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妳是想起来了。”东方朔咧开嘴,露出了连大胡子也遮掩不住的不怀好意笑容。
宇天香强压住满脸的红晕,要自己冷静别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没想起任何事,我昨天只是酒喝多了,也许发了点酒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可以为这事道歉,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好个清描淡写,想一笔带过,有可能吗?
“在我面前,妳这招自欺欺人是行不通的,不解决这件事,妳也无法离开。”
宇天香仰高下巴,冷哼一声,“我是公主,并非平民百姓,本宫要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敢阻挡我。”
“在我的地盘上,只能由我作主,就算是紫天也不好得罪我,而妳不过是个小小的公主,又能有什么能耐呢。”
“放肆,你竟敢直呼皇上哥哥的名讳,东方朔,你好大的胆子。”虽然他没自我介绍,但是能在天下第一楼里嚣张的人,除了主人外,还会有谁。
“既然妳明白我的身分,应当很清楚我有没有这个能力了,所以妳欠我一个交代,没有我的允许,妳绝对走不出天下第一楼。”
“你要我交代什么?难不成你……你要我对你负责?”宇天香睁大眼警觉的后退一步,小手将襟口抓得更紧,这个大胡子不会对她有什么企图吧?
她的反应却换来东方朔的放声大笑。
“我对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没兴趣,负责是不用,不过我向来的作风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别人如何待我,我就原封不动奉还。”他拿起桌上酒壶倒了杯酒,睨她一眼,然后缓缓的喝下。
宇天香怔怔的看着他吞下酒,顿了下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霎时,热烫的红潮从脸颊迅速蔓延全身。
“下流!”她想也不想的怒斥。
东方朔挑高眉,似笑非笑,“原来公主对我做了下流事。”
“那是……那是我酒后失态,我不是有心要这么做,你怎能当真,更不该拿来当报复的手段。”
“身为受害者,我有权决定如何讨回公道。”
受害者?宇天香啼笑皆非,任何有眼睛的人看到他们现在的模样,他盛气凌人,她却衣衫不整一身狼狈,绝对会把他当成加害人,她才是受害者。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低头都不行。
“东方朔,是我贪杯的错,失礼之处我愿意诚心向你道歉,对不起,你可以提出赔偿条件,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只请你别再刁难。”
“我是商人,绝不吃亏。”
他的紧咬不放让宇天香火了。
“东方朔,你不要太过分,这里是京城,你再有势力也只是一介平民,能与朝廷对抗吗?我若真受到一丝的委屈伤害,皇上哥哥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东方朔上下打量着她,“哦,妳的意思是指紫天很疼妳?”
“当然,我是皇上哥哥最疼爱的人。”
“如今他最疼爱的人该是新立的皇后吧。”
宇天香愀然变了脸色,忙别开头,硬声道:“皇上哥哥还是很疼我的。”
东方朔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有恋兄情节的公主,果真是孩子心性,不过兄妹是不能在一起的,公主应该明白吧?”
他说教般的语气令人生气,宇天香大声反驳,“我是皇上哥哥的义妹。”
“原来是希望破灭,便来藉酒浇愁,可惜只是愁上添愁。”
她有心事被看穿的难堪,怒上眉梢,“我的事不用你管。”
“只要是在天下第一楼的范围内,就没有我不能管的事。”
怎么会有这么恶霸的男人?若不是她不懂武,她一定将他好好教训一顿。
“你一定要如愿才肯让我走?”
东方朔没应声,只是高高在上的神情表示得很清楚。
宇天香抿了下嘴,豁出去了,“好,你想做就做,只要你肯遵守承诺,马上让我离开。”
她上前几步,站在东方朔身边,闭起眼睛,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不过静待好一会儿后,没有等到预期的动作,却听到低沉的笑声,她忙睁开眼,只见东方朔自顾自的喝着酒。
宇天香疑惑的看着他。
东方朔微笑开口,“未熟的果子很涩口,也不够美味,为免受罪,我想想还是不要了。”
娇俏的粉脸瞬间涨红了,他竟敢说这种话,宇天香气坏了。
“你、你--该死的,你下地狱去!”
