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愈来愈紧凑,整个风云庄随处可见穿梭如飞蝶般的丫头,而厨房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大伙从几天前知道今日就是朱员外到访的日子后,所有人更是彻夜未眠的准备上等佳肴恭迎贵宾的到来。
虽然朱员外与云庄根本牵扯不上丝毫关系,不过卡在朱姑娘很有可能即是季小姐一事,所有人仍是慎重其事的招待着,不敢稍有怠慢。
“快快快,大伙手脚灵活点,别耽搁了时间。悠游,你再去劈点柴。”大厨像个将军似的站在一旁,不停使唤身边的家仆。
悠游才刚将水打完,水桶都还没放下,又得拿起斧头到外头努力的劈柴。
厨房从昨天起便乱成一团,炉灶上的火也从几天前就一直没有断过,始终都是旺火烧锅,这样的情况教她忙碌到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够用。
悠游拿起斧头,奋力的劈开厚实的木头,“啪”一声,木头瞬间裂成两半。她吁了口气,赶紧再摆好下一根木头时,围墙外头突然传来阵阵鞭炮声,引得她抬头注意。
她好奇的踮起脚尖望向围墙那头,听着那热闹的声音,看来朱员外似乎到来了。看了一下四周没人,她灵活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漾开一张调皮的笑脸,索性拿起一根木头来到围墙边缘,将它搁在地上,踩在圆木上头,小脸探出围墙外。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几个朱府家丁,每人手上都捧着锦盒,好像在进贡一样隆重,让她看得目瞪口呆。
好大的排场啊!
她出神的看着朱家人一个个进入风云庄大门;想不到一个小小季小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能力,让习惯独来独往的风云庄首次敞开大门欢迎宾客。真不知道这季小姐究竟是生得何等娇媚的模样?
“悠游,你在那里干什么?!”
悠游才想再将脸探出去一点,一个粗声突然在她身旁吼叫,吓得脚底一滑,当场跌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她皱眉的揉着,微微眨眼睛,一瞧见是田护卫,连气都不敢吭一声,赶紧忍痛的爬起来,拍拍的灰尘。“没……没干嘛,悠游正要砍柴。”
她识趣的拿起斧头,赶紧佯装忙碌的样子,心里电不停地嘀咕:怎么这么巧,每次偷懒一下就会被人逮到,真是倒霉透了!
田毓只要瞧见悠游那副猴儿般德行,没来由就燃起一肚子火。“甭砍了,大厅里急需人手,你快点到前面去帮忙。”他粗声的命令着。
悠游本来才要劈下斧头的动作马上僵在半空中,抬起盈盈的大眼,惊讶的望着田护卫,“田护卫要悠游到大厅去?”
田毓眯起眼睛,“怎么?难不成你喜欢砍柴的工作吗?”
悠游赶忙丢下斧头。“不不,悠游这就去大厅帮忙,绝不耽搁。”只要可以离开这里,她一刻都不愿久留,有谁会这么呆,想要继续拿着斧头砍柴呢?
罢好她也正好奇朱员外一伙人带来的热闹气氛,田护卫一个命令正好满足她的好奇心,真是天外飞来的好运啊!
悠游先是跑到外头的井口处,将脸上的污泥稍稍擦拭干净,然后拍掉身上的灰尘后,才赶到大厅去。
怎料她人还没走人前院,大厅上热闹的气氛已经延伸到廊道外来了,瞧着许多丫环们进进出出,还有穿梭不停的家仆,看来大厅前面的忙碌情况也不下后院厨房嘛!
一时间悠游也不知道该怎么插手帮忙,人群中瞧见眼熟的丫环小柳,索性踱了过去,跟着小柳一块招呼宾客,也想乘机偷瞄朱员外的千金究竟生何模样?
