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慧轩轻快地拉开大门,果真如她所料,是对面花店的小弟,她立刻友善地给予他一个微笑。
“晚安,娄小姐。”花店小弟礼貌地打招呼,将一大束鲜花递到她手上。
“谢谢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再走?”一连两个多礼拜来,花店小弟每天在同一个时间将不同的花交到她手上,他们之间已熟悉到可以闲聊上几句的交情。
“我们老板警告过我,千万不可以混水模鱼偷懒去。”花店小弟摇摇头,接着笑嘻嘻地透露:“今天是骆先生亲自到店里来挑的花哦!”
“他回来了?”娄慧轩喜出望外。
七天前,骆突飞到欧洲做商务考察,但他藉以传情的花束却从不曾间断过;更难能可贵的,即使他身在遥远的异邦,也会在每一天晚上,每一个固定时刻打电话对她诉情衷。
花店小弟证实地点头:“而且,他还给了我有始以来最高额的小费。他说,要亲自挑选一种最适合你的花,实在浪漫毙了!酷毙了!是不是?娄小姐,莫怪乎你总是喜上眉梢的,有这么一个温柔多情的男朋友,连我这个小男生都忍不住要羡慕起你了!”
娄慧轩绽开发自内心深处的微笑,送走了花店小弟,立刻将自己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之中。
这半个多月来,她始终沉醉于被骆奕殷勤追求的幸福美好之中,虽然他们并没有见面,但她心里想的全都是骆奕,甚至连梦中都填满他俊挺的身影。
她忙着将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插在刚买的花瓶中,最近,她几乎每两天便需要添购一个新的花瓶,好用来安置骆奕每天差人送来的花,直到现在整个屋子宛如是片花海。
即使如此,她还是舍不得将部份的花转送给别人,一定要等到完全枯萎了,才依依不舍地丢弃。她之所以如此,只因为那些花儿全是骆奕对她传达情意的凭借;每一株、每一朵都包含着他的情意。
罢整理好花,期待中的电话铃声适时响起,娄慧轩勉强按捺住自己,直到第三响时才连忙抓起话筒。
“花收到了吗?喜欢吗?”
一如以往,光听到骆奕那低沉动听的声音,她的心立刻加速跳动了起来。
深吸了口气,娄慧轩强装不悦的质问:“送我水仙是甚么意思?在暗讽我装蒜是吗?”
骆奕为之失笑。“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花店老板告诉我,水仙看似娇弱,其实却是一种极具韧性的花,它拥有坚强、忠贞的特质,和你非常相像。”
她的心里,犹如吃了蜜糖般甜津津地:“你这么了解我吗?”
“我一向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光。”静默了两秒,他轻柔似丝绸的嗓音再度自话筒彼端传了过来。“慧轩,我好想你!本想亲自带着花去看你,但又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露出对你强烈的渴望。我答应过你给你一些时间,好好享受被追求的喜悦,最后只好打消主意。我不想给你压力,更不想再惹得你不开心,我保证,我会耐着性子直到你肯见我。你知道吗?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咆全都渴望着见你!”
娄慧轩不敢开口说话,怕自己的嗓音会因过度的激动和喜悦而颤抖不已。
“慧轩?”她的沉默,令他失望地调侃起自己。“我的告白真有这么无聊吗?无聊得令你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她笑了出来。“我只是在怀疑,跟我通话的人真是在商场以干练、无情著称的那个骆奕吗?如果你的对手听到你方纔如诗人般的吟颂,恐怕你辛辛苦苦所塑立出来的强人形象,将毁于一旦了。”
他也笑了。“我柔情的一面只呈现于你的面前。在还没遇到你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感性的一面。慧轩,看在我这么痴心的份上,明天见我好吗?”
她迟迟不敢回答,知道自己如果点头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在骆奕所撒下的魅力之网下,她只会愈沉愈深,直到无法自拔,她如果让骆奕前进一步,她输掉的很可能是整颗心。
“慧轩?”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
“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好。”按捺住失望,他很快地回答。“我说过了,我不会逼你。”
慧轩无奈地轻叹,骆奕正用他的柔情与体贴,将罩在她身上的网愈收愈紧。
“骆奕,我希望你别再送花给我了。”她想藉轻松的调笑,来摆月兑心中的迷惑。“我已经开始对花粉感到过敏了,你该不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吧?”