他笑得更大声,“妳说对了,『冷面阎君』正是我的封号。”
然后他轻拍两下手,房门被推开,走入的赫然是金凤、银凰。
“带妳们公主去换衣服,然后就可以离开了,至于一切的费用,就如原先所言,用龙形令抵帐吧。”东方朔撵人般的挥了挥手。
宇天香握紧拳头,不再看他一眼,怒不可遏的大力甩头,快步离去。
可恶、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她发誓,她和这个男人誓不两立。
百花宫,一座被美丽花园围绕的宫殿,一年四季里总是花香洋溢,这里是宇天香的住所。
书房里,她焦躁的来回踱步,等着宫女带回消息。
若晓得等待的滋味这么不好受,她真该亲自出马。
只是一想到那男人的脸,她就会忍不住想拿刀子砍人,可是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本来她想在京城闹事,哪晓得第一场仗就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让她明白自己还真不是做坏事的料,所以这个计划也就无疾而终了。
金凤、银凰自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她们俩都走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难道事情不顺利吗?宇天香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终于,她听到脚步声,期待的人前后脚的走人书房。
“见过--”
“免礼、免礼。”宇天香忙拉起她们,急声问:“怎样?事情办得如何了?”
金凤、银凰面有难色的看着她。
“他不同意?”宇天香暗自咬牙,她真猜得这么准?
金凤点点头。
“那是五千两的银票呢,难道还不过够付一顿饭的费用吗?”她气怒的叫道。
她让两个宫女带着银票到天下第一楼,去向东方朔换回龙形令,没想到他居然拒绝。
“奴婢提出了公主的要求,由总掌柜转达,但是被回绝了。”银凰禀报道。
“妳们没有见到东方朔吗?”
“没有。”
“他拒绝的原因呢?”
金凤与银凰对看一眼,欲言又止。
“东方朔肯定是嫌银子太少,那个强盗、土匪!好,本宫再付五千两,总共一万两,应该够了吧,妳们拿着银票再去一趟。”
“公主,东方朔交代了话,东西入了他的手,就是他的了,就算公主拿再多的银子,他还是不肯交还龙形令。”金凤坦白说出东方朔的回答。
懊死的,那男人竟然想将龙形令据为己有。
“他还说,公主应该亲自上门请求他,或许有机会拿回令牌,若让奴婢们前去只是白费功夫。”银凰小心翼翼的说明。
宇天香立时怒气腾腾,气得骂人,“混蛋家伙,想要本宫去求他?他作梦,天杀的男人!”
她错了,不该派金凤、银凰前去,应该要叫禁卫军去踏平天下第一楼才对。
觉得受了委屁,宇天香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宇紫天告状,但接着想到现实情形,颓然的叹了口气。
“金凤、银凰,辛苦妳们了,去休息吧。”
两个宫女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公主,您不要紧吧?奴婢再去一次天下第一楼吧。”
“这回我们会尽最大的诚意换回龙形令的。”
宇天香摇摇头,“东方朔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妳们再去也没用,让本宫另想法子,下去吧。”
她们只能从命,行礼后退下。
相较于对东方朔的气愤,对于宇紫天的反应,宇天香只有伤心难过。
她以为自己在外面闯了祸,会让皇上哥哥着急的来找她,怎知她失踪了一晚,没人来找她,禁卫军也没有出动。
棒日她回宫后,才知道她出宫的同时,皇上哥哥也带着皇后到城郊游玩,甚至在别宫小住两晚,比她还晚一天回宫,所以皇上哥哥根本不知道她离宫,也不知道她的故意使坏,她演了场只有自己看的戏。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皇上哥哥最重视的人不再是她,她若还看不清就是自欺欺人了,宇天香心酸酸的苦笑。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没因此真闯出什么大祸,只除了失去龙形令。
但这事可大可小,假如东方朔把令牌当成收藏品便还好,若他想做坏事,利用龙形令命令百官、调动军队,她真不敢想象后果。
因此龙形令在他身上,她实在不放心,万一出了事,她如何对皇上哥哥交代,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令牌拿回来。
可是想到东方朔那张无赖脸,宇天香秀眉就拧得紧紧的,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会何会选天下第一楼为目标呢?结果她的目的不但没达到,反而惹来个大麻烦。
“唉!”她再次叹口气。
这时,金凤脚步匆忙的走进书房。
“公主,皇上召见。”
皇上哥哥找她?宇天香秀美脸庞顿时充满光彩,神情愉悦的提起裙襬便往外跑。
“公主,皇上在御书房。”
“本宫知道。”她头也不回的笑答。
对于皇上哥哥的作息、习惯,她永远是最清楚的。
“皇上哥哥!”
