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的鸟叫声划破无息的黑暗,吱吱作响的鸟叫声吵醒了她,迫使她从无边际的黑暗中缓缓醒来。
她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全然陌生的天花板,紧蹙著眉,她稍微移动身子,将视线转到床铺旁,隔著那层浅蓝色的纱幔,她好像瞧见了在纱幔外头,有一抹模糊的高大身影。
那抹身影在察觉到她的动作之后,似乎愉悦地绽开了笑靥,“醒了吗?”身影靠了过来,一抹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立刻隔著纱幔传来;就在他询问的同时,浅蓝色的纱幔被他的大手拨开,接著是一张俊俏无伦的帅气脸庞,间说:“感觉如何?”
她仍皱著眉,一抹茫然的神色正很明显地刻划在她眼底,缓缓坐起身后,她疑惑地答道:“感觉——什么感觉?”
“你——你全不记得了吗?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所发生过的事?”艾迪斯暗暗观察她的反应,见她一脸迷惘,他心中便有了个谱,“你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扯了个谎,“记得吗?你坠马了!”
“我坠马了?”是这样的吗?一阵感觉飘过去,她想捉住它,却稍微迟缓了些,只好任由它从脑海中掠过:“我想不起来。”她不信地摇著头,死命地揪著膝上的丝被不放,“我……我记得……我记得我是……”眼看著就要说出口的名字,到了舌尖后却又说不出来,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她倍感恐惧。
“不!l害怕她会想起一切的艾迪斯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说:“既然你想不起来就别去想它了。”
她微微推开他,显然不太习惯这种亲密的碰触,凝望著他的人,她好似在空气中嗅到一丝不太对劲的味道,她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她真的坠马了?
她的心好乱!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某件重要的事情:“我觉得——”
“嘘——别想那么多。”艾迪斯打断她,轻柔地接腔说道:“乖乖听话,有什么事等先把伤养好再说,好吗?”虽然艾迪斯说话的口气是那样地轻柔,温柔得仿佛可以从其中滴出水来,但里头所含的霸道语气,仍是不容许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伤?我受伤了吗?”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肘处及脚踝处皆包裹著白色的绷带,那是她坠马时所造成的伤口吗?她没印象了。
她摇头,一抹带著浓浓惧意的阴影遮盖住她那双美丽的湛蓝眼神,“我记不得了,我不知道我是谁,我的名字、我的家人、我的一切,我全忘了,我好怕,谁来救救我?”说著说著,泪珠就这样无息地落了下来;她抽噎著,美丽的泪水不断地从眼眶中溢出,透明的水滴沿著两颊轻滑落,顺势沾湿了艾迪斯的衣襟。
落泪的她让艾迪斯感到心悸,拭去她颊上的泪水,艾迪斯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次,她没再抗拒,“你别怕!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其他人动到你一根寒毛,你就安心地待在这里养伤,好不好?不要哭,你把我的心都哭痛了。”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你是谁?我记不得你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懊来的问题终於来了。“你真的忘了我?以及——所有的事?”
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的苦涩。
现在,该是重新灌输她新记忆的最好时候!艾迪斯暗忖,一个天衣无缝的绝妙好计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你叫泛蕾娜·柴蒙,是我的未婚妻。”
泛蕾娜·柴蒙?好陌生的名字,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等等,他好像说什么来著!他的未婚妻……
泛蕾娜杏眼圆睁著,“我是你的未婚妻?”她不能置信地盯著眼前的艾迪斯瞧,仿佛他突然长出角似地,让泛蕾娜吓白了脸。
望著泛蕾娜那张写著惊惶的小睑蛋,让向来素有“南国第一美男子”之称的艾迪斯首次尝到挫败的滋味,“泛蕾娜,你这种像是见鬼般的表情实在是很伤我的心喔!”