“不送可以,那就答应我的约会。”
“你才说过绝不逼我的。”
“慧轩,我已经下定主意,要更加把劲地追求你。从现在开始,你将会陆续获得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骆奕神秘地笑道。
娄慧轩好奇地追问:“能不能先透露一点?让我心里有个底,免得我乍然面对你的『惊吓』而不知所措。”
“当然可以。”他笑得好自得。“这是我在欧洲想到的点子,今晚午夜时分,你可以趴在阳台上,聆听我为你所安排的情歌演奏,我相信你一定会满意的,那是我重金礼聘而来的超级乐团,一定会有超水准的演出。”
“哦,不——”娄慧轩重重地低叫,极力想劝阻他打消计划。“你这样做会惊扰到我的邻居,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只会羡慕你。”
“骆奕,拜托你,千万不要。”她急切地祈求。
他重提要求:“那就答应见我一面。”
“骆奕!”
“我已经长久居于弱势,这次该你妥协了。”
“可是,我……”
“说『好』。”他虽然柔情似水,话中却带着明显的威胁:“慧轩,如果你再不肯软化,我只有把我早己构思好的计划全搬出来。比如说:背着扩音器在你家楼下公开地对你大诉情衷,好让你的左邻右舍为我的痴情做见证;再不然,我干脆拋下事业,不分白天黑夜地在你公司和家门口站卫兵,甚至……”
“够了,算你赢了!”娄慧轩终于俯首称臣,竖起白旗。“你真可恶!”她想佯装愤怒,但娇嗲的语气却透露出另一种心情。
骆奕为自己好不容易赢得而来的胜利欣喜不已,开心地道:“我现在就过去看你……”
“不要。”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降服于他的柔情之中,但至少她必须要先有心理准备。“你还必须做最后小小的等待,我会去见你,而且很快,但把主动权留给我好吗?”
“好。”他告诉自己应该要满足了,毕竟慧轩已经明显的软化。“我保证不再使任何可能令你困扰的追求花招,我只会以最真切的心,期待你出现。”
“骆奕——”她欲言又止。“虽然这半个多月来我们不曾见面……但你的身影始终在我心中徘徊。”
不给骆奕回答的机会,娄慧轩立刻挂掉电话。她捂着自己发烫的双颊,因自己对他的告白而心悸不已。
她终于鼓起勇气夸出第一步。感觉上,她就像只挣月兑了牢笼,如冲上青天的小鸟般自由,而且急于探寻恋爱天堂的一切喜乐。对于未来,她开始充满了期待。
门铃突然响了,她怀着期待和紧张的心情赶去开门,忍不住猜测会是骆奕给她的另一个惊喜吗?
当门打开的一剎那,娄慧轩确实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惊喜,但却不是来自骆奕,而是萝莉。
“萝莉!”慧轩难以掩饰自己欣喜,笑骂道:“亏你还记得该回家来看看。”
萝莉原本沉着一张小脸,这会儿突然发出石破天惊般地啜泣,泪眼汪汪的跌入娄慧轩的怀中。“姊——”
娄慧轩突然像是被魔术棒定住一般动弹不得,萝莉对她的那一声呼唤彻彻底底地震慑住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之久,这是萝莉第一次这么喊她,第一次肯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心伤与脆弱。
她勉强平复自己翻腾的心绪,将痛哭不已的萝莉扶至沙发,柔声地哄劝。
“来,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骆齐他……他在外面有女人!”萝莉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河水,不断地涌出来。
“怎么可能?”她发出一连串的问题:“一定是你在闹情绪吧?你有甚么证据?知道他跟谁在一起吗?”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些痴老、臃肿、无法自老公那里得到满足的老女人的名字?”萝莉夸张地哭喊。
“萝莉,你究竟在说甚么啊?”她无法相信她所透露的。
萝莉气愤地一把抹掉满脸泪痕:“我没有冤枉他,你知道吗?他……竟然去做午夜牛郎那种骯脏、低下的工作!”
