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印 第二章 昔怀
作者:素问

练功房。

房内传出箫音,呜咽笃笃,余音绕梁。

门外的两人彼此互觑,雪韧将食指轻抵薄唇,“嘘,容等片刻。”君玄龄侧耳倾听,总觉得这箫音平和得可怕。山雨欲来风满楼,给人的便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会是——风烛在吹箫?

不,不太可能。那样一个粗犷的男人,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联想到他吹箫的样子。如此,到底是何人在吹箫?雪韧明明说,风烛在屋内练功啊,疑团冒上脑袋瓜,她疑惑地皱弯了秀眉。

蓦地,狂风骤雨突起。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嗡嗡作响,接着又是一阵阵急促的箫音飞扬,时断时续交错。较之先前所吹,似有鬼魅附体,更加让人心烦意乱,毛骨悚然。

君玄龄不由得打个冷战,胸口郁闷难当,耳垂像被针刺,连带引起了其他感官的钻疼,一寸寸啃啮着骨血。她的身子颓然下跌,双手捂着耳朵,依然无法减轻丝毫的痛苦——

糟糕,难道要在这个时候……

雪韧见状,手指隔空,飞快地点了一下她的睛明、听会、印堂、下关及少商穴,而后以内力灌于百汇,为她导入真气。

君玄龄的鼻息逐渐缓和,但仍虚弱不已。

雪韧心中好生纳闷,一个不懂武功的姑娘,即使受不了这种压抑的箫音,也不至于反应剧烈至此吧。

不及细想,愈发激烈的震撼席卷而来。

君玄龄看得清楚,屋顶的瓦砾、地上的板砖相互碰撞,两排竹叶哗哗颤动,无端地纷纷坠落,更有甚者连根拔起,东倒西歪、满院狼藉。她抓住门闩的指节泛白,尽避身躯在外,仍然难以抵挡那强劲的冲击。

雪韧面色一沉,深知里面的人再斗下去,君玄龄难免受到波及。他索性两指一错位,“咔嚓”一下,把铁门锁碎为粉末。同时,一股爆破力从练功房内涌出,雪韧凭借本能迅速地旋跃,躲开此劫,然而——

他身后的君玄龄可不那么幸运,她像一只腾空的绿鸢,被斜着横扫出去三丈远,狠狠撞到墙上又弹落下来。

“玄龄姑娘!"雪韧想救她为时已晚,后悔得直搓手。

听到喊声,风烛掌中的涤凡剑剑锋一颤,不假思索,人已若电光火石飞纵至院中。当看到血沫自君玄龄口中溢出的刹那,整个人差点崩溃。他一把抱起那虚月兑的娇躯,没头苍蝇似的就往外跑!

雪韧横臂拦住他,“站住!你想带她去哪儿?"

“找大夫!"风烛咆哮着,目眦欲裂,“滚开!"

雪韧真想提盆冷水泼到他头上,好令这头疯狮子清醒点,“风烛兄,你能不能镇定一些!她是被你和月刹给震昏的,身上又没伤口,大夫怎么治?"总不能请人家开个压惊的方子吧!

“你说怎么办?"他喘着粗气,此时脑子一团浆糊,理智早都抛到九霄云外。

“快回房,用你的真气给她疗伤,固本培元啊!"雪韧差点用竹竿子敲他。老天!此事传扬出去,岂不让黑白两道笑掉大牙?冠盖满京华的御前神捕,连最基本的治疗常识都要别人一句话一个口令地教,还敢出去混?

“啊,‘对呀!"风烛一拍前额,顿然醒悟,带着昏迷的人儿匆匆离去!

“风烛兄——”简直惨不忍睹,雪韧汗颜地一捂斯文儒雅的脸庞,羞于启齿地再度提醒:“厢房在东边!"乱乱乱,关心则乱,也不必乱到这“慌不择路”的地步嘛。幸亏花凋那个“刁嘴公”被晴川公主缠在翠微宫中,尚未归来。不然,若被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景象,恐怕早已天下大乱!

