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影音、饮食文化于一身,并随时提供最新的流行情报,涉谷因而成为年轻人时尚文化的发源地,每到周末假日,涉谷便涌人大批人潮,因为这里是劲爆族的采购大本营。
今天,任育凯也带着那三个只知昨日不知今日的小妹妹来看看“现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妳们来过吗?”
“当然来过。”
“那……”
“经过,没逛过。”
“……算了。现在,三位,想要作现代音乐就必须先了解现代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从今天开始一个月之内,除了上下课之外,妳们也不用去想作曲的事,先专心在这件事上……”
“但我和里见家里都需要……”美芝迟疑地吶吶道。
任育凯很夸张的叹了一大口气给她听。“小姐,再过一、两个月,我保证妳们会有大笔收入进帐,搞不好够妳们家闲闲一年不用工作了,妳空出这一个月来又会怎样?”
“对喔!那首曲子的版权金,冈田先生说一定能上排行榜榜首,肯定削翻了!”里见喜孜孜地猛点头。“说起来,这应该算是任公子帮我们赚到的呢!”
“说的也是,好,这一个月就交给你了!”
“好,首先,请先看看四周……”
此刻,她们正位于涉谷最热闹的涉谷站前交叉路口,熙来攘往的人潮川流不息,新潮劲爆的酷哥辣妹装扮看得她们眼花撩乱,头昏眼花,两脚皮皮锉。
“他们……都好奇怪。”
“不对,是妳们好奇怪……我想。”他没见过,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如此吧!“请问妳们穿什么?”
“我和里见都穿姊姊的旧衣服,晴子穿淑女装。”
“淑女装?”额上渗出一滴水珠,任育凯咽了口唾沫。“请不要告诉我是那种荷叶领、蓬蓬裙的淑女装。”
“差不多。”
任育凯申吟。“晴晴,谁帮妳买的?”
“其实我也是穿我姊姊的旧衣服,”问晴坦率地说。“只不过质料比较好,收藏得也很仔细,所以看不出是旧衣服。”
任育凯忍不住又叹气,如果他看得见他会帮她挑,但他看不见,怎么帮她挑?
“我穿衬衫长裤。”
吓了一跳,任育凯猛然回身,盲目地转头张望。
“山上的乌龟?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任性的小凯子。”山上圭一淡淡道。“你忘了吗?我只晚晴子五分钟到你家,然后大家一起出门到这里。”
“是吗?真抱歉,你太渺小了,我看不见你的存在。”
“你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存在!”
“你到底跟来干啸?”
“我也要看现代。”
“你回家去泡茶看时代剧吧你!”
“我看不见。”
“自己演,对,抱着琵琶跳舞踊最适合你!”
这两人一旦对上话,十次有九次会针锋相对地斗起嘴来,总听得那三个女孩子笑得半死,而且如果没有问晴插进去打圆场,他们一定会一路斗到底。
“好了、好了,凯,先说要去哪里逛,别老站在这里嘛!”
“先去替妳们买几件能见人的衣服。”
“可是我们没……”
“钱。”任育凯替里见说完。“我让妳们欠,什么时候还随便。”
于是他们去买了T恤牛仔裤以及运动休闲服,这是最基本的年轻人服饰,连山上圭一都买了,而任育凯自己原本就是穿衬衫牛仔裤和运动外套。然后又去逛唱片行,买CD随身听和各种流行音乐CD。
“尽量多听,听中意哪位歌手或乐团,改天再多买一些回去听。”
“我也要。”山上圭一忙道,因为他看不见,也不热流行音乐,只能听取别人的建议。
美芝眨了眨眼,随手拿了一片CD给山上圭一,“哪!这个最适合男生:水仓早夜子,超级偶像歌手,脸孔像天使,身材比玛丹娜更火爆,包你爽!”她促狭地说。
山上圭一皱着眉尚未出声,里见也探过头来看。
“她哦?唔,凭良心说,她真的很漂亮,不过歌唱得实在不怎么样,如果不是歌曲本身好听,根本轮不到她上排行榜。”
“还有啊……”美芝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几个月前传言她和有妇之夫的男歌手谈恋爱,虽然两人都矢口否认,但她的声望照样跌到谷底,瞧,今年她也有出新曲,排行榜上却没有她的名字,她和她父母因此吵了好几次架,听说还离家出走呢!”
