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望无语。
龙绻儿身子一颤,手中好不容易找到的算盘珠子又全部散落在地上,“噼里啪啦”清脆入耳。呆了呆,仅仅一瞬,龙绻儿仿佛受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啊”的一声掉头就跑,弄得花凋满头雾水。
大街上车马来往喧嚣,万一她出点意外谁担待得起?
花凋迅速地拣起一颗算盘珠子凌空甩出,点穴阻止了她莫名其妙的行为。满意地拍手,他双臂环胸来到近前,仔仔细细地端详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冷冷地道:“跑什么,花某人是鬼是怪?”
龙绻儿娇喘连连,看到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禁又怒火中烧,“放肆!你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敢点本宫的穴?”
花凋搓搓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大街不是皇宫,公主也不是公主而是公子,微臣也不再是微臣而是一介布衣。”
他只是想提醒她,莫要在大庭广众下太过张扬,谁知龙绻儿却以为他指的是花夫人说的“辞官”之事,脸色顿时惨白,“你不是‘死’了吗?死的人光天化日出现在本宫眼前,本宫当然害怕!”
好啊,敢情她当他已经死了?
花凋自我解嘲地一勾唇,“是啊,自从见到你,我就开始倒霉运,走路摔跤不说,回头撞门,喝水逢呛,吃饭被噎,这种日子想不死也难啊!”
她有让他变得那么悲惨吗?
照道理说,该是身为公主的她在处处庇护不识好歹的他才对嘛!此刻花凋的话让她如坠迷梦,索性低头思索问题。
花凋望着眼前的发漩,强忍仰天长啸的冲动,咬牙道:“现在想有用吗?难道你害了我一个不够,还想要残害别人?”
龙绻儿见他仍有精力惹她生气,料想之前一动不动又是他诸多把戏中的一个,心中涌出被愚弄的愤慨,“你——混——帐!想要跟我较量谁的血流不完是吧?”言未讫,用力一咬柔女敕的粉唇,殷红的血顿时浸染了满口,“嗯……我岂会输给你……”
花凋被龙绻儿的疯狂惊醒,赶忙一掐她的下颌,以免咬深。即使如此,他的手上也占满了湿热的血,刺眼的色泽令人昏晕。
“犯傻啊你!”
龙绻儿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灼热的血沸腾了心房,“我流我的血干卿甚事?你走你的,咱们生生死死两无瓜葛!”
花凋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她的怒从何来,脸颊勾勒出一弯怪笑,“谁说两无瓜葛?公主一旦有闪失,臣子不能护周,罪责难逃!打从刚才见面,公主就在驱赶我!我何曾说过半个字?谁听到了?嗯?”
“她说的!”龙绻儿不屑地哼。
“她是谁?”花凋气定神闲地抓起龙绻儿高束的金冠穗子,在她的唇上缓缓摩挲,似乎想偷偷的,轻轻的,以穗子的鲜红来浸染僵冷的紫嫣。
“你装什么迷糊?”她讨厌嘴上痒痒的触感,很容易扯到伤口,“你娘亲的铁口直断也有假?大孝子!”
嗯,官场的圈里圈外,还有一样广为人知的就是他花大爷的孝——逆来顺受的孝!
“我娘喔。”花凋故意拖长声调,眼珠子转了转,“既是娘有命——”
“如何?”她瞪大杏眸,一时忘了呼吸。
他侧过脸贴近她,低叹道:“公主想微臣如何?”
“你——你——”热乎乎的男人气息缭绕在鼻尖,龙绻儿心跳加速,“你这个目无的尊卑的混蛋,也会听从我的意思吗?”多年来,他哪次不是把她气得暴跳如雷?
“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花凋突如其来冒一句。
他是认真的吗?又或者,仅仅是另一个骗局?
她眨眨小扇子似的睫毛,犹豫之后,坚定地道:“我不要你死,只要你继续做我的奴才而已。”
花凋笑了笑,看来对此早有准备,淡淡地道:“皇宫里的奴才多如牛毛,不差我一个,最重要——我不是任何人能差遣的奴才。”
他的话摆明了拒绝嘛!