正当雪韧胡思乱想的时候,练功房内走出另一名手持墨绿色洞箫的紫袍男子。他阴柔俊美的面容冷若冰霜,眉宇间凝结着千层煞气,周身上下散发着孤寒幽意,令人望而怯步。

“月刹。”雪韧恍惚地叫住他,温言道:“今天斗得过火了。”虽然连累玄龄受伤,但如果他没及时插手,恐怕到时六扇门会多两个重病号。

月刹并未回头,仅仅脚步一顿,箫指四境,“花凋。”而后扬长离去。

雪韧半天才弄清他的意思,不禁“扑哧”一笑。

不愧是月刹,心眼很毒喔!怪不得他们折腾得房间院落七零八落,原来是算准了打今儿个起,该轮到花凋掏腰包,雇人清理六扇门的内务。

呵呵。

花凋,自求多福咯!

他在生气。

而且,一定是很生气很生气。从他那阴鸷的眼神、起伏不定的胸膛,以及浓郁的鼻息完全可以猜得出他此刻已怒火中烧。

玄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犀利的眸子。

有些委屈、有些伤心,明明受伤的人是她,可为何错的人也是她?既然受伤的人都没去追究是谁的错,他为什么还瞪着大眼呢?

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不由自主地滑落。

风烛“啪”地一捶桌子,暴喝道:“你干什么吃的?"

半夜被抓来的老大夫吓得猛缩脖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呼天抢地道:“官爷,老朽以悬壶济世为生,一辈子绝不敢坑蒙拐骗他人,更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儿,您……您就行行好,放了老朽吧!"

风烛深深呼吸,克制着即将濒临崩溃的情绪,咬牙道:“该死的要我重复几遍?谁说你坑蒙拐骗?谁说你伤天害理?我只是让你给她看看病!"他花了三个时辰才把那丫头救醒,但她苍白如蜡的脸色让他心烦!偏偏请个大夫跟老驴上套一样蘑菇,打进门开始就跪在地上磕头。当他是土匪还是山贼?又不是见人就杀的魔头!

老大夫的山羊胡撅撅,怔愣道:“病?治病?这位姑娘哪有病啊?"看上去顶多是身子虚弱,吃点补品就好了嘛。

“我说有就有!"

风烛霍地起身来到榻前,一把握住玄龄纤细的腕骨,在老大夫面前晃动,“你自个儿来看,没病的人会不住流泪?我不管你开什么方子抓什么药,我要她复原!听清楚,我要求立——时——奏——效!"真见鬼!萧如瑟那个小妖精以前有事没事就跑来烦他,现在真派上用场了,她却踪迹全无!不然,让她给玄龄扎上几针,保管百病全消,也用不着在这儿和个食古不化的老头子穷搅和!

君玄龄被晃得头昏欲裂、眼冒金星,奈何死活都挣月兑不掉那只巨掌。整整八年未曾见面,她以为在京城任职的人,都该学得谦和许多……即使,他不如雪韧谦恭儒雅,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虬髯满面,粗野得像……土匪。

天啊,她该如何去帮他战胜唐公子,从而获得妹妹的芳心?

老大夫同情地望着玄龄,苦着脸道:“官爷,您轻点,不然她掉的泪更多,”

风烛回头一瞅泪眼朦胧的她,懊恼地松手,朝老大夫吼:“滚!快点给我滚!"

老大夫感激涕零,连滚带爬跨到房外,神勇无比得三两下就消失不见。

此刻,屋内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一对男女。

玄龄咽了口口水,讷讷道:“我好渴,能不能喝些水?"

风烛闷不吭地转身,踱步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不过,他用力过猛,当杯子到她手中时,水差不多少了一半。

玄龄小口啜着杯中珍贵的水,好像在品尝琼浆玉液。

呜呜,看他那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如果再要一杯,铁定会被他打得体无完肤。六扇门穷得连一杯水都给不起?

风烛眯着黑眸,盯着面前的君玄龄,胸中涌上难言的骚动。

女人!