娇脆的声音先到,接着才看到宇天香轻快身影跑步进入御书房。
不过笑靥很快便从她脸上消褪,因为御书房里还坐着另一个人。
她低首敛眉,微福了福身,“见过皇后。”
“不用多礼。”傅风雅温和地应声。
有外人在,她自是不能像以前那么自在随性,宇天香垂下眼睫掩去对皇后的厌恶埋怨,淡淡开口。
“皇上哥哥,找香儿有事吗?”
“朕一直没好好问妳,这次回乡省亲还愉快吗?”
“一切都很好,谢谢皇上哥哥的关心。”她这话说得有些口是心非。
若她知道这一离宫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她绝对不会出门。
“妳和亲友们相处得如何?”
“他们对香儿很照顾,但可能因为香儿离开家乡时年纪太小了,所以我已经认不得他们,只有两位姨娘有点印象,不过大家都没将香儿当外人,对香儿非常的好。”
“香儿,朕记得妳曾说过,妳有一位很疼妳的表哥,这次回乡期间他也很热心的带妳四处游玩。”
对于她曾说过的话,皇上哥哥仍然记得这么清楚,宇天香不禁漾出笑颜。
“那是波表哥,他虽然只大香儿三岁,不过自我有记忆起,他便一直很宠我,也亏有波表哥的陪伴,让我对家乡有了更深的认识。”
“听妳这么说,朕就能放心答应这门亲事了。”
“亲事?”宇天香心跳漏了一拍。
宇紫天从桌上拿起一块半环形的玉佩。
“咦,皇上哥哥,您何时拿了我的璜玦?”
他微微一笑,“香儿,看清楚,这是属于洪仁波的珩玦,它和妳的璜玦原是一对,所以妳是他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对不对?”
宇天香惊愕,皇上哥哥怎么会知道?
她一直以为璜玦是娘亲留给她的纪念品,所以一直不离身,但自从得知璜块其实是定亲信物后,她就解下不再佩戴了,也没有向皇上哥哥提到这事,为何皇上哥哥会晓得呢?
“朕是接到洪家送上的求亲书才知道有这回事。女乃娘过世时没交代,香儿妳年纪又小,自是不晓得这约定了,幸好此次妳回乡重再串起这事,让白首之约得以实现,朕很高兴妳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
原来皇上哥哥找她来,竟是为了她的婚事。
宇天香想也不想的立刻拒绝,“不要,我不嫁。”
“哈,香儿害羞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有什么不好意思呢,朕会准备丰盛的嫁妆,让妳风光出嫁的。”
“皇上哥哥,我不嫁波表哥,是真的不想嫁给他。”
“你们已经定下婚约,妳也认为洪仁波待妳很好,是个好对象,又为什么不嫁呢?别难为情了,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洪家在地方上也是乡绅富室,妳嫁过去是当享福的少女乃女乃,绝不会吃苦的。”
这些劝慰的话听得宇天香万分刺耳,她在难过之余,更是倔脾气的反对到底。
“我不嫁就是不嫁,不嫁!”
宇紫天蹙起剑眉,态度转为强硬,“香儿,别胡闹,既然都定了亲,又怎能反悔,不由得妳说不嫁就不嫁。”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傅风雅轻拍拍夫君手臂,压下他的不悦,“香儿不想嫁一定有她的原因,你就先听听她的理由。”
“是吗?香儿,妳的理由是什么?”
宇天香知道皇后是想帮她,只是她暗恋皇上哥哥这个原因能说吗?
