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果然见她正斜躺在床上看小说。见他推门进来,只瞥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还是照样看着她的小说,高高搭在墙壁上的双腿甚至还一抖一抖的好不自在。
他也不说话,只将门关好,然后开始解他西服上的扣子。
“喂,你做什么啊?”她忍不住问。
他偏不回答她,将外衣月兑下来随便地往沙发上一扔,接着开始解衬衣的扣子。
“喂,杜宇霖!如果你想霸王硬上弓的话,我绝对不原谅你!”
他叹口气,还是在她恶狠狠的注视下月兑掉了衬衣,赤着上身走到她床前,在她生气之前比一比自己额头上的汗,再指指窗外高挂的烈阳,“小姐,你说我想做什么?”霸王硬上弓?如果他真的想上的话,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上了,何必还傻傻地等到现在?!“早就告诉过你,你不是没钱,装台空调又怎么了!”
“嫌热你回你家去啊,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他白她一眼,伸手将她的腿从墙上搬下来放到床上,而他则背对着她坐在了床沿,手往后一支,头背往墙壁上一靠,他顿时舒服地叹了口气。
她原先不理他,但过了一会儿,被他双手压住的大腿实在是有点热得受不了了,想动,却又被他压得死紧,只好开口:“杜宇霖,你压着我的腿哎!”
他哼一声,却是一动不动,甚至很过分地用压在她柔软大腿上的手指原地绕起了圈圈!
“杜宇霖!”她鼓起脸颊,“这样很热的你知不知道?”她更是痒得快受不了了啦!
他懒懒地抬起一只手来指指他头顶正卖力工作的电扇,再哼一声。
嘟嘟唇,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往床里挪了挪,再从头底下抽出个枕头丢向他,“好啦,床分你一半,不许再压着我的腿了知不知道?”
他很爽快地将压在她腿上的毛手移了开,站起身,将丢到他身上的枕头摆在床头同她的并在一起,而后竟然弯腰月兑起鞋子来。
她偷眼瞥着他,再望望自己去年才买的竹凉席,很高兴他懂得爱惜自己的东西。但下一刻,当他继续抽出他的腰带开始拉下西装裤的拉链时,她大惊失色了!
“杜宇霖!你不要太过分哦!”
“我又不会霸王硬上弓,你喊什么喊?”他瞥她一眼,依然慢丝条理地月兑下长裤来丢到沙发上,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重新坐回床上来。
“你——”不知道她该是为他的任意行为生气,还是气他说的那句“我又不会霸王硬上弓”,她索性翻转身面朝着墙壁,不再理会他地重新拿小说翻了起来。
可是一股热气慢慢逼近,她知道自己的床是单人床,小嘛,所以两个人难免会觉得挤一点的,便很大方地再往里挪了挪,再挪了挪,再……等到挪无可挪、而那股热气还不知颜色地朝她逼过来的时候,她真的有些恼了。
“杜宇霖!你也差不多一点好不好?!”摔了书,她猛回头,却差不多一点撞上了他的脑袋!
“我给了你一个枕头!”干吗非枕到她这个上来?!
“你的有小竹席子。”他背对着她面门而卧,胳膊轻松地搭在腰上,脑袋则继续霸占了她一半的小竹席子。
“我——”恼啊,真的好恼!“你家冷气电扇什么都有吧?你何必跑我这里受罪来?!”
他却又是不回答她,只躺着静静地不语。
“杜宇霖!”她一把拽过他搭在腰上的胳膊来,一口狠狠地咬下去!
他竟然也不躲,更不吭声,只任她咬了又咬,直到她再也咬不下去。
“你傻啊!你不知道疼啊!”望着他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牙印,朝阳更恼火,“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找你。”
炳,找她!
好干脆的两个字!
“找我做什么?”
“回家。”
“回哪一个家?我的家就在这里!”
“可是你的心不在这里啊。”这一次,他总算不再说两字箴言。
“那可就奇怪了,我的心不在这里,那在哪里啊?没有心我怎么活呀?我又不是空心菜,没有心照样可以长成一颗球!”她用力地摔开他的胳膊,开始用指尖点着他的背。
“在我这里啊。”他叹气,很响很响地叹息,转过身,抓住她的手,点一点自己的心口,“你的心不是在我这里吗,朝阳?”
“你就那么自信?”她照样摔开他的手,努力后撤,死也要与他拉开距离,“就算我和你是朋友,可也没必要把我的心放在你那里吧,我又不是神志不清!”哼,他如果不当着她的面,亲口说出那几个字,她绝对不对他有好声气!