“妳怎么知道?”
“听同学说的呀!”
所以早夜子才会跑到三乡家去,又找她开骂出气吗?
“别说那个了,我们还是挑CD吧!”
“可是这么多……喂,任公子,你的建议呢?”
“挑大卖的,或者纵横歌坛多年不衰的巨星级歌手或乐团,”任育凯毫不犹豫地说。“可以让妳们了解现代年轻人想要听的是什么,还有人家会屹立歌坛不摇的原因又是什么。”
“本地的?洋味的?韩国的?中文的?”
“随各人喜好。”
老实说,这样还是没个准则,所以每个人都挑了一大堆,算过帐后,美芝和里见都愁眉不展地哭着脸。
“好贵喔!”美芝嘀咕,还没赚到钱就欠债累累。
“少啰唆!”任育凯扶着问晴的肘弯上方。“好,现在开始逛,不管看到什么都说出来讨论,这样妳们的印象会深一点。同时,妳们也要注意听听现在的年轻人都在说些什么,内容啦、口语啦,这些都要知道。”
“哦!那,哪一条先?”
“我们走涉谷街,再逛到西班牙坂,山上的乌龟,你一个人走明治路,到代官山站坐地铁回家。”
“……”
三个女孩子笑得抱着肚子蹲下去。
这家伙真的好好玩喔!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他们换地点跑到竹下通去逛,在这里,人山人海和假日不一定扯得上关系,奇装异服的怪人,外地来的白人、黑人,标新立异的自我族,还有以中学生为主的小女生,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
变完了竹下通再转到明治通,明治通因为是横向延伸,所以接连了很多分区,包括新新人类聚集的代代木公园,逛了一半他们就累了,干脆买水果三角饼到公园里去吃,顺便听听各自添购的CD。
“咦?妳买的怎么一半跟我一样?”
美芝看问晴的CD,问晴也看美芝买的CD。
“妳也喜欢JR兄妹啊?”
“我也喜欢,我也有买,他们的歌真的超好听!”里见也叫过来。“现在欧美最当红的超人气乐团就是他们,不但声势如日中天,而且出道十几年都没有其他乐团能超越过他们,是世界级的超级巨星喔!奇怪的是,他们每年都会举办巡回演唱,还有许多活动,这两年却什么也没有,只出了一张专辑CD。”
“那又怎样?他们的巡回演唱又从不到亚洲来。”
“也是啦!不过他们如果有来的话,就算卖掉妹妹,我也要筹钱去听。”
“好狠!不过……”美芝吐了一下舌头。“我也会。”
“只要能亲眼见到裘依一次,我死也甘愿!”里见凝视着CD封面崇拜地低喃。“他真的帅呆了!”
美芝也凝望着自己的CD,两眼闪闪发亮。“我喜欢璐璐,她好酷!”所以她买的CD都是以璐璐作封面的。
“我倒是比较喜欢凯依。”问晴说,一面戴上耳机。
“为什么?”
“虽然他只是合音,但他的声音最美,比裘依更好听,更富有感情,可惜都没有他主唱的曲子。”
“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谁喜欢谁都没差啦!不过……”美芝疑惑地把CD凑近眼前。“奇怪,我怎么老觉得这对兄弟满眼熟的,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唔……特别是这个凯依……”
一侧默然吃饼的任育凯突然背过身去,这是他头一次对她们的话题不参与任何意见。
“咦?听妳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耶!”
问晴没反应,她已经开始在听歌了,山上圭一看不见,不过他也有意见,因为他也买了CD。
“妳们喜欢听这种歌?”
“你不喜欢?”美芝反问。
“也不是不喜欢,是……”山上圭一朝专心听曲子的问晴瞟去一眼。“不习惯那种扯开嗓门大吼大叫的歌曲。”
“扯开嗓门大吼大叫?”美芝纳闷地凑过眼去看他买什么CD……“天,你干嘛买重金属乐团的CD,难怪会大吼大叫。哪……”她把自己的CD拿给他。“听听这个,你一定会喜欢。”
然后,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戴耳机听得入迷,唯有任育凯,他的随身听没带出来,只好干瞪眼,可悲的是,连干瞪眼也没得看。
于是他闭上眼,开始猜测经过一个月“特训”之后,她们会作出什么样的曲子来呢?