“我——”
天界法律第一章、第一节、第一条规定,天界人不准与凡界人通婚,任何人,包括天界的主宰在内,皆不容许违反此项铁则,若有违者,一律以褫夺神职、谪贬凡尘接受轮回之苦惩戒之……
你要记得,蓝!你下凡的目的是为了要寻回百年前所遗失的忘却之石,完成你这最后一道试题,如此一来,你才能有资格加入上级天使的行列……
在西方国境内,有棵名唤“神迹』的大树,它叶如丝绒、果如宝石,就连不起眼的枝桠也是由黄金生长而成……倘若你能从西方带回丝绒般轻柔的叶片,以及宝石般耀眼珍贵的果实,那么,我指上这颗象徵是南国王妃的忘却之石就是你的了……
恍惚之间,泛蕾娜好像听见了什么,那种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声音让她感到万分害怕,她不懂!为什么这些奇怪的声音会出现在她脑海里?为什么?
奇怪不绝的声音让她害怕,泛蕾娜想赶走它们,无奈却力不从心。
“怎么了?”过份苍白的脸色引起艾迪斯的关注,也间接地让他察觉到泛蕾娜的异样。
“别怕!我可怜的泛蕾娜,我在这儿呀!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艾迪斯的声音打断了她脑海中的声音,泛蕾娜回过神,睁著一双写满恐惧的大眼眸,害怕地紧搂著他的腰,“好……好可怕!有好多好多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交谈,我——”
“别怕、别怕!l艾迪斯反手搂住她,柔声安慰著她道:“我就在你身旁,没人能够危害得了你,告诉我,那些声音在说些什么?”
“我不要说——”泛蕾娜躲在他怀里直发著抖,“它们好吓人——”
“好!不说!不要说!”瞧她抖成这样,艾迪斯也不忍心再逼她说。
哀平怀中人儿的惧意后,艾迪斯柔声问道:“好点了吗?”
“嗯!”泛蕾娜点点头,感激地朝他道著谢,“谢谢你!你人真好。”
泛蕾娜生疏的道谢惹来艾迪斯的不快,紧捉著她的肩,强忍著即将爆发的怒火,不悦地说:“我不要你的道谢!”
艾迪斯所认识的泛蕾娜不是这样的!他的泛蕾娜会开怀地对他笑,有时候还会对他做出些很无礼的行为来;她会心不在焉地跟他说话、敢和他的权势抗衡,他的泛蕾娜很有趣,很活泼、很耀眼、也很调皮、很讨他喜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拘束、对他怀有深切的畏惧感。
“你是我最心爱的未婚妻·:也是我最疼爱的人,我不要你用谢谢两个字来疏远我们之间的感情,就算你现在失了忆、把我给忘了,我仍不准许你这么做。如果你有下一次,我非得把你按在膝上,狠狠地打你一顿不可!听见没?”他轻拧她的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威胁她道。
他想得到泛蕾娜的爱!更想得到泛蕾娜的心!
也许,他会考虑取下泛蕾娜额前的忘却之石,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当他不再有任何顾忌、不再害怕泛蕾娜会突然离去的时候,他会亲手取下她额前的忘却之石,让泛蕾娜重拾以往的记忆,他深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为了迎接这个特别的日子到来,他必须得到泛蕾娜的爱,直到泛蕾娜亲口说爱他、对他承诺绝不离开他的那一天来临时,他才能够真正安心,放手解除她被封住的记忆。
他是南国的帝王、众人所敬仰的神之子,他所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人敢说声“不”,以前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泛蕾娜注定将会是他的人!
瞧!她现在不是乖乖的被他搂在怀中吗?
艾迪斯得意地暗忖著,将她娇小的身子搂得更紧些,佳人在怀的满足感使他忘却了先前那股微恼、如风扫落叶般难挡的怒焰。
倚在他怀中,宛如重生般纯真无邪的泛蕾娜当然不晓得此刻艾迪斯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被他搂得好紧,害她都快喘不过气来;这个时候,泛蕾娜才惊觉到,她的身子正很亲密地与他的相贴在一起。
带著一脸的羞涩,泛蕾娜不自在地挪开了与他紧贴在一块儿的身子,“我……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我们……我们真的订了婚吗?”