“那我把心放在你这里了,所以我来了,找我的心。”他很好商量的。
“我什么时候拿了你的心了,我怎么不知道?”她哼。
“我五岁那年,你用半颗胖胖的花生糖将我的心蛮横地拿走了,你不记得了?”
“我才没有!相反是我白白损失了半颗胖胖的花生糖才是真的!”
“那好。”他不同她一般见识,继续往下讲,“看来上小学时你总同我争啊争的,什么也争,结果把我的心也争走了。”
“你怎不说是你处处同我作对?!还有,我只争小红花争第一争奖学金的,才不争没有用的东西!”
“那好。”他大人有大量,接着往下说,“到了初中的时候呢,你不但同我争第一争奖学金,还争看谁得到的老师表扬多!我得到的老师表扬不如你多,所以只好将心送你作为失败的证据啊。”
“乱讲!你虽然得到的老师表扬不如我多,可你却从来没得到老师的批评过!”所以,她才没收下他失败的证据。
“那么,高中时候呢,朝阳?”他望着她,“说不过我,所以就狠狠地咬了我一口?”他的心被她那狠狠的一大口给咬走了,可以了吗?
“我也叫你咬回去过,是你自己不要的!”所以,他的心,她才没拿哩。
“那大学时候呢,毕业后的这三年呢,你又咬我耳朵的时候呢?”他逼近她,沉重地吐息。
“我、我、我——”她被逼得步步后退,退到无路可退便狠劲推他一把,凶猛的架式将他差点推到床底下去,
“我们只是、只是朋友!”她闭上眼,用力大吼。
时间似乎过去了好久,好久,她的小小的一室一厅里,好安静,好安静。
她悄悄地睁开眼,发觉他正严肃地看着她。
看就看,谁怕谁啊?!
她不躲不闪地给他原样看回去!哼。
“我和你只是朋友?”他盯着她的眼,慢慢地问。
“只是朋友!”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的只是朋友?”他再问一次,很慢很慢。
“真的只是朋友!”虽然嘴还是一样的硬,他的注视却让她的脸渐渐红起来。
“我以为我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你该明白了的。”他还是很慢很慢地说。
“我就是不明白!”
“难道我表示得还不够?”他很慢很慢地再问,掀一掀优稚的细眉。
“有许多事,你以为只用行动就够了啊?”她才不怕他!“你的行动在我看来,就是朋友的意思!”
“沈朝阳。”他再次抓住她的手,微使力,不顾她的拒绝地将被她咬了好多牙印的手臂穿过她的颈下搂住她,“那么咱们来算一算我和你到底是怎样的朋友吧!”
“算就算,谁怕谁!”她同样将凶狠的视线瞪回去,比拼着谁的眼睛大。
“很早以前的咱们暂且跳过不论,单单只说咱们高中之后的好了。”他将她紧握成拳的手指扳直~根出来,瞥着她轻哼,“沈女乃女乃故去后,如果只是朋友,我会费尽心思地将你抓到省城念书来?我会恳求女乃女乃好久要她同意博扬免费招收新生?”
“……我、我们是朋友!”她愣了下,才回哼他,“我可不知道从前博扬不招收免费的新生!反正是为了同省三中竞争嘛,免费招收尖子生也是应该的!”
“我的大小姐。”他忍耐地叹,“博扬做什么要和省三中竞争?博扬是什么学校?博扬是私立学校!私立学校的成立目的是什么?是为了盈利!别的不说,单单说咱们省里好了,凭着我们杜家这块牌子,即使博扬再烂,挤破了脑袋想钻进来的还少得了吗?再者,凭博扬的师资,你说再烂的学生到了这里是不是也会月兑胎换骨、再世为人?”
“反正、反正——反正我也已经还完了欠款!”
“再来。”他再扳直她一根手指,“如果只是朋友,我何苦拜托二叔亲自跑一趟南方去找沈叔叔回来?我何苦围着博扬跑了好几圈地找这间房子给你?如果只是朋友,我会这样做吗?”
“房子是你找的?!”
“沈叔叔买的。”他只肯说这些。
“你现在再跟我提这些,是想要我感激你吗?”她闷闷道。
“我要你的感激做什么?”他白她一眼,再扳开她一根手指,“如果只是朋友,我何必管你管到家地将叔叔送我的电脑搬你这里来?”
“你是说两个人一起学比较有趣!”