“午夜牛郎?”慧轩忍不住惊呼。
萝莉强调地点头。“我没有冤枉他。我在他口袋中搜到一张『星期五餐厅』的名片,那是台北最有名的午夜牛郎的大本营,而且他身上有女人脂粉味和口红印!”她悲从中来,再度泣不成声。“我一想到他把属于我的身体,不知给了多少可恶、丑陋的女人,我就……我就忍不住想一头撞死!”
娄慧轩紧张得瞪大双眼,深怕她真的想不开而毁灭自己,连忙劝道:“萝莉,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至少孩子是无辜的。”
萝莉轻抚着凸出的小肮,泪汪汪地啜泣:“我知道,要不是为了他,我会一头撞死,好教可恶的骆齐自责一辈子!但是,我想通了,为了那种男人轻生太不值得!”
娄慧轩心疼地轻拭她满脸泪痕。“萝莉,或许一切都是误会,骆齐不像是那种没骨气的人。”
萝莉沉浸在自己的悲哀和愤怒之中,对她客观的评论根本充耳不闻,径自痛哭流涕:“可怜我这未出世的孩子,竟会有这么一个出卖的爸爸,教他将来怎么能够抬头挺胸的做人?”
“萝莉……”
“我想过了,我决定离开骆齐:永远不再见他!”她泪盈盈的双眸中,却闪现一抹坚定的光芒。“我要独立扶养这个孩子,我永远不会让孩子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无耻的父亲。”
“萝莉,这对你的孩子并不公平,他需要父亲。”慧轩轻拍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身子,循循善诱。“你有没有给骆齐解释的机会?”
她固执地摇头。“我再也不相信他那些天花乱坠的谎言。”
“如果从头到尾都是你误解了呢?你如果做出错误的选择,是会造成你和骆齐永难弥补的遗憾。萝莉,我希望你先冷静下来,好好地思索,最好能再给骆齐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很冷静……”萝莉不再嘶声痛哭,但他哀怨、颤抖的语调更令人心酸。“你不了解,这些日子来,我和骆齐之间存在着许多问题,其实我早该发觉的,从他开始晚归,一回家就匆匆躲进浴室,活像怕被我发现甚么秘密似的。他早已经露出狐狸尾巴,我却因为对他盲目的爱而看不清事实。”
娄慧轩没有打岔,只是静静听着她自怨自艾。
“以前那个体贴温柔的骆齐早就不存在了,他最近睥气愈来愈大,对我愈来愈疏远,好象我身上有甚么可怕的传染病似的,就连我偶尔想跟他多说两句话,他很快就不耐烦地躲进浴室,或者蒙头大睡。他变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教我甘心为他拋弃一切的骆齐了……”
“萝莉,骆齐在外头为生活奔波,或许这一切转变只是因为工作太累了,你有没有站在他的处境上为他想过?”
“工作太累?”她发出比哭更刺耳、难听的冷笑。“每天都得付出体力去满足那些饥渴的老女人,他怎么能不累?”
“萝莉……”娄慧轩的心因她所承受的苦而紧缩成一团。“如果骆齐真敢这么对你,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萝莉再度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般,躲进她温暖的怀抱中。“姊,幸好我还有你……”
她的那声呼唤,再次收服了娄慧轩的心,即使萝莉将是最沉重的一个负担,她也愿意一辈子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她温柔地轻拍着萝莉,许下承诺:“你永远不会孤独无依,姊会照顾你的。』
“谢谢你,姊。”萝莉好不容易止住丰沛的泪水,将注意力暂时转移至满屋子的花。“这是苏振盛送的吗?”