龙绻儿焦躁之极,口无遮拦嚷:“你自己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却出尔反尔?什么‘不是任何人的奴才’,这天下都归我父皇,任何人都是龙氏子孙的奴才!有骨气不为五斗米折腰,当初干吗投身公门吃皇粮?”
花凋邪邪地一挑眉,冷然道:“我入公门,随心兴;我出公门,亦如是。世俗推崇所谓的‘纲常’冠冕堂皇,你当真信啊,我随时都能扔出一筐!”看天色,奇怪那小爆女怎么还没叫人赶来帮忙——
他自是不知自己赶来此地有多快!
龙绻儿两颊气得鼓鼓,“随便!要滚就滚!你给我解开穴道!”
花凋试着舒展筋骨,免得先前的伤影响真气运行,留下后遗症就吃亏了。谁料,此刻竟一根指头都抬得费力,“让我解穴,你想做什么?”
打死你!
龙绻儿没好气地道:“看心情!”亏她为他受伤的事耿耿于怀,他简直没心没肺!
“不行。”花凋随意扯谎,“你想走,哪有那么便宜?”
“干吗?想要绑我去勒索父皇不成?”她一瞪眼。
“岂敢?”花凋咧开嘴,慢条斯理道,“你不觉得尚欠我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她哪有欠他!胡说八道!
他以下巴点点地上的算盘珠子,“你将我的铁珠撒了一地,乱七八糟,不该捡吗?”
“破铜烂铁!”一说这个龙绻儿更恼火,本来拣得差不多,谁让他突然冒出来吓人?何况,算盘珠子是被那打扮古怪的家伙震断,与她有何牵扯?他自己学艺不精,险些赔了公主又折兵器,怪谁?
“哦。”花凋的嗓音转幽,“破烂东西,也值得龙绻儿和一群孩子斗气?”
“胡说!算盘本是我赐你的,当然不许让别人拿走!”她的底气明显不足。天,方才她被几个坏小孩砸了一身沙,他也在场?
死鸭子嘴硬。好,看谁比较厉害。
“你不帮我拣,我又没力气拾,那咱们就耗着吧!”花凋索性绕到当初雪韧依着的那根亭柱休息——他不是开玩笑,也没心情开玩笑,原先受的拳劲伤了肺腑,方才又从醉仙楼跑到皇宫,接着从皇宫转到六扇门,最后才回此处。好嘛,这一大圈换作是旁人早趴下了,哪儿有功夫和一个精力充沛的女娃儿斗嘴?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让烟雨找人求助。如今惟一能做的是守着她等六扇门赶快来个帮手护送她回宫,以免节外生枝。
“你!你不要脸!王八蛋!”龙绻儿动不了地方,眼睁睁地瞅着他舒舒服服地纳凉,反之她站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恨得牙根痒痒。
花凋倦然一笑,并不搭腔。
“呦,快来悄悄看,这是谁家的漂亮的公子哥儿啊?怎么一个人站着?天晚风大,要不要到姐姐家坐坐呀?”一阵浓郁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几个花枝招展的妖娆女子“咯咯”娇笑着围过来,从言行举止的放浪形骸看,一定是出身风尘。
事实上,离此不远的“温柔乡”的确是京师鼎鼎大名的青楼。
据说她们的姑娘个个妩媚,又兼识文断字,故此结识了不少江湖人士以及外出寻花问柳的王公贵族,在京师也算是冠盖云集的场所——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晴川公主自幼长于深宫,有专司的宫女、嬷嬷在左右看护督导,尽避生性蛮横,但环境尊崇,耳濡目染多年,高贵的气质浑然天成;容貌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清艳动人,尤其今日一身男装,活月兑月兑一个玉树临风的佳公子。
这帮青楼女子怎会放过她?
面对“无礼调戏”,龙绻儿躲闪不能,忍无可忍地吼:“滚!全都给我滚开!谁再碰我一下,我剁了她的手!”