“你不信任我吗?泛蕾娜。』她的这番话无疑是一记重击,彻底击垮了艾迪斯脸上的那抹笑意,“你认为我会欺骗你?噢!泛蕾娜,你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
由於艾迪斯脸上的那记哀痛太过於逼真,使泛蕾娜几乎都快信以为真了。
“我——对不起!”一抹真诚的歉意挂在脸上,泛蕾娜不自觉地猛扯著膝上的丝被,l张小脸都快垂到胸脯上了。“我不应该怀疑你的,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这倒是真的,他没理由骗失忆的她,特别是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不凡气势,以及老爱用命令式的口吻和一身金银交错的上等丝质衣料便可印证,他是个集权势与荣耀为一身的人,如此尊贵不凡、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岂有骗她的道理?想想,她好像太不应该了些。
“不怀疑我了?相信我了吗?”
泛蕾娜点头,“嗯!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艾迪斯轻叹口气,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就落幕,“你问吧!”
“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愣,随即露齿一笑,答道:“艾迪斯·亚诺·安博罗思。”
“艾迪斯·亚诺·安博罗思?”泛蕾挪重复了一次,将它牢记在心中。
泛蕾娜唤著他名的声音让艾迪斯兴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得意地在她的粉颊上印下一吻,愉悦地说道:“我的好女孩,你真能讨我欢心——”
话声戛然而止,艾迪斯无意间抚上了她额前的忘却之石,蓦然忆起迪瑟多曾对他说过的警告——我的王!您千万不能让忘却之石离开她的额前,不然,您之前所有的努力将会付诸於流水,再也无法挽回!
思及此,艾迪斯再也高兴不起来,他紧捉著泛蕾娜的双肩,正色道:“泛蕾娜,我们来做个约定。我要你亲口答应我,无论你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都不能私自取下你额前的这个额饰;当然,如果是我要你摘下的,那就另当别论!”艾迪斯用力地摇晃著她,说:“答应我!泛蕾娜,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一个约定,我要你对我许下承诺,说你绝不取下它!”
被他摇得有些头晕的泛蕾娜连忙出声制止他,原本稍微有点血色的双颊在经过他的摇晃之后,再次出现了惨白的脸色,“你别——摇我呀!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艾迪斯这种无常的脾气让她感到迷惑,有哪个人会像他这样,前一刻还对你开怀地笑著的,下一刻就像发了疯似地猛摇著你?泛蕾娜真搞不懂她未婚夫的性子,他怎么能说变就变?
闻声的艾迪斯停止了动作,瞧见一脸苍白的她,内疚感浮上心头。他重新把泛蕾娜搂在怀里:心疼地说:“对不起,泛蕾娜。”
泛蕾娜第一个直觉反应就是推开他,但随即又想起他是自己的未婚夫,会有这种亲密的举动也是应该的,她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他呢?想通了以后,泛蕾娜倒也柔顺地倚在他怀中,聆听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艾迪斯,我可以叫你“艾”吗?”这是她失忆后第一次唤他的名,听在耳里感觉好像怪怪的,“艾!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取下这只额饰?”