悠游混入小厮当中,拿着一个托盘排在准备上菜的队伍当中,在等待的时刻里,她听见了大厅里面传来浑厚低沉的老者笑声……
朱员外一脸福态,笑起来时脸上的肉几乎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细缝.“老夫对于风云庄富饶的景象早有耳闻。如今亲临贵庄,果然是名不虚传;想不到云庄主年纪轻轻便有管理庄园之雄厚才干,真是后生可畏啊!”
云朝丰嘴角微扬,淡淡的笑着,“朱员外过奖了,朝丰不过是承续家父的产业,并不足以受此赞赏,朝丰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得向朱员外多多学习呢!”
朱员外的笑声更是溢出厅堂,回荡在整个廊道上。
“哈哈哈,云庄主真是谦虚。”
云朝丰但笑不语,对于与外人交涉一事,他向来没啥兴趣,要不是看在朱员外拥有特殊关系的份上,他根本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排场和谄媚的应对。
目光越过朱员外的肩膀,直直落在始终没有开口的女子脸上,由于对方一直垂首沉默,所以很难看清楚她的容颜。难不成这位就是……
朱员外留意到云庄主的目光,敛笑的看着身后的小女,马上热络的漾开一张笑脸。
“云庄主,让老夫来为你们介绍一下吧!”朱员外转过身子,将小女往前推了几步。“这位就是爱女琉璃。琉璃,见到了云庄主还不快点请安?”
朱琉璃慢慢的抬起脸,微翘的睫毛轻轻上扬,在与云庄主炯黑的瞳眸对视一下后,马上又含羞的低下脸去,娇媚地朝他福了福身。“琉璃见过云庄主。”
云朝丰虽然只与她目光短暂交会,却清楚的瞧见她流露出的媚态。朱琉璃的容颜很美,像朵出水芙蓉一般美艳,娇羞的模样也很令人生怜,光是她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掳获现场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一个人可以移开视线。
云朝丰当然也是其中之一,然而他无法移开目光的原因是,他在质疑她……当真就是季璇吗?
朱员外把所有人的反应全看在眼底,心里暗自窃喜。“呃……云庄主?”
云朝丰在朱员外的轻唤声中回过神,一脸尴尬的抚了抚下颚。“抱歉,朝丰失礼了。”
朱员外眼睛笑得弯弯的,得意的模样一点也不介意云庄主如此反常的态度。“没关系,反正都是自己人,往后你爱怎么看琉璃,有得是时间。”
对于朱员外别有一番含意的说辞,云朝丰没有搭腔,只是抬头看向朱琉璃,目光忽略她浓妆艳抹的用心,而在意她是否还记得十二年前的事?“朱员外,不介意朝丰和朱姑娘讲几句话吧?”
“请说,请说。”未员外像是早料到了一样,很快的将朱琉璃往前推了一步,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优闲的啜饮着香茗。
云朝丰脑子浮现很多疑问,他瞧了旁边的老管家一眼,见到老管家微微颔首后,随便在脑子里捉了一个问题,礼貌的询问朱琉璃:“朱姑娘可还记得朝丰?
未琉璃先是娇羞地偏着头,然后才微微点头。“琉璃记得,只是没想到隔了十二年,云庄主变得更俊逸、更具威严,让琉璃不由得望而生畏。”
云朝丰因为朱琉璃公式化的称赞而愣了一下,他先是谦虚的接受后,又继续问道:
“那么,请问朱姑娘是否还记得十二年前所发生的事?”
朱琉璃偏头微微瞄了一旁的爹,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带着点点哀伤的神情,对云庄主怯怯的点头。“琉璃记得。”
云朝丰上前一步,仔细的注视朱琉璃的表情。“朝丰知道这样要求很无礼,但我仍有必要询问。可以请朱小姐大略讲一下当年所发生的事吗?”