“哎呦,小鲍子别动怒啊。”以为“他”在害羞,女子们热络地上来要为龙绻儿揉抚起伏不定的胸膛。
花凋眼皮微撩,似笑非笑,“啧啧,最难消受美人恩哦!那么多主动送上门来的美人都不动心,真是柳下惠再生,定力非凡。花某——佩——服——”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一甩袍袖,掌风将几个动手动脚的女子推出数丈。
“天杀的,你还说风凉话!”龙绻儿羞愤交加,急怒攻心,眼一翻竟气得昏厥过去,整个人直挺挺朝后仰去!
花凋身手敏捷若列子御风、风驰电掣的功夫,便到近前托住她的后腰,轻搂入怀,回眸冷冷一扫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们,“她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要不要我先剁下谁的手,试试看?”
几个娇滴滴的女子被无缘无故地弹开数丈已受到不小惊吓,现在又见相拥相依的“两个男子”和谐如斯、旖旎如斯,特别是这凶巴巴的眼熟男人,眼底深处流露出的浅浅温柔与千层杀气分明……不对劲,真的太不对劲了。
莫非,断袖之癖?
花凋用脚指头也猜得到她们想歪了,而且歪得离谱!但他无心辩驳,也确实是精疲力尽了,无法再驱赶前来骚扰的任何一个人。上天保佑,北辰之助千万别冒出头捣乱,挑个别的时候吧,他保证奉陪到底!
“恶心……”
“伤风败俗……”
“……”
不敢明目张胆地抗议,她们窃窃私语,那古怪的眼神如视过街老鼠,随着人的离去,议论声越来越小。
他堂堂的花大捕头,沦落到被倚门卖笑的女人视为“恶心”、“伤风败俗”之流?
呜呜……天地良心,他是再正常不过的堂堂男子汉,老娘要是听了一定痛哭失声。他低头凝视怀里双目紧闭的罪魁祸首,愤愤地道:“祸水!我的清白算是葬送在你手中了!”
“嗯……”低咛溢出唇瓣,仿佛对他的指责颇有微词,她下意识地蹙弯两眉。
“忒大的脾气!”花凋皱着鼻子哼了哼,“被人卖了都不晓得!”好端端的人,能被他几句话给生生气死过去,这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实则琉璃易碎的人啊……
“花大人!”
胡思乱想之际,烟雨和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男人风风火火赶来。
“你怎么才——”话到一半,花凋噎住,脖子僵硬地转向一脸茫然的烟雨,“风……风烛?”
叫谁来不好,偏偏叫这个嗜酒如狂的野人?
“有意见?”风烛把玩着随身的涤凡剑,老大不爽地盯着他,刚毅的脸孔被胡须隐藏了大半,只剩一双锐利有神的眸子闪烁光芒。
“不,没有。”很好,他彻底投降。今日出门未照明鉴,不知印堂泛黑,厄运当头。既然诸事不利,还是少开口为妙,以免祸从口出。
“花大人,婢子做错什么?”烟雨惴惴不安地插口,察觉到苗头不对,好像有种火上浇油的感觉耶。
“做错什么?”花凋重复她的话,毫不客气地提高了语调,“烟雨,你跟在公主身边多少年?公主任性,你也不晓得轻重?两人偷偷出宫,一人一身公子装倒是潇洒倜傥,嗯?至于后面的烂摊子,谁撞到谁倒霉,是吧?”
烟雨冷汗涔涔,担忧地吞了口口水,“大人,公主的性格您最清楚,她做的决定谁也拦不了。公主……受伤了?”
“没,她是昏迷。”花凋盛怒仍旺,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也不再多做计较。确实,晴川公主的决定并非一个小爆女能改变。
烟雨觉得公主偎在一个男人怀中实在不恰当,即便此事隐秘,也难保百密一疏,传出去损害公主名节。于是,她匆忙去搀扶主子起身,谁知拉一下没动半寸,仔细观瞧才发现,晴川公主的两只小手还紧抓着花凋的衣襟不放——
“小野花……”公主含糊不清地呢哝,在场的三人都听得清!
