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雨声唤醒了沉睡中的柳怡然,迷迷蒙蒙地半睁开星眸,看到的是落地窗外那片灰浊浊的天色,以及那只由她身后缠绕过来,正横亘在她雪白胸前的结实手臂。
忆起昨晚那绮丽缠绵的激情片段,她的双颊已经艳红得彷似早晨第一道划过天际的朝霞,那样的红艳动人。
柳怡然小心翼翼地想要移开那只结实得会令所有女人垂涎的健壮臂膀,不料却惊动了臂膀的主人,一个翻身便轻松地压在她的娇躯上,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她。
奔晔风炯炯有神、精灿逼人的眸光令柳怡然觉得自己芙颊发烫,她有些羞赧的转开与他对视的瞳眸,低声说道:“我……早上有通告。”
“这是你起床后对亲密爱人应该说的第一句话吗?”辜晔风挑高了浓眉,在她细致的粉颈上洒下了天罗地网般的热吻,“别去拍那些会令人生气的电影了。”
一忆及昨天她与男主角的那个热情拥抱,他仍旧愤恨难当。
“不行。”柳怡然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若不是仰仗拍电影,她是无法独自负担那些庞大的债务与开销的。
当作没听到柳怡然的反驳,辜晔风开始不安分的轻轻搓揉着她秾纤合度的酥胸,并在她耳畔诉说着蛊惑的劝诱:“那息影退出好了。”
柳怡然苦笑,他还是这样霸气,以自己的意见为主,下达的指令好似圣旨,不容人有丝毫置喙的余地。
她轻轻按住那双不停在她身上使坏、想要扰乱她心神让她做出错误决定的厚实大手,明媚动人的眼底漾开一抹追思回忆的怅然。
“去年的三月应该是我生命中最冷的寒冬,等待我去收拾的是一个支离破碎、负债累累的家庭。那时白天的我得去一间业务十分繁忙的贸易公司上班,五点半的下班时间,常常要忙到晚上七、八点才能离开公司。
下了班后得先赶回家煮饭给已半卧在床的母亲吃,匆匆忙忙地一阵梳洗后得再赶去医院照顾已中风的父亲,有时还会接到学校老师的通知,告诉我那小我十来岁的小妺在学校作弊、打架。最惨的是那时上班的薪水甚至不够我们整个家庭每月开销的三分之一。若不是后来遇到了将我签下来并引领我进入演艺圈的唐绍礼导演,我想我是一辈子也无法还清那二千多万的债务的。”
奔晔风又是爱怜又是惊诧地凝视着身下的柳怡然,他知道当初她所遭临的巨变与痛苦,绝没有她现在以这种云淡风轻般的语调般轻松,但她又为何要逃离他的身边,选择一个人独自承受呢?难道他会因为她家庭的包袱就嫌弃她吗?难道她不知道他早就打定要与她相互扶持一生吗?
奔晔风低哑着嗓音说道:“所以我才会叫你不要做了,离开那个黑暗的圈子,让我来照顾你,照顾你的家人。”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如果真的要仰赖你的施舍,当年的我就不会选择不告而别。”柳怡然定定地注视着辜晔风,“告诉你这些是要让你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我能自力更生、能还清父亲的债务、能养活我的家人,我没有必要也不打算退出!”
语毕,柳怡然轻巧地起身下床,拾起了散落一地的衣物,款款地走进浴室,关上门。
奔晔风怒不可遏地瞪视着那个纤细柔美却又坚决、顽固的背影。施舍?她怎么可以把他对她的爱用“施舍”这两个字来形容?
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他有多爱她吗?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他要她的心有多炽热吗?
为什么她总是为她的家人着想,却不肯为他或是为她自己想一想呢?难道她就打算为那该死的债务而葬送自己的一生,难道她就只想管那天杀的家庭重担而无视于他对她的深厚感情?
现在的他又不是没有能力帮她偿债,他十分乐意用他户头里几个无意义的零去换得一个有意义的她啊!
一般的女人不是只要能够找到一个有钱的金主替她偿清了债务就都一切好商量的吗?那她还在那边耍什么狠啊?该死的,为什么他爱上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奔晔风炯利的目光投向浴室,他觉得方才柳怡然所关起来的不只是浴室的门而已,彷佛还有她的心门。
经纪人琪琪笑眯眯的走到正坐在休息室中喝茶的柳怡然身后,“怡然啊,拍戏辛苦了,需不需要我帮你马两节?”
