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慌的买了半个月的食粮,心慌慌地吃下一堆饭菜,心慌慌地睡了一年来最难睡的觉,天末亮,身体自动地从床杨上坐起,然后两眼呆滞无神地看着前方。
“作梦了……”撑着空茫的脑袋,小命子昏沉地想着。“森林、迷雾、猛虎、深蓝瞳眸……接下来恐怕就是被吃掉吧!”将头埋进曲起的双膝间,小命子止不住地申吟着。
虽然没有梦见结局,但肯定是会被吃掉的,梦中的那双蓝眸是那么幽深阴暗,光是瞧着,就让她浑身发颤,没办法逃跑,所以,结局肯定是她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肯定是的!
都怪昨天那一跌,害她吓过了头才会整夜作噩梦。
小命子甩甩头,试图将脑袋甩清醒些,也顺便将昏沉甩离。
“罢了罢了,跌了就是跌了、反了就是反了?变恐怖也不是公子的错,我又何必这么在意?况且,公子也是好心才出手搭救,否则搞不好我会摔得更惨,吓得更乱七八糟。”点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对,没错,一点也不需要在意,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意外而已。”
“咏命,起床了吗?”门外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公……公子?”
咏命……会这么唤她的没有别人了,惊慌地将衾被抓起来挡在身前,小命子戒备地瞪着门板。
“有,有事吗?”虽然决定不要在意,可决定才下,人就来敲门,会不会太快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看到那张会让她心儿乱跳的俊脸耶!
“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刚刚到外头散步的时候,有人送我一串糖葫芦,所以回来问妳要不要吃……”话才刚收音,人已出现在面前,看着那垂涎的小脸,解遥不禁低笑出声,“看来是要吃的,拿去吧!”
“谢公子!”连忙接过糖葫芦,舌尖快速地往泛着蜜光的糖壳上舌忝了一口,
“好甜、好好吃喔!是谁这么好心,竟然送公子糖葫芦?”边说,又边舌忝了好几口,晶红的糖壳上缓缓泛淌出一层甜黏的汁液。
“是位卖糖葫芦的婆婆,她老人家摔倒在路旁,我扶她起来后,她便送我这串糖葫芦。”看着粉女敕舌尖舌忝过晶红糖壳,蓝眸覆上一抹深沉幽光,“瞧妳吃得这么高兴,当真这么好吃?也分我一口吧!”
解遥话一出,秀眉立刻下垂,目光也变得可怜兮兮。“可是一串只有三粒耶!鲍子……”
“妳分我一口,我回头再买一串送妳。”语气一顿,另外补充,“喜欢草莓吗?送妳草莓糖葫芦好不好?”
“真的吗?”圆眸瞬间进射出欣喜的光芒。
“当然,只要妳分我一小口,就可以吃到草莓糖葫芦。”含着笑,语气非常的诱人,“鲜女敕肥美的草莓裹在里头,看起来漂亮又很好吃的样子,很多人买呢!妳想吃吗?”
“我想吃!”吞了好几口唾液,小手兴奋地捉住他湛蓝色的袖袍,“我现在就分公子一口,你快点带我去买。”
看着那因兴奋而染红的女敕颊,以及因急迫而淌汗的小鼻头,迷人的唇瓣轻轻地往上扬,然后随着清朗笑声的逸出,笑容瞬间绽放。
“妳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比妳更好玩的东西了。”
小命子一心一意只想着从没吃过的草莓糖葫芦,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歪着头傻傻地看着他脸上迷人的大笑。
微笑尔雅斯文,大笑魅力迷人,各有风采,但全都好吸引人,或许昨日那些根本全都是她的幻想,瞧眼前的公子不仍是那俊逸的模样吗?而且还送她糖葫芦吃呢!
英俊又善良,公子果然是个好人!
冷不防地,大掌覆上执糖葫芦的小手,在她怔愕的眼神下,解遥伸出舌头也舌忝上红色的糖壳,一口接着一口,尖舌像红媚的小蛇般缠绕滑行在糖壳之上,不放过一点空隙地将糖壳上头融化的糖液舌忝舐得一乾二净。
“很好吃……果然……很好吃……”
魅人红舌意犹未尽地舌忝舐回味着唇瓣上的余甜,蓝眸始终紧锁住惊愕到不行的双眸,笑弧贝起,大掌终于放开僵硬的小手,将糖葫芦缓缓地推回粉唇边。
“妳吃吧!”