朱琉璃抿了抿唇,含羞的点点头,往旁边走了几步,像是努力在回想尘封许久的往事般,脸上尽是追忆的表情。“琉璃记得那一天,风很冷,月很高,睡意迷蒙间,琉璃一边听着娘为琉璃讲故事,一边打着盹;不知为何,爹突然跑到房里,要蓉嬷带琉璃潜入地道。
琉璃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就听到有人闯人大门的咆哮声,琉璃很害怕,一直紧紧的窝在蓉嬷的怀里。”她突然环抱自己的双臂,像是有种寒意笼罩她的身体一样,畏怯地缩着双肩。
云朝丰眯起眼睛追问:“然后呢?”
朱琉璃幽幽双瞳里已经蓄了些许水气,哀愁的抬起头望向云庄主。“后来琉璃就被带入地道里,任由蓉嬷抱着往前跑,琉璃很想问蓉嬷发生什么事,却一直不敢发问,最后只听见娘的惨叫声,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云朝丰听着朱琉璃的说辞,表情变得相当凝重,虽然她在叙述整件事情的发生始末上与事实皆无出入,不过还有一个重点她没有提及到。
他本想开口问,抬眸之际却因为瞥见杵在门边的悠游而收回了口,瞧悠游一脸苍白的表情,云朝丰疑惑的蹙着眉头。她怎么了?
琉璃见云庄主似乎还存有疑虑,自个儿赶紧又追加台词。
“琉璃还记得那天是冷冷的冬季,夜里总是有冷风拍打窗户的声响,那段记忆让琉璃好害怕,从那时起每次只要到了这个季节,琉璃总是不敢一个入睡觉,因为梦里常常可以听见娘惨烈的叫声、爹浑厚的呐喊声、家仆们纷乱逃窜的慌乱声,还有重重追兵跟在后头的咆哮声,好可怕……好可怕……让我儿乎快要承受不了了。”她痛苦的抱着头,不断拼命摇首,一副想要摆月兑那段梦魇似地,突然一阵铿锵的碎裂声,打断了朱琉璃发疯般的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想不到竟然是杵在门边的悠游分了心,不意让托盘上的杯子滑落下来,茶水与陶瓷碎片洒落了一地,四处飞散开来。
田毓看到这幅情景,真是气炸了。“悠游,你——”
悠游在听到铿锵声后,恍惚的脑子瞬间清醒,她自己又闯祸了,二话不说赶紧跪在地上,连忙赔不是。
“对不起,小的马上清理干净,对不起。”她紧张的伸出两手将地上的碎片以手掌扫净,而她的动作也惹来云朝丰的讶异。
云朝丰神情一凛,“别碰!”
“啊一一”悠游被一个尖锐的碎片划破皮肤,刺痛的感觉让她立刻抽回了手。
云朝丰气愤的走过去蹲在悠游面前,并且执起她的手仔细端详,看来这道伤口又将在她女敕白的柔美上留下一道疤痕了。“难道你自己就不能留心一点吗?”