柳怡然淡淡地从镜中瞥了琪琪一眼,她清楚的记得,上回琪琪有求于她时,也是以马杀鸡作为开场。
琪琪垂涎着笑脸揉着柳怡然颈后的穴道,“怡然,你在喝茶啊,哎呀,那真是太巧了,我刚好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皇家蜂蜜绿豆糕来,这绿茶配上这一家口感细致的绿豆糕最是相得益彰。”
柳怡然扬了扬秀丽的眉稍,这么巧,上回琪琪有求于她时也是这么“刚好”的带了她最喜欢吃的绿豆糕。
琪琪坐到柳怡然的身边,白润的脸上写满了讨好之意,“怡然啊,你已经连续赶了两个星期的戏,别累坏了身子,我看不如这样吧,我想办法从你的档期中挤出个二天假期,让你去度个假散散心。”
柳怡然将杯中的绿茶一饮而尽,她的档期已经满满地排到了明年年中,会让琪琪拿出休假来利诱她的,想必不是件小事。
眼看柳怡然没有答腔,琪琪又心急地再度开口:“怡然啊……”
柳怡然微微一笑,“琪琪姐,我一直很庆幸自己能遇到你。在公事上,你是一位能够站在艺人角度替我们争取合理利益的好经纪人;私底下,你对我的照顾与关心就如同我的好朋友、好姊妺似的,所以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避开口,不须如此见外的。”
惨了惨了,怡然如此的信任她,而她竟然只因为两个帅哥就把怡然给轻易出卖了。唉,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哟!
琪琪面色泛红支支吾吾地说:“怡然,既然你把我当姊姊看,那这个……『长姊如母』这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啊?”
柳怡然轻轻点了点头,明亮澄净的大眼里盛满了浓浓的疑惑与不解。
琪琪紧张地扭着自己的双手,“既然长姊如母的话,那么还有一句话叫作『天下无不是的母亲』,而这句话也就是虎毒不食子的意思,所以呢……”
柳怡然端详着神色十分诡异的琪琪,“琪琪姐,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平常辩才无碍的你那么难以启齿?”
琪琪吞吞吐吐地不知从何说起,“其实……这个……说来话长耶……”
柳怡然的微笑中彷若带着一股能够镇定人心的力量,“那就长话短说。”
“怡然。”琪琪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不介意我帮你接了一支广告吧?”
“我的合约不都是你在接洽的吗?”柳怡然有些好笑的打量着一脸诚惶诚恐的琪琪,“你不会是替我接了一支要露三点的广告吧?”
“当然不会。”琪琪像只做错事的小花猫,偷觑着柳怡然,“不过这支广告有一个要与男主角Kiss的镜头。”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不够深思熟虑,怡然出道以来的两部电影里除了几个拥抱的旖旎镜头与一两个蜻蜒点水般的细吻外也没做过这么大的“牺牲”。唉!谁教对方开出来的条件是那么样令她心动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柳怡然点了点头,能够说动向来对她极为保护的琪琪,想必这支广告的价码应该颇高吧?
柳怡然语气平和地问道:“酬劳是多少?”
“令人难以拒绝的八位数。”琪琪愁眉苦脸地接口,她知道,怡然就快要问到重点了,而她也就快要倒大楣了。
“是哪一家厂商这么大手笔?”柳怡然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在景气如此低迷的年头竟然愿意砸下重金在一支小小的广告上头,这家公司如果不是太赚钱就是太过大方。
琪琪开始顾左右而言它,“说起来拍广告还真是既轻松又好赚啊,你想想,你和电影公司签了两年的约,四部电影的签约金总共也才一千三百万,而现在只要轻轻松松地拍一支几分钟的广告就有二千万的收入进帐。”
柳怡然紧蹙着眉心,“二千万?”
“是啊,我那时就在想只要你接下这支广告,那肩上的重担就可以减轻不少。”
为什么她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表面上的单纯,琪琪似乎还隐瞒着什么。柳怡然的口气变得生硬:“与你谈Case的究竟是哪一家厂商?”
“这家公司的招牌稳固、商誉佳……”琪琪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她与怡然合作一年多以来,还没看过向来温和、好说话的怡然动过怒,不过看来今天是很有机会看到了。
琪琪的支吾其词更加落实了柳怡然心中的猜测,她原本祥和淡雅的神色中多了一抹不悦的冷厉,“名字?”
想不到平常柔雅的怡然生起气来竟是这般可怕,琪琪艰涩地吞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才从喉间迸出了四个字来,“晔……安……人寿。”
柳怡然悦耳如春风般的嗓音像是染上了一层薄冰,“广告的男主角由谁出任?”
琪琪的声音细若蚊鸣:“好像还没有敲定人选耶……”
她惭愧的低下头,觉得自己真是太对不起怡然了,连男主角是谁都还不知道就先答应了人家,如果对方找猪哥亮来出任男主角,那她可能切月复自杀一百次都不足以谢罪。
柳怡然闭了闭眼睛,她知道辜晔风此举的目的无非是希望她能早日还清债务,然后退出这纷纷扰扰的演艺圈。
但他怎么就不能体谅她的坚持与那微薄得可怜的傲骨呢?她不希望别人认为自己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更不希望带给他许多无谓的麻烦啊!
“不接。”柳怡然闭起眼睛,他需要的是一个与他门当户对不会招人非议的好女孩,而她并不适合他。
极力挥去脑海中阳明山上交缠、缱绻旖旎的那一个夜晚。不,她不能任彼此一错再错,更不能让他一再的入侵她已平静无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