瞪着眼前被他舌忝得光润诱人的性感嘴唇,瞬间,小命子听见脑袋里轰地传来一声巨响,接着陷入一片空白,再也无法运作。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管她吞几口唾液,似乎都压抑不住那失速的心跳,小命子就像失了神地死瞪着那愈看愈性戚的嘴唇,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咏命?”大掌在她瞠直的双眸前挥动。
眨眨眼,好半晌小命子才回过神,“啊?什、什么事?”
“妳不是要吃草莓糖葫芦?先将这串吃完再去买吧!”温和一笑,唇瓣不再性感,让小命子松了一口气。
“可是……”呆愣地往下看向唇边光亮浑圆的红色糖球,果然公子真的只有吃了一小口……不!谤本连一口都不到,但是刚刚……
一想到刚刚的画面,小命子不由自主地又吞了一大口唾液,突然觉得喉间好干涩、身体好热、头好晕、心跳好快!
完了完了,这征状不就跟昨天公子变恐怖时一模一样吗?难不成……公子又要物极必反,开始变脸了!
“怎么了?怎么不吃呢?”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
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且不敢再抬头看向那张俊逸的面孔,小命子只能紧张地瞧着粉唇边的糖葫芦,红红亮亮的闪着诱人蜜光,看起来就是好好吃的模样,可为什么她就是伸不出舌头再往上舌忝了呢?
而且,她总觉得舌头要是露了出来:心中就会羞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会这样……
看着始终没抬头的小命子,蓝眸一闪,轻声笑道:“快点吃啊!不赶快吃完恐怕草莓糖葫芦就要卖光了。”
“什么?!”果然,她立刻抬起头。
“我不是说过有很多人买吗?晚了我怕……”话才说到一半,眼前的糖葫芦已去了一半,另一半也快速地消失在娇女敕的唇瓣里。
囫图吞枣地将糖葫芦吞进肚内,又随手在唇边抹了几下,小手随即攀上湛蓝袖袍。
“我吃完了,所以公子赶快,咱们赶快去买!”草莓糖葫芦耶!她绝对要吃到。
“别急,当心又跌倒。”
“不能不急啊!就快卖完了耶!”
“别担心,就算『婆婆』卖完,我也晓得哪里买得到。”
罢刚他应该有说草莓糖葫芦是这里的名产,随便一家铺子都有得卖,根本不怕买不到吧?应该吧!呵呵……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妳想吃多少都买给妳,反正离出发的时间还早,咱们就顺便逛逛街吧!”
“那陈叔他们呢?不叫他们一起逛吗?”
“昨日累坏了,他们现在还在睡呢!咱们就别吵他们了。”悄悄地握住小手,在被发现之前,自然地开口询问,“五串好吗?送妳五串草莓糖葫芦可以吗?”
“可是公子你不是说送一串……”
“没关系,因为妳表现得很好,所以送妳五串没问题。”
“表现得很好,指的是什么啊?”小命子困惑地蹙起眉头。
“呵呵……”
笑声中,和谐地近乎一幅画的一双背影渐渐走远……
“别光笑啊!到底是指什么啊?”她好奇的问。
又是一声朗笑,一段风马牛不相干的问话自然而然地月兑口而出,“豆腐脑呢?喜欢豆腐脑吗?待会陪我吃一碗如何?”
“七……”
“什么?”
“七碗……豆腐脑我想吃七碗,可以吗?”她不好意思的比出“七”个手指。
“只要妳喜欢,十碗也行。不过既然如此,那干脆连早餐咱们也先吃好了,妳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吗?”好兴奋、好快乐的语气。
“当然。”
“耶!鲍子好棒,你果然是个好人,那我想吃……”
风中传来一连串菜名,煎煮炒炸都有,隐约中还有吞口水的声音,以及快乐的笑声,彷佛之前的惊吓、空白全没发生过。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有些事实在很简单,不是吗?