风烛诡异地一勾唇,无言的笑意自眉眼间蔓延开。
“大人。”烟雨面带尴尬,踌躇着说出了实情,“公主是记着您说的,行走江湖女扮男装会省去外出的许多麻烦,执意换装,还问我好不好看,扮得像不像男人。她……没恶意,也没想过给大人添乱。”公主虽有些许蛮横冷情,但也不至于做事没有厘头,大人心里最该明白公主出宫的原因。
花凋并不答话,沉默着分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
但她昏迷中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强硬掰的结果竟造成了指月复的淤血,正如那时北辰之助掐住她脖子造成的青紫。她……徘徊在生死间的时候,也是叫着那个曾几度让他暴跳如雷的诨名!
她的脑袋究竟装些什么?都说了几百次,不准给他起不三不四的绰号,怎么她就是记不住?偏偏那些他随口扯来的事,她倒记得清楚!
“送她回宫。”他抬眼,对风烛说。
风烛挑挑眉,一脸瞧好戏地道:“小雌虎叫的是谁,谁去送。”开玩笑,这个小蛮女的厉害谁不知晓?若是被抓伤,即使死不了大概也活不成。
花凋有气无力地瞟他一眼,“我能送她,还要你这尊瘟神做什么?”
“你……”风烛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苍白如纸的脸,的确不像开玩笑,“不会连动都动不了吧。”
花凋不答反问:“你说呢?”不然,他干吗抱着一个男人打扮的她原地杵着、晾着,也不怕经过的人抛来流言蜚语?
“我们走后,你呢?”看着烟雨拉过龙绻儿,他转身问花凋。
“死不了。”花凋身上少了压力,一轻之下索性盘膝而坐,“我就坐着,等元气恢复些再动弹不迟。”
风烛听先回六扇门的雪韧说,他们路上杀出了个奇怪的东瀛人,花凋未避免伤到公主径自收功,结果受创,但他不料平日一肚子坏水的小子会把自己折腾到这么糟的地步。
“嗯,也好。”若有所思地应着,他淡淡道,“我尽快回来。”
花凋牵了牵嘴角,“谢啦。”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嗦。”风烛懒懒地白他一眼,对烟雨说,“走。”
“是。”烟雨搀着龙绻儿走了两步,蓦然扭头,“花大人,公主醒了若问起今日之事,婢子要如何说?”
他和她都清楚,晴川公主绝不是三言两语就可打发的人。她若有心追究东瀛人的话,届时恐怕少不了引起一场轩然大波。那样,无论是跟她偷偷离宫的小侍女,又或是当事人的花凋、雪韧、花夫人及送他们归来的风烛都难逃干系。
花凋沉吟片刻,瞅着龙绻儿的脖子,缓缓道:“你听着,回去后不准对任何人提及今日发生的事,我说的是任何人——你可懂?”
“我懂。”烟雨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就算对娘娘和宁王,婢子也不多说半个字。”
“聪明的女孩。”花凋满意地虚弱赞道,“去吧,等公主醒来,你就说想让微臣活着去见她,就必须做到‘不动声色’,我早晚会对此有个交代。”
“是。”
见他们马上要离开,他又加了一句:“别忘了,那道淤痕。”
此话一出,风烛扬了扬眉毛,别有深意。啧啧,一向尖酸刻薄的花凋也有如此温柔细致的一面。
烟雨乖巧地答应:“婢子明白,不会让公主受伤之事被发现。”
花凋对风烛一哼,咕哝道:“大惊小敝。”
“喔?”仅仅如此而已?风烛大笑,带着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朝皇宫的方向走。
望着渐渐变小的人影,花凋这才收回幽邃的视线,目光落在零散一地的算盘珠子上,耳边隐约回响着那熟悉的软软呼唤:“小野花——小野花——”
闭眼的刹那,思绪千回百转,时光依稀流转至多年以前。
“龙绻儿。”
☆☆☆
温文的雪韧来京师就任是两年前的事。初次见面,花凋也不管人家愿意与否,习惯地去套近乎,谁料撞了南墙——雪韧嗜洁,及其厌恶他人触碰,哪怕被沾一指,都会愤怒万分。花凋不知死活地搂上他纤瘦的肩不说,还戏谑着一挑他的下巴啧啧赞美。
雪韧抽刀便砍,花凋躲闪不及,被斩断了大半截发丝。即使如此雪韧余怒未消,花凋见事不妙,拔腿就跑,两人围着京师绕了十几圈,进出百姓、朝臣莫不哄笑。
花凋披头散发,光顾着躲闪身后的雪韧,慌不择路,看都没功夫看清楚眼前是何地,三两下跳进去。
呃——
情况有点不大对。
似乎,这个阵势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有。飞檐尖顶,镀金琉璃,层层叠叠的黄瓦红砖,视野广阔,气势雄浑。
莫非……他私闯进宫?不大像嘛!