她紧张地摇头。
“他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不见有甚么积极的表现,现在总算开窍了。”她误以为娄慧轩只是害羞而否认。
“这……』娄慧轩吞下已到舌尖的解释,犹豫是否该说出真情。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让萝莉发现她与骆奕之间的情感纠葛,似乎不太妥当……最后,她决定暂时隐瞒这件秘密。
萝莉轻握住她的手,以充满感情的眼神看着她。
“姊,你孤单、辛苦了那么多年,我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一个美满的归宿。虽然,我受过爱情的伤害,但我还是相信有真情的存在,苏振盛那个人看起来很不错,尤其你一向理智聪明,你看上的人绝对差不到哪去的。”
萝莉的话很让人窝心,但娄慧轩却反而对自己没有信心。面对爱情,她也不过和一般的傻女人一样茫然失措。
是否在爱情的领域里,一定都得经过这段患得患失、踌躇犹豫不决的关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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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慧轩好不容易才将不时啼哭的萝莉安抚住时,骆齐已经找上门来了。
“大姊,萝莉有没有……”
“萝莉在这儿。”眼见骆齐一脸忧心的模样,娄慧轩很快地告诉他实话,不忍让他继续像无头苍绳似的到处寻找萝莉。
骆齐释然地吁了口气,全身放松地跌坐在柔软的沙发里。
娄慧轩替他倒了杯水,眼见他如获甘霖般一口仰尽之后,才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发誓那全是误会!”他的眼神往四处梭巡。“大姊,我想见萝莉,亲口跟她解释。”
娄慧轩同意的颔首,转身朝屋里走,但半晌之后,只见她单独转了回来,一脸无奈地面对着骆齐。
“萝莉将门锁得紧紧的,谁也不肯见……她还在气头上。”
骆齐垂头丧气得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骆齐,你不会真如萝莉所说的……去做午夜牛郎吧?”她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率真的大男孩,被萝莉口中所形容被痴肥、臃肿的老女人折磨时的恐怖情景。
“当然没有!”骆齐矢口否认,俊朗的脸孔一半因怒气,一半因尴尬而涨得通红。
“那么,那张名片,还有女人的香水味、口红印,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日夜兼差,无非是想让萝莉有好日子过。”骆齐委屈地为自己解释:“我有个朋友在酒吧当服务生,那天我是去代他的班,我当然知道那地方很复杂,但我只想多赚点钱……谁知道真的那么倒霉,被一个老女人盯上……”他随即说道:“不是萝莉想象的那种又丑又肥的老女人,其实她长得挺不赖的。”骆齐突来一句不必要的解释。又继续说道:“她整个晚上就拿那双狐媚的眼神直盯着我看,然后借故叫我过去服务,倒酒、加冰块、递毛巾之类的,最后,她直接掏出名片,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做……午夜牛郎……”
骆齐激动地举起右手。“大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当场就拒绝她了,但是她一直缠着我,试图游说我改变主意,香水味和口红可能就是那时侯沾染来的。大姊,我说得句句属实,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娄慧轩突然觉得有点想笑。这显然是个极为巧合的误会,骆齐的解释非常合理,而且他那诚恳、毫不闪烁的眼神更加证明他的无辜。
“真的?”他有点怀疑。
娄慧轩非常认真的直视着他。“骆齐,大姊真的相信你,你拥有一双不会骗人的眼睛。”
“谢谢你,大姊。”他仍然沮丧不已。“为甚么你愿意相信我,而我最心爱、最亲近的萝莉却怀疑我呢?”
娄慧轩安慰的轻拍他低垂的双肩。“因为萝莉太爱你,所以一时之间无法立刻冷静地思考。”
“……是我咎由自取。”她的话,只是令他更加的沮丧和自责。“我承诺过要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但我根本没做到。我让她整天窝在破旧的小房间,提心吊胆、缩衣节食的过日子……也难怪她不肯再信任我。”
“骆齐……”
他摇头打断她。“大姊,你不必安慰我了,我不想自欺欺人,其实我和萝莉之间的感情早已经变质了。我们的生活中再不是美满、快乐,相反地,我们常常因为一点小事而起争执,交相指责,弄到最后……我甚至不太敢回家,不太敢面对萝莉那挹郁不满的眼神。”
娄慧轩静静地问:“你不再爱萝莉了吗?”
“我仍然爱她,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骆齐急切地表态。
“那你想过往后该如何走吗?”