解遥愈想心情愈愉快,阳光般的笑容不自觉的一直挂在唇畔……
陈二在进文府担任护院前,是个浪迹天涯的剑客,大江南北走透透,是以对官道或是小路的选择,时间的分配和掌控很有经验。
因此,当解遥一行人离开石板镇后,陆续在木梧、和茵、雨皓等小村小镇歇息过夜,而随着行程的前进,他们已通过利州,进入梓州的土地。
目前尚未有露宿在外的机会,可突如其来的一场午后大雨,似乎要打破这种纪录了。
蓝天不再,如粗针锐箭般的雨丝猛烈密集地往下落,马儿被大雨扎得又疼又惊不说,路面也一下子被雨水淋得泥泞不堪。
一边要紧拉缰绳控制躁动的马匹,一面还要注意避过水洼,免得车轮卡陷,待在马车外头的陈二和马夫两人忙得不可开交。
“姑爷,天雨路滑,马儿又受了惊,有些浮躁,所以待会路上可能会比较颠簸,请您小心抓牢。”
车篷上的布帘被人掀开一角,绵密的雨丝中隐约可见,陈二和马夫已穿上蓑衣,正瞇着眼抵抗那频频袭来的风雨。
“我晓得了,辛苦你们了。”放下手中的书册,解遥对外头的陈二感激一笑。
“不会不会,姑爷您太客气了。”一路下来,陈二对谦恭有礼的解遥印象愈来愈好。“姑爷,外头风大,我待会就将布帘固定好,好让您在里头安心歇息。”
“多谢,麻烦你了。”
“哪里。”又是一个朗笑,陈二抬首看向灰沉沉的天空,“看这天气,这雨到明早是不会停了,今天恐怕无法顺利到达木芸镇,不过,我记得前方不远处有间小庙,虽然有些老旧,但遮风避雨是够了,今晚咱们就到那歇息吧!泵爷?”
“也好,雨下得这么狂,就依你说的吧!”
“是。”放下布帘,高壮的身影消失在布帘后。
接着,马车停了下来,显然陈二和马夫正在外头忙着将布帘绑好拴牢。
趁着马车停留在原地时,小命子微微地推开车篷上唯一的小窗,伸手想盛接冰凉的雨滴,顺便让自己透透气。
平常马车奔驰时,外头风沙大,为了不让风沙跑到里头,她都不敢开窗,但车里头就只有她和公子,她不像公子沉稳,无聊时可以盘腿沉思或看书,她知道自己闷坏了,尤其愈往西行,马车就愈显颠簸。
才几天路程,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被拆过又组上去似的,酸痛得要命,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她就忍不住想叹气。
“雨好大……唉!”把脸贴在窗台上,感觉冰冷的雨滴打在掌心上,小命子无精打采的叹着气。
“西方地势高,森林广披,这种时节常会下这种豪雨。”
“公……公子?”
一转身,哇~~公子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
看着那和自己鼻尖只有“一线之隔”的温热胸膛,小命子硬生生地将转头的动作停住,害她差点扭到颈子。
“这些日子妳闷坏了,嗯?”
哎呀!居然被看出来了。看着那双溢满温和笑意的蓝眸,小命子有些不好意的模模鼻子承认。
“是有些啦!”
“试过所有的药方,终于有药能治愈妳家小姐,虽然大家急迫了些,不过也都是希望妳家小姐能早日拥有健康的身子,妳就忍忍吧!”
说到小姐,小命子倏地抬起头,原本阴沉沮丧的神情瞬间光芒四射,眼神里充满了斗志。
“没错!鲍子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为了让小姐早日拥有健康的身子,我怎么可以因为无聊就感到沮丧呢?我应该努力忍耐才对。”握起拳头,小命子立刻跪坐起来,“好!既然如此,那我马上下车叫陈叔继续赶路,这一点小风小雨算什么,咱们跟它拚了!”
说完,作势想往外冲,却被一只大掌捉住。
“等等,妳能打起精神我很高兴,可下雨天赶路实在是太危险了,更何况陈叔他们奔波了这么多天,如今又淋了雨,若不快点找个地方将身体烘干,很容易染上风寒的,妳想让他们感染风寒吗?”