儿歌。
她们居然作出一首类似儿歌的曲子来。
一个月后,当任育凯允许她们开始作曲子时,虽然她们确实已有所“长进”,但也不是很有把握,所以……
“简单一点,现在的流行乐曲有些也很简单,简单到像儿歌一样。”
“还有,单纯一点,不要像上次一样被陷害!”
被陷害?
被谁陷害?任育凯指着自己的鼻子,不会是指他吧?
“就是你!”美芝恨恨道。“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替曲子里的男生抱不平吗?说我们好可恶,人家那么悲伤,我们还那么快乐!”
“那……”任育凯哭笑不得。“那也是不得已的呀!”
“不用辩解,凶手就是你!”不得已也是他家的事,陷害她们就是罪大恶极。“总之,这次我们的歌词要非常简单,一个纯纯的小女生,什么事也不懂,什么事都没碰过,这样就算你要陷害她,也没有人会相信你,嗯,对,曲名就叫:我是乖女孩!”
说得好像跟真的一样。
任育凯直叹气,现在的好人真难作啊!
不过,当她们交出曲子之后,任育凯也很满意于她们总算能清楚地分辨出现代音乐与艺术音乐之间的差异。
经过一个晚上,他就作好搭配的曲子了。
“我们唱的时候……”问晴惊讶地瞠大眸子。“你也要唱另一首歌?这……怎么唱?不会混乱吗?”
任育凯神秘兮兮地撩起笑纹,“到时候妳们就知道了。不过……”他蹙眉沉吟。“这样我就得另外找贝斯、鼓手和键盘,而且妳们也少一个鼓手,唔……好,到妳们学校去找。”
“他们不会肯的啦!”
“那是以前,现在……嘿嘿嘿,有我出马,妳担心什么呢?”
问晴想了一下,也笑了。
没错,有他在,担心什么呢?
任育凯的找法非常简单,他要问晴直接带他到乐器科的练鼓室,大剌剌地走进去直接询问。
“我缺两个鼓手,谁愿意帮忙?”
没有人。
任育凯也不多啰唆,径自坐上鼓具后,模清楚了各个鼓具的位置,然后鼓槌一扬,再一次表演了一手令人惊叹不已的鼓技,然后……
“谁愿意帮忙?”
我、我、我、我……心悦诚服之余,谁不想乘机偷学几手。
贝斯手和键盘手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找到,简单利落,一个钟头内就搞定了。
“你不需要电吉他手吗?”
“我自己来。”
“天哪!你什么都会吗?”
“妳说呢?”
“……你真可怕!”
东京六艺术大学:国立音乐大学、东京音乐大学、东京艺术大学、东京工艺大学、多摩美术大学,以及武藏野音乐大学,每年都会轮流在各校举行四天的文化交流会,今年轮到艺大,因应冈田大友的要求,音乐系的期末作曲审查也定在这几天进行,并开放六校师生参观,权作节目之一。
最后一天是一年级的审查——
“我警告妳们,绝不可以笑场……”
话还没说完,那三个女生和鼓手便一点也不给面子地狂笑起来,连任育凯这边的团员们也背过身去闷笑个不停,其他一年级生们又困惑又羡慕,当大家照样紧张得半死的时候,她们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还笑成那样,搞不好还会笑到台上去。
“不准笑,快,培养气氛,妳们是乖女孩,必须……”
“哇哈哈哈~~~”
“完了、完了,”任育凯哀声叹气,却也忍不住贝起嘴角来。“一切都要被妳们破坏了!”
“三乡,下一号!”
“快、快,下一个就换我们了,妳们……”
“哇哈哈哈~~~”
她们果真笑到台上去了……
“我是乖女孩?这种儿歌似的曲子真会好听到哪里去?”
看着乖女孩的曲谱,冈田大友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但,他还是对任育凯抱着很大的期望。
“先听了再说。”今天他特地找来几位大牌音乐制作人,为的就是让他们亲眼看看任育凯的能力,希望那个瞎眼的年轻人不会让他糗大了。“啊!出场了,就是这一……咦?”
