔壁之后,李和欣对金毛的诱拐行动并没有停止,所以李母对隔壁“席先生”补偿的举动也没有停止,每个礼拜变换不同的花样叫女儿送过去,女乃油泡芙、水果布丁、蛋塔、蓝莓慕斯……
对李和欣而言,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她对席济民的印象不再像以前那么差,更重要的,李母用来敦亲睦邻的西点蛋糕,最后还是都回归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便宜他,还不如她身体力行做好回收工作!
“席大少,快开门,今天是香草玛芬!”又到了星期天,李和欣杵在隔壁大门前朝著对讲机鬼叫。
今天她身上穿的只是轻松的休闲服,反正打从知道隔壁的人是席济民以后,她已没有了想穿晚礼服来按门铃的兴致。对他?穿睡衣来也一样!
“女圭女圭脸,有点淑女气质好不好?”隔著对讲机的席济民每次开门前总要跟她交战个一两句。“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你来找我了!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
“哈!我正好为民除害!”手中香草玛芬清新的味道正不断侵蚀她的大脑,唾液很配合地不断分泌。“你到底要不要吃?快点开门啦!我要找金毛啦!”
每回送来的食物,不全都是被她吃了吗?席济民笑著按下开门钮。“好,我马上出去迎接大小姐芳驾!”
之前住在这儿的前一任屋主,想必非常喜欢英式庭园造景,院子内有小小的仿罗马式喷泉,广阔的绿地上点缀著花团锦簇,还有一套纯白色供人休憩喝下午茶的雕花桌椅,气氛宁静悠闲。而席济民搬进来后,并未对院子有太大改装,仅仅重新粉刷及定期请人修剪花草而已。
当初李和欣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家的花园,她想像过数百次隔壁偌大院子会是个什么德性,想不到事实呈现的又比她想像得美好许多。
“席大少,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可不可以在院子里吃香草玛芬?”踩在他的地盘上,当然要客气一点,不过,他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就是了。
“随便你。”今天天气确实很好,和风送暖,不太热也不太闷。席济民在心里暗自忖道,她正确的问句应该是:今天天气这么好,“她”可不可以在院子里吃香草玛芬吧?
像她这样大摇大摆地带著食物到他家院子享用,呃,还有一只狗,哪像是在敦亲睦邻?根本是来郊游的!
“那,开动喽!”
坐在庭院的欧式雕花椅上,李和欣欢呼了一声,先将其中一个玛芬切成小块放在金毛专用的盘子里,递给那只垂涎欲滴的狗,接著自己也执起叉子,朝其中一个玛芬叉下去
“咦?你不吃吗?”
“你先吃。”他要是吃了,她吃的份量就不够了。
席济民对甜食其实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她吃东西时的满足神采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懒懒地摊坐在阳光下,他,正在享受这种幸福。
“喂!席济民,来你家这么多次,怎么都没见到有女人来找你啊?”塞了一嘴的玛芬,李和欣含糊不清地问。
“为什么要有女人来找我?”不甚在意地回答,席济民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是有一堆女朋友吗?我在这里不会妨碍你啊?”她还记得,以前易海舲还和席济民交往时,他为了搞定几个女朋友的行程,还常常对易海舲爽约。
“谁说我有一堆女朋友的?”席济民霍地坐直身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明明就有啊!我想想……那个常在电视上走秀的名模特儿茱莉,不就是你花名册中的一员吗?易姐以前还说过什么珍妮之类的……哇!你干嘛这么凶神恶煞地瞪著我?”
李和欣差点被口中的食物噎死,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被她一提醒,席济民眼光放柔了一些。这些话从李和欣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他觉得刺耳,心里头不舒服的窒塞挥之不去。
“我和茱莉分手很久了,而珍妮是我表妹!”皱著眉头,他不懂自己干嘛解释得这么清楚。
女朋友?他现在已不轻易将这个名号许给别人。当然他身边还是不乏女人陪伴,可是对他而言,那就只是纯粹的陪伴,离爱情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花心和谎言曾让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如果他再让历史重演一遍,那他就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因此,对于身边的女人,他不会承诺其中一个是“女朋友”,也不再说“我爱你”,除非,有人值得他说。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清心寡欲的过日子?”见他不点头也不摇头,该是默认了吧?李和欣凝视他的眼光突然多了一抹同情。“席大少,易姐和你分手,真的给你这么大的打击啊?”
席济民闻言一呆,打击?打击可大了,毕竟她是他到目前为止感情下得最深的女人。从那一段感情之中,他得到了切身之痛的教训,花了整整一年让时间冲淡一切,他才好不容易能毫无芥蒂的面对易海舲和叶毓桐。
只是寂寞的感觉萦绕不去。
看淡了男女关系,他不敢在女人身上放下感情,可寂寞却无时无刻环绕著他,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像身边总要有一个人,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所以即使陪伴身边的女性索然无味、言之无物,他也可以勉强忍受。
他不敢说自己清心寡欲。
可是,有了她们,为什么还是寂寞呢?
“喂!怎么不说话?”李和欣看著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迳自下了断语:“易姐果然给你很大的打击。”
听见她下的结论,席济民也没有反驳,只是从容地笑笑:“我现在和海舲只剩单纯的朋友关系。”
“少盖了啦,你一定很难忘情于易姐吧?”这项认知令李和欣心头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不过她不愿去探究那股情绪是什么,总之是不太愉快的。“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易姐以前常说你扯谎骗她,狗改不了吃屎……啊!金毛,我不是在骂你……反正本性难移,我要是相信你,金毛都可以在天上飞了!”
“我承认,我以前是会撒些小谎,那是因为我不想让女孩子难过,女人都是值得好好珍惜的。”
圆谎也是很累的,现在他已不再做这么费力气的事。席济民又拢起眉头注视李和欣,因她的不信任,他原本清朗的眸子蒙上一层阴郁。
“和欣,你可不可以不要透过海舲的眼光来看我?能不能用你自己的眼睛和心来观察?”
用自己的眼睛和心?李和欣专心咀嚼著这句话,没注意到他改了对她的称呼,不再叫她“女圭女圭脸”。无意识地朝他脸上看去,没想到这一看,却被他眼中释放的某种讯息给震慑住了!怔了几秒钟,她偏过头,想忽视心湖不寻常地波动……
“好啊,观察就观察。你不是说女人都是值得好好珍惜的?我不是女人吗?我怎么老觉得你常常在欺负我?珍惜个鬼唷!”
她语气中隐含的暧昧气味使席济民眉头一舒,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这点,他注视她的眼光又添了点柔和:“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腿特别粗?脸特别大?特别爱吃?还是特别粗鲁?”李和欣斜睨了他一眼。
“其实都有。”又开始有了逗她的兴趣。
“就知道你心里偷偷骂我是男人婆……”听清楚了他说的话,李和欣才骤然反应过来,杏眼圆睁:“你说什么?席济民!你不想活了?金毛,咬他!”
顺著她的手势,金毛跳到席济民的身上,庞然的身躯将整张椅子带人扑倒在地,拼命舌忝著它的主人;而趁著他被制住动弹不得时,李和欣则张牙舞爪地作势掐住他的脖子:
“你完蛋了你,敢骂我……”
“哈哈哈,别闹了……”席济民狼狈地躺在地上任一人一狗蹂躏,口中却发出大笑,这种狼狈,在阳光下其实也蕴含著浓浓的温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