人们不是常说“女大十八变”吗?掐着指头算算,玄龄丫头也该有二十三左右大了吧!但是,他反复地上下打量过不知多少遍,都不觉得那样纤弱的身子是属于一个成熟女人的。

闭回头再看玄龄,真的跟八年前没多大分别——难怪,他一下就认出了她!

“想再喝就说!"风烛咧开嘴,谈不上是笑还是怒。

玄龄认真地点点头,干涩而沙哑地道:“可以吗?"她真的是好渴好渴哦。

他们之间何时变得跟陌生人一样生疏客套?风烛不爽地将茶壶撂到她怀中,侧身站到床帷的挂钩前,双臂微曲,月兑掉外面的罩衫,然后连下层的衬袍都丢在钩弧上。

玄龄抬头的刹那,“噗”地喷出口中所有的温水,直呛得满面通红。她手臂颤抖着一抬,贝齿磨得咯吱响,“你、你干吗?"

仅着亵衣亵裤的风烛双臂环胸,唇边噙着一抹冷笑,道:“更衣啊。”

玄龄狼狈地左顾右盼,质问:“你喜欢在外面更衣?"

“哪儿是外面?"风烛望着她羞涩难当的模样,故意挤坐上榻,单掌擒住她捧着茶壶的一只素手,似笑非笑道:“何况,我又不是没穿衣服。”

君玄龄舌头打结,语无伦次:“你该回到自己的房间……更衣。”

“这儿就是我的房间,你让我去何处?"他的双臂枕在头后,不客气地斜躺在棉榻上,占据了大半张床铺。

气氛压抑。

玄龄吃力地推着他宽厚的肩,“我不知道,这样吧,你去空的房间好不好?"

“你还反客为主?"风烛挑挑眉毛,不以为然,“大小姐,此地乃是六扇门,堂堂京师重地!你以为是客栈不成?哪有那么多的闲房招待客人!"哼,赶他走?没门!

君玄龄闻言,沮丧地垮下脑袋。

不错。

辟家的地盘又不是寻常客栈,哪里会有一堆空房?只是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瓜田李下、惹人非议。

一咬牙,她掀开被褥,哆嗦着双腿往下走。

“哪儿去?"他连眼皮都没撩,铁臂突然伸出,拦腰将她截回身畔。

“我……我告辞……”玄龄被他灼热的气息熏得神志恍惚,结结巴巴地不知所云。

版辞?莫名其妙地跑来,莫名其妙地离开?耍他玩很有意思?

风烛利落地打挺,拇指和中指有力地掐住那尖尖的小下巴,眯眼道:“你被剑风伤得嗑血,还异想天开地星夜告辞?你给我竖起耳朵听明白,不解释清来京的原因,别想走出六扇门!"

“我……”玄龄双手抵着他,一思及此行目的,不禁神情黯然,更加面无血色。

风烛轻拍她的冰凉的面颊,“玄龄,别又昏过去了!"

玄龄感觉肺腔严重缺氧,“你……放开我好不好?我不能呼吸了。”

风烛沉吟片刻,最终放开了她。他斜睨她清雅的侧面,独肘支榻,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披散的乌亮青丝,“说!"

玄龄咬咬嘴唇,黑溜溜的大眼也望向他,“你……你记不记得,今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

风烛无奈地一翻白眼。自从进了六扇门,他所经历的事哪一件不重要?不久前,薛公公召他们四大捕头进宫,即是最好的例证。说实话,他到现在都还不大置信一个看似乎和的朝野,如今已是危机四伏,随时会有惊变的可能。

或许,他该仔细琢磨一下薛老狐狸的意思……

“不记得。”冷淡的嗓音摆明了不肯合作。

“不记得?你怎么能不记得?"玄龄惊讶地坐起来,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襟口,“你娘临危时和我爹的约定,你不记得了?"

风烛本来就只穿着层薄薄的单衣,被她用力一拽,丝带松开露出了胸膛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纹理清晰,但是一条狰狞蜿蜒的疤痕自上而下斜划腰际,破坏了浑厚性感的气魄。可以看得出,那是一条老早落下的疤痕,因为,当时缝针的线头已和肌理融合,几乎看不出线痕。

玄龄注意到他胸前的疤痕,鼻子一酸,哽咽道:“痛不痛?"