悠游忍疼的皱着一张脸,无辜的努起嘴巴,“我紧张嘛,又不是故意的。”
云朝丰没好气的睇着她,“真是的,你做事永远这么不经大脑,难怪总是不断闯祸。”他边叨念边替她查看伤口里有无碎片残留。
悠游看他以手指轻轻碰触被划开的伤口,痛楚感立刻让她倒抽了口气,“痛……轻点。”
云朝丰看着鲜血不停从悠游的掌心流出,剑眉蹙紧,索性拿起袍服底缘的衣角置在嘴边,用力撕下一截布条,立即替她包扎止血。
悠游对于庄主的动作羞怯得不敢正视,这时她又注意到周围聚集而来的目光,她起先是不解的蹙起眉心,再看向庄主为她这个家仆所做的举动后,立刻明白大伙为何会有异样的眼光了。
“庄主,可以了,甭包扎了。”悠游一边说一边想抽回自己的手,她儿乎想挖一个地洞逃进去了。
云朝丰不悦她轻微的挣扎而抬眉,就在看见她为难的表情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为了她受伤而当场失了一庄之主的形象。他轻咳丁几声,赶紧放开她的手,并且站起身子。“你先下去吧,没事别再进来了。”
“是。”悠游不敢多说什么,低下头拿起一旁的托盘后,退了几步赶紧溜出大厅。
老管家对于庄主反常的态度,感到一丝疑惑,再望向刚才离开的家仆,这才注意到原来庄园里有这么一个生得秀气的奴才。抚了抚半白的胡须,他虽然没有仔细瞧过那名唤悠游的孩子,不过在刚才简短的说话表情及声音当中,总觉得这孩子眉宇间长得很像某人,不过一时却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而原本演得正投入的朱琉璃也想不到会被一名不起眼的家仆给打断,而那小小家仆竟然让她瞬间被云庄主冷落。看他们主仆之间的神色,朱琉璃心里泛着疑云,忍不住对那名家仆产生了敌意,直到那家仆的身影远离,她脑子里仍是盘旋着不解。
看来那名家仆与云庄主之间一定有着不寻常的关系。朱琉璃暗自揣测。
朱员外瞧大伙一直都不说话,索性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将大伙的注意力再拉回厅堂之上。“‘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哈哈哈……”
朱员外的声音的确将云朝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甚至差点忘了大厅里还有客人呢!
老管家见庄主不笑,干脆由他这老人家开口化解气氛,“不好意思,家仆粗心大意,让朱员外见笑了。”
“老管家太客气了,犯错人人都会,只不过是大错小错罢了,况且方才那场面也让老夫瞧见云庄主对待家仆仁慈的一面,这何尝不也是另一番全新的认识呢?”
云朝丰对于朱员外的话自始至终都是微笑以对,很少人有像朱员外这种爽朗的笑容,整个厅堂上似乎也只有朱员外的笑声充斥着。他这时又看向一旁的朱琉璃,对于刚才的一席话已经不想再追问,只想求证一件事。
“朱姑娘,你确定当时的记忆就这些?”
朱琉璃疑惑的眨了眨眼,垂下小脸。“是的,琉璃只记得这些,若是云庄主仍觉得琉璃回答得不够圆满,只能怪琉璃当时年纪大小,无法记忆这么惨痛的画面了。”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像是受了屈辱般哀怨。
“朱姑娘言重了,云某不是这个意思。”云朝丰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话会伤到她,也感到相当愧疚的懊恼着。
“庄主,咱们何不边吃边聊?朱员外和千金长途跋涉而来,相信一定饿了。”老管家在一旁出声化解了尴尬。
“嗯,也好。”云朝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然也会口拙,还好老管家历练够久,知道如何圆场。“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朱员外请用膳。”
朱员外瞧见云家忙着安抚琉璃的样子,心里得意的感觉愈来愈浓烈,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面前的美食,而是远眺到未来美好的景象了。
要真能与云庄搭上关系,往后的日子可是不愁吃穿了。
☆☆☆
悠游一回到厨房,马上挨了大厨的臭骂,念她偷懒不做事,柴不但没劈完,还溜到大厅里去看戏。本来悠游想辩驳是田护卫叫她去大厅帮忙,孰料身后马上又来了个大总管,劈头也骂她粗手粗脚,捣乱了大厅的气氛。两边夹攻的斥责让她根本就没有辩驳的余地。最后只能任由他们骂着,也懒得回嘴了。
好凄惨的一天,不过才一个不留心打破杯子,就挨了一顿骂,同时也被罚禁三餐,不准踏人大厅一步,就连院子都不得靠近。
既然哪儿都不能去,她只好乖乖的回到自己的房舍,好好反省罢才的过失。
悠游惆怅的回到房舍后,看着地上一堆干草,撇了撇嘴,索性倒头往草堆里扑去,将脸埋在干草里头,让脑子暂时空白。
一会儿后,她翻了个身,将手置于后脑,呆呆的盯着残破的屋顶,脑子里同时也浮现了方才在大厅闯祸的那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听到朱小姐形容的那番话时,全身就不由自主地颤抖,寒意也跟着从脚底直冲上心头,然后一个模糊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动,她才稍微恍惚了一下,托盘的杯子就这么掉落一地,真是倒霉透了。
她叹了口气,翻个身子才想侧卧,月复部突然压到一样硬东西,让她又仰躺回去。
悠游把手伸人衣服内,取出那块硬物,将它置于眼前仔细端详着。这是一块半圆形的璧玉,上面已经布满层层污垢,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色泽。她拿着它往身上的衣服使劲的擦,再拿起来藉着屋顶上稀疏的阳光透视,翠绿色的璧玉上隐约可以看出它浮雕着一只凰的形状。
她好奇的猜想不知道另一边是不是雕着一只凤的形状?