老实说,这种学生作曲审查一点意思都没有,但勉强还可以,不过这一组可就太过份了,出场的时候就像白痴似的笑个不停,而且还两组人马一起出场。
是怎样,要决斗吗?
好不容易,那三个绑两条辫子又穿高中制服的女生终于制止了笑,再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来,然后,仿似儿歌的曲子开始哼唱起来,三个女生就像乖巧的高中女生唱校歌似的一板一眼,看上去很可笑,再听她们的歌词就更无聊了。
那个说她有多么乖巧、多么娴雅,这个说她最听爸爸妈妈的话,第三个又说她是世上最文静的乖女孩,而任育凯那边的乐手起初也只是笑嘻嘻地为她们伴奏合音而已。
不过,两段歌词过去后,当女生们开始唱说她们从不跟男生说话,也不看男生一眼时,任育凯也开始可怜兮兮地唱起他的歌来了。
“那天我到她的窗台下唱情歌给她听,她却淋我一盆冷水,我发烧躺了三天,觉悟自己唱歌像猫叫春;
“所以我闭上嘴巴捧了一束鲜花到她家楼下,她又淋我一盆冷水,我又发烧躺三天,想说她知道我的花是偷摘来的;
“于是我花光了零用钱去买最好吃的巧克力,半路上又被她用水泼,我又发烧躺三天,八成她不喜欢巧克力……”
他一开始唱,台下就开始爆笑,看他一副滑稽的弃妇样,歌声说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而女生们却始终正经八百,对男生们不屑一顾,一次又一次的“泼人家冷水”,唱说她们是乖女孩,从不看男生也不和男生说话。
虽然是两组歌曲同时演唱,但由于女生是快板慢唱,而且一边是清亮的男高音,一边是温润的女低音,所以两组歌声不但分得很清楚,更有相互搭配,互为合音的妙效。
当然,最逗趣的是任育凯的歌词,每一句都能使台下听众狂笑不断,再加上他出神入化的电吉他技巧,不时从solo跳到伴奏,再跳回solo,来来回回总是顺畅无比,有时还边伴奏边solo边唱,听起来好像有两把电吉他在弹似的。
尤其是间奏时,他总是会来段快速流畅且华丽生动的即兴solo,如瀑布一般直泻而下的高速音符,令人心弦为之震动不已的强烈颤音,快速圆润的扫弦,巧妙的挤弦滑音,淋漓尽致的推弦点弦,Beatles的强烈节奏等,使整首曲子显得格外精采丰富热闹无比。
“啊!我好可怜,好可怜……妳们同不同情我?”
“同情!”台下爆笑着呼应。
电吉他陡然拉出一道高昂的破音,感谢大家的捧场,然后又回到他哀怨的歌声,抱怨为何小女生总是不能体会他的情意。
“可恨的小女孩啊,妳到底要我怎样?”
最后,歌声结束,伴奏也结束,他才低低咕哝了一句,“原来她根本不认识我是谁!”
台下狂笑不已,掌声轰然爆起,安可声一阵淹过一阵。
不过这不是演唱会,他们当然不可能再加唱一曲,问晴先去帮任育凯放下电吉他,再和大家一起鞠躬下台,轮到倒霉的下一组上台献“丑”。
“如何?”冈田大友得意地望向两旁的大牌制作人。
“签下他,不计代价!”
“我也这么想,不过,可能不太容易……”
“我也要上去跟二哥一起唱!我也要上去跟二哥一起唱!”
“我也是!我也是!”
“小笨蛋,要是让小凯知道我们在这里,你们两个会先被他活活掐死,还想上去跟他一起唱!”
“好好玩嘛!”
“我也要弹二哥弹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比你还高还重,你想弹它?”
“我可以放在地上弹啊!”
“谁理你……老爸,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还不行。”
“为什么?”
“等CD推出后,『罪证』摆在眼前,就算他想赖也赖不掉,那才是时候。”
“……老爸,你也很奸嘛!”
一踏进办公室内,问晴就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任育凯侧耳倾听。“有别人吗?”
“还有另外四个人。”美芝小小声说。
任育凯皱眉。“现在是怎样?想赖帐所以带人来壮声势吗?”