他尚不及说,她的泪水已夺眶而出,脑中依稀又浮现出昔日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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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

云淡风轻。洞庭湖的朦胧山水始终秀色可餐。

绕过附近的哨卡,扁舟停靠在君山岛的西北角。三个年龄相差悬殊的年轻男女结伴到一座小山峰上玩耍。

九岁的玄佩拉着姐姐的衣裙,圆圆的大眼滴溜溜直转,骄傲地问:“龄姐,你快点看啊!这儿的花草都很多,不比咱们的主峰逊多少吧?"此峰是她无意中发现的,恐怕爹娘都不知道呢!

玄龄点点头,“是啊。”随即又有些担心,“佩儿,你我都没有来过,万一山上有危险的动物来攻击咱们,可如何是好?"二娘平日叮嘱过多次,君山岛的七十二座山峰并不都那样安全。有些山峰未经开凿,布满杂草荆棘,里面或许还藏匿着一些未知的兽类,所以闲暇时不要到处乱跑。

“风烛不是带弓箭来了吗?"玄佩噘着小嘴,不以为意地哼道:“爹夸他资质好,师兄们都比不上,又说他是后起之秀,前途无可限量。既然,有那么厉害的人给咱们姐妹护驾,怕什么?"

“要叫风大哥!"玄龄轻轻一敲妹妹的额头,不喜欢她尖酸的口吻,好像风烛是君家的奴仆、专门供人使唤似的。

风烛斜倚在繁茂的树下嗤笑,“玄龄,你觉得对牛弹琴很有意思吗?"顺便活络着双手的指关节,“这么看得起我,也不好太让人家太失望了。”

“不许胡说。”玄龄几步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道:“以前比武你的对手好歹是人,但野兽是没有理性的,更不懂得点即为止,你千万别拿自个儿的命跟佩儿赌气。”

风烛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庞,低叹道:“傻玄龄,我心里有数。”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玄龄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她是他未过门的妻,从看着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他晓得自己的脾气暴躁、极易恼怒,为此和岛上同龄的孩子们没少发生冲突。然而,玄龄就像是—汪清泉,总能适时地扑灭他的满月复烈焰。她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圣地,令他甚至无法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生怕会吓到娇柔的她;明知玄龄不像外表一样脆弱,但每当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直勾勾瞅来时,他便会不由自主地为之沉沦;尤其,娘亲病危时,君岛主已答应把玄龄嫁给他。从那以后,他更是无时不刻地暗暗守护着她,总担心玄龄会出意外。

玄龄今年该满十五了。等到她的及笈之年生辰一过,他就立刻向君岛主提亲,然后娶玄龄过门。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呵护着她。

两人眉来眼去,有人可不耐烦了。

玄佩一跺脚,提起裙摆往山上就跑,“你们慢慢穿针孔,我自个儿去玩!"

“佩儿!"玄龄猛地醒神,面红过耳,忙去拉她,但后腰却被人一把钳住,牢牢地锁在身侧不能动弹。

“让她疯去!"风烛挑眉,双臂收拢那不盈一握的柳腰。

“咱们跟过去,别让佩儿落单。”她总觉得毛毛的,会有事情发生。

风烛撇撇唇,“你那宝贝妹子的嘴跟啄木鸟一般利,谁敢招惹她?"

啄木鸟?亏他想得出来。

玄龄哭笑不得,只好低声下气地哀求:“她是孩子心性,一旦遇事,恐怕任何应变能力都没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风烛最怕见到她那招可怜巴巴的怀柔计策。难怪古人说: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一点不错,“柔”果然是最能克“刚”的利刃。他闷闷地哼道:“只准在后面跟着,你离她远点,省得被带坏!"

“我才是姐姐啊。”玄龄抗议。

风烛单手一拖下巴,睨着她,“我看不出!你整天被玄佩牵着鼻子跑,哪点像当姐姐的人啊?"