“我真心爱她,永远都不想跟她分开……”他的眼神茫然似迷途的羔羊。“可是我……我好怕同样的情形会持续下去,这世界并不如我原先想象的单纯,生命并非总是充满色彩的……”
眼见骆齐与萝莉所承受的苦楚,娄慧轩真希望自己有解救他们的能力,但或许诚如骆奕所言——成长的道路,必须自己模索;成长的代价,必须自己承担。唯有如此,他们才能真正的长大、成熟。
“骆齐,让萝莉回家来住几天吧,也好让你们彼此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要的究竟是甚么。我相信萝莉已经听到你的解释,让她好好想想吧。”
骆齐缓缓地站起身,极为无奈地点头。“大姊,那只好麻烦你照顾萝莉几天,等到她冷静下来,我再来接她。”
“好好工作,好好照顾自己。”娄慧轩温柔地叮咛。
他再次点头,沉重地朝门口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向屋后。“那我走了,请替我转告萝莉一声……我不吵她了。”
就在骆齐打开大门的同时,屋子后方突然发出巨响,紧接着,只见萝莉顶着个肚子,却像阵风般快捷地冲了出来。
“等一下!”
“小心你的孩子!”娄慧轩紧张地喝止她,忍不住绽开释怀的笑容。“你这任性的丫头,我就知道你根本舍不得骆齐。”
“萝莉……”骆齐喜出望外,原本沉郁的脸色,在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希望之光。
但他们都猜错了,萝莉避开骆齐朝她伸出的双臂,脸上没有半点软化的迹象,她看起来相当冷静却遥不可及,骆齐的心开始愈沉愈深……“我并没有改变初衷,只是想跟骆齐把话说清楚。”萝莉看着娄慧轩的眼神,充满了祈求。
娄慧轩完全看懂了萝莉眼中的意思,她示意要清场。
“你们好好谈谈,我出去一下,或许要好一会儿……你们可以慢慢地谈。”娄慧轩无奈地离开家门。
当只剩下他们俩单独相处时,骆齐迫不及待开口解释:“萝莉,我绝对没有背叛你,即使我再落魄,也绝对不会出卖自己。”
“骆齐,其实我并不真的相信你做了。”
“那你为甚么……”
“藉题发挥吧?我想。”
两人静默了好半晌,骆齐再度开口:“你不再爱我了吗?”
“我依然爱你……”
他突然愤怒地打断她。“那你为甚么想离开我?”
“因为我不想让我们继续彼此伤害,我不想让不断的争执和吵闹毁掉我们对彼此的爱。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们会开始憎恨对方。我离开你,只是不愿见现实将我们对彼此的爱消磨殆尽。”褪下冷静的面具,萝莉热泪再度盈满眼眶。“骆齐,我们深爱着对方,但这不是我们俩想要过的生活方式。你也不想有这样的结局,对吧?”
“萝莉……”他不知道该说甚么。“我希望能信誓旦旦地向你保证一切都会没事……但我不能,那只是自欺欺人。”他深切地明白,逃避并不能真正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谢谢你的认同。”深吸口气,她试着想将心中的想法更真切地表达出来。“当你在外头忙着赚钱,我有太多时间可以思考。最近,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以前单纯得近乎愚蠢,以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只有『爱情』,有了它,我就不在乎放弃其它所有的一切,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经济』并非是存在于我们之间唯一的问题,我开始去想我以前所放弃的一切,我的家人、朋友、学业,和未来或许可能有的事业与成熟,还有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
“你后悔爱上我了吗?”
她缓缓地摇头。“爱你和我所说那一切是可以并行不悖的,错在当时的我们不够成熟。我们为爱不顾一切,逼得自己陷入困境,提早承担我们根本还没准备好负起的责任。”她眼眶中的泪珠儿缓缓滑落。“骆齐,我们不能一错再错,即使我依然深爱着你,也必须忍痛离开你,我不要有一天让你恨我,或者我恨你,你懂吗?”
“我懂。”骆齐温柔地替她拭去泪珠。“或许我们真的该分开一段时间,好好冷静地去思索未来该走的路。”
“骆齐!”萝莉卸下一切伪装,投入他的怀中,泪珠儿似断线的珍珠,洒满双颊。“对不起!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
“你没错,你没有错。”骆齐紧紧地拥着她,他的眼中也盈满了泪水。“你做了最正确的抉择,我发现自己爱你更深了!”