“呃……不想。”
想以前每次她做错事被文大叔罚不能吃饭的时候,都是陈叔到厨房拿一桶饭偷渡给她的,如今她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没被饿死,全是陈叔的功劳,她当然不希望他生病。
“那就对了。”解遥微笑,“再怎么急,也犯不着拿生命开玩笑,不过,我想陈叔就是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遇雨不能前进的情形,所以这几天才忙着赶路,加快行程,搞不好现在咱们其实已超过预定的行程了呢!”
“真的吗?”早一天或是早一个时辰都好,只要想到小姐能早点拥有健康的身子,她就感到好快乐。
“真的假的我不清楚,待会到了小庙,妳再去问陈叔吧!不过现在……我们来聊天吧!”
“聊天?”头一回公子主动找她聊天,小命子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聊什么?”
“聊妳们家小姐吧!”微微一笑,解遥闲适佣懒地往后靠在窗缘,“虽然已经订了亲,可我对妳们家小姐却一点也不了解,所以,妳愿意说些有关妳们家小姐的事给我听吗?”
眼眸当地一亮,小命子兴奋地猛点头。“我愿意,非常愿意!”公子终于开窍,懂得问她家小姐的事了。
想想出发前,文大叔除了死命叮咛她要照顾好公子别让其它女人指染外,也千交代、万交代要她有机会就多说些小姐的事,像是小姐的好、小姐的美之类的,可同时要注意别表现得太故意,或是太造作,活像小姐没人要,需要人推销似的。
所以,要说得漂亮,又不能太过火,实在需要很大的学问,这还真是难为了她这颗小脑袋。
而且,她又不能直截了当地开口就问“公子,我们家的小姐人很好喔!你要不要听听有关小姐的事”吧!现下公子自己开口问,她就不用再烦恼该怎么开口了,真好!
“瞧妳笑成这样,又不是捡到黄金。”
“对我来说,这比捡到黄金还让人高兴呢!”可以不用再烦恼,又可以办好文大叔的交代,有这一举两得的事,她当然高兴。
“是吗?”
“当然!”兴奋地窝到解遥身边,小命子开心地开口,“我家小姐的花容月貌公子是见过的,能天天见到小姐那张无双之姿,可是许多京城男子的梦想呢!”朝解遥暧昧一笑,小命子用眼神暗示他是多么幸运,可以娶到美如天仙的小姐。
解遥摇头轻笑。“外貌乃虚幻之物,眨眼即逝。”
“所以,公子在乎的是贤慧善良、才品美德是吧?”暧昧的眼神转成激赏,连语气都变成崇拜,“不愧是我家小姐要托付终生的人!鲍子你不错,真的很不错喔!”
她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又说:“说到善良,公子该知道我这条命就是小姐救的吧!所以,小姐的善良不言可喻;而贤慧嘛……公子可能不晓得,那日在静亭的一桌饭菜,全是小姐亲手料理的呢!至于才情,我想先不说,因为公子将来有得是机会体验小姐这方面的优点。”
“听妳这么一说,我有些期待呢!”
“呵呵,公子不用太心急,反正来日方长嘛!”语气一顿,话题又兴奋地绕回到小姐身上,“不过说到我家小姐啊!不是我在自夸,天底下绝对没有其它女子比得上……”
在她眉飞色舞的说话声中,大掌悄悄地越过窗台来到偶然放下的长发上。
轻轻抚弄,让柔软的发丝卷绕流泄于指缝之间,自窗缝外吹进的冷风打在长发上,冰凉了每一丝黑发。
沁凉的发丝垂躺在过热的大掌上,让蓝眸舒服地微微瞇起,然而,这一切全没落进因回忆而熠熠生辉的圆眸里。
手足舞蹈地,小嘴依旧兴高采烈地吐着有关文箴儿的一切,全然没注意到身边人的举动。
“还有,公子你也可能不知道大前年黄河泛滥的时候,小姐她独排众议,决定打开谷仓,把原本要销到关外的稻作免费发放给灾民,听大叔说,那次小姐救了好多人,不仅如此,小姐还出钱盖了一座好大的收容所,让灾民有栖身之所,另外还有……”
蓝眸注视着眼前无视自己的存在,完全陷入甜美回忆中而显梦幻愉悦的容颜,无声地轻叹了口气。
收回手,转首看向窗外,风雨闪电中,窗外隐约越过两道人影,蓝眸一闪,接着开始暗沉深邃。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