虽然这只额饰被雕饰得极为美丽,戴起来也不算累人,不过,要她整天戴著它、绝不取不它的要求,让泛蕾娜觉得这好像有点说不太过去。
“别问好不好?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但绝不是今天。”我会等到你爱上我的那天,才会告诉你这只额饰的来龙去脉,艾迪斯默默地在心中补上一句。
“可是——”泛蕾娜总觉得这背后好像还隐藏了一个极为重大的秘密。
“听话!泛蕾娜。”不顾她接下来的抗议,艾迪斯把她搂得更紧,让她的抗议声全数消匿在他的衣襟里。
艾迪斯第一次感觉到他真正拥有泛蕾娜的全部,他很感激天上的众神派泛蕾娜下凡来寻回忘却之石,让他遇见泛蕾娜,进而实在地拥有她,这也是他第一次相信有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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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艾迪斯有未婚妻一事在国内传开后,除了引起一阵骚动、让各淑女名媛们饮恨死心之外,国内人民倒也能接受艾迪斯有未婚妻这件事;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泛蕾娜的美丽与她温柔婉约的个性终於博得全国人民的一致认同。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中,上至重臣、下至贱民,他们全意识到她的存在是绝对有必要的!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们的国王绝不会胡乱发脾气,更不会稍不如意就随便杀人供他取乐。
艾迪斯这种异於平日的不寻常举动,原因皆在於她;他们未来的皇妃很善良,善良的她就连死了只小虫子都会哭上个老半天,艾迪斯的心都被她哭皱了,当然不会胡乱杀生,惹她落泪。
不但如此,她还能有效地抑止艾迪斯说来就来的难测怒火。她就像艾迪斯专属的灭火器,每当他一动怒,温柔的她都用甜美轻柔的声音安抚南国这头暴躁、最难以伺候的狮子;他们未来的皇妃不但能轻易地使盛怒中的国王平静下来,更能让他舒眉一笑、平息他难抑的怒焰。
如此一个奇女子,不可多得的美丽王妃,虽然身份尚待查证中——艾迪斯公告所有人民,她是皇室里的某个远亲,也是属於皇族的一份子——而她的行为举止也不像名门闺秀那般稳重端庄,甚至可以用“特异』二字来形容,不过,她仍是艾迪斯心头上的一块肉。
这些从艾迪斯将象徵南国王妃的戒指加诸於她身上、不惜动用千万人为她建造华丽的寝殿天羽宫,以及每日上早朝前,他都会来到天羽宫向她道声早的溺宠举动中,便可得知。
在艾迪斯心中,已无任何女子能够取代泛蕾娜的地位。;
“听说艾迪斯王十分宠爱他未过门的皇妃!”
“这有什么稀奇!王为了他的未婚妻,还特别下令赦免了那些罪人…”
“那又有什么稀奇!我还听说有一次,某个王身边的侍女好像不知怎么著,不小心触怒了王,王非常地生气,是他的未婚妻出面阻止的……”
诸如此类的传言,就在南国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这些传言使得每个南国国民们都相信,他们将会有个心地善良的好皇妃;除此之外,听到外头那些国王对未来皇妃是怎样宠爱的传言,使他们更加肯定南国国王的大婚之日即将来临。
此时的南国,正弥漫在一片快乐而安详的欢乐气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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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完全亮起,泛蕾娜的贴身侍女帕雪儿就已经捧著水盆,一脸恭敬地站在天羽宫外等候泛蕾娜的传唤。
帕雪儿·派丝自幼便在皇城中长大,她是厨娘美根的小女儿,也是艾迪斯特别从侍女群中挑选出来的幼年侍女,她才刚满十四岁而已。
帕雪儿的稚龄正是艾迪斯看中她的主要原因,因为帕雪儿还小,还不是很能了解宫庭中的黑暗面,以及各嫔妃们之间的勾心斗角,生性纯真的她很适合跟性子单纯的泛蕾娜作伴,再加上帕雪儿生来聪颖乖巧,只要有她这个小迸灵精怪陪在泛蕾娜的身边,他便不怕泛蕾娜会突然有什么状况发生。
除此之外,艾迪斯还找来皇城中最慧黠的女子法兰黛·贝理亚斯——她是大神官迪瑟多最小的妹妹,前阵子才刚过二十岁的生日—;:来为迷糊的泛蕾娜打理身边的所有杂事,艾迪斯相信法兰黛的忠心,有帕雪儿及法兰黛陪侍在泛蕾娜身边,艾迪斯感到很心安。