这个破东西从小就跟在她身上,有几次她本来想将它典当换取食物填月复,可惜因为它只有一半,失去了原有的价疽,根本换不到几文钱,也没人想拿这种不吉利的东西,最后她只好继续留着它,就当作护身符也不错。
每每看着这块破玉时,她总觉得它似乎牵扯着儿时的记忆,可是她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记得十二年前的一场大病让她在床上躺了好长一段时间,醒来后几乎全不记得了。
问爹她为何生病?爹说她从小身子弱,所以才会让她四处拜师学武功。
再问娘在哪里?爹则说娘在生下她后,连抱都来不及抱便死了。
至于问及这块破玉为何放在她身上?爹只说这块破玉是年家的传家宝,虽然残破,但却是重要的宝物,要她好好守着它,别弄丢了。
就这样,她便一直带着它直到现在。
有几次在与市集的野孩子打群架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是不见它有丝毫毁损,她真怀疑究竟是怎样的人会有办法将它折成两半?相信那个人一定是功夫相当了不得的高人。
既然它跟着自己怎么也弄不丢,而且又不碍事,干脆就让它继续这么搁着吧!撇了撇嘴角,将它塞回衣服里,轻轻拍着月复部的破玉,同时也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
垮着一张小脸,以舌湿润一下干燥的双唇,干脆睡觉好了,等一觉醒了,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悠游索性翻了个身,曲肱而枕,开始打起盹来。
☆☆☆
书房里微弱的烛光随风摇曳,墙壁上投射着的两道人影也跟着烛火晃动。
老管家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庄主沉思的表情,连吭都不敢吭一下.
云朝丰面色凝重的坐在桌案前,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觉得有太多疑点需要理清,无奈他却怎么也找不到破绽可以指出朱琉璃所言有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朱琉璃不是季世伯的遗孤,纵然朱琉璃生得娇美可人,拥有绝美的容颜,不过她与茹萍夫人的神韵仍是有所出入,在朱琉璃的身上找不到一丝茹萍夫人的影子,所以他肯定朱琉璃绝对不是季璇。
只是十二年前季家庄上下百具尸体全部齐全,就连蓉嬷也都遭到毒手,当时所发生的事应该不会外传出去,若季璇真的还活着,那么也唯有季璇是目睹过当时惨状的受害者,然而朱琉璃却能将季家庄当年所发生的惨状确凿无误地形容出来,这又代表着什么?
云朝丰头痛的撑着额际,努力追忆十二年前究竟遗漏了哪个季家人,或是那天有谁经过季家庄,以及记忆中璇儿五岁时的俏丽模样。
无奈时日已久,记忆已经逐渐模糊掉了,他几乎拼凑不出璇儿可爱的容颜,也想不起来她那甜美的笑声了。
“庄主。”田毓在门外轻轻唤道,打断了云朝丰的沉思。
云朝丰沉重的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田毓.“朱员外一行人都安置妥当了吗?”