“那学成了呢?”
“谁叫你和我是朋友!”
“沈朝阳啊沈朝阳。”这时候,他真是恨透了她的固执,“咱们再说大学,啊,或者咱们先说一说高考后的咱们那两个半月的神州之旅?”他眨眼,“如果只是朋友,我会陪着你上山下海?如果只是朋友,在云南迷了路我会把吃的喝的都让给你,我会不顾自己的安危走在你前面,我会一跪一爬地背着你走了一天?”
“我们、我们关系好啊。”
“是,我们关系好!”他再忍耐地闭闭眼睛,“照你这样说,咱们大学时候什么也不用说了,反正不管我为你做了什么也是因为咱们是朋友的关系嘛!”
“就是……”
“那大学毕业后呢?嗯?你还记得去年的非典吧?那段日子我在哪里?”
“北京。”
“是啊,北京。”他握紧她突然颤抖的手指,唇角不由含了极浅的笑意,“我那时候正在北京呢,我女乃女乃可是担心我担心得日夜不能安眠。”
“我……我也是。”她低低地咕哝几句。
“那你还记得那段日子不管多晚了,我都会每天发一封带着我当天生活片段影像的E-MAIL给你吗?”
她点点头。
如果她哪一晚没收到他发来的邮件,是绝对不会躺到床上睡的。她至今还记得去年的五一那一天她等他的邮件一直等到了凌晨四点,等到她的心都快蹦出来了,无数次打他手机却总是说无法接通!后来终于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才知道他家公司的一名员工被查出是疑似病例,他正在医院接受检查!
那一刻,她哭了。
“那段时间我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给家里每天最多也只是一分钟的电话报个平安。如果只是朋友,我何苦每天花许多时间制作我自己的DV发给你?朝阳,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她不说话,只侧首望着里面的墙壁,不肯看他。
“再说今年你生日那天。”他叹,“我还是在北京,一样忙得不可开交。可我还是赶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之前,站了四个钟头的火车回来又急匆匆地再站回北京去,只为了送你一颗胖胖的花生糖,只为了向你说声生日快乐,只为了再欠上你三分钱——朝阳,朝阳,我们如果只是朋友,我会这样吗?”
伸手,他搂紧她,将脸颊贴上她的,轻轻地一笑,似是叹。
“我们早就不仅仅只是朋友了啊,朝阳。”他终于说出她想听的那句话来,“我爱你,你爱我……我们是相爱的啊,朝阳。”
他说,我们是相爱的。
眼睛立刻红了起来。
“可是你以前从来不肯告诉我。”沉默了一刻,平复了内心的激荡,朝阳低低地说,“有许多事,如果不说出来,就算真的存在,却也有看不到的时候。”
“那好,我现在说了,你看到了吗?”
她却不肯回答他,而是问起他来:“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
“我就算告诉了你,你就会真的明白吗,朝阳?”他点点她的脑袋瓜子,“我们其实从大学开始相处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我忙着在公司实习,而你则忙着学生会忙着家教,可我们一直是联系着的,是不是?”
她躲开他的手。
“或者,我这样告诉你?”他还是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如果在大学时我告诉你,我爱你,你会相信吗,朝阳,你会相信吗?你老实说。”
她那时只会想着好好学习,只会想着快点毕业,就算她的确是很喜欢他的,可她绝对不会去爱他,甚至连想也不会去想。同样的,她也不相信他爱她。就算他告诉她说,他爱她——她还是会选择不相信。
或者,会直接否定他的爱。
因为,她有她的固执与骄傲;因为,她的志向还没有实现。
所以,同样的理由,让她同样也不相信他的爱。
她是沈朝阳,而他是杜宇霖。
绝对不会在不应该的时候去思考不应该的问题、去浪费不应该浪费的时光的沈朝阳与杜宇霖。
她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那么,当我们终于毕业了,或者说当你终于有了工作的时候,再或者在这过去的三年里的某一天,我跑来说我爱你——你肯接受吗,朝阳?你肯接受了吗?”
不,她还是不会接受。尽避她早已慢慢发觉他和她之间的朋友早就不同于从前的每一天,但她依然是不会接受,或者说是不肯心甘情愿地接受下来的。
因为,她还有尚未完成的事;因为,他还需要将所有精神时间都放在事业上。
就算彼此间的相处早已超出了朋友的限界,但不该,总还是不该。
她再次肯定地摇了头。
“所以,我等啊,一直等你。”他将她的手握到嘴唇边,轻轻地摩挲,“等你大学毕业,等你找到工作,等你完成你的好汉志向!等你终于能够放开心爱我的那一天。”
是啊,她是沈朝阳呢,从小就立下志愿的沈朝阳,一定要做“淌自己汗,吃自己饭,靠天靠地不算是好汉”的好汉的沈朝阳!