就这样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原本不太喜欢这份差事的帕雪儿也觉得她这个没啥架子的女主人倒还挺不错的,至少不像由芙娜所伺候的嘉妲娣公主那么讨人厌、目中无人。
嘉妲娣·罗巴德斯是西国第一公主,她的母亲是艾迪斯的阿姨,亦即小他半个月的表妹;多年前以体弱、身子不佳的名义来到空气清新、四季如春的南国养病,这一待就是三年多,三年多来,从不曾听她提起过想返国的念头,她似乎有长住於此地的意思。
但这却苦了皇城里的所有侍从,被人宠坏的她常仗著自己是公主之躯、干金之体,众人皆得顺从她的意念,於是,她开始欺压周遭的侍从,惹得大家怨声载道的,恨不得能早些将她赶出南国的土地。
怨言满天飞著,可想而知当然也会飞进身为主子的艾迪斯耳里,艾迪斯也很受不了嘉妲娣这种蛮横不讲理的性子,但她是西国第一公主、母亲生前最疼爱的小外甥女,又是前来养病的,即使他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大声斥责嘉妲娣的不是。
所以,艾迪斯与皇城里的侍从们只能把所有的不满全忍了下来;只要嘉妲娣不是闹的很过份,艾迪斯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在她是自己表妹的份上给地几分薄面,当作没看见她到处欺侮人的行为。
想到这里,帕雪儿恨不得能代艾迪斯教训嘉妲娣一顿,拔掉她嘴上的利牙后,再将她遣送回西国去;不过,这一切全是她的空想,以她一名小小侍女的身份,再有天大的不满也只能往肚里吞。.
“真是没天理,为什么我们要受那个蛮横公主的气?为什么艾迪斯王不早些送她回西国呢?真是气死人了!讨厌!讨厌!真讨厌!”
帕雪儿气得直跺脚,忘情地在天羽宫外头咒骂起来,那种天真坦率的性子在这般略带稚气的举动中一览无遗。
这个时候,慧黠的法兰黛正在御膳房中为酣睡的泛蕾娜张罗吃的。
时间在帕雪儿的咒骂声中缓缓流逝,望著宫外那片渐渐明亮的天空,帕雪儿蓦然发觉到时候已经不早了,但为什么宫内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泛蕾娜小姐,你醒了吗?”
朝合得死紧的大门,帕雪儿轻拍著门扉低唤了一声,想藉此动作唤醒或许还在睡梦中的泛蕾娜,然回答她的仍是满屋子的沉默。
此时,聪明的她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对劲,顾不得礼仪,她立刻推门而入,里头果真如她所料那般,已不见泛蕾娜曼妙的身影。
“泛蕾娜小姐?噢!糟糕了!小姐不见了。”
帕雪儿忍不住申吟出声,突来的震惊使她的手一滑,一盆温水就这样地被她给糟蹋了;容不得她收拾残局,帕雪儿马上走出天羽宫,往南皇殿的方向快步奔去,她要赶在泛蕾娜未出事之前,早些通知艾迪斯这件事。
一进南皇殿,帕雪儿便肆无忌惮地大喊著:“陛下!陛下!泛蕾娜小姐她……小姐她失踪了……”
罢醒来的艾迪斯停止让侍女们著装的动作,他眉一皱,完全忘了自己仍衣装未整这回事,大步来到帕雪儿面前;艾迪斯目露凶光地怒视著她,那副宛如要吃人的神情,让帕雪儿看了忍不住直发抖。
“你说什么!帕雪儿,你说泛蕾娜失踪?你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照顾她,她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就失去踪影?”艾迪斯寒著脸,“你最好一字不漏地把所有经过全告诉我,不然,可有你受的。』
畏惧在艾迪斯严厉外表下的帕雪儿害怕地跪了下去,她面如死灰,弱小的身子被艾迪斯吓得如秋天里的落叶般抖个不停,就连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的,“我和往常……往常一样……端著水……端著水到天羽宫去,因……因为时间还……还很早,所……所以我在宫外等候小姐……小姐的传唤,我等了很久很久,小姐……小姐都还没起床,我有敲门,可是没人……没人回答我,我推门……推门进去,才发现……才发现小姐不……不见了……”
“够了!”艾迪斯大暍一声,不但把帕雪儿吓得哭出来,就连其他五位在帮他著衣的侍女们也被他这记带著怒火的暍声给吓白了脸,“这笔帐等我回来后再跟你算!”凶恶的目光扫向另外五名侍女,艾迪斯瞪著她们,忿恨难抑地说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帕雪儿给我带下去。』
“是……是的!”话声未歇,那五名侍女,连同帕雪儿一齐消失在艾迪斯的视线中。
侍女们退下后,艾迪斯声如洪钟的音量立刻响逼南皇殿,“来人呀!该死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不到一秒钟,一名卫侍打扮的男子飞也似地来到艾迪斯眼前,恭敬地说:“艾迪斯陛下!”