“不是、不是,我怎会赖帐呢?”冈田大友忙迎上前。“不过,真有你的,居然能想到这种点子来带活那首无聊的歌曲,老实告诉我,你想了多久?”
“你是说点子还是曲谱?”
“都有。”
“点子是看到她们的曲谱后马上想到的,我的套谱是是拿她们的曲谱来花了一晚改编的,这样才能搭配得天衣无缝。”
“这……这么快?”冈田大友吃惊地道。
“不然要多久?”任育凯咕哝。“现在,她们的成绩?”
“通过、通过,不过……”冈田大友迟疑地说。“要校方特意为她们出学费栽培她们可能不太容易。”
任育凯胸有成竹地笑笑,“那个无所谓,倒是这个……”他侧首,里见忙将手上的曲谱高扬起来给冈田大友看。“要吗?”
霸田大友立刻明白了,他不假思索地说:“再两首?”
任育凯想了一下。“可以,但有条件,我要指定歌手。”
“为什么?”
“既然是我作的曲子,我当然希望由最适合的人来把它唱红。”
霸田大友也想了一下。“那干脆我带歌手来让你量身写谱。”
“也行,不过我不替讨厌的人写谱。”
“你讨厌谁?”
“我哪知道,要看了才晓得啊!”
“你怎么看?”冈田大友嘟囔。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你真的不想亲自演唱自己作的曲子吗?无论你开什么条件我都……”
不等他说完,任育凯便示意里见把谱交给冈田大友,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我要走了。”
“欸?等等、等等,那签约成为我们的专属作曲家如何?”
任育凯头也不回,好像没听见。
“一年十首曲子?”
越走越远。
“五首?”
要转弯了。
“三首?”
不见了。
霸田大友呆了半晌,然后慢吞吞回身。“我就说不容易。”
那四位大牌制作人相觑一眼。
“那就用最快的速度推出这两首曲子的单曲CD,如果反应果真如我们预料的话,你就先到台湾去设法说服他的父母,再回来跟他谈。”
对,他的父母,那才是关键!
至于任育凯那边——
“学校不帮我们出学费吗?”
“当然不。”
“哦!”
“不过唱片公司会替妳们出。”
“……耶?”
文化交流会结束后,任育凯只要一出现在艺大校园里,马上就被大军团团包围住,男的女的都有,甚至还有他校的学生,而且他们都很聪明,绝口不说问晴的坏话——即使是事实,不然会立刻被列为一级拒绝往来户。
再过一个星期,暑假开始,任育凯正兴致匆匆地计划要带问晴到北海道去吃海鲜和拉面,全然不知道问晴家里起了教人措手不及的大变化。
按照往年的惯例,暑假有许多节日祭典,问晴的工作应该会很忙碌,但奇怪的是今年却几乎没排上什么工作,据她侧面的观察——她不敢直接去问,养父母似乎正忙于处理其他更重要的大事,以至于没空闲安排香道方面的事务。
应该不关她的事,问晴这么想。
但这日,当她准备要出门到任育凯家里去,不料才走出房门口就碰上管家来传报。
“二小姐,老爷请您到前宅去一趟,他要见您。”
半声不吭,她立刻回房去换上家居和服,再跟着管家到前宅去。
三乡家宅是融合了枯山水与茶庭风格的传统日式庭园,以及明治时代的数寄屋式建筑,而且主人夫妇在家时也都是穿和服,出门就更别提了,可见主人有多么讲究传统气息。
一进入和室大厅,瞧见不但父亲在,山上圭一和他父亲山上鹤也在,问晴马上被不安的情绪揪住心神。
他们……又要逼她答应婚事了吗?
抱着忐忑的心,问晴一一向他们问安,再跪坐到一旁,三乡凉和继续和起身准备告辞的山上鹤说话。
“……那就这么决定了,一个月后。”
“没问题。”
山上圭一和父亲一起离去了,一句话也没说,问晴注意到他若有似无地在回避她,于是更不安了。
“晴子。”
“是,父亲。”
“我和圭一的父亲刚刚决定了你们的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静默两秒,问晴蓦而惊恐地猛然抬眸。“可是圭一说……”
“这是他父亲决定的事,圭一也反对不了!”三乡凉和不耐烦地说。“别以为我们不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妳交了一个瞎子男朋友,对不?真是,这么丢脸的事都做得出来,难怪圭一他父亲要生气,偏偏圭一又非妳不娶,所以只好尽快让你们结婚了。”
“但……但……父亲都不逼大哥大姊结婚,”问晴徒劳地想反抗。“为什么要逼我……”
“因为妳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三乡凉和残忍地说出事实。
问晴瑟缩了下。“这……这不公平,我只是还没找到亲人,不然……”
“不然怎样?”三乡凉和冷笑。“妳以为找到他们又能如何?”