“香儿,怎么不说话,这表示妳没有理由吗?那好,一切就由朕作主,皇后,妳帮香儿准备嫁妆。”
宇天香慌忙叫道:“不,我不要嫁,不要--”
“香儿。”宇紫天沉下脸,不耐的神情是他发怒的前兆。
“呃……我,我有……有意中人了。”她随意找了个最像理由的借口。
“是谁?”
“这……”她无措的扭着手指。
“香儿,妳在骗朕吗?”
“没、没有,我没有。”她心虚的垂下脸。
“那就告诉朕那人是谁,宫里的人吗?”
“不……不是。”
“不在宫里,便是宫外的人了,但妳出宫的次数少之又少,哪有什么机会认识外面的男子,香儿,妳根本是在说谎,还说不是欺骗朕?”宇紫天大手重拍桌面。
皇上哥哥是最厌恶说谎,宇天香心更慌了,直摇着头。
“我没有说谎,他是……是京城里的人,最近才认识的。”她在脑海里疯狂搜寻着合宜的人选。
“难道是妳前几天溜出宫遇到的人?”
她一脸讶异,“皇上哥哥,您知道我出宫?”
“宫里的事没有朕不晓得的,就算朕不在也一样。”
他知道却没有关心她,让宇天香的心更加受伤,也更看清楚自己的暗恋是不可能有成真的一天了。
宇紫天眸光变得凌厉,“香儿,妳出宫时间短暂,怎可能发展出什么感情?妳还想继续欺骗朕。”
不过他这一提醒,却让宇天香想起一个人,一个叫她深恶痛绝却绝对有说服力的男人,而且一想到他的身影,她就打心底涌起一股怒气,也顺势带起了她的勇气,让她抬起脸迎视宇紫天。
“他不是平常人。”
“到底是谁?”
她深吸口气,缓缓说出答案:“东方朔。”
“东方朔?天下第一楼的老板?”宇紫天脸色瞬变。
她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
“妳喜欢他?”
“呃……他、他很……特别。”她给了他个模糊的答案。
宇紫天却连连摇头,“东方不适合妳,你们也不会有结果,幸而一切才刚开始,要结束并不鸡,香儿,妳别再出宫,朕会命洪府尽快决定好迎亲日期。”
宇天香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抬出东方朔,却使皇上哥哥更加速要将她嫁出去。
“我不要嫁给波表哥,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不嫁他。”
“香儿,朕与东方是好友,很了解他,妳和东方如同天与地,是完全不同的人,他无法给妳幸福,放弃他吧。”宇紫天软下语气劝她改变心意。
宇天香很想大声附和,没错,东方朔不是好人,不过如今他却是她不嫁人的挡箭牌,她只能紧抓着不放。
“我……没有办法,唯有对不起波表哥。”
“事有先后,妳先与洪仁波定了亲,就不可以再有二心,这事朕已有了决定,不得再更改。”
“皇上哥哥,我和东方朔……我、我们有……有、有了踰矩的行为。”她冲口大声叫道。
“什么?你们--”
宇紫天停下话,一挥手,斥退了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才铁青着脸开口。
“快说清楚。”
“那晚我喝醉了,在他的房间过夜。”
“他将房间借妳休息,这不算踰炬。”
“但我吐了,是他为我换上他的衣服。”
“香儿,妳肯定是东方替妳更衣的吗?”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这也不是踰炬,是非礼,他欺负妳了?”
宇天香瞄了眼他难看的脸色,明白她若点头,东方朔一定会得到教训,可是皇上哥哥也绝对会在最短时间里将她嫁出宫,衡量得失后,她选择摇头。
“我……我是心甘情愿,而且我还将龙形令留给他当……呃,定情信物。”她十根纤指绞得紧紧的,这肯定是她这辈子所说的最大谎言。
“东方收下了?”宇紫天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点点头,“他收下了。但我回宫后想到龙形令影响甚大,便派了金凤、银凰想将令牌拿回来,但是东方朔不肯归还,所以他也对我……”她低下头,状似害羞。
既然东方朔强拿她的龙形令,她就反将他一军,危机或许没有完全解除,但至少有了很大的转圜空间。宇天香暗自欣喜自己的聪明。
宇紫天一手揉着额角,事情出乎他意料外的发展,让他头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