“快传旨令,马上召集一队人马,我要搜查皇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遵旨!”卫侍衔令而去。
在最短的时间里,一队卫侍如鬼魅般无息地出现在南皇殿前,艾迪斯带著他们,开始在皇城中来回穿梭不停,几乎快把整个皇城给翻遍了。
没有多久,一名卫侍立刻来报,“陛下!有人看到泛蕾娜小姐在清晨时出现在法政殿上。』
法政殿?那是南国皇城中的最高处啊!
得知泛蕾娜的去向后,艾迪斯领著士兵,立刻赶往那里。
来到法政殿上,太阳已经完全露出,阳光斜斜地照射在法政殿的顶端上,从灿烂的光辉中隐约可辨有抹娇小的人影在那上头;这抹翦影就是艾迪斯急於要寻找的人——泛蕾娜。
泛蕾娜站在那里做什么?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
艾迪斯不再犹豫轻声示意卫兵们待在原地不要动,他怕这么多人会吓到她,所以他要一个人上去接泛蕾娜下来。
丝毫不理会卫兵们的阻止,艾迪斯独自一人走进法政殿,在找著殿里通往顶上的大理石阶梯后,他立刻沿著螺旋状的阶梯开始往上爬。
没多久,他到了法政殿顶端,那儿有个平面的小台,泛蕾娜就站在小台的边缘,只要风势再稍微强些,泛蕾娜或许就会从几百尺高的地方往下坠落,摔个粉碎。
在离她差不多有十步远的距离时,艾迪斯停下来不再前进,他站在泛蕾挪身后,轻声叫她,“泛蕾娜。”
泛蕾娜听到声音后回过头,瞧见来人是艾迪斯时,在她美丽的蓝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的茫然。
而后,她微微一笑,身体却未动分毫,“你早!艾,你看过日出吗?它好漂亮。”[艾”这句昵称,俨然已成了泛蕾娜称呼他的专有名词。
“你要是喜欢看的话,我可以天天陪你在天羽宫看。”他朝泛蕾娜伸出手,人也跟著往前一步,“来!快过来,那里很危险!”
“危险?[泛蕾娜疑惑地微蹙著眉,望著脚下如小蚂蚁般的士兵们,她丝毫没感觉到害怕的存在,“我喜欢高的感觉,不觉得这样很危险。”
“泛蕾娜——”
泛蕾娜会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并不会让艾迪斯感到吃惊,因为艾迪斯知道,这是一种本能,一种只属於泛蕾娜专有的本能。
记忆还未被封印之前,泛蕾娜是个喜欢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纯真天使,这种飞翔的余感还残留在她体内,并没有随著她的记忆被封印而逐渐地淡去。
一直到现在,戴上忘却之石已有半月之余的今日,泛蕾娜仍不忘在天空中飞翔的感觉,这究竟是喜是忧?艾迪斯无法断定。
他只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最要紧的就是要赶在泛蕾娜未摔下小台之前把她给拉回来,她已经失去那对洁白美丽的大羽翼,无法再展翅翱翔於天空中,若是她一个不留神被风吹落小台……艾迪斯不敢再往下想,他绝不容许让这种悲剧降临在他与泛蕾娜的身上。
“快过来,小东西,这上头风大,你站在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艾迪斯不著痕迹地又向前了一步,“乖乖听话!快过来我这边,我的小泛蕾娜。』
“可是这股风吹得我好舒服,我好像——好像曾经做过类似像现在这样的举动,也像现在这样站在高处往下望著——是下是?艾。]泛蕾娜很喜欢站在顶上让微风拂著她衣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好熟悉,如果再让她站久一些,她一定能想起什么。
“别胡思乱想!这种危险的事,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一做再做呢?”艾迪斯意有所指地说道,又往前踏了几步,“快过来我这里,我可人的小娃儿。”