“他们……他们会帮我……”问晴一点把握也没有地吶吶道。
“就知道妳会这么说。”三乡凉和面无表情地扔了一个牛皮纸袋给她。“其实我们早就找到妳的亲人了,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认妳,如果妳这么不甘心的话,看在妳叫了我十八年父亲的份上,我给妳一个机会让妳自己去说服他们认回妳,不成功的话,半个月后得乖乖回来准备和圭一结婚,总之,妳得尽快离开这个家,早夜子她愿意回到我们身边了,我不想留妳在这边碍眼,明白吗?”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早夜子愿意回来了,所以她就得离开,而想要不让人说闲话的逼她离开,不是让她结婚,就是亲人认回她,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所以圭一才不得不任由他父亲决定婚事吗?
背上旅行袋,问晴正想出门,手机响了。
“晴子?”
“圭一,是你?”
“很抱歉,我原来不想逼妳的,可是这两个月以来我终于了解,明明是我先认识妳的,我却傻傻地让任君抢先一步,这是我最大的失策,虽然我们两个同样都是瞎子,他却能够了解妳所要追求的目标,当我还在努力想认识妳那么积极想要踏入的世界的同时,他却已有能力帮助妳,在他为妳争取到唱片公司的学费资助之后,我就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挽回败局了,所以……”
“原来……”问晴喃喃道。“是你……”
“是,这是为了我自己,但也是为了妳。或许妳还不知道,早夜子已经决定要回三乡家了,她一回去,妳的处境必然很艰困,因此我才要父亲尽快去和伯父说定婚事。”
问晴沉默一下。“原来你早就知道早夜子的事。”
“当我向伯父求亲的时候,伯父就告诉过我了。”
“但父亲,他刚刚也同意让我去台湾说服我的亲人认回我。”
“晴子,妳去了也只是白费功夫,听说妳的亲人并不是不愿意认回妳,而是他们索求几乎三乡家一半财产那么多的代价……”
问晴惊喘。“三乡家……一半财产?为什么?”这太奇怪了吧?竟然要别人付给他们代价——还是巨额得离了谱的代价,他们才肯认回自己的亲人,这是什么道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伯父不愿意是可以理解的。”
问晴又沉默了,这回更久,然后……
“我还是要去试试看。”
起码,她也要弄清楚叶家的人为什么不肯接受她,是爸爸做了什么令人难以原谅的事吗?
原本,问晴打算自己一个人到台湾,但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个支柱,也许是害怕单独面对被全然否决的场面,所以她一到任育凯家,便坦白对他提出请求。
“你可以陪我到台湾去吗?”
不管怎么想,她能想到的唯一支柱只有他,虽然是个瞎子,又有点吊儿郎当,还有点幼稚,好像不太可靠,但事实上,他不断展现出令人吃惊的能力,处事手腕精明成熟,而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他也比谁都可依赖。
“台湾?”任育凯愣了一下,旋即想到她的亲人是在台湾,当下毫不犹豫的应允。“没问题。”回来后再去北海道也可以。
两个钟头后,他们出门直奔机场。
同一时刻,任育凯家对面那栋宅子里也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的骚动起来,有人怒吼、有人狂叫。
“什么?他们要回台湾?琉璃,妳确定?”
“他们已经到机场了!”
“该死,怎么说走就走,也不通知一声!”
“快,琉璃,我们先跟去,要是让小凯发现我们都不在台湾就糟了!”
“我也要去!”
“妳们晚一点……”
“才不要!”
“混蛋,这种时候了妳们还……玛瑙、小杰,你们在干什么?”
“爸爸不带人家去,人家就不放手!”
“……倩倩,妳又在干什么?”
“你不带人家去,人家也不放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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