“生命为甚么如此复杂?”她深深依恋在他怀里,渴望能汲取包多的温暖,对未来,她依旧茫然。
“毛毛虫必须经过痛苦的挣扎,才能羽化成美丽的蝴蝶。”他似乎开始了解生命的意义。
萝莉梨花带泪的脸宠,绽开一抹温柔的微笑。“我希望自己是只全世界最漂亮的毛毛虫。”
骆齐也笑了。“你以后也会是全世界最美丽的蝴蝶。”
她的笑容再度逝去,离别的忧伤情绪再度占满她的心头:“骆齐,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不会给你时间让你忘记我的。”骆齐年轻的脸庞再度绽出自信的光采。“这次的分开绝不是结束,而是我们往后漫长人生的另一个开端。我会再次赢回你,用我做人的表现,若一天不突破现状,不做出一点成绩,我就没脸来见你。”
“我等你来……”
萝莉含着泪,目送着骆齐暂时自她的生命中消失,但她觉得,他们的心灵从不曾像此刻这般紧紧相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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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听见娄慧轩来访的讯息,只有“狂喜”二字足以形容骆奕此刻心中的感觉。
虽然在数小时前,娄慧轩曾在电话中软化,终于答应给他机会,让他见她一面;但他实在没想到,她会在短短的数小时之后,在这午夜时分主动地造访。是她再也不愿压抑真情,迫不及待想奔进他的双臂中吗?还是……
所有美丽的幻想,在他见到她的同时全化为乌有。
娄慧轩蛾眉轻锁、惶恐不安的模样,令他立刻回想起她第一次闯进这里来的情形。当时,她为骆齐和萝莉的事而来此兴师问罪,这回呢?难道历史又将重演?
他真想懦弱地跑去躲在床底下。“慧轩,发生了甚么事?”
“萝莉和骆齐……”
“该死!”他粗鲁的诅咒打断了她。“骆齐那臭小子,他在我们之间制造的问题还不够多吗?我真想差人将他和萝莉绑架到杳无人迹的荒岛上,让他们彻底自我们之间消失!”
“冷静点,骆奕。”娄慧轩和声安抚,这次两人的角色突然互换了,她显得异常冷静,而骆奕才是失控的一方。
“我不是为他们的事来指责你,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说话、可以商量的人,而你是我唯一想到的人选。”
娄慧轩对他的信心和倚重,使他自觉像是无所不能的巨人。“别忧心,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
他温柔地牵着她来到二楼的起居室,将她安置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中,亲自替她倒了杯刚沸腾的热咖啡。
他紧挨着她而坐。“现在告诉我,那两个孩子又闯了甚么祸?”
“他们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而闹得要分手,萝莉已经跑回家来住了。”娄慧轩无奈地说。
“情侣之间小小的争执在所难免,只要骆齐说几句好话,陪几个笑脸,我想萝莉就会回心转意了。”
娄慧轩不以为然地摇头。“我原先也是那么想,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他们之间并不仅只有那个可笑的误会,还有其它更复杂的问题存在。”
“我并不意外,因为这就是生命,有喜、有悲,五味杂陈。”
“我懂你的意思,但还是免不了替他们担心。”
“你的操心和劝告对他们有用吗?”