“我——”一阵强风吹来,泛蕾娜来不及站稳脚,整个身子就呈抛物线般地跌出台外,让艾迪斯的心跳几乎在刹那间停止跳动。
他一连跨了好几个大步,大手一伸,在泛蕾娜跌落小台的瞬间,及时在半空中揽住她的小蛮腰,一个反拉,用力地将她瘦弱娇小的身子拉回小台内。
望著底下慌成一团的卫兵们,以及一颗来不及安抚、被她这种危险的举动吓得差点停止跳动的心脏,艾迪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微颤的双手,大手一揽,把她结实地紧搂在怀中不肯放手。
虽然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几乎在转眼间就完成,不过其中的过程还是让艾迪斯觉得像是过了半世纪般漫长,一颗心吊在上头七上八下的,险些停止跳动。
直到听著她律规的心跳声、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之后,艾迪斯才放心地呼出口气,才肯相信泛蕾娜仍安然地待在他的怀中。
艾迪斯真不敢想像,万一他来不及拉住泛蕾娜下坠的身子……他下意识地缩紧臂膀,如果他真的来不及拉住泛蕾娜,只怕等著他的已是一尊冰冷且摔得支离破碎的尸体。
一丝带著惧意的异感缓缓由他心底处冉冉升起,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感觉!艾迪斯害怕失去泛蕾娜,这是勇猛的“南国之狮”第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
他笑了,笑容里带有一抹不察的嘲讽。若是今天的事传了出去,有谁会相信曾以勇猛果敢而闻名於各国的“南国之狮”,竟会为了一名瘦弱女孩的安危而感到害怕!
不过,那是在艾迪斯还未遇见泛蕾娜之前的事,而今,他遇著了泛蕾娜——艾迪斯再次浅笑著,这回,笑容里不再有任何的嘲讽,反之是一片的暖意。
“小东西,你有没有受伤?”
艾迪斯将她紧搂在怀中,一颗险些衰竭的心脏随著她的安然而恢复它原有的规律跳动,不过,艾迪斯仍不能放心,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搜寻个不停,想检查她是否有受伤之处。
“你放心,艾!我没受伤,好得很。』泛蕾娜顺势倒在他的怀中,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她早已经习惯他们之间的亲密碰触。
面对艾迪斯的关怀,一股温暖的热流在她的心窝处溢开,泛蕾娜反手紧搂著艾迪斯的腰际,那抹独特、只属於艾迪斯所有的特有味道立刻包围住她,泛蕾挪贪婪地吸著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阳刚气息,享受只专属於她的温柔。
“很好!”见泛蕾娜无恙,“啪!]的一声,那条控制艾迪斯所有理智的神经线突然断掉,他紧皱著眉头,似乎即将有发火的预兆,“跟我回宫!”
泛蕾娜挣月兑他的怀抱,抗拒道:“不要!谁不知道你要处罚我,我才没那么笨跟你回宫呢!”
视线一触及到艾迪斯那张晚娘般的凶恶面孔,让泛蕾娜不用再多作细想也知道,这股怒火的源头一定是来自於她。
艾迪斯的脸色稍微一缓,层层乌云眼看著就快要露出太阳的曙光来。“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事吗?”
做错事?她什么时候做错事来了?
显然,纯真的泛蕾娜不认为爬上法政殿看日出是一件错事。
“错事?我做错了什么事来著——』望著艾迪斯那张愈来愈铁青的俊脸,泛蕾娜可以体会什么叫“祸从口出”的下场;她真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认命些、乾脆点,跟他认个错,说下次绝不会再犯就一切ok了,偏偏还要在怒头上刺激他。
“你再仔细想想,你没有错吗?”太阳的光辉已经被他给抹杀掉了!