田毓向庄主拱手作揖。“是的,一切都依照庄主指示,安排在最上等的客房里,而他们也都已经歇息了。”
“嗯。”云朝丰满意的点点头,撑着书案站了起来,看了田毓好一会儿,又别开目光,朝一旁的椅子走去,一脸困顿表情地来回踱步。
田毓瞧庄主表情沉闷的模样,不难猜想庄主此刻的心头一定是相当烦闷。“庄主有话想说吗?”
云朝丰蹙紧眉头,朝书架的方向走去,并且伸手取出一只覆满尘埃的锦盒,开口问:“田毓可还记得十二年前,季世伯曾交给我爹的一样东西?”
田毓想都没想,直接上前一步,“庄主指的可是那半块玉?”
云朝丰闷闷的将那锦盒放置在书案上,右手轻轻拂去上头的灰尘,厚厚的一层灰土也堆起了十二年的历史。慢慢将盒盖打开,里头一块半圆形的壁玉立即映入眼底,他小心翼翼的将它拾起,就着薄薄的烛光,透出翠绿色光辉。
他一边凝视残玉,一边说:“朱姑娘在讲当年那件事时,自始至终虽然完全无误,不过她却独独遗漏最重要的关键,那就是交代另外半块玉的去向。”
田毓侧头细思,“这么说庄主不认为朱姑娘就是季小姐啰?”
云朝丰没有答腔,只是任由田毓去猜想,即使田毓已经道中自己心里的话,他仍是不便明说。
坐在一旁的老管家也一样凝视着那块残玉,对于庄主的见解,他却有不同的说辞,“庄主,依老管家看,或许是璇儿还小,不记得有半块玉这件事,也或许是蓉嬷在逃命时不小心弄掉那半块玉,以致璇儿在被朱员外拾获时,根本没有那半块玉的存在,您以为如何?”
云朝丰看向老管家,剑眉拧紧,然后沉重的将那半块玉放回锦盒当中,慢慢的合上盖子。“老管家的话朝丰了解,只是那半块玉是这么重要的遗物,朝丰以为朱姑娘不该轻易忘却它的重要性才是。”
老管家抚着胡须思考庄主的话,倒也觉得有它的道理存在。“庄主,咱们何不给朱姑娘一段时间观察看看,或许可以由朱姑娘的谈吐间来判断真伪虚实?”
“嗯,看来也只有这么做了。”他又叹了口气,将锦盒收回了书架之后,用书藉掩藏,隐密的保存让家仆不易发现。
将锦盒放置好后,他才回过身。老管家突然问了一句:“庄主,恕老夫提出一个冒昧的问题。”
云朝丰抬眸看了看老管家,“老管家直说无妨。”
老管家抚了抚胡须后,认真地问:“庄主,倘若朱姑娘当真就是季璇儿,试问庄主真的要依照老庄主的意思,迎娶朱姑娘吗?
云朝丰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硬,他与老管家互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对于老管家的问题,老实说他当然不会只在此时提起才思考,而是每次一有空闲,这个问题便会浮现在脑海里。
他心情沉重的低头思考,整个宽敞的书房也在这个话题阐明后,变得格外寂静,就连站在一旁的田毓也在等待着庄主的回答,不晓得庄主的打算究竟为何?
沉默的气氛在此时显得格外凝重,直到时光逐渐流逝,云朝丰才别开了目光,深深吐了口气。
他语重心长地开口,“如果朱姑娘真的就是璇儿,那么我云朝丰绝对会迎娶朱琉璃入云庄当庄主夫人,完成爹和季世伯的遗愿。不管璇儿变得如何,这承诺在朝丰的心里十二年一直没有变动过,将来当然也不会改变。”
老管家听见庄主坚定的语气后,点了点头,心里也感慨的长叹一声。庄主浓厚的使命感让老管家感到相当激赏,他心里背负着两位老庄主的翼望走过十二年,却从未有过任何怨言与不平,是个相当成熟的男子。
现在老管家只愿整件事情终能如预期般圆满,让季璇正式的认祖归宗,好安慰两名老庄主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