玄龄娇嗔道:“佩儿伶俐,点子多嘛。”

“伶俐?"风烛摇摇头,淡淡地道:“她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已是不错了!我看你就是懒,不愿动脑筋罢了!"

“呵呵。”玄龄干笑几声。不愧是风大哥,果然对她了如指掌。不经意间,视线落到探出崖壁缝隙的一棵歪脖树上,眼眸顿亮,她兴奋地拉住他的手,“你快看!"

风烛百无聊赖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一棵树而已,有必要激动成这样?"

“不!那可是难得一见的植株呀!"玄龄漾起甜甜的酒窝,神采飞扬,“茶木喜欢温湿的气候,因为,它不耐寒也不耐旱,类似山涧峡谷,易受冷成霜的都不宜长。而此株无人照管,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在山棱岩缝之间形成就更加珍贵!"

“茶,又是茶!"他不理解,天天跟茶叶打交道,能有什么劲?但是,玄龄偏偏喜欢腻在一大片茶叶堆里消耗光阴。

“茶,南方之佳木。树如瓜卢,叶如栀子,花若蔷薇,蒂似丁香,根赛胡桃。”玄龄背着手,像个老学究似的,“须知,此乃一宝,饮罢提气养神,清爽肺腑,比起烈性伤身的酒提神得多。”若有似无地瞥他一眼。

风烛哂然,道:“原是你变着法儿责难我!"

“明白了?"她格格娇笑,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瞒着我爹和二娘,跟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学剑,对不对?每次,他都是夜半来天明去,神秘飘忽。你担心长此以往,白天会提不起精神,遂借酒醒神,对不对?"

风烛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喟叹:“你是个精明的人,我自然瞒不了你。那白发老翁是我爹生前的忘年交,江湖人称‘祝融野叟’。”

闻言,玄龄悚然一惊!家学渊源,她当然不会对“祝融野叟”的名号陌生。

一百年前,“包打听”百晓生重新排兵器谱,由于武林赫赫有名的两大高手“西域神剑”和“塞北魔刀”的武功难分轩轾,所以涤凡剑和断水刀并列首位。据说,祝融野叟是“西域神剑”的惟一传人,生性怪癖、嫉恶如仇,一辈子打光棍,年纪越大越好动,都一百来岁了还喜欢四处流浪,疯疯癫癫,江湖人士对他又敬又怕。

“能被祝融前辈收作徒弟是幸事。”玄龄偏着头,疑惑道:“你既没有拜在君山岛门下学艺,完全可以当他们西域派的传人,何必偷偷模模,多不自在啊。”

风烛叼着一根女敕女敕的青草,叙说道:“你也晓得祝融野叟性格怪异,如果我在君山岛多呆—日,他便一日这般传授武艺。不是我不愿光明正大地学,而是他觉得甚是无趣。除非我答应随他一起云游四海,他才肯正式收我为徒,否则,他宁可夜夜跑来君山岛,闯机关埋伏玩也不肯正经八百地住下来教我剑法。”

玄龄眨了眨眼眸,觉得匪夷所思,“总归是要收你作徒弟,何必强迫你离开:君山岛?"想到他会离开,不禁有些失措,试探地问道:“那、你最终答应没有?"

从有记忆以来,风烛就在她的左右,未曾别离。特别是娘刚去世的日子,四岁的她吓得哇哇大哭,不停地找娘亲,连爹都被闹得心烦意乱,而他却没有皱一下眉,几乎十二个时辰守着,给她讲故事,逗她开心,以此分散她的注意力。尽避,现在回想他当时所讲的笑话,会发现一点不好笑——

已经习惯的人,若是突然看不到了,一定会很难受。

玄龄揪着襟口,竟冒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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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烛听出她的慌乱,但是,暂时并不打算去为她揭开迷底。

虽说玄龄今生今世已注定是他风家的人,奈何她总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真让人心头冒火,煎熬难当。十五岁,在普通家人都能当孩子的娘了,可她稚女敕青涩的举止,总会令他涌上一股拐骗小孩的错觉。

不行,是该敲醒她的时候了。

风烛特意吊人胃口,一扭身,面朝山下无际的粼粼湖水,负手而立。他并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眺望着秀丽如画的景致。

“风大哥。”玄龄低低地呼唤,似乎已忘刚才信誓旦旦要护着玄佩,不让她落单的话题。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承。

“你到底答应他没有?"她急得语带哭腔。

“玄龄,”他所答非所问地反问:“你不是说那棵茶树很珍贵吗?"