情急之下,泛蕾娜居然想不出任何一个藉口来搪塞他。
“你真的要气死我!』
说完,艾迪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泛蕾娜,带著一脸足以冰冻任何人的可怖寒霜,走出了法政殿,顾不得其他人的惊讶目光,自顾自地抱著泛蕾娜往天羽宫的方向大步迈去。
“啊——你在做什么?快把我放下来!”泛蕾娜死命挣扎著:“野蛮人!你怎能如此对我?艾!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一路上垮著脸不说话的艾迪斯绷紧著身子,他眼底凝聚著怒意,完全无视於泛蕾娜的挣扎与叫骂。
一进宫门,艾迪斯立刻摒退宫中所有的侍女,来到泛蕾娜的寝室前,他用力踹开那扇大门,然后狠狠地把她摔进那张柔软的床榻上。
“好痛!”泛蕾娜狼狈地从几乎快把她给吞没的床榻内起身,虽然跌入柔软的床榻中没有落在草地上来的痛,但艾迪斯这种野蛮的粗暴行为仍是让她感到气愤。“艾迪斯·亚诺·安博罗思,你这个无礼的野蛮人,你怎么可以在众——”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一双大手随即扣住她的腰,泛蕾娜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趴在艾迪斯弯曲起的大腿上。
“啪!啪!啪!』艾迪斯打了她十几下。
泛蕾娜试著要挣扎,无奈却敌不过他自幼习武的双臂,只能任由他继续摧残著她的臀部,直到他停手时,泛蕾娜才得以自由,重重地跌坐在地下。
瞧见她红著眼、想哭又强忍住的倔强模样,艾迪斯的一颗心再也硬不起来;他叹口气,朝她伸出手说:“过来我这儿。”他现在只想柔声地安慰著她。
“你还要修理我吗?”泛蕾娜委屈地让泪水落了下来,她承认她是皮了点、好动了些,可是她也没做出什么调皮事来呀!就像今天早上,她也只不过是想吹吹风、看看日出的景色而已,犯得著他大动肝火来修理她吗?
一旦面对她簌簌不绝的泪水,艾迪斯就只有认输的份,他叹口大气,把泛蕾娜从地下揽回他的怀中,拧拧她因落泪而通红的小鼻尖,取笑她说:“不了,看你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我哪还有胆子敢动手修理你呢?”
泛蕾娜嘟著小嘴,一脸委屈的反驳说:“骗人!你刚刚就把人家打得好痛。”
“那也是你不听话的关系。”艾迪斯很仔细地为她拭去了泪痕。
“又骗人了!”泛蕾挪用力地捶了他一记:“我哪有不听话——”
艾迪斯拉下她的手,正色道:“还说没有!是谁不带侍女就私自出宫去的?又是谁爬上法政殿的顶端,不要命地在那上头欣赏日出来著?小东西,你可别告诉我,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喔!』
“我又不是故意要——”
“还有理由!”
一想起泛蕾娜今早危险的举动时,艾迪斯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如果卫侍没发现到她在法政殿,如果他迟一些没拉住她,如果……艾迪斯出其不意地紧搂著她。
“泛蕾娜,以后别再让我为你担心好吗?”
泛蕾娜被他搂得快喘不过气来,她微微推开他的身躯,惊讶地发现到,一向极为勇猛的他居然在发著抖。
啊!她的“南国之狮”,她勇敢果决的未婚夫,他真的在为她的安危而担忧,俯在他怀中,她就连作梦时也会偷笑呢!
“艾迪斯陛下!”寝室外传来侍女的声音,“您上朝的时间到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艾迪斯的视线未曾离开过泛蕾娜。而后,艾迪斯放下她,在她两颊处各印下一吻,道:“乖乖地在这儿等我回来好吗?”
泛蕾娜在他的亲吻下羞红了脸蛋,她点点头,不敢直视著他,“嗯!”
今早的风波,就在艾迪斯的一吻下划下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