娄慧轩幽幽地叹气。“我想,没甚么用。”
他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温暖的大手里。“既然如此,你何不替他们少操点心,多为自己而活呢?慧轩,这对他们而言是另一次的考验,他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冲破难关,才能真正找到彼此,我们的操心、干涉其实并不能改变或挽回甚么。”
“我想你说得对。”她料结的眉心缓缓舒开了,漂亮的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我就是改不掉爱操心的毛病,难怪萝莉老嫌我啰嗦、唠叨。”
“那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拥有你这世界上最好的姊姊,是她的福气。”
娄慧轩放松地靠坐在舒适的沙发里,脸上仍带着静谧的微笑。“我想该是招供的时候了。事实上,我跟萝莉并不如你以为的姊妹情深,甚至有一度,我们之间水火不容地怨恨着对方,这情形直到最近才获得改善。”
“为甚么?因为她不是你的亲生妹妹吗?”他静静地问,凝视她的眼中盈满了真切的关怀。
“刚开始,我确实把萝莉和我继母当成是外来的入侵者,但渐渐地,我对她们产生了另一种感情,一种连我自己都不确知究竟存不存在感情。”不知是甚么原因,她将这些不为人知的内心话坦白地告诉他。
“存在的。”骆奕轻扶着她纤细的双肩,用他与生俱来的说服力向她柔声保证。“你对萝莉那种大无私的关怀和奉献,即使是亲生姊姊也不过如此。”他温柔地将慧轩拥进自己的怀里。“你知道吗?当时你之所以深深撼动我心弦,除了你的美丽、纯真,还有就是你对家人那种真切的关怀和爱令我感动。”
慧轩深深吸着来自他身上独特的男人味,竟像浅尝到香醇的美酒般,令她醺然陶醉。
她应该害怕再继续下去,因为那会“醉”得让她把持不住自己,但她就是不想离开他温暖的怀抱,不想破坏两人之间如此和谐、美好的气氛。
“你知道吗?从小我就是一个相当拙于表达感情的人,我不会因为得到盼望已久的礼物就欣喜若狂,即使我心里再欢喜、再快乐。”她漂亮的翦翦秋水中,藏有一丝落寞。“所以别人总认为我不懂满足,没有感情。”
“你对我,也是这种心态吗?”他轻抚着她柔细的发丝,闻着她独特的发香。
“或许吧?”慧轩试着向他剖析自己矛盾、复杂的情结。“自我妈死了之后,我开始封闭自己,那使我变得更孤单。长久以来,我从孤单中学会独立,也不轻易依赖别人,不轻易付出感情。”
“你不累吗?你不想找一个可供你停泊的港湾吗?”骆奕用轻柔的嗓音对向她说。
“我怕自己安逸太久了,就再也禁不起大风大浪的冲击。”娄慧轩一脸疲惫地道出。
骆奕努力想打破她的心墙。“我会是你永久的避风港,那些可怕的狂风暴雨再也无法威胁你。”
“骆奕……”
“不,不要抗拒我。”他情难自禁地将她搂得更紧,大手安抚地轻拍她的背,温柔地在她耳畔低语:“慧轩,你注定是属于我的!”
骆奕的拥抱彷佛成了美丽的牢笼将她紧紧困住;他的大手,彷佛化成两条永远斩不断的牵系,紧紧系住她的心;他温柔的爱语,则像是蛊惑人心的符咒,让她甘愿就此沉沦为爱情的奴隶。
娄慧轩躁热难安地想挣月兑他的怀抱,虚软无力说:“不,我还没准备好跟你更进一步……”
“嘘——”骆奕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她耳际,温柔似水的嗓音有效地安抚了她。“我也还没准备好,至少今晚。此刻脆弱、迷惘的你,激起了我另一种纯洁的感情,我只想就这样么紧紧地抱着你,给你温暖和安慰。”
娄慧轩放弃所有的挣扎和矜持,放心往他怀里靠去,就像一只刚溺水获救的小猫般,寻找着炽热的火源,细声道:“你会宠坏我的。”
“我会宠你一辈子。”骆奕对娄慧轩及自己许下承诺。
他温热、清爽的气息搔着她敏感的耳朵,激起她浑身一阵酥麻;娄慧轩宛如一只躺在火堆旁的猫咪,发出满足的申吟。“你在害我失去独立自主的能力。”
“是吗?”他发出低沉又性感的轻笑声:“我以为你喜欢我这么宠你。现在,我还想更宠你一点,给你一个令你开心的主意。”
“甚么?”
“我想这段日子以来,骆齐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磨练,或许该是我们拉他一把的时候了。”他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有把握说服得了苏振盛,请他在公司替骆齐安插一个工作吗?”
娄慧轩缓缓绽出如银铃般的轻笑声:“你真是一只既狡猾又聪明的老狐狸,难怪我会栽在你手上。”
“是啊,而且你这辈子休想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他将她搂得更紧,玩笑似的话语中却带着十足的认真。
逃?如果早知道这爱情的囚笼,竟彷如天堂般的美好,她愿意终生被监禁在其中,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