骄傲的沈朝阳。
所以,当她终于将那六年就读博扬的学费书费的“欠款”还完后,她第一个要告诉的,就是他,她第一个想要分享快乐的,就是他,就是他,杜宇霖!
于是,尽避他什么也没告诉她,他还是很笃定地将她抱上了楼梯,就在他所有家人的注视下。
她想爱他了,她是爱他的,她可以爱他了。
在他爱她好久好久之后。
“爱上我,其实是你的不幸呢,杜宇霖。”终究,她慢慢地点了头,心甘情愿地点了头,尽避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开心,“我讨厌你的狂妄自大和独断独行噢!”
“我又何尝不恨死了你的固执和骄傲?”他小小地咬她的手指一口,算是小小地出一口心头憋闷了好长时间的恶气,“别人的帮助你可以不接受,但我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小小地依赖我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朝阳?”
“然后让你从此吃定我?哼,谢了,俺才不上你的当哩。”她朝着他吐舌头扮鬼脸,没打算就这么称了他的意,“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哎!”
“爱上你就是爱上你了,我不计较你浪费了我这么多青春岁月了,你还刨根究地做什么!”他别扭地再咬她的手指,拒绝回答。
“你管我啊!”她凶巴巴地抢回自己的手指来,用力地戳一戳他光果的胸,“像我啊,就可以很大方地告诉你,我是在我生日那天晚上你走了后突然发现我爱上你了的!”她骄傲地宣布。
“我硬生生地挤了四个钟头火车来送你胖胖的花生糖,再挤四个钟头的火车一路硬生生地站回北京去——你如果再不发现爱上我,那我就真的要掐死你了!”他没好气地敲她脑袋一下。
“喂,你原来是有预谋的喔!”她恍然大悟似的抓过他的手来咬,“我不管,今天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发觉你爱上我的!”
“我和你纠缠了二十来年了,我哪里知道确切的日期啊!”她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嘛!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杏核眼悄悄地一转,她放开他的手,推他躺平,而她则半爬到了他的身上,“杜宇霖,如果你让我高兴了,我就送一个惊喜给你,如何?”
“你这根本是在敲诈了,沈朝阳。”可惜人家的定力远远大于她的想象,根本不吃她美人计这一套!
“你让我高兴高兴又会怎样?!”她恼火地敲他肩膀,“告诉我一声你会少一块肉啊!”
“你刚才不是说过吗,你怕我吃定了你——那如果我告诉你了,岂不是说我被你吃定了?”所以,他才不要!
“杜宇霖!”她恼了噢,她真的恼了噢!“你这个小肚鸡肠!我不管,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你要是今天不说出来,你休想下得了我这张床!”
“哈。”人家很是威武不能屈地回她一声大笑,“你是想和我现在就变成‘哥哥嫂嫂’吗,沈朝阳?”如果她想玩火,他绝对奉陪到底!“如果你够胆,你尽避霸王硬上弓!”
“谁——杜宇霖!”
“我就在你的身下呢,朝阳,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相较于她的肝火大冒,他则是一派的悠闲,“如果你非要知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很令你失望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手,悄悄圈上她的软腰。
“你不知道?”她如同被迎头浇了一盆冰凉的南极之水,马上熄了火,“你说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杏核眼一下子瞪得又大又圆,“你说你不知道爱上我多久了?!”
“我刚才说了啊,我和你已经纠缠了二十年了呢,什么时候爱上你的,爱上你多久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抱歉地笑一笑,微抬头轻轻吻一下她的嘴唇,“反正我爱你啊,朝阳。”
他爱她啊,爱她,爱她,爱得心都痛了啊!
再也无法克制地,他轻轻吮上她柔软的唇,很慢很慢地,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心甘情愿地渐渐有了回应,他才加重拥着她的力道,微翻身,紧紧覆上了她同样柔软的身子,热烈地吻住她。
他的吻,很笨拙,她的回应,则是青涩的。
笨拙青涩的吻却是极炽热极热烈的,是燃烧了长长的青春岁月的浓郁激情。
这是他和她的第一个亲吻。
笨拙的亲吻,青涩的回应,热烈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