“啊?茶树?"她有些茫然。

“我采几片叶子给你看。”话音未落,风烛足点崖头,若白鹤凌空展翅,顺势一勾,身形倒挂在绝壁上。腰间缠绕的那柄状似扣带的涤凡剑弹鞘而出,光芒四射,翩翩落叶在弹指间被他掬在掌中。

玄龄怔过来的时候,他已把清新的茶叶递到眼前。

“我若应了,是谁给你在这儿摘叶子?"风烛突然冒出一句。

玄龄接过茶叶,脸上烧烫,不敢抬头迎视他火辣辣的视线。任她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

“谢谢你。”

“谢谢我?"他不满地挑挑浓眉,“就这样?"

“那,我唱支小曲儿给你听。”她想一想,宛转地曼声唱道:“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风光,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插秧,妹妹呀东山西山采茶忙。”云袖流转,腰肢曼舞,“插秧插得喜洋洋,采茶采得心花放。插的秧来匀又快,采的茶来满山香……”尽避耳边仍是左一个“茶”又一个“茶”,可她顾盼间的妩媚风情已然流露无疑。

一抹淡淡的幽香悄悄弥散。

风烛毕竟是刚及弱冠的青年,血气方刚,呼吸逐渐紊乱,心旌摇曳,他顺从意愿地将尚在轻舞的玉人儿扯到怀中,不等她反应,便准确无误地吻上那两片红唇。

浓重的气息席卷而来,唇齿相依的陌生触感令她又惊又羞,却不是害怕,因为她知道面前的男子绝不会伤害她的,不过,理智告诉她不该如此。她伸出颤抖的小手去抵住他胸膛,可澄静的杏眸在碰到风烛深邃的幽光时,竟不由地捉住他的前襟,似乎要借一点微弱之力来支撑自己快要倾倒的娇躯。

“你……”许久,玄龄才找回自己的嗓音,沙哑而低沉。

风烛粗糙的拇指摩娑着她的唇瓣,低嘎着呢喃:“玄龄,嫁给我。”

玄龄正待说话,就听有女孩儿高喊,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山峰的另侧。她吓得四周遥望,突然想起之前跑开的玄佩,“不好!是佩儿在呼救!"

风烛用力一握她细软无骨的柔荑,“别怕!"便带着她顺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当他们赶到君玄佩那里时,都惊呆了!不知哪里飞来一只凶猛剽悍的秃鹫,来势汹汹,壮硕的羽翼在半空扑腾,锋利的爪子闪着刺眼的白光,正绕着玄佩盘旋,随时有迎面下扑的可能!

风烛皱眉道:“糟!必须引开秃鹫的注意力!"不然,玄佩随时会破相或送命!他肘部一顶玄龄的腰,“离远些。”而后,三两步躲到一棵树后,抽弓搭箭,手腕翻起,迅速扣弦,一支雕翎箭若疾风劲草,直射秃鹫金灿灿的琥珀圆眸!

“噗!"粘稠的血浆喷出。

玄龄见秃鹫中箭,立刻跑出去救玄佩。

秃鹫剧痛难忍,凌空翻滚,没瞎的另一只眼发现目标,愤怒地俯冲上来!

风烛冷汗涔涔,脑子一片空白,索性全豁出去,纵身扑开玄龄,前胸被迫敞在秃鹫的利爪之下!

玄龄眼睁睁看着那细长的爪子在她刚才还倚靠着的胸前斜划!血腥扑面而来,随着爪落,风烛随身的涤凡剑也刺穿了秃鹫的身躯!

撕心裂肺的喊叫笼罩了她所有的意识。她的身躯被撕裂成一片一片,零落地抛洒在世间的每个角落,无法拼凑。

血,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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