皇宫富贵天下,他多次进出,面圣所到之地,处处金碧辉煌,歌舞丝竹,热闹繁华,人头攒动。而此地大相径庭,空有戚戚清冷的庭苑楼阁,但仔细一看,杂草丛生,蛛网交织,灰尘弥散四周的每个角落,阴风吹过,破门烂棂咯咯作响,一副败落萧条的景象。
好……凄凉。
不管怎样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那看似温和实则有严重暴力倾向的雪韧再对他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举动。左右无人,他随意拉开一扇破窗,身快如猿般跃入,无声落地。举目所及,屋内漆黑茫茫,惟一刺眼的也仅是梁上飘曳的白缎和幔帐,氛围顿时变得阴森。仗着艺高人胆大,他蹑手蹑脚地往里走。照道理说,这间房子不该有人住,但以敏锐的洞察力看,似乎有人存在。且并非以前,而是现在,不过,人在哪儿很难说——微弱的呼吸似有似无,断断续续,几乎不可分辨。他跑得满头大汗,自己都是气息紊乱,那怦怦心跳在耳侧形成一道蔽障,混淆判断。
噔噔噔——
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轻快利落的脚步声,还有霸道稚女敕的娇嗔:“你在此给本宫放哨,有人来就打暗号,若有人偷窥,本宫先剜你的眼珠子!”
“是。”
花凋悚然一惊,再想跳出去势必被发现,索性一掀层层幔帐,藏身到那个状似床榻的毛木上。刚自我安慰地拍拍胸口,便觉得耳际左侧有淡淡的风吹拂。他下意识地一侧头,立即瞪大双眼——
老天!
他竟没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她正面无表情地瞅着花凋,那一双秋水般的剪瞳空洞无神,在夜幕中格外醒目。这女子静若止水,不起丝毫波澜,轻微到难以察觉的地步。如不是时而呼出的浅浅气息,会让人觉得她根本就是一个女鬼!
“呜……”花凋反射性地一捂嘴,险些叫出来。
女子的眼睛眨也不眨眼,视他若无物,也没有特别诧异的表情。
花凋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女子的头缓缓扭过去,面向幔帐,并不介意旁边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时,一道细细的光线从门缝中钻入,很快随破门“吱”地闭合消失。一个矮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出现,她左右瞧瞧,确定没有异样才放心吁气,娇娇软软喊:“兰姐姐——绻儿来啦!”
花凋就见身旁的女子低幽地一“嗯”,便不再吭气。
原来,她有意识!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危险,顿时敲响了警惕的钟声。他戒备地一探手,准备随时抓向旁边女人的脖子,但接下来又被外面女娃的话给弄糊涂了。
“兰姐姐,今天我带了鱼片粥。”绻儿从背后拿出竹篮,取出白瓷碗。呵呵热气,快步朝花凋两人所在的幔帐后走来,“女乃娘说趁热喝好,所以我一拿到汤就跑来了!”
花凋绕了一大圈,早已饿得前腔贴后腔,一听有鱼片粥,再闻到诱人的香味儿,差点流下口水。嗯,如果让小妮子掀开幔帐,肯定暴露身份。暂时不宜打草惊蛇。
结论是:想蒙混过关,他只需假装旁边的神秘女子,勉为其难代她喝下那碗香喷喷的鱼